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似乎在隔着虚妄看林鹭。
“这是什么?”
林鹭思索了许久才明白,才明白祝如疏在问什么。
他在问这个似乎是不经意的吻。
林鹭抬头,屋里萦绕着清冷的月色,像无臂藤蔓环绕着面前的少年而生。
她仔细瞧着少年淡薄的双眸,看不出一分戏弄,似乎他真的不明白这是什么。
“是上次那个。”
林鹭这么回答,她觉得就算是凭感觉祝如疏都应该知道这个“上一次”是哪一次。
祝如疏不知他问的东西,其实寻常人问出来都会有些脸发热。
少年微微一顿,似乎在折眉思索。
林鹭觉得很少在祝如疏脸上看到丰富的表情,正如现在,他的眉心仍是淡的,像初初描摹。
“我的意思是,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林鹭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动作什么意思?这确实值得她思索一下。
毕竟在她所处的那个开放的现代世界,一个吻的意义有很多种。
可能是表达爱意、尊敬、暧昧之类的,只是林鹭在付思一想,伸舌尖这又算什么?
是爱吗?
她所存在的世界中,接吻双方即便不存在爱,只存在性,也可以亲。
林鹭微微斟酌,挑了个好听又站得住脚的理由,也算是唬他。
少女凑近了同他讲。
“这种行为算是表达爱意和喜欢。”
祝如疏眸子微微转动,却有些不动声色,好看的面容有些朦胧,鼻尖萦绕着少女梳头水的淡花香。
骗是骗了,只是她当真十分惊讶,祝如疏竟不知这是何种含义。
林鹭觉得自己耐心告知他的模样像极了在教小朋友。
这温柔男二虽说有些恶劣,却还真是意外的纯情。
分明是长了副谪仙面容,却好似未经历过□□。
她转念一想,没经验也对,毕竟男一男二肯定是绝对的纯洁。
林鹭忍不住又多看了祝如疏一眼,她同祝如疏这个吻完全就像教学。
是的,她是个教学老师,祝如疏给她的好感度加成完全是因为她教子有方。
用实战教学将祝如疏教得明明白白,所以才这是她应得的。
林鹭看着面前少年浅淡的眼眸,少年面无表情地伸出舌尖,甚至用白玉的指尖扯了扯微粉的舌尖。
他的神色分明不含媚意,可偏偏少年这张脸,让他这个动作充满了奇特的魅惑感。
像是神坛之上的高岭之花跌落后,沉醉于欲念。
她始终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应该出现在祝如疏身上。
她感觉这个男二ooc了。
在林鹭讶异的神色中,却又收回去了。
少年唇淡而薄,偏偏眉目见生着媚意。
他好似嘲弄地问。
“是将自己柔软的地方献给对方吗?”
果然脑回路清奇。
林鹭不免吞了吞口水,动作真的太像色/诱了。
她心中默念了好多遍清心咒,才将满脑子跑火车的想法赶了出去。
少女蹙着好看的眉心,有些赌气似的。
“以后不准同别人做这个动作。”
她又接了一句。
“若是有人敢亲你,你就杀了她。”
祝如疏闻言轻笑了一声,对林鹭所说的倒是很感兴趣,他问。
“为何?”
林鹭回答:“不为何。”
主要是她也说不出原因,因为她一定要回家,所以祝如疏注定要被她攻略,注定要跟她在一起。
少年的剑哐当一声出鞘,被这个神经病反复无常的吓了数次,林鹭已经本能反应开始害怕了,可以见得灭灾给了她多大的心理阴影。
只听少年的声音饱含着戏谑,剑刃磨过地面,声音刺耳。
那仙乐般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
“那我是不是该把你杀了。”
林鹭呆了,感觉好像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现在又要怎么解释呢。
少女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
“师兄可知道人间有种“白月光”的说法?”
林鹭见祝如疏没反应,只是看着她盈盈地笑。
硬着头皮接着编。
“一般在人间,男子这一生第一个亲的女子便是他的白月光。”
这话目的是为了转移祝如疏的注意力。
林鹭又万分忐忑地看了看祝如疏,看他没有表情便又接着说。
“他们通常都将那个女子好好捧在手心里当做至宝。”
祝如疏微微思索,抬眸却是勾起无神又好看的眼尾一笑。
“这倒是真像小师妹能讲出来的歪理。”
祝如疏倒是将剑收了回去,林鹭瞧着似乎是被她哄高兴了,便松了口气。
原本今夜被祝如疏吓得睡不着觉,谁知夜里越来越困不自觉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祝如疏就如同往日一般,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似乎天一亮他就变成了那个正常的师兄。
这些自然都是假象,只有林鹭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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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林鹭还在御云峰摸爬滚打,同祝如疏斗智斗勇,这时报忧不报喜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宿主,今日是第七日。】
林鹭心中咯噔一下,完蛋了,上山那日浑身火烧火燎的灼烧感似乎还在历历在目,那是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那我怎么办?】
林鹭无助,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系统依然屁用没有,本着攻略第一的想法让林鹭去找祝如疏。
【这边系统建议宿主去找攻略对象解决,还能够刷好感度。】
林鹭破罐子破摔回怼。
【我什么都找他,那要你有什么用?你也不怕我哪天被他杀了。】
系统装聋作哑可以说相当熟练,马上就进去了闭麦模式。
林鹭也生气,坐起来拿着桌子上的壶猛灌好几口水,真是气得她心肝儿疼。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说。
【明日是主线剧情开启之日,主角团三人下山历练,请宿主把握好时机。】
【吖的这都怎么挤到一起了?】
林鹭愁眉苦脸。
找祝如疏是不可能找他的,还好他教了她血鸢术,此时不就是勉强能用上。
林鹭麻溜地用祝如疏留下的符纸,血鸢在手中燃尽,依葫芦画瓢给祝如疏传音。
她说:“今日身体不适,不必来寻我。”
等了许久都有祝如疏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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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天色早的快,林鹭收拾好后往沈若烟的住处去,山间还都是浓稠划不来的雾燎,林鹭还要仔细辩驳才能找清楚方向,不得不感叹御云峰的路还真是九曲回肠。
明日便要下山了,她说服不了祝如疏,自然要去同沈若烟周旋一番,至少让她同意。
林鹭每次去沈若烟的院子都觉得这里同祝如疏的不是一般大,院中的花花草草开得动人,一看便是主人精心料理过的。
少女到门口,先整理了一下表情,眉毛下压,让自己看起来委屈一些,毕竟这女主就吃这套。
“师妹这是怎么了?”
林鹭一进屋子,沈若烟适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
因为是关门弟子的缘由,她不用同同门弟子一起早练,从早晨起便可以做自己的事。
开门看到是小师妹有些许惊讶。
再看少女的神色,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
林鹭没有周旋,开门见山同她讲。
“师姐,我听说你们过几日会下山历练。”
此次历练暂时还未公开,她有些惊讶,不知这才入山中的小师妹从何而知,便问。
“小师妹是从何得知的?”
林鹭此人当然有事祝如疏了,直接将帽子扣在他头上。
“祝师兄同我说的。”
沈若烟一听是祝如疏,那边不奇怪了,毕竟这小师妹似乎跟祝如疏异常亲密。
少女声音软糯,闷闷地说:“我想同师兄师姐们一起去。”
沈若烟自然不同意。
“你身子弱,若是遇上危险,恐怕我们几人分身乏力。”
林鹭抿紧嘴唇,好似要哭出来了,开始了演戏。
“我知道师姐觉得我弱。”
“我家道中落,逃难才来了这御云峰,师姐别看我这般,若是遇到危险,我能第一个跑路,绝对比任何人都快。”
她看着沈若烟看她的神色越发同情,她便知道这事儿十拿九稳。
煽情的结尾,林鹭说:“再者,我想同师兄师姐们下山,看看能不能寻得我父母…虽说他们弃了我,可毕竟是骨肉情深,我难以割舍,也想问问他们究竟为何。”
第18章 热气
林鹭可怜兮兮又道。
“不是还有祝师兄在嘛,我会乖乖听师兄师姐的话,带我去好不好。”
少女模样娇俏软糯,一副即将雨泪聚下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自然沈若烟也不是这般看着人落泪就心软同意的人。
她同意是因为确实她觉得林鹭说得对,再不济还有祝如疏,沈若烟总觉得林鹭跟祝如疏的关系没她看着的这般简单。
沈若烟同少女说话就像哄小朋友一般。
“那好,师妹定要听我们的话,不能够乱跑知道吗?”
少女这才抬头神色呆呆的,破涕为笑。
“谢谢师姐。”
搞定了沈若烟,林鹭身上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至少现在她能够跟主线了,还能绕过祝如疏那个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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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云峰的掌门人是沈若烟的亲爹沈知节。
但是他现下正在门内闭关修炼,故而御云峰门中职务几乎由沈若烟全权代理,沈若烟下山后便由主掌丹修的牧如景代为管理门内事务。
像沈知节和牧如景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修仙界都是有风评的。
沈知节,人如其名,知操行,守节度。
原文中说他年轻的时候相貌英俊,追他的仙子能从宫门排到山下,更是剑道同期中的佼佼者,其阵仗亦如如今的祝如疏。
之前林鹭读的时候就一直想知道沈知节是何种神仙样貌,奈何他在原文中出场率极低,男女主的大婚结局才出场过一次。
现在她人在书中,却因其闭关,在山中多日也未曾见过。
再说牧如景,其貌迤逦,男身女相,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知名的花心大萝卜,伤了无数仙子的心。
奈何业务能力出众,众人虽说对他颇有怨言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沈若烟的亲娘早逝,她在门派中由她爹和牧如景拉扯长大,自小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
男人自是不知如何教育女娃,只是晓得将最好的都赠予她。
沈若烟自小却乖顺懂事,从不无理取闹,也守规矩,就这般归顺长大。
也是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之下,沈若烟生得根正苗红,对男女之情更是犹如一根木头,一心只有除妖正道。
正因女主对待感情的事有些慢热,男女主角的感情进展也是相当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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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鹭不敢耽误,去完沈若烟那儿后马上就往自己的狗窝赶。
不为别的,因为她一早上起来便开始浑身疼痛身体不适,林鹭觉得这就像是来大姨妈的前兆,身体不舒服,心情也提不起来。
浑身上下憋着憋着疼。
这痛感是从肺腑往外扩散的,走两步疼一下,她去时症状还比较轻,回来之时却加重了不少。
只是这样症状远比那阵热潮真正来的时候,轻松不知多少倍。
林鹭最初是走的,走着走着不但浑身又热又疼,还双眼昏花、脚步虚浮,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她的脚步便放慢了。
至少要坚持到回屋子,林鹭想。
她双眸半眯着,迷迷糊糊越走越艰难,猝然吐出一口鲜血,林鹭估计自己急火攻心了。
她从容地擦掉嘴角的鲜血,再将口中的咽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屋内床边,瘫在床榻上。
费力扯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双手使劲按住疼痛难忍的胸口,想将痛感驱逐。
但是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用。
那痛密密麻麻的蔓延及全身,像是被车轮子来回碾压,林鹭又扯住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缠住脖子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也能稍稍减轻这种疼痛。
身上疼,脑子迷糊,许许多多的东西便争先恐后往林鹭脑子里钻。
林鹭觉得自己唯一没有骗祝如疏的一件事是。
她是真的很怕疼。
怕到以前打针都要哭半天,从前在孤儿院便是这样,明明是生在贫民区的,偏偏就生出了这般“公主命”。
只是林鹭会忍,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那时候还小,对所有事几乎都束手无策,难过时只能偷偷躲起来哭。
想要将自己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
毕竟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也不会有人心疼她。
太吵太闹的小孩不容易会有人收养,所以她想乖一点。
林鹭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因为过得不好所以很难忘记,她从很小的时候便有了记忆。
她的父亲脾气不好,会用各种方式折磨她的母亲,因为双腿残疾,身体羸弱,所以异常敏感自卑。
林鹭记得小时候最初父母很恩爱,父亲还会温柔捧起母亲的脸说,母亲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天使。
她常常一遍遍想,那个时候或许他们是真的幸福的
只是精神上的病像是一个巨大又漆黑的圆形毛绒球,不断滚得越来越大。
最终将他的父亲包裹在里面,喘不过气。
他的天使救不了他,甚至被他拉下了地狱。
林鹭记得,他死的时候她的母亲早就在他旁边咽气了。
从小到大她的母亲时时刻刻都是浑身的伤,伤痛裹着一朵美丽又无声溃烂的茉莉花,她总在笑,直至最后死去的那天。
孤儿院的院长说这是心理创伤。
院长还说,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孩,怕疼很正常。
那个女人拭去她眼角,年幼无措的泪珠。
林鹭几乎在这灼热中将前半生的岁月全部都回想了一遍,她迷糊间觉得世界寂静极了。
疼痛有些消减,林鹭歇了一口气,被折磨得浑身汗津津的,门关紧了,她将带着血渍的外衣剥去,只剩下薄薄一层里衣在身上。
疼痛过后的热潮。
林鹭被忽至的热潮折磨得快晕过去,又将身上的被子费力剥去,她又想若是能被祝如疏一剑杀了也不失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