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表兄共梦后——卧扇猫【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8:17

  崔寄梦迟疑不定,王二娘又说了,“妹妹可是怕我因飞雁跟你过不去?你大可放心,姐姐平日最喜欢乖巧的小姑娘,护着你还来不及呢。”
  架不住两位的合力劝说,加上昨夜那个梦让她坐立难安,只想快些给谢泠舟送琴,好图个心安,崔寄梦最终接受了王二娘的好意。
  王二娘心情甚好,“一言为定,改日我让府上人送琴去谢府。”
  崔寄梦坐姿更乖巧了,双手放在膝上,随时听候差遣的架势,“那王姐姐,我们接下来……要作甚?”
  王二娘以袖掩唇笑道:“我们只是相约游玩,可不是卖身报恩啊。”
  有了新伴,王二娘兴致勃勃,让她先去楼下等着,自己和赵疏说两句话再带她一块去附近茶楼吃茶。
  崔寄梦退出琴室,刚出斫琴馆,就撞见一个鸦青色的身影。
  她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他。
  对上他的目光时,崔寄梦只觉得脖颈上传来一阵钝痛。
  像有野兽在颈间吮咬。
  是谢泠舟。
  近月不见,大表兄的眼神好像比之前还疏离了些,仍旧叫人捉摸不透。
  尤其今日还罕见地穿了身鸦青色锦袍,乌发全用白玉冠梳起。
  好看是好看,可一身暗色的表兄,较之前的清冷气度,添了些微邪冷和威压,让崔寄梦脖颈钝痛,喘不来气。
  就在昨夜。
  好容易平静了一阵,她又做了一个梦,这次梦里她的意识依然浮在上方,看到自己的眼眸,那双眼她揽镜自照时看过无数次,但都没梦里来的动人。
  那眼里是全盘的依赖,她看到自己仰起头,把脸贴在谢泠舟颈侧,像只猫儿一样蹭一蹭他颈窝。
  二人静静相拥,许久后,谢泠舟忽然问,“上次说好的报答呢,这么久没来找我,忘了?”
  她目光专注仰面望他,但没回答。
  他兀自道:“我不要琴。”
  崔寄梦羽睫微扇,眼里似有些期待,痴痴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谢泠舟捏起她下颚,迫使她看着他,只看着他,圈在细腰上的手隐没于衣袂间,崔寄梦蹙眉,倏地后仰脖颈。
  他盯着她,同时指端下压,直到她眼角绯红,溢出泪来,才缓缓开口。
  “你。”
  那个梦很奇怪,梦里的她极度困扰,在冲动挣扎,像一头中箭后被锁笼中绝望的困兽,情绪异常汹涌。
  ……
  崔寄梦好容易平复一阵,做过那个梦后,又陷入了羞臊。
  她自我宽慰,定是因为一直记挂着报恩的事,才会做那样的怪梦,像是噩梦,又不全是。因梦里她身心皆深深沉迷,急遽猛烈的快意,要把人往崩溃的崖边推,只是在醒后回顾时才后怕。
  眼下谢泠舟就在跟前,崔寄梦低垂眼皮不敢看他。
  明明看不到他神色,她却疑神疑鬼,觉得他目光似乎钉在了她颈侧。
  那个梦的后来。
  笼中困兽偃旗息鼓,屠戮的刀锋化成绕指柔,身心皆无比充实。
  但却未尽,她额上汗滴还没干,眼角绯红残存,就被谢泠舟捏住后颈,像捏住一只猫般,迫使她纤细而长的脖颈往后仰,呈现一个引颈待屠的姿态。
  而后他低头,像猎犬一口咬断大雁的脖颈。鲜血从颈上顺流而下,落在月白底银纹的前襟上,分外刺眼。
  回想那一幕,崔寄梦脖颈发凉。
  梦里的大表兄既柔肠百结,又恨不能屠戮她,好像被邪念控制了。
  可现实里他清风霁月,是端谨君子,因此这梦实在可怖又怪异。
  她走神时,谢泠舟淡声发问。“表妹怎会在此处?”
  崔寄梦压下羞愧,佯作自然朝他行礼。“大表兄万福。”
  行过礼后,才意识到答非所问,又补道:“我来这找人。”
  谢泠舟略一点头,没再问。
  而崔寄梦抬头,目光对上谢泠舟的,竟觉得大表兄眼底似乎真和梦里一样,有一股邪冷,让她不敢对视。
  视线无处安放,落在谢泠舟前襟上,忍不住伸手触碰自己脖颈。
  颈侧并无破口,鸦青色前襟看不出是否有血迹。衣摆齐整,没有大片被泅湿的痕迹,那手冷白如玉,指端干爽。
  崔寄梦收回目光,指甲紧扣掌心让自己清醒一点,那不过是梦,做那种梦本就有错,她竟还成了个惊弓之鸟。
  问候过后,二人都没再说话。
  崔寄梦在等王姐姐,谢泠舟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站在原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看似无意,实则暗藏思量。
  昨夜他去赴宴,碍于同僚盛情劝酒,加上近日心情烦闷,多饮了两杯。
  靠着用意志力维持近月的克制,在两杯酒的作弄下,一击即溃。
  谢泠舟又放纵自己梦到她,梦中他认真思考了她的问话。
  他想要什么?
  过去一月偶有闲暇,他也会思考此事,那些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纯粹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欲念,还是夹带了别的情愫?
  他不欲往下细思,遂强迫自己搁置一边,不去想她。可醉酒后不由自主做的梦,把他内心想法诱问出来。
  谢泠舟原以为先前的梦不过是意外,但昨夜后,他推翻了那个想法。
  他没想到会,在梦里生出那样强烈的占有欲,强烈到滋生邪念。
  更无从证实,梦中他想要那个“她”,仅仅是她所代表的欲念,还是说,她就是她。
  是崔寄梦这个人?
  若是前者,他自有别的办法解决,无非是极力克制,总有消亡的一日。
  但若是后一种……
  谢泠舟垂睫,沉静眸中蓄起暗流,如暴风雨前昏暗冷寂的天穹。
  这厢王二娘正好从斫琴馆出来,见两人都未发现她,便静静看戏。
  两小年轻才刚见面短短一会,目光相接时暗流涌动,有趣得紧。
  一个低着头,乖巧听话地站着,像是做错了事,另一个虽若无其事,却迟迟不离去,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人看上去和彼此不熟,姿态和神情一个赛一个的正经。
  但她怎觉得,这份疏离不太清白呢。
  她不禁低低轻笑出声。谢泠舟抬眼,看到王二娘时,又变回那个冰垛子,注视着她走到崔寄梦身侧,眉越蹙越紧。
  “您怎会在此?”
  王二娘上前揽住崔寄梦,“我约崔家小妹妹出来玩,怎么,你不许?”
  这二人居然认识?崔寄梦怔然看着大表兄和王姐姐,听他们交谈的语气,似乎颇为熟稔。
  尤其王姐姐每每提到大表兄,总略显嫌弃,但这嫌弃像熟人之间才会存在的相互调侃,二人虽差了六七岁,但她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
  他们是什么关系?莫非是令大表兄在假山石错认的那个女子。
  他原来喜欢柔婉慵懒的女子。
  抛去内心失落不提,崔寄梦越看越觉得二人面容有几分相似,倒是般配……
  她胡思乱想时,谢泠舟向王二娘恭敬行礼,态度疏淡:“孩儿不敢,但表妹与儿是平辈,您叫她妹妹不合礼制。”
  孩儿?
  崔寄梦呆若木鸡,回想先前种种迹象,在长公主府初遇、师父是长公主的琴师,王姐姐对大表兄的态度……
  如此一想,倒也不奇怪。
  只是殿下看着至多二十六七,怎会有一个刚及冠的儿子?
  但撇去这些,细看之下,大表兄和长公主的眼眸很像,都是桃花眼,只不过因为表兄眼神总是清冷淡漠,让人忽视了他那双本应多情的桃花眼。
  一番天人交战后,崔寄梦总算说服自己,愣愣地要行礼。
  长公主以为她是担心被谢泠舟挑剔礼节,拉住她:“好端端的客气什么?姐姐护着你,别怕他。”
  谢泠舟琢磨着“姐姐”这个自称,眉头紧蹙,显然不认同这桩关系。
  而长公主先发制人,调笑儿子:“嗤,你这孩子跟谢蕴一样,无聊得紧。”
  但谢泠舟恍若未闻。
  长公主不悦轻哼,“本宫前些日子让你得空来府里,怎的,过河拆桥?”
  谢泠舟不痛不痒:“孩儿公务繁忙,望母亲见谅。”
  公务繁忙还得空在外晃悠?长公主信了他才怪,但现在有崔寄梦,貌美又乖巧,一逗就脸红,相衬之下,这冰垛子似的儿子就不那么有趣了,“行,那你接着忙吧,本宫带着你的小表妹吃茶去。”
  “恭送母亲。”谢泠舟往一侧避让。
  这二人真是奇怪,不像母子,倒像是关系不对付的姐弟,崔寄梦夹在中间,不敢多话,任由长公主挽着她走。
  经过谢泠舟身侧时,她稍停下来,惯常礼节周全地要和大表兄道别。
  谢泠舟先行开口了,他身子未动,只侧过首,低头温声嘱咐她:“别在外逗留太久,祖母会担心。”
  “好……好的。”崔寄梦听话地点头,因昨夜的梦,她实在怕他,说罢还想继续她的礼节,却再次被抢先。
  谢泠舟看了眼长公主,实在放心不下,暗自叹息,话音里亦夹带了些无奈,“正好我今日也要回府,一个时辰后,我在此等你,别晚了。”
  这下崔寄梦完全忘了所谓礼节,大表兄这是要与她一道回府?
  他们何时这般熟稔了?
  “啧,管得真紧。”长公主正了正身姿,下颚微抬,端出副雍容姿态,“本宫堂堂长公主之尊,又是你亲娘,难不成还会把你的小表妹拐走?”
  崔寄梦明白了,大表兄之所以要护送她回去,是不放心长公主。
  但这不放心的模样,怎的那般像个为晚辈操碎了心的长辈?
  好似生怕旁人把孩子带坏了。
  大表兄沉稳冷静,于她而言的确像是长辈,只是……这个念头让她那些梦显得更为伦l理不容了,不只是羞耻,还夹带着一缕怪异的感觉。
  最终她还是忘了行礼道别,迷迷糊糊地被长公主拉走了。
  谢泠舟目送着那个任人拉走的背影远去,颇有些担忧,无奈轻叹。
  他转身步入斫琴馆。
  琴室里,赵疏正专注斫琴,方才长公主走前说了,“本宫没有耐心,待公子哪日想和本宫各取所需,再来找我吧。”
  赵疏回想那位殿下说这话时满不在乎的神情,愈加读不懂她。
  他接近她的确别有目的。
  而她肯让他接近,也是看中他这副皮囊,又掐准了他别有所求。
  来京数月,借着长公主琴师之便,他确实查到一些事,但都是皮毛,要查到关键之处,还需借助长公主势力。
  长公主行事随意,平日纵情声色,相识以来,她数次问他所求何物,不过是笃定他一介布衣,所求无非名利,因而想尽快满足,好让他甘愿在侧服侍。
  可偏偏赵疏所求并非名利。
  不到走投无路之际,他还不想将最终目的告诉她,正好,她近期有崔寄梦可逗,暂时不会想起他。
  刚把琴放下,门外有人敲门,“东家,有位黑衣公子声称要斫琴,说要产自吴郡桐木所做的焦尾琴。”
  赵疏倏地抬眼,这是他与手下一名暗探约定的暗号,这暗探是他耗尽数年培植,藏得很深,不轻易现身。
  他眉间一凛,“请他进来。”
  不一会,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步履沉稳,不疾不徐,这般从容的步伐,不像是一名暗探,倒像是身份矜贵之人。
  赵疏警觉地望向门外,清癯的身子崩成一根弦,紧紧盯着门口。
  来人却让他始料未及。
  “谢公子?”赵疏设想过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来人是谢泠舟。
  故人重逢,恍若隔世,但他迅速平静下来,“谢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谢泠舟略微颔首,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静静打量着琴室。
  赵疏心中打鼓,不知他是否认出自己,他十六七岁前,因幼时缺衣短食,面色总是青黄,更没有现在生得高瘦。
  但说不准,当年谢泠舟才十岁,就已心计过人,如今只会更缜密。
  今日他来此用了暗探的暗号,大概是抓到了他的人,赵疏心中打鼓,谢泠舟到底查到了多少?他究竟是敌是友,对此案的态度又是如何?
  但他既独自前来,想来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要么是试探,要么有所图谋。
  而谢泠舟静静看了一会琴室,问赵疏:“阁下如何认得我?”
  赵疏莞尔:“在下是长公主府的琴师,自然认得您。”他有意往私事上引,欲让谢泠舟先行表态,但意外的是,谢泠舟却问起了别的事。
  谢泠舟轻抚桌上的琴,淡声问:“崔寄梦,和你是什么关系?”
  三个再寻常不过的字,辗转舌尖,竟让谢泠舟心口一阵绵软,他第一次对外人念出这个名字,有种怪异的感觉。
  好像把和崔寄梦的关系,从见不得光的梦里,带了出来并宣之于口。
  一个月前,三殿下发觉还有一方人马在暗查此事,与这家斫琴馆有关,后来因线索不够便一直蛰伏,直到今日才查到些新的东西,他私下来此,本以为是江家别的旧人,但没想到是他。
  巧的是,方才在琴馆前,他见到了崔寄梦,他们又都来自桂林郡,而她奏琴的习惯也似曾相识。
  她与他,究竟有何渊源?
  他们是何关系?
  崔寄梦不过一闺阁少女,与他们所查之事无关,但见到赵疏时,谢泠舟首先想知道的,竟是他们的关系。
  可他没料到自己真的会问出。
  赵疏知道崔寄梦是他表妹,又是未来弟妹,他关心也不奇怪,便道:“在下在桂林郡游历时,应崔老夫人所托,教崔姑娘学琴,仅有师徒之谊,并无别的。”
  谢泠舟神色稍缓。
  赵疏索性开门见山:“谢公子前来鄙处,不只是为崔姑娘吧?”
  谢泠舟欲直说来意,余光见到桌案上的琴,他走了过去,伸手轻挑琴弦,琴音浑厚,打破室内寂静。
  赵疏看到他忽地笑了,笑里有些释然的意味,谢泠舟抬眼,神色认真:“她既是你徒弟,那也算是我的徒孙。”
  “公子您……认出我了?”
  虽做足了被认出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赵疏却无法从容以对。
  十五岁那会他尚是个身份卑贱的少年,而谢泠舟是谢氏长子,又是长公主之子,小小年纪就能奏广陵散,才名远扬。
  他们本不会有交集,但赵疏想不到,偶然的一次,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公子发觉他在琴艺上极具天分,竟不顾二人身份上的云泥之别,问他想不想跟他学琴。
  彼时谢泠舟年纪虽小,性情已十分淡漠,但教他学琴时耐心十足,只是他们的关系仅限于伯乐和马,教琴以外的时候,甚至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江家出事后,赵疏在外流亡,凭着琴技四处谋生,又过两年羽翼渐丰,他只身来到桂林郡,作为一名琴师游走权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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