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表兄共梦后——卧扇猫【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8:17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只是不知她这自小克制惯了、还得顾全这顾全那的好儿子要如何把人抢过来。
  不过倘若他是个不受礼教约束、不择手段的人,反倒没看头了。
  正人君子的谋夺才更有意思。
  再一看到崔寄梦规矩知礼的模样,长公主更是不由得幽幽叹道:“前路漫漫,可真让为娘的操心哟。”
  “殿下在说什么?”崔寄梦未听清,以为殿下是在同她说话。
  “没什么,吃吧。”长公主把跟前的一碟果仁朝她推了推,旋即仰唇轻笑,“赶路可真无趣,要不是你大表兄说可以把你喊过来说说话,这一路本宫该怎么过呢。”
  崔寄梦诧异,这般说来,殿下着人来找她,是因为大表兄的话。
  难怪她总觉得他方才那一个点头不是在打招呼,而是在安抚。
  他好像知道她处境艰难。
  可大表兄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关照?早先在假山石边撞见时,他亲口说是认错了,因此她并不敢往男女之情上想。
  况且大表兄绝不是会觊觎兄弟之妻的人,这断不可能。
  莫非,表兄也和她一样,因为共梦而觉得对不起对方,才要极力弥补。
  她猜不透,掀开帘子透口气,探头望去,秋风穿林,山道上黄旗猎猎,浩浩荡荡一行人马形如巨龙。
  她忽然体会到父辈当年叱咤沙场的豪情,幼时爹爹曾开玩笑:“爹从前觉得若能作为一名将领因捍卫疆土而死便足矣,不过现在爹改变了想法。”
  说罢,他朝阿娘清冷的背影望去一眼,挑眉笑了笑:“可现在爹毫无雄心壮志,只想溺在温柔乡里。”
  话刚说完,阿娘淡淡瞥了爹爹一眼:“孩子跟前,慎言。”
  想到这,崔寄梦不由笑了。
  虽说阿娘对爹爹总是不冷不热的,任爹爹如何逗弄都不为所动,但她总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有一股无言的默契。
  可惜数月后,爹爹一语成谶,埋骨沙场,一道被战场风沙所掩埋的,还有阿娘眼里好不容易升起的光。
  记忆里,爹爹虽偶尔不正经,但为人刚正,实在不像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崔寄梦安慰自己,父母之间是有感情在的,是玉朱儿在说谎。
  车马行了两日,燕山别宫到了。
  别宫坐落在燕山脚下,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亭台楼阁掩映在茂密林木中,如山林里沉睡的雄狮,透着皇家威严。
  别宫往后数里则有一大片广袤的山林,是历代天子狩猎的地方。
  世家贵族被安排在各处殿宇,原本按谢老夫人嘱咐,崔寄梦和二房的人共住一殿,但到了别宫,长公主称独居一宫实在寂寥,让崔寄梦过去陪她。
  不用和彼此共处一室,崔寄梦和王氏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日的行路,人困马乏,在别宫安顿一夜后,次日清晨围猎开始。
  先由皇帝在众兵士及众贵族世家子弟护送之下一道围猎,待皇帝打完猎后,众贵族子弟便可自由狩猎了。
  众人分为两拨,一拨在别宫前的朝华台登高望远、吟诗弹琴。
  另一拨要么打马球,要么漫无目的地骑马游荡,多数则在山林中狩猎。皇帝有令,猎到最多猎物者有重赏,为公平起见,将男女分开作比。
  崔寄梦不想留在朝华台同那些皇亲贵戚弹琴对诗,追上了谢迎鸢和谢泠屿:“表兄表姐可以带上我么?我不会添乱的。”
  兄妹二人担心她受伤,劝她回去,一旁的谢泠舟却缓缓站起身:“一道来吧,四处走走也不错。”
  他起先也想劝她好生待着,但想到崔寄梦对念诗有心结,在朝华台待着她可能会如坐针毡,便改了主意。
  商定好了后,谢迎鸢和崔寄梦分头回去换上骑装。
  殿内,长公主看着崔寄梦一身黑乎乎的骑装,嫌弃地皱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作甚穿得跟个寡妇似的?”
  说完暗道罪过,若儿子争气,将来这就是自家儿妇,开这玩笑枉为人母。
  如此想着,长公主越看对崔寄梦越是满意,拿出自己带的一堆骑装,一件件在她身上比对:“你们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穿显眼些才不会被误伤!”
  被长公主一通装扮后,待崔寄梦回到偏殿时,采月都看呆了,不敢相信这是她家小姐,直到崔寄梦从行囊中掏出一本老黄历开始认真翻看,采月这才确信,又开始操心:“小姐,别太信黄历,小心些啊!”
  看完黄历后,崔寄梦翻出珍藏已久的宝贝,妥善收入袖中暗兜里,莞尔道:“采月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围场马厩边上。
  谢泠屿因那日被兄长撞见,有些难以为颜,便和谢泠舟双双沉默着,正转头,见兄长倏地抬眼,凝眸定定看着前方。
  他顺着谢泠舟视线回身,亦愣在原地,望着一身红色骑装的少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表……妹?”
  崔寄梦被看得略有些不自在,赧然笑了笑,谢泠屿自知无礼,却舍不得错开视线,讪道:“表妹穿红真好看。”
  红衣容易过艳,但崔寄梦生得秀致,性子又温和内敛,一双眼眸澄澈,配上这身利落的红色骑装,非但不张扬,反有种明媚又易碎的感觉。
  像凉风细雨中的芍药花。
  他有些期待大婚之日道来,届时她一身嫁衣定比现在还要好看。
  旋即想起方才兄长定定望去的那一眼,谢泠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回身看到谢泠舟正垂眸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谢泠舟神色很淡,一身东方既白的骑装,宽肩窄腰,清冷矜贵之余,添了几分利落和英气。
  是他的错觉?兄长最近穿衣是越发讲究了,好像是有意的。
  难不成……他要勾引谁?
  他本想确认兄长是否也被自己未婚妻子吸引住了目光,可这一回头,反被兄长吸引住了,不禁脱口:“兄长也好看。”
  也……
  这个字让被并提的两人之间好似产生了联系,谢泠舟觉之甚妙:“二弟过誉。”
  几人到了马厩,角落里有一排小马驹,是专为姑娘家准备的,谢泠屿走过去,欣喜道:“那小白马正适合表妹!”
  崔寄梦看着小马驹瘦小的身板,有些不忍心,随手指向另一匹成年白马:“我怕压坏它,还是这匹吧。”
  谢泠屿面露尴尬,低声解释道:“表妹,这是兄长的坐骑。”
  崔寄梦并不知道,听到二表兄如此说,忙把手缩了回去。
  “不必,就这匹吧。”谢泠舟清冷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此马温驯,更适合女子,此处别的马均是专供男子狩猎所用烈马,表妹骑着不妥。”
  谢泠屿见表妹弱不禁风,亦担心出岔子,便也接受了兄长的好意:“多谢兄长忍痛割爱。”
  谢泠舟淡淡瞥他一眼,继而垂下眸,神情意味不明。
  几人牵着马到了一处宽广的原野上,此处地势平坦,适合骑马漫步,往前几里则有一大片林子,林中遍布弱小的飞禽走兽,贵族子弟多在前方狩猎,再往前深入就进了山,山里飞禽走兽多,易有猛兽出没,敢往山里去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武将。
  “表妹,我教你骑马吧!”谢泠屿兴冲冲道,想借此机会多和表妹亲近。
  随即被谢迎鸢无情嗤笑:“只怕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马。”
  谢泠屿回瞪妹妹一眼,用眼神暗示她别惹事,再一回头要继续讨好崔寄梦,却再次愣住了:“表……表妹?”
  崔寄梦坐在马上,看二表兄呆呆的神情,颇忍俊不禁,话里也带着笑意:“不劳烦二表兄了,我会骑马。”
  她调转马头,正好撞上谢泠舟的视线,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方才她与二表兄说笑的时候,大表兄有些……不悦?
  但只那一瞬,此刻他略一颔首,看向她和马,似乎相当满意。
  这是何意?崔寄梦一头雾水。
  几人骑马在原野上漫步。
  一少年郎策马过来,朝谢泠屿喊道:“谢二!他们猎大猫去了,你来不?”
  谢泠屿当即跃跃欲试,可他既想去猎大猫,又舍不得表妹。
  两面为难之际,只听谢泠舟淡声发话:“二弟去吧,我跟着她们。”
  谢泠屿放下心来,再三谢过兄长,御马朝那少年奔去:“等等我啊!”
  崔寄梦回过神时,二表兄已策马远去,四下张望,表姐也早已走远。
  只剩大表兄和一直跟随他们的两名护卫,谢泠舟安抚崔寄梦道:“稍晚时,我要离开一会,他们二人会跟着你,有事尽管差遣。”
  他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那名女护卫:“这是长公主殿下的令牌,若有人为难姑娘,尽可搬出母亲的名头,护好姑娘。”
  两名护卫应了下来,崔寄梦颇讶异地看着大表兄,他还从长公主殿下那里要来了一块令牌让她能“狐假虎威”。
  好像一早就为她打算好了。
  谢泠舟对上她不解的眼,温声问:“怎么了,是有何困惑?”
  崔寄梦怯怯地点头,自从上次在琴室他就阿娘的事安慰了她,以及在藏书阁被他撞见后,他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替她着想,崔寄梦就对谢泠舟就生出一种对长辈一般的信赖,她把内心堆积的疑惑问了出来:“大表兄,在来别宫的路上,你是不是看出我和二舅母之间的气氛不大对?”
  “是。”谢泠舟淡道,这些日子他派人盯着王氏,自然把这些日子王氏的怨怼听了个大概,这才知道王氏对崔寄梦冷淡的缘由,只是这万万不能告诉她。
  表妹纯质,若知道自己舅舅对母亲存在超出兄妹之情的畸恋,只怕难以承受。
  因不知道她是否觉出端倪,谢泠舟试探道:“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是婶母对你说了什么?”
  “这倒没有。”崔寄梦微微摇了摇头,又偏了偏脑袋,思索片刻:“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婶母会突然对我这般冷淡,若说是因为玉朱儿攀咬爹爹的事,可我突然想起那日散去时,婶母还宽慰我别多想,次日却变了脸,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她一心纠结王氏的事,竟未留意到自己下意识随他一道叫王氏婶母,谢泠舟笑了笑,低头看着崔寄梦。
  少女骑在他的马上,一身红衣衬得面颊更是雪白,长发用一顶精巧的金冠梳起,秀气又不乏利落,正微仰着脸充满信赖地看他。
  二弟说得对,她穿红很好看。
  可他不愿除他之外的人见到她穿红衣的模样,尤其是凤披霞冠的时候。
  他决定适度歪曲事实。
  “表妹一直都做得很好,不必总是把问题归咎于自己,在我看来,应当是因为婶母有更中意的儿媳人选。”
  崔寄梦的脸色灰败了些,垂下头:“是是王家三姑娘么?婶母,啊不,舅母时常提起她,原是如此……”
  按大表兄说的,二舅母当是更愿让王飞雁嫁入二房。那她该怎么办?
  谢泠舟趁机问她:“倘若婶母更喜欢王三姑娘,表妹还要嫁入二房么?”
  他问出了她内心的困惑,崔寄梦懵懵地望着他,眼皮上的小痣也停滞了,整个人陷入了茫然:“可是我还能如何?”
  她对京中世家弟子一无所知,辞春宴那次让她对他们产生了恐惧,她实在难以想象嫁入别家会面临怎样的日子。
  见她茫然,谢泠舟心中微动,沉下心来慢慢伸出诱饵试探:“二房不合适,或许可以考虑大房。”
  大房?
  崔寄梦琢磨了好一会,才知道大表兄的意思,似乎是让她……嫁给他?
  虽说他们在梦里亲密无间,但现实里,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和大表兄亲近的模样。
  她望着他不容亵渎的那张脸,脸色更白了,连连摆手道:“这……这怎么行,表兄莫开我玩笑。”
  谢泠舟将她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无声叹息,他只不过稍加试探,她就这般抵触,直接强取只怕不成。
  只能慢慢瓦解掉她的戒心。
  便温声劝她:“总之不必刻意讨好二婶,更不必因为她而伤神,倘若二弟不合适,你大可嫁给我。”
  原来他是在给她撑腰,崔寄梦充满感激望着他,轻声道:“多谢表兄。”
  后来谢泠舟被宫里的人叫走了,崔寄梦在护卫的陪同下骑着马漫无目的闲逛。
  有护卫跟着,她不必担心迷路,可一想到他临走前那番话,又是一阵惘然。
  心情烦乱,正好四下又无人,她不必顾及太多,索性一扬马鞭,往那边原野奔去了。
  身后云鹰和那名女护卫愣住了,两相对望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这么弱不禁风的女郎,方才还被他们主子弄得羞答答的,可怜得跟个小白兔一样,怎么这会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眼里都有些兴奋,期待公子得知后的神情,匆匆打马追上。
  崔寄梦好久未骑过马了,守孝的前两年,阿辞哥哥在崔家的时候,时不时会带着她骑马去祭拜祖母,在哥哥跟前,她不会有闺秀包袱,玩得格外畅快。
  这次也一样,身后只有两位护卫,不会挑剔她的礼节,崔寄梦索性放开了跑,策马到一处林子里,相比就是众人围猎的地方,她怕撞见人,赶紧调转马头往回走。
  “飞雁!这不是那个谁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侧说道。
  崔寄梦一听到这个名字,方才畅快些许的心情霎时沉闷起来,她想装作没看见,但那姑娘已骑马到了跟前。
  她认得这姑娘,她是王家其他房的,叫王凝,常跟在王飞雁身后。
  王凝比王飞雁还大一岁,但是论辈分确实王飞雁的侄女,对王飞雁唯命是从,知道王飞雁不喜崔寄梦,便投其所好,对崔寄梦一扬下巴:“这不是谢家表姑娘么?你怎么也穿红衣,是不是看到我小姑姑穿红好看,就东施效颦?”
  崔寄梦不欲惹是生非,礼节性朝二人颔首便要御马离去,却被王凝堵住了路。
  身后的女护卫正要搬出长公主和谢泠舟的名头,但王飞雁先行喊住王凝,让她离崔寄梦远一些:“蠢货,给我回来,少惹事!还有,别叫我姑姑。”
  王凝被训得失了主心骨,乖乖往后撤回去:“姑姑,我是替你打抱不平……”
  王飞雁不悦地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别、叫、我、姑、姑!”
  说完不再搭理王凝,径自打马朝崔寄梦过来,挑了挑秀眉。
  崔寄梦心下不妙,虽然有大表兄的人跟着,但想起那日辞春宴上王飞雁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由自主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王飞雁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扬马鞭追了上前:“哎,你别走啊!”
  *
  黄昏时分,众人满载而归,兵士在朝华台下清点猎物。
  朝华殿内,长公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条崭新的马鞭:“猜都不用猜,肯定是飞雁这丫头拔得头筹。”
  皇帝亦深以为然,对王贵妃笑道:“你这妹妹真有几分女将军的飒爽,可惜生成了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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