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嫣的母亲敢这样,也正是仗着魏家和宋家的地位,在宜南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多年,直至魏家最后衰败,她又以庶出女不被公平对待为由,与魏家撇清关系。
宋抒然不过就是抓住了此人的性子,叫小厮带着适量的螃蟹和柿子去拜见李紫嫣的母亲,称这些上等的吃食都是送给她的,望日后能托她的关系与李家有商贸上的往来。
又是吹捧,又是送礼,李紫嫣的母亲心里自然受用,虚荣心也定会爆棚,这些吃食就更不会分享给他人,那便肯定选择自己吃掉。
螃蟹与柿子一起吃是会引发消化不良和肠胃不适的。李紫嫣的母亲从不在意这些常识,他人又不知晓她会吃独食,自然不会有人告知她,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螃蟹和柿子,宋抒然是叫小厮按量买的,既不会重到危及生命,也不会一两天就病好,如此才有了让李紫嫣暂且回老家的机会。
原书中,其实李紫嫣的母亲确实是有病过的,只不过是在骑抢赛之时,所以当李紫嫣骑抢赛前来到宋府才会让她如此意外。
宋抒然之前就思考过,想必是李紫嫣知道母亲会病的剧情,所以为了自己能提前登场,特意提醒了母亲,改变了母亲原书的结果。
那么她便用相同的方式,再让李紫嫣的母亲无中生病一回,只有借此方法送李紫嫣回去,她才能在没有暴露计划的危险下去为救宋廷之和盛祁做准备。
*
最大的威胁已经离开,宋抒然几乎下一瞬就拉着荣锦去了金叶寺。
金叶寺寺如其名,主阁与副阁皆是镶金制成,在茂密枫树包围下,仿若片片金色落叶。
这里华贵、大气,是皇家和世家御用的寺庙,只有重大节日和时节才会对百姓完全开放。
宋抒然和荣锦前来的时候人并不多,佛香袅袅,怡静安然。
二人在自称法号是悟吉的小和尚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主阁内,阁内此时没有其他香客,唯有一个念佛的僧人在旁打坐。
宋抒然其实对寺庙文化知晓得不太多,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没有经常去拜一拜,眼下为了重要的事情来到这里,她分外注意细节,极怕自己稍有闪失就出了错。
她跟在荣锦旁侧,照猫画虎地学着荣锦的动作,先是为佛祖上香,接着双手掌心朝上,叩地拜佛,旋即起身,依旧跪在垫上双手合十于鼻前,双眸紧闭。
似乎是受到了阁里的氛围感染,宋抒然一丝不苟地做着,她闭着眼想象佛祖就在眼前,在让人心平气和的佛经吟诵中,在心里款款将今日前来所为的事情一一道来。
“愿佛祖保佑兄长宋延之、七皇子盛祁清剿土匪出征顺利,一路平平安安,不遇埋伏,完好而归。”
“信女宋抒然愿即日起至兄长和七皇子平安归来止,同母亲一起食素,以待心诚。”
她还在现代的时候,其实有听信佛的朋友提及过,在你向佛祖祈祷的时候,佛祖并不需要你发一个如何厉害的誓言。你只需在你本就不可能戒掉的习惯上做个约定,愿为这次祈祷而改变一段时间,反而更能证明诚意,表示决心。
所以她才选择了如此,她最是嘴馋,每顿饭菜少了肉,就会觉得少了些滋味,而她愿意这段时间均只吃素,用以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兄长和盛祁。
她怕佛祖会听不到,于是跪在垫子上反复念了好几回,最后才再次叩头,缓缓起了身。
因为跪的时间长了些,站起身时,宋抒然感觉小腿被压得发麻,几乎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
将就地迈出一步,她瞬间感觉仿佛走在棉花上,原以为摇摇欲坠形容人实在过于娇气,如今倒却觉得与自己此刻的样子最是搭调。
好在荣锦及时伸出手,搀扶住她,她才没有在佛祖面前丢了脸。
出了主阁,缓了好半晌,腿脚终是又灵活起来,她抬眸瞧着荣锦微微笑她的样子,脸上更是燥了些。
荣锦依旧牵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在她掌心捏了捏:“在我印象里,父亲和母亲待你甚好,你极少跪着的,方才那般不丢人。现下,可是能走动了?我们回去吗?”
“腿脚已经不麻了。”宋抒然回应着,接着又向荣锦摇摇头,“但我还有件事要做,你在庭院里再稍稍等等我。”
她话落松开了荣锦的手,也不说自己到底要作甚,就朝着金叶寺求签的地方跑去。
求签的地方在主阁左边副阁的旁侧,她进来时一眼便瞧见了,寻到那里的时候,发现解签小和尚刚好是领她与荣锦入主阁的悟吉。见她来了,便主动将放满了纸签子的盒子递了过来。
宋抒然随机地抽出一张红纸,打开纸签,“中吉签”三个金黄色的字赫然写在上面。
悟吉笑道:“恭喜施主,中吉签乃……”
他正欲讲解,却发现宋抒然并没有因此表现出高兴,反而蹙起了眉。接着又从荷包里掏出一钱铜币,放到桌案上,严肃地瞧着悟吉:“我再抽一次。”
玉手伸入盒中,顷刻又从里面抽取了一张新签出来,中平签。
宋抒然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这次给了铜钱后,她把手放在盒子里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下,才又拿出一张新签,紧张地将其打开——上吉签。
悟吉眼睛眨巴眨,瞧着纸签上金灿灿的字,说话声音都激动了些:“恭喜施主,上吉签是最好的签了,寓意……”
寓意事事万顺,所念皆所得。
可这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见宋抒然并未收手,又拿出一钱铜币放在了他面前,重新抽起签来。
宋抒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运气好的人,曾经超市抽奖永远只是参与奖,买刮刮乐最多中二十块钱,就连每年春节敬业福都要别人送她才会有,可今日却偏偏无论怎样抽得几乎都是好签。
她心里寻思,许是寺庙不愿来此的人将所有希冀都寄托在求签上,所以大多准备的都是好签,也图个好的念想,但眼下她实实在在需要的偏偏是那个大家都避之的签。
一钱又一钱的铜币落在桌案上,她一次又一次不断地抽取着,不知是第多少回,终是让她看到了心心念的红纸黑字——“下下签”。
这过于不吉利的签纸反而让宋抒然舒心地笑了出来,她将其他抽过的纸签都推给悟吉,辛苦他帮忙处理。自己则工工整整把下下签叠好,放进了荷包里,
悟吉捧着一堆好签,呆呆地看着她,表情木然,眉头垂成了八字。
这位施主好生奇怪,他还从未见过求签只为求下下签的人,明明是最不吉利的签,可这施主却比抽得上上签还要高兴。
宋抒然知晓自己此番行为定会让悟吉摸不着头脑,但她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如此,仅是道了声谢,便转身回庭院去寻等自己的荣锦。
荣锦此时正与两位和母亲年龄相近的夫人闲聊着,见她从远处跑来,连忙朝她招招。
原书女主大抵是认得这二人的,可是她宋抒然分不清眼前两位均是谁,但从穿着可知定是某俩世家的当家夫人,称呼夫人自然错不了。
她乖巧地站定身子,朝着二人微微一福礼,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两位夫人好。”
瞧见她这副讨喜的模样,二位夫人都笑眼盈盈:“前几日在习雅宴便就见到了,可真是长得亭亭玉立,愈发可人了。”
“方才听锦丫头说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及笄了,我们心里好生惋惜,只可惜时机不恰,我俩家要么儿子已娶妻,要么还未到娶妻之龄,不然就要抢着去宋府求亲了。”
两位夫人被她的乖巧哄得甚是开心,对她这个人儿更是心悦了。
其中一位夫人拉起她的手,关切问着:“阿媃可有心悦之人了?若是有了便要与你父亲讲,日后各家公子求亲,他也好斟酌些。”
眼前两位夫人已是彻底聊开了这件事,宋抒然听她们这般问,连忙摇了摇头,柔声道:“还未有……”
心悦的确实还未有,她连这本书里各家公子都长什么样都还不清楚。
不过……她计划寻的其实已有一位,宋抒然想着,下意识地捏了捏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
作者有话说:
此章有较大私设,抽签缘起道教,有的寺庙虽会有抽签,但也一般不主张抽签,本章有一定程度的私设,将佛道融合,希望不要过于考究。
第13章
◎骑抢赛那日臣女被殿下救下,就已一见倾心了◎
一个香囊比宋抒然想象得还要难绣。
她都未让荣锦教那些鸳鸯、喜鹊之类的图案,不过是花花草草就已浪费了好几块上等布料。
手指被扎破,指尖穿针磨得生疼,到最后还是放弃目标,与自己和解,单绣了个“祁”字。不过她的书法还未练成,字绣在香囊上瞧着,就略显奇怪了。
赶个晚工,终是把香囊绣好,丑虽是丑了些,但胜在用心。
宋抒然双手捏着惨不忍睹的香囊,站在御卫司前已停留了许久,哪怕看到进进出出的人都朝自己投来打量的目光,她也迟迟没迈出步子。
就要开始“祸害”原书中的大反派了,心里多少还是犯着怵的。
她深知在古代绣香囊或手帕送给男子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要一脚迈入御卫司,即便是后悔也没了退路。
但接下来的日子,单单靠她一人对抗盛衡是万万不行的,这一点在盛衡无论如何都要见她那一刻就清楚了,她必须要选择同行的伙伴,而这个伙伴只有盛祁最为合适。
宋抒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步迈进了御卫司。
因为常与宋延之在一起,御卫司的很多人都熟知她,大家自然而然以为她来这里定是来找宋延之的,有人好心告诉她宋延之此时并不在,却不成想整个御卫司因她一句话而集体陷入震惊。
“我、我是来寻……七皇子的。”
谁都没有料到宋抒然会这般说,通通怔在原地,最后还是一个人较为机灵,迅速反应过来,带着她去了盛祁所在的官廨。
门扉被敲响的时候,盛祁头都未抬,直接道了声“进”。
随之而来的不是往日里御卫司那些兵将重重的脚步声,他略有诧异地抬头,宋抒然已站定在他面前。
盛祁放下手中的毛笔,敛眉肃目地看着她:“你兄长今日外勤,不在御卫司。”
宋抒然眨眨小鹿眼,点头道:“我是来寻殿下的。”
听她这样说,盛祁眉头蹙得更紧了,声音淡漠,似带着防备:“何事?”
话音才落,就看到宋抒然摊开一直紧握的拳,露出绣得丑丑的墨兰色平安香囊,紧走两步把东西放在了书案上:“为殿下送臣女亲手绣的平安香囊。”
一声喟叹从盛祁口中发出,他紧紧盯着香囊上那个丑得不忍直视的“祁”字,凤眼敛起,右边眉梢单挑了下,手指一下一下缓慢的敲起书案。
半晌,才开口,声音已是不悦:“你可知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何意?”
“自是知晓的。”宋抒然紧张地点点头,深呼吸了下,壮着胆子继续道,“骑抢赛那日臣女被殿下救下,就已一见倾心了。”
如此俗套的话,她费劲心力才讲出口,宋抒然自己也不曾想看书时吐槽原女主的情节,她现在竟要利用在此处。
这明示爱慕的话说出口,面前的盛祁便肉眼可见地黑了脸,那双如鹰的瞳眸紧紧盯着自己,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宋抒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跳如击鼓般骤跳不停,强行按着自己的计划又开了口:“习雅宴那日,臣女偶然间听闻殿下提及清剿土匪一事,便就想着绣个平安香囊保佑七皇子。”
“但这仅是臣女今日来所为之事的一部分。”她话落微微停顿,伸手从香囊里拿出前一日刚去寺庙特求的下下签,摊开亮给盛祁。
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手愈发凉了,还不住颤抖着,但说起话来语气却少了娇俏,多了丝严肃。
“昨日臣女前去金叶寺祈祷兄长与七皇子所行皆顺的时候,抽得如此之签,心里顿感担忧,一整夜想了许久,有些话定要与殿下说。”
方才才刚说过一见倾心的言语,此时又有话定要讲,盛祁以为她还会说些儿女情长的话语,而他最是厌烦这些,本就未见过几面的丫头,谈何心悦,又送何香囊。
他眉眼蓦地染上寒意,薄唇轻启,叫她拿着香囊出去的话语已堆到嘴边,却不成想被宋抒然一番发言拦了下来。
“从立冬起,山匪劫路一事频频发生,他们尝到了好处,定会在冬日封寨之前再来一次,之后再想抓他们就不易了。”她仔细分析着,根本不给盛祁说话的机会,“若是能在小雪之时进行清剿,许是可以最大程度的将土匪一网打尽,殿下可是这般想的?”
竟能大差不差地说出此次清剿土匪的计划,这绝非一般女子可做到的,盛祁顷刻间对宋抒然提高了警惕,眸色冷沉,正色道:“谁告诉你的?”
宋抒然摇摇头:“仅是臣女猜想罢了,小雪之后,下雪便是司空见惯,这路我们不好走,山匪亦是如此,所以定会在小雪前行动,这不难猜测。”
“所以你方才所说与你这副签又有何关系?”盛祁拿起那张下下签,在宋抒然面前晃了晃,沉声问着。
“自然是有关系,这签不好,说明殿下小雪出征清剿,绝非上上策。”宋抒然感觉自己面对盛祁的紧张感渐渐消失,她不再畏惧,回敬般对视着,“臣女以为应当提前,且提前到何时不告知御卫司任何人。”
她的前半句很好理解,小雪之日若是不祥,那便往前换个日子即可,但后半句却明显话中有话。
盛衡漠然问:“到底想说什么?”
“那臣女便开门见山了。”宋抒然微微点头,斩钉截铁道,“清剿土匪一事虽不难,但会有险,昨日受佛祖点拨,臣女认为除方才所言,出征之时殿下最好与兄长并行,不要分开,且莫要带惯用佩剑。”
她侧眸瞧了眼被挂在墙上的宝剑,抬手指着剑,补充道:“以及习雅宴时圣上赠与的这把,也莫要带。”
她提出这么多也实属无奈,原书中虽有写盛祁与宋延之在清剿途中遭遇埋伏,造成一死一伤,但却因是女主视角,并没有写出具体的过程。
所以她不得知盛祁和宋延之会在何处被埋伏,也不知道埋伏之人究竟会如何进行刺杀,只能将自己猜到的所有情况都告知盛祁,叫他全数提防。
“臣女有一把父亲曾经赠与的宝剑,今日晚些时候,还望殿下可派人前来宋府抒阁带走,剑虽比不上殿下所用,但殿下切记笑纳。而出征不带惯用佩剑的事情,殿下勿要告知任何人,仅自己留心即可。”
原书中写盛祁腿部受伤中毒,最终致残,而伤他的凶器正是他所带的佩剑。可书里并没有描写被涂了剧毒的剑是哪一把,也未提及剑是何时被抹上毒的。
但至少以盛祁的城府,他的府邸绝不会有奸细所在,那奸细便很大程度出自御卫司。所以她才想出让盛祁已有佩剑全部都不要用,将自己的剑借与他的主意。
不仅如此,为防止他人得知此事,她在此处还留了心眼,并没有带着剑直接来御卫司,也没有打算叫人送去七皇子府,而是希望晚些时候,盛祁可派人前来拿走。盛祁的手下武功高超,被发现的可能性也自然是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