将军难撩——流光樱桃【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5:54

  “我没什么事,自行回去便可。”沈鸢抬手将额角一缕碎发撩至耳后,随即站直身子,抬脚往外走去。
  从主街玉康堂到东南民巷的距离不远,这么一小段路,沈鸢却堪堪走了近一个时辰。叶婉怡的方才所言在耳边响了一路,今早分别时,卫驰抱她的余温仿佛还在,说过的话也在。
  “下回若想见我,派人传信过来。”
  “我会过去看你。”
  各种声音充斥耳边,令她有种难以言喻的烦扰,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东南民巷已到,隔着灰墙青瓦,隐约可以听见内里父亲和幼弟的对话,不过稀松平常的闲聊,却意外安抚住她慌乱无措的心。
  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庆幸,还有一股温暖,朝中的文臣和武将到底不同,她的父亲有幸翻案,可卫驰呢?他必然很难过吧……
  想给他传信的心思压下,沈鸢抬手拍了拍脸,待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事之后,推门而入。
第72章
  ◎今夜子时,我想见他◎
  沈鸢推门进去, 院中枝叶凋敝的乔树下,父亲正在教幼弟练字,见她提着药包回来, 皆以为她是一大早出去,买了药后又在主街闲逛了会儿, 贪玩故回得晚些。故没有多问, 只互相问候了一声。
  院中唯有银杏知道姑娘究竟去了何处, 又是何时出得院门, 提心吊胆了大半日, 这会儿方才安心下来。见姑娘手上提着东西,忙迎上前去,将药包接过:“姑娘将东西交给奴婢吧。”
  指尖触及药包的一瞬, 沈鸢却没有松手,麻绳拉扯了一下,沈鸢压低声音道:“去打听一下, 赐婚给卫驰的人, 是哪家姑娘?”
  卫将军不是和姑娘有婚约在身吗, 又何来赐婚一说?银杏明显愣了一下,手中药包险些掉到地上, 幸好沈鸢没有松手。
  其实方才叶婉怡说出此事时, 沈鸢便想问了,只是当下强忍住了, 明知她不怀好意, 不能被她搅乱心绪牵着鼻子走。可若说毫不在乎, 那是不可能的, 从玉康堂走回来的路上,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想, 但还需得到证实。
  此事在上京想必已是人尽皆知的了,并不难打听,只是她没有亲自去的勇气,故此时回到住处方才敢叫银杏去打听。
  “你快去快回,打听清楚后,立即来告知我。”
  银杏花了好半晌时间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是。”
  ……
  银杏这一来一回,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消息并不难打听,只是推门而入,看着姑娘略有些憔悴发白的面色时,有些难以启齿罢了。
  “如何?”沈鸢开口问道。
  “是,是……”银杏支支吾吾,实在难以开口。
  “可是陈府陈嫣宁?”沈鸢又问。
  银杏怔一下,而后点头,原来姑娘心中早有推断。
  沈鸢了然,和她所想一致,只是不免奇怪,陈永年原是二皇子门下之人,如今二皇子已倒,他是如何能求得这场赐婚的?
  绝无可能是太子,那么如今朝中还能说得上话的皇子,就唯有一人了,三皇子萧穆。
  萧穆,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再脑海中出现了,如果真是萧穆促成此事,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
  该不会,该不会……沈鸢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若真是他暗中所为,那么卫驰是不是也知晓此事?
  方才叶婉怡所言在如犹在耳,此刻却又徒然冒出新的问题来,满脑子的问题堆积,沈鸢只觉头脑乱的很,太多的问题一下堆积过来,令她有些不得喘息。
  然下一刻,院门又被扣响,银杏闻声上前开门,院门打开,方才还积在脑海中的面孔站立眼前,门外站立的正是一身白衣儒雅,外表看来风度翩翩、谦虚有礼的萧穆。
  “沈大人新岁安康,”萧穆迈入院中,一言一行皆谦卑有礼,言毕,又转了转身子,看向沈鸢,“阿鸢,新岁安康。”
  方才才想明白的事情,此刻看见始作俑者,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情绪翻涌上来。沈鸢冷冷看着面前之人,没有说话。
  萧穆被她冰冷的眼神刺了一下,知道沈鸢对自己没有好感,但方才那一眼,远不止没有好感那么简单,而是充斥着浓浓厌恶。即便在来之前,他已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任谁被喜欢之人这样看了一眼,心里怎么样都不会好受的。
  心中的刺痛之感还未消失,下一刻,却见沈鸢忽又收敛了眼神,眉眼带笑地对他俯身盈盈一拜:“三殿下,新岁安康。”
  萧穆怔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耳边是真真切切响着她的声音,定了定神,回道:“上回来时所带之物,你不喜欢,今次我便带了些平日你爱吃的点心还有吃食。”
  身后侍从将东西递上,萧穆转身接过,随即将东西递上前去:“不过小小心意,望能收下。”
  沈鸢没有伸手,而是唤了银杏上前将东西收下,面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多谢殿下。”
  沈明志站在在旁,看着眼前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略感奇怪,犹记上回阿鸢对三皇子的态度,冰冷疏离,恨不得当场将人撵走,然今日却全然不同。
  沈明志不解,他了解阿鸢的性子,不会在短时间内转变得那么快,除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思及今早一直未见沈鸢身影,低头又见她脚上那双海棠纹样绣花鞋鞋面上的脏污,沈明志觉得今早她许是去了什么地方,期间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未可知。
  “阿鸢,你同我过来,为父有事要问你。”沈明志沉声说道。
  听见父亲严厉的语气,沈鸢心头一紧,父亲这样的说话语气,和小时候发现她女扮男装偷溜出去玩时,一模一样的口吻。莫不是昨夜之事被父亲察觉了?沈鸢没有应声,更不敢看父亲的眼,只低着头道:“女儿想和三殿下说会儿话,父亲有什么事,可否过一会儿再问?”
  这一句简直说到了萧穆心坎里,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萧穆往前行了几步,看向沈明志道:“我想带阿鸢出去走走,不知沈大人可许?”
  三皇子开口,他自不好反驳,沈明志看一眼沈鸢,待从她眼底看出一抹自觉自愿的意味,便更加无从阻拦了。罢了,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终究还是她自己的事情,重要的是她自己能想明白,而非他多说多问什么。
  思此,沈明志不冷不热道:“看阿鸢意愿就是。”
  这便是准的意思了,沈鸢弯了弯唇角,和萧穆出去边走边说,确实好过在院中交谈,就怕父亲听到后又说有话要问,如此也好可以省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宅院,正是年节之中,各家各院外皆挂着大红灯笼,有些还有红绸装点,年味很浓。西南民巷一带多是镇上富商居住,此时正值中午,小巷中不时有人往来走过,这令沈鸢嫌恶的心稍感舒适。
  沈鸢在前,萧穆在后,待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萧穆脚下步子稍快,上前与沈鸢并肩而行。
  沈鸢自是察觉出来了,但也清楚这样的距离更适合交谈,故没多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迈出一小步,拉开距离。
  “萧穆,”沈鸢目视前方,脚步放慢,“有件事,我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沈鸢已许久没有开口直呼过他的名字,听见她如此称呼自己,萧穆喜上眉梢:“阿鸢何须同我这般客气,有什么想问的变问,我定如实作答。”
  “近来京中圣旨赐婚一事,你可知道?”沈鸢开门见山道。
  萧穆没想到沈鸢有直接询问的勇气,脚下步子顿了一下,复又跟上。
  “知道。”他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么两字。
  “此事可与你有关系?”沈鸢又问。
  萧穆心底“咯噔”一下,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回道:“阿鸢怎会有此疑问,既是圣旨赐婚,那便是圣意,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与你无关吗?”沈鸢停下脚步,转身看住萧穆的眼,“此事当真与你无关吗?”
  忽对上沈鸢的眼,还有她质问的语气,萧穆眼神游移了一瞬,却很快平复下来,只回看住她,语气坚定:“与我无关。”
  沈鸢笑起来,萧穆语气坚定的回答,让她清楚自己没有和他再好好交谈下去的必要,他的口中问不出真话。念头一转,只道:“其实我本就打算待父亲调令颁下之后,随他离开上京,不再回来。”
  “我和卫驰本就没什么关联,当初我主动入将军府,不过是为了求他帮我救父亲出狱,如今事已达成,我知他不会娶我,故也收起攀附之心。如今只想随父亲远走他乡,远离上京的喧嚣。”
  “倒让他捡了便宜,若娶到户部侍郎之女,对卫驰来说,便是如虎添翼。”
  萧穆心头一震,只因没想到会从沈鸢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犹记上回他们二人见面交谈时,她语气动容的那句“真不真心的,我都是他的人。”当时的那一句话,如一把利剑直插心口,也是因为这句话,激起了他的怨恨之心。
  如今沈鸢却忽然改了口,转了态度,究竟真心还是假意,当真令他一时难以分辨。但心头本已覆灭的死灰却是忽然燃起,萧穆停步,转身一把握住沈鸢的手腕:“阿鸢,你说得可是真心话?”
  沈鸢忍住心底翻涌起的恶心,认真道:“自是真心话。”
  “阿鸢,其实你可以不必离京的,”萧穆情绪有些激动,握在她腕上的手用起力来,“待到赤霞山祭祖之后,我自会有法子娶你过府。”
  赤霞山祭祖,沈鸢默默记住这几个字:“什么时候的事情?”
  “正月十六。”
  沈鸢了然,下一刻用力挣了挣手腕,不悦道:“萧穆,你弄疼我了。”
  萧穆闻言忙松了手,道了一声“抱歉。”
  沈鸢亦沉了脸,脸上早没了笑意,唯有不屑和鄙夷:“萧穆,你不必费心如此,如今我只想离开上京,和家人在一起,过最平常最普通的日子罢了。”
  好不容易听到沈鸢说她和卫驰没有关联,他怎可善罢甘休,萧穆上前一步道:“调令上京不过权宜之计,沈大人一身才华,满腹抱负,只消风头过去,随时可以调回上京。”
  “阿鸢,你等一等我,只需等一等我就好。”
  “我已说了不必,你不必费心娶我,更不必费心以此来掩饰你的野心勃勃。”
  萧穆愣住,是没想沈鸢会说出如此之言,难不成她察觉出什么。下一刻,却又听她说:“我不过是想离开上京罢了,不嫁给卫驰,也不会嫁给其他人。”
  “若你还念着我们从前的一点点情谊,当我是个‘旧友’的话,就请放我一条生路。”
  沈鸢说完,福身深深一拜:“沈鸢在此谢过。”
  寥寥数语,令萧穆无言以对,她连“旧友”,“请放我一条生路”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还能再说些什么。所幸听到她说“不嫁给卫驰,也不会嫁给其他人,”如此,便也不必急于一时,只待权力在握之时,便可将她牢牢栓在身边。
  知道沈鸢的性子,萧穆没有再步步紧逼,只淡淡道:“无妨,我既说过让你等一等我这样的话,那么同样如此,我也同样会等你,一直静静等着。”
  沈鸢眼下满脑子都是“祭祖”,“正月十六”几字,根本无心再听萧穆多言,见他松了口,只道:“那三殿下还要随我回去吗?”
  萧穆被这话问住,只反问道:“阿鸢可希望我……”
  “那就在此别过吧。”沈鸢打断他,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萧穆站在原地,看着沈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今日沈鸢难得主动和自己交谈叙话,只是她面上温和,言语间却忽近忽远,一时叫他琢磨不透。
  她说只想离开上京,去过安稳平常的日子,从前他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只是时事逼得他不得不卷入漩涡之中。如今真正尝到手握实权的滋味,他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萧穆看着沈鸢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点,消失不见。思绪逐渐放空,阿鸢,你方才所言真也好假也罢,总之,只要我握紧权力,你便会是我的。
  另一边,沈鸢快步返回到宅院之中,心头突突直跳,说是惊魂未定也不为过。右手手腕,被萧穆握过的那一处,她嫌弃得搓了几下,还觉不够,只叫银杏备水沐浴,还吩咐一会儿把身上换下的衣裳烧了。
  银杏点头应是,后转身去了厨房烧水。趁此空隙,沈鸢回房找出分别前卫驰给她的暗哨,寻了个无人之处吹响,埋伏在周围的近卫立即闻声而下。
  “劳烦回去给卫将军传个话,就说今夜子时,我想见他。”
  近卫抱拳:“是。”
第73章
  ◎信我就好◎
  今晚的月色很亮, 天边伴着几颗疏星,昏暗静谧的小院中,树影在月光下依稀随风摇晃。
  沈鸢坐在房中, 穿一身月白色海棠纹长裙,是午间沐浴之后新换上的。心中默默估算着时辰, 从午后她向近卫传信到现在, 若但从时间来看, 消息必然已经穿到卫驰那里了, 只是如今他必诸事繁忙, 能否抽空过来,尚未可知。
  若是平常,她定不会叫人传信过去, 是怕耽误他做事的功夫,可今日不同,今日之事事关重大, 虽然她觉得以卫驰的能力, 定不会没有丝毫察觉,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给他提个醒总是好的。
  远处街巷敲响三更的梆子, 声响并不算大, 却如同敲在她的心上。沈鸢被那声音惊了一下,思绪回拢过来, 约定的时辰已到, 卫驰却还未到, 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她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是否妨碍到他了?
  正想着, 却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沈鸢理了理衣摆,坐直身子,静待对方推门而入。
  料想的推门并未发生,只听外头有叩门声传来,沈鸢凝了凝神,觉得如此不似卫驰平日行事作风。下一刻,却听父亲的说话声传来:“阿鸢,你可睡下了?”
  沈鸢心头一紧,没想父亲这么迟还没睡下,房中只点了一盏微亮的烛灯,按说父亲不该有此一问的。沈鸢没有应声,以无声的方式假装自己已然睡下。却听外头传来一声轻叹,只听父亲在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调令已下,不日动身,是走是留,阿鸢你自己想清楚吧。”
  沈鸢倏地站起身来,快步走至门边,房门拉开,看见的是父亲低头轻叹的侧脸。
  “女儿正准备入睡,”沈鸢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抬手打了个哈欠,“方才未听清爹爹说话,爹爹可否再说一遍。”
  沈明志看了眼沈鸢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衫和一丝不苟的鬓发,未拆穿她,只道:“今日王辞派人传信来了,调令已下,倒也不远,是上京以北的沛城。气候、民风与上京相差不大,山清水秀,可以说是个不错的差事。”
  沈鸢脑中只记着“倒也不远”几字,樱唇微启,问道:“何时动身?”
  “正式调令尚未颁下,不过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沈明志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所料不错,当在正月十六左右启程动身。”
  听到“正月十六”几字,沈鸢脑子嗡地一下,许久方才在面上挤出个笑容,小声回道:“女儿自是要和父亲一道离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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