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聘——怡米【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9:05

  可裴衍的车队是择了近道的,与魏野错了过去。
  这日晌午,裴衍正坐在车内教秦妧识别暗器谱,每每秦妧认错一处,就会被他以指骨敲打脑门。
  额头渐红的秦妧捂住自己,继续认真地辨认着,还一一说出了那些暗器的用处和玄机。
  “怎么样,我厉害吧?”
  双肘杵在暗器谱,秦妧又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裴衍没理,将纸张折角,合上兵器谱放进一旁的亮格柜,刚要叫秦妧去喝点水解暑,却听得几声刺耳的响箭声。
  凤眸一敛,他撩起帘子,望向还有些烟缕的天际。
  他的下属们不知他会从哪条路回来,分拨每十里放出几记响箭,再马上撤离,只为了提醒他出了大事。
  承牧辨别出这几记已改良过的响箭是哪一类型,暗示着什么,立即拉转缰绳来到马车前,比划了一个特殊的手势,旋即策马飞驰在萋萋草地上。
  裴衍闭了闭眼,猜到发生了什么,就不知解救裴灏的人是哪拨人。
  小半个时辰后,承牧驱马回来,隔着车窗,与裴衍耳语起来。
  裴衍淡淡“嗯”了一声,以指尖敲打起小几,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可离他最近的秦妧还是察觉出不对味,“怎么了?”
  “没什么。”裴衍不动声色地揽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这才在较为昏暗的马车内,抬起了眼帘,深邃潋滟的瞳眸,浮现出了情绪剧烈变化时才会出现的异色,如渔民在夜海中才会看见的由夜光藻发出的幽蓝之色。
  是父亲派人救了裴灏,并让那些人亮出了身份。
  说明什么?
  说明父亲在间接给他施压,叫他收敛一些。
  看来,在父亲心里,还是他比较重要,才会让裴灏忍下巨大的委屈。
  可这份“看重”,似乎也不再纯粹。
  裴衍一下下抚着秦妧的长发,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十指嵌进她的发丝,用力地将她压向自己。
  秦妧动动眼睫,忍着腰肢快要折断的痛楚,抱住了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虽还是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否还掺杂着世俗的利益,可她愿意为他分忧解惑,愿意与他一同承担任何事。
  前提是,他不能一直瞒着她,将她当作外人。
  正思量间,耳畔传来裴衍对老邵的吩咐:“找个客栈,明日再回京。”
  此地距离京城已经很近,日夜兼程,会在次日清早抵达,怎会突然改变计划?
  老邵“啊”了一声,尾调上扬,却立即慢下了车速,让一名隐卫先行一步,去打探最近的客栈在何处。
  戌时三刻,车队人马歇在一家二层小楼的客栈,等小二带着裴衍和秦妧走进二楼最边上的客房后,裴衍扔给小二一个银锭子,“尽快备水和准备膳食。”
  小二哪里见过这么豪气的大人,瞪直了双眼,捧着银锭子连连道谢,立马去准备浴汤和饭菜,下楼时还不忘将银锭子揣好,以免被掌柜嫉妒。
  片刻后,秦妧坐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心不在焉地撩动着水花。
  天色由醉人的橙红变得黯淡无光,客房内陷入了漆黑,只听外间传来小二和掌柜的赔礼声,似在将隔壁和楼下的住客安排进其他房间。
  不明缘由的秦妧换好霜白寝裙,借着门口微弱的光,寻找起裴衍。
  “兄长?”
  房中太黑,她看不到也摸不到,便又轻轻唤起了裴衍,在一声声兄长中,摸黑走进里间。
  好不容易摸到食桌的边缘,她开始寻找烛台和火引子,却忽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双眼。
  “唔?”
  短促的错愕声后,一股清爽的冷香传入鼻端,是她熟悉的“雪中春信”与皂角交杂出的味道。
  不知裴衍为何忽然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当确认背后的人是他,她没有一丝害怕,还娇笑着问道:“你心情好了?”
  若是没好,怎会有心情逗她?
  可背后的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一手捂住她的双眼,一手勾住她的腰,带着她走向客房内那张菱格翠屏。
  冰冷的唇落在了她的后颈。
  秦妧激灵一下,感觉此刻的裴衍很是奇怪,甚至有几分陌生。
  身体没有支撑,她抬手扣住翠屏,纤细粉白的指尖抠进菱格,感受着梅香自侧颈而来。
  待薄衫落在地上,裴衍吻向她的蝴蝶骨,她快速扭过头,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蝴蝶骨的中间的位置,传来痛觉。
  他又下嘴了!
  微微嘟起嘴,她以额抵住翠屏,任他施为了。
  当指尖抠破菱格中的水墨图纸时,一滴泪汗交织的水珠自鼻尖坠落,坠在了小巧白净的脚丫上,秦妧稍稍弯腰,捂住了上腹部,费力走到床边倒下,怨起了裴衍。
  脱缰的野马吗?
  非要这么狠。
  随着身体的疲累,眼皮如承了千斤重,不等裴衍再次让小二抬来水,就歪头睡了过去。
  霜縠衣裙垂在床边,配上金簪玉斜,着实是一幅美人小憩图,可屋里黯淡,屋外又蓄起乌云,遮住了星月,视野中一片漆黑,独自站在翠屏前,有种被吸入深渊之感。
  裴衍走向大床,脚尖碰到歪斜的绣鞋,弯腰摆正后,用床边的帘子擦了擦手,顺手打落。
  暖帐形成逼仄安静的空间,被无限放大的除了呼吸声和名贵香料的气息,还有自己的感官。裴衍躺下来,枕着一只手,于黑暗中盯着睡着的女子,润澈的眸染了一层“莫名”。
  **
  不知睡了多久,秦妧半睁开眼,发现屋里还黑漆漆的,只稍微有了点星辰弦月的光,应是外面的乌云散了,天晴了。
  可来不及多想,身体不由蜷缩起来,她惊恐地看向上方的人影,才知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须臾之后。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快,秦妧耷拉着双手,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却定定地看着裴衍,发觉他眸光炽烈深沉,又带着股她无法理解的偏执,叫她感到害怕。
  “兄长......”
  怯怯无力地唤一声,她感觉自己快要晕了。
  裴衍这才坐向床尾,给了彼此调试的机会。半晌,他握住秦妧温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轻轻吻了吻,喑哑着道:“妧儿,别再叫我兄长。”
  秦妧勉强睁着眼,嗫嚅地问:“那叫什么?”
  “夫君。”他附身,吻在她鼻尖,“叫我夫君。”
  **
  京城一处阁楼内,身穿暗紫色蜀锦斜纹宽袍的裴灏躺在窗明几净的房中,一口口吸着旱烟。
  他从不抽这玩意儿,今夜却一再让小冷梅为他点燃。
  烟锅发出燃烧烟丝的吱吱声时,裴灏重重吐出一口烟气儿,喷薄在了小冷梅的脸上。
  门外全是裴劲广的侍卫,如今暂收裴灏名下,见识过他们的身手和手里的刀剑,小冷梅胆战心惊地候在一旁,不敢乱讲话,也第一次从裴灏身上感受到凛冽的气息。
  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是笼中的囚鸟,此刻却像是需要纾解的豹子,蛰伏在这座阁楼内,像在放松,又像在沉思。
  听见咳嗽声,小冷梅快步上前,接过烟杆,弯腰拍起男子的背,“二爷伤势未愈,还是别抽了。”
  裴灏直直盯着桌上的漏刻,似乎与时辰一起流逝的,还有他曾经的爽朗和热情,即便那时的爽朗和热情夹带了些许心机,可那也是良善啊,如今,该彻底收起吗?
  裴灏问着自己,目光发滞。
  此刻的他没有束玉冠,也未穿鞋,只穿了件夏日的薄袍,对襟的衣领下,是被承牧下手打出的旧伤,已散了淤青和血痕,徒留疤痕。
  疤痕不明显,却清晰地提醒着他,一切不可逆,他和裴衍之间,再无半点情义。
  这时,裴劲广的副官叩门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低眉顺目的画师。
  “二爷,你要的人来了。”
  裴灏看向画师,冷着脸道:“我在三年前让你作过一幅画,可还记得?”
  “二爷当时赏了不少银两,小人记得很深。”
  “很好,重画一幅,要一模一样。”
  画师凭着记忆开始作画,可三年多的光阴,记忆本该模糊,可那女子生得极美,玓瓅般耀眼,令他记忆犹新。
  半晌,画师双手呈上画作,被副官带了出去。
  裴灏摊开画纸,怔怔看着画中女子,想起三年前她要离京那日,自己翘了国子监的课,拦下了送她离开的马车,情真意切地拉着她跑向南街一家画坊,让画师作了她的画像。
  两幅画虽有些差异,但相差不大,还是能领略到女子的美。
  只是如今,这美已为他人撷取了。
  狭长的眼溢出几许的湿意,他用手背蹭了下,视野里多出一方绢帕。
  “二爷,擦擦。”
  小冷梅柔媚的声音响在耳畔,裴灏却觉得无比厌恶,“出去。”
  “二爷?”
  女子的声音发了颤,很怕被裴灏当成弃子。她得罪了裴衍,不敢回到以前的戏班,再没了裴灏的关照,会寸步难行的。
  可裴灏像是真的变了一个人,再没了之前的怜香惜玉,摆摆手开始撵人,“我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宋桠曦,别忘了你之前在裴衍手底下时,对我做的事。”
  小冷梅跪在地上,“二爷,奴家不敢与画中的女子攀比,更不奢望得到二爷的心了,只希望二爷能将奴家留在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侍女。”
  裴灏看了一眼她,又看向画中人,冷嗤一声,语调不明地笑道:“攀比,你也配?出去!”
  小冷梅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却没离开,还希冀着等他情绪稳定些,再说说软话。
  房间静了下来,裴灏盯着画像喃喃起来——
  秦妧,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受尽煎熬,也是因为你,我咬牙没有求过裴衍一次,不为别的,就想当面问问你,你可愿与裴衍和离,重做我的画中人?
  即便世俗会看轻你我,可你是我最后的光了。
  还是那句话,你是无辜的,我不记恨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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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有孕(一更)◎
  清早日光晖映, 投入支摘窗内,晃醒了床上的女子。
  秦妧睁开眼,望着暖帐的棚顶, 意识迟迟没有清醒,缬眼般迷离。
  晓色晨曦渐浓, 房外响起剁菜的声响, 应是客栈后厨最忙碌的时分。这间房离灶台最近, 还是裴衍特意选的, 昨夜不明缘由, 今儿算是一清二楚了。
  想起昨晚沐浴时,隔壁和楼下的房客被小二请去了其他房间,秦妧满面羞红, 深知都是裴衍的主意。
  可昨夜的裴衍,为何那般肆意疯狂?拉着她折腾一宿,在她几次近乎晕厥时, 又被这男子拉回了红尘。
  顺了顺气儿, 秦妧扭头看向床侧, 见男子仰躺而卧,面色沉静如月, 心里更为恼羞, 这会儿知道休憩了?
  恶从胆边生,她翻个身面朝床外, 伸手去挠裴衍的腰际。
  谁叫他昨晚一劲儿折腾!
  她挠。
  可身侧的人像是没有反应, 任她怎么“报复”都岿然不动。
  没有痒痒肉啊......
  轻哼了声, 她趴到男子的胸膛, 执起自己的一绺头发晃动在男子的脸上。
  裴衍慢慢睁开眼, 扣住她的手, 一开口有着晨早的沙哑,“闹够了吗?”
  秦妧努鼻,秀气的鼻梁上浮现几道浅浅的细褶,“日上三竿了,裴相不起身吗?”
  按着原本的计划,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回到侯府了。想到此,秦妧不免疑虑,很想知道昨日的响箭到底是在传递什么消息。
  可裴衍不主动提,就代表不会告知,问也是白问。
  泄了气,秦妧撑起身子,跨过裴衍下了床,走到外间梳洗去了,在路过那张被她叩破的翠屏时,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裴衍还是没急着起身,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闻到一股清清爽爽的果香,才坐起身,看向了秦妧。
  已换上一身妃色齐胸长裙的秦妧拉了拉他,“宵衣旰食的裴相大人,快去梳洗吧,也好尽早赶路。”
  裴衍微扬远山眉,不明意味地问:“叫我什么?”
  “......夫君。”
  昨夜被掐着腰逼她喊“夫君”的画面再次浮现,秦妧学聪明了,不“敢”再逆着他来。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裴衍握住秦妧的一只腕子,曲起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习惯性地号起脉,当感受到指腹下传来的玉珠滚脉之象时,素来淡然的男子忽闪了眸光。
  脉搏变了,有喜之象!
  天文地理、乐理医术都有涉猎的次辅大人,在满是烨烨璀光的路边客栈中,鲜少地红了眼眶。
  不是因为子嗣的到来、香火的延续,而是因为秦妧的百骸里,有了他的“存在”。
  而秦妧在得知自己有喜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坦的小腹,还上手摸了摸,迷茫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兽。
  怀胎前三个月,脉象不稳,有小产的可能性,何况秦妧才刚刚有了滑脉的迹象,算起来不过四五十日。裴衍将她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没再用力,只轻轻地拥住,温声安抚起来。
  “没关系,妧儿不必紧张,咱们顺其自然,嗯?”
  秦妧窝在男子臂弯,像是进入了燕泥筑的巢中,在雨燕的翅下变回了雏鸟,也彻底拥有了栖身的一隅,充盈了满满的安全感。
  她搂住裴衍的背,认真地点点头,娇脆道:“我不怕。”
  裴衍淡笑,眸光灼灼温柔。
  **
  世子夫人有喜,老邵和隐卫们不约而同地减缓了行进的速度,一路言笑晏晏,除了领头的承牧。
  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入城回府,而等待他们的是一场兄弟间的角逐,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妧也会知晓那场春日的劫车,是她身侧的男子谋划的“棋局”。
  棋局之中,无辜者即将反击,谋划者却有了诸多顾忌。
  临进城前,车队再次停下歇息。
  众人三三两两在树荫下乘凉,裴衍耐心教着秦妧使用吹箭,还教了一些防身的小招数,简单易学,都快要让秦妧错以为自己是个练武奇才,天赋异禀。
  “这样对吗?”
  一簇簇萱草前,秦妧扣住裴衍的手臂,向后扳折,很像一种擒拿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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