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聘——怡米【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9:05

  没有理会畏畏缩缩的王府扈从,裴衍透过人墙的缝隙,看向被围住的妻子和挚友之子,没有询问冲突的缘由,只淡淡开口道:“叫你们的人让开。”
  护短之意明显。
  扈从看向人墙中的自家大小姐,踟躇不前。
  肖涵儿和肖策也看了过来,嚣张之焰骤灭。
  肖涵儿不禁设想,若此时父亲在场,自己还会畏惧裴衍吗?
  不过狠话已经放了出去,她不想有失颜面。
  裴衍凤眸流眄,暗含轻慢,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又似乎嫌他们碍眼,想尽快清除掉。
  转了转银戒,他不咸不淡道:“来人,全部丢下去。”
  淡淡一声吩咐过后,一排黑影倏然闪现在马车前,没给王府扈从们任何反应的机会,下水饺般,将他们逐一丢进水中。
  “镜面”溅起一汪汪水花,伴着哎呦呦的痛呼。
  轮到肖氏姐弟时,扼住他们要害的隐卫扭头看来,眼中含着询问之意。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身份特殊,是异性王的一双儿女。
  裴衍步下马车,朝秦妧走去,与姐弟二人擦肩时,留下了轻描淡写的一句:“丢远点。”
  “噗通噗通”两声过后,肖氏姐弟再次扑腾在水中。
  裴衍脱下外衫,罩住冷眸盯着水面的秦妧,“可有受惊?”
  他问的不是受伤,而是受惊,显露出了对这件事的轻重处理。若是受伤,或许今夜的渡口会见血。
  “没有。”当着外人的面,秦妧没有挣开,乖顺地倚在了他的怀中。
  裴衍让老邵抱阿湛回到马车上,自己带着秦妧走到岸边,盯着不敢上岸的一群人,淡淡道:“代本官给敬成王传个话,以多欺少者,乃家教不严,理应闭门管教,切莫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揽着秦妧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留下愤愤不平的肖氏姐弟,尤其是肖涵儿,有种被掴耳光的羞耻感。
  **
  面对面落座后,裴衍从小几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拨浪鼓,塞进秦妧手里,“路上买的。”
  真把她当小孩子哄了?秦妧放下拨浪鼓,扭头看向窗外,绷着的脸上透着倔强,还有昨夜未消的愠气。
  连对妹妹都一向严肃的裴世子从未哄过女子,他看向秦妧略施了粉黛的娇俏脸蛋,试着道:“昨夜是我话重,抱歉。你有多难过,或想要什么作为补偿,都可与我说。”
  秦妧的情绪虽处在酸涩中,但没忘记自己的处境和欲念。她要的是敬成王府鸡犬不宁,不是想想的那种。既然裴衍能助她达到目的,何乐不为呢。
  她也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譬如,打从一开始入京寻父,为的就是自己,从未有过感恩的心。
  “若兄长肯割爱,将今日那两名隐卫赠予我防身,我将感激不尽。”
  提出这个要求时,她表情木木然,眸光却冰寒。
  善于洞察人心的裴衍怎会捕捉不到她情绪的变化。玉质的手伸了过去,轻轻扣住她的腕子,温声道:“我送你十人,直属于你,不受我指令。但出了事端,无需焦急,由我兜底。”
  秦妧诧异转头,迎上灯光中男子清润的眼,违心问道:“我要那么多隐卫做什么?”
  她是渴望拥有自己的势力和人脉,多多益善,但还是要以欲拒还迎的形式掩饰住欲/望。只因,在不确定包括公爹和裴衍在内的侯府之人能否因她与敬成王府决裂前,她不能主动挑拨他们的关系,进而流露出报复心理,毕竟她是靠着肖逢毅攀上侯府的,不能让侯府的人认为她忘恩负义。
  而忘恩负义者,是会被侯府丢弃的。
  并不知晓肖涵儿辱秦妧母亲的事,裴衍只当她与肖家姐弟起了小冲突。
  “作为世子夫人,理应有些排面,几个隐卫而已,养得起。”
  这种近乎纵容的语气,本该令秦妧感动,可她的耳畔不断回响起裴衍昨夜略带讽刺的问话——
  “你每晚就只会劝我歇下吗?”
  是啊,除了照顾他的起居,劝他多多休息,自己还能回报给他什么呢?
  想了想——
  他似乎很喜欢她这具身子,就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秦妧心念微动,勉强一笑,“那就多谢了。”
  笑靥如花的女子,是该多笑笑的,可裴衍并未觉得她的笑有多真心,反而有种在烟汀中赏花的迷离感。
  正思忖着,视野中的嫣红色忽然放大。
  下一息,身穿嫣红缂丝袄裙的女子坐到了他的膝上。
  目光相抵,挂着风灯的车厢内陷入沉寂。
  秦妧素手轻搭,大着胆子歪靠在男子肩头,“我的月事结束了,兄长今晚可要回房?”
  裴衍狭眸微敛,单手扶住她的腰,“不气了?”
  “夫妻没有隔夜仇。”
  “口是心非。”
  风灯的光影打在男子美如冠玉的脸庞上,秦妧瞧了会儿,双手捧住他的下颌,知道比起怄气,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
  母亲不能白白受敬成王府的人污蔑。
  肖逢毅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借着现任妻子对前妻的醋意,任由谣言散布,以此淡化他抛妻弃女的罪过,逐渐成为怀瑾握瑜的大善人。
  可她,非要让肖逢毅原形毕露,臭名昭著。
  潋滟的眸变得幽邃,她凝着裴衍的眼,启唇问道:“那兄长今夜到底回不回房?”
  裴衍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感受到了清澈之外的蓄意魅惑,也猜出了是与肖家姐弟有关,可此刻,他没有深思,将扶在她腰上的手向自己推来,埋头在她的颈间,寸寸深吻。
  秦妧仰面,望着车顶的风灯,竭力控制着呼吸,不想让一帘之隔的车夫听了去。
  舔了舔樱唇,她气息不稳地问:“兄长能否帮我一个忙?”
  裴衍扣住她纤薄的背,“嗯。”
  “我母亲曾是一户唐姓人家的婢女,受过家主和夫人的照拂。我一直想替母亲报答这户人家,却不知他们搬去了哪里。兄长若是有多余的精力,能帮我调查一下吗?”
  当年的唐夫人,是为母亲和肖逢毅牵线搭桥的媒人,想必十分清楚当年那段孽缘。
  唐姓并不稀少,人海茫茫如何寻觅?
  裴衍抱着秦妧靠在车壁上,平复着呼吸,“可有其他线索?”
  秦妧努力回想,“母亲曾说过,在她离开唐家那年冬,唐夫人生下一子,好像是取名为九榆。九九归一的九、榆树的榆。”
  唐、九、榆。
  心中轻念着这个未曾谋面却熟记于心的名字,裴衍陷入沉默。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更新时间还是改为晚上10:30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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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维护她。◎
  无巧不成书, 想起父亲对唐九榆的连连称赞,裴衍拍了拍秦妧的肩,“只是想报答人情吗?”
  秦妧闷闷点头, 有些心虚。对她而言,报答唐家对母亲的恩情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想通过唐夫人知晓当年那段孽缘的前因后果。
  是两情相悦还是一方蓄意, 都将一清二楚。
  裴衍没再多问, 既只是报恩, 那便好说。唐九榆现今在父亲麾下, 可随意寻个由头赠予一些好处,暗中报答了便是,没必要安排二人见面。
  秦妧不知裴衍心中所想, 当他是答应了,也就暂灭了心仇,放软身子窝在他怀里。
  马车途径街市时, 秦妧想给阿湛买几身衣裳, 便让车夫停在了一家绣坊前。
  有银子好办事, 原本已经打烊的绣坊重新燃起灯火,住在店里的掌柜亲自操刀, 为阿湛量体裁衣, 一连做了三身织锦衣裳。
  或许是与这个孩子投缘,秦妧为阿湛系衣带时, 面上透着温柔暖意, 很像阿姐在照顾幼弟。
  裴衍坐在绣坊的窗前, 有一瞬觉得, 秦妧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那倒不如让阿湛多住上几日, 也好与秦妧互相做个伴。
  都是缺失爹娘陪伴的人, 会相惜相助吧。
  落地铜镜前,掐了一把阿湛的脸颊,秦妧扭头看向窗边的男子,发现他的周身被镀了层墨蓝,与广袤星辰相融,成了拂晓前最绮粲的景致,也成了她触手可及的“霁月”。只是不知,这道月光愿意停留在她身边多久。
  回到侯府已是亥时三刻,秦妧瞧见府门前停着一辆青铜柚木的奢华马车,马车的檐角悬着个玉牌,上面刻着敬成王府的字样。
  不用猜都知道,是敬成王夫妇亲自过来了。
  是啊,嫡系子嗣落水被人围观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换做是谁都要来找始作俑者讨要个说法的。
  而恰在此时,杨氏带着府中几大管事,送敬成王夫妇走了出来。
  在瞧见小夫妻的一刹,原本已经顺气的敬成王妃沉了脸色,而敬成王肖逢毅则停下脚步,视线略过秦妧,落在了裴衍身上,似笑非笑道:“裴相好生护短,不过是女儿家的斗气,竟还亲自出手了。”
  裴衍步下马车,回以浅笑,“此事说来话长,不如等明日早朝后,晚辈再与王爷阐述一下当时的情景。想必到时候,王爷就不会有怨言了。”
  闻言,敬成王妃冷笑一声,带着自己的婢女走向马车,彻底摆起了脸色。
  杨氏赶忙说了几句打圆场。
  比起妻子,肖逢毅显然更沉得住气,“也是,夜深了,就不打扰府上清净了。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没必要伤了和气。”
  话落,他才看向秦妧,悦色不减,“世子夫人觉得呢?”
  秦妧太熟悉这人隐藏在温雅外皮下的虚伪,嘴角一弯,煦媮道:“是啊,和气生财。”
  这句回话没有半分攻击性,甚至有几分顺坡下的意思,会让旁观者觉得秦妧是在求和。
  肖逢毅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刚要迈开步子,却见秦妧自车厢中抬起柔荑,递到了裴衍面前,“世子,我有些头晕。”
  再次顿住步子,肖逢毅稍稍侧眸,眼看着裴衍将秦妧抱下了车,横抱在怀里,阔步走进侯府大门。
  这不禁使他想起上次在巷子里同秦妧讲的话——你能让裴衍做你的裙下臣吗?
  看来,是小瞧了她啊。不过,宠爱和裙下臣是两码事,不知她是否分得清。
  在即将拐进长长的前院永道时,秦妧搂住裴衍的后颈,从他肩侧抬起头,目光凌凌地盯着那个站在门口与婆母道别的生父。
  只觉厌恶。
  被抱着回到卧房后,秦妧走进湢浴,周身还散发着薄薄的冷韵。
  裴衍被唤去了杨氏那边,回来时见正房门扉紧闭,没有多言,径自回到书房洗漱,等换上一身干爽的月白寝衣躺在榻上时,已是子时二刻。
  意识混沌间,隐约闻到一股鹅梨的香气,脸庞上还拂过一缕缕酥痒感。
  睁眼间,一抹妃橘绛绡薄纱晃过眼前,遮在了睫羽上。
  透过薄纱,他看向坐在床边的女子,似从朦胧灯火中捕捉一抹倩影。
  霁月与火光的相遇,注定点亮漆黑的夜,驱散孤寂,灌注旖旎。
  他问:“怎么不歇着?”
  秦妧收回遮在他眼帘上的披帛,勾在臂弯,语调悠悠道:“兄长不是嫌我只会劝你歇息,我就想着过来与你聊聊,怎地又被讨嫌?贤妻还真是难做。”
  谁会拒绝投怀送抱的美人,裴衍拍了拍她的后腰,向里面挪去,“躺下吧。”
  秦妧坐着没动,颇有几分怪嗔之意,像是要算昨夜的帐,又像是藏了勾/引的心思。
  裴衍单手撑头,侧躺向外,盯着端坐挺直的女子,自喉咙发出懒懒一声笑。
  做单纯的兔子不好么,非要做魅人的小狐狸?
  狐狸都是八百个心眼的,她才多少道行。
  手臂一揽,将人拦腰抱上榻来,裴衍问道:“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秦妧大着胆子勾住他的背压向自己,“怎地将我想得那样市侩?”
  妙目故意滴溜溜一转,她努努鼻子,“行,那你为昨夜的事向我道歉吧。”
  裴衍单手撑在她的腋下,另一只手拨开她脸上的长发,盯着那色厉内荏的小模样,好笑道:“我在车上时,不是已经道过歉了。”
  “是你非拿歪心思揣测我。”
  “好好。”裴衍不予她计较,道歉的话张口就来,“是我的错,不该那样对你,以后不会了。”
  秦妧的本意并非如此,纯粹是在没话找话,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无非是让肖逢毅一语成谶。
  当然,所谓的“一语成谶”,是对肖逢毅而言。对她则有利无弊,除了有些对不住裴灏。
  可随着时日一长,对裴灏的惭愧已开始变淡,再说,这一切也非她之过。在愧疚和仇恨的岔口,她选了后者。
  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秦妧忍着心悸,抬起一条腿,搭在了裴衍的后腰上。
  这是她在卧房时就想好的动作,也多亏了身体柔韧如柳。
  身娇体弱,大抵是用来形容她这种人的。
  可再精心的蓄谋,也不能掩饰未经历沧桑的青涩,手段着实拙劣了些,明明搭上了对方的腰,可还是露了怯。
  裴衍静静看着她笨拙的施媚,凤眸深沉,意识到她主动过来亲近的目的并不单纯,却没有叫停这场“折子戏”。
  只因不想再耽搁了。
  但既然是一出带有目的性的“折子戏”,那就该再大胆无畏些。
  翻掌向上,以指骨掠过女子的额头、鼻尖、樱唇和下颔,眸色愈发幽暗……
  敞开的襟口处,露出里面的雪青兜衣,上面绣着几株绿萼梅,梅心带蕊,活灵活现。
  裴衍问道:“有风吗?”
  脸色通红的秦妧快要控制不住自身的反应,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什么?风?”
  用力点了点绿萼梅绣纹,裴衍轻笑,“没风的话,花怎么颤了?”
  火烧火燎的女子生出恼羞,推开上方的男子,想要去熄灯,却不知按到了什么,整个方榻突然发生了晃动。
  见状,裴衍赶忙将她拉至身前护住,“当心!”
  秦妧鹌鹑一样缩进裴衍怀里,在咔咔的响声中,睁开一只眼,当看见榻上笼罩的金丝网时,差点花容失色。
  “这是什么......?”
  若非知道安定侯府是将门,家主裴劲广擅长机关术,府中存了不少罕见的兵器,她甚至会觉得裴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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