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漂亮美人有什么错——假山南【完结】
时间:2023-05-21 17:16:25

  晏权脸色难看,咬牙:“仙尊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跟大祭司没有……”
  旧生塔面前说不出假话。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死去的魂魄还会气得脸红。
  晏权的话被堵在嘴里,脸色涨红发紫,把自己憋得够呛。
  他说不说得了话对容涯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指节微抬,随意画了道符文打出去。
  殿内轰地开了。
  轻飘飘的魂魄被符文抻出殿外,重重撞到一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微微睁大眼睛,猝不及防,和晏权的灵魂一起倒地滚了几圈。
  还没等周围人反应,浅蓝色灵气便如细丝一般,灌入年轻人的身体。
  年轻人趴在地上,姿势扭曲,唇角颤抖,不断发出痛苦的哼叫声,鲜血外渗和骨骼错位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
  “唰——”
  灵气抽出。
  绞杀。
  生机消弭的瞬间,年轻人的身体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晏权有些茫然,傻了一会儿,低头望自己的魂魄。
  将近透明的魂魄上,打着浅蓝带光的符文印记,他的魂魄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晏权刚意识到这一点,脸色骤变感到绝望的同时,便如风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现在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却比刚刚乌云滚滚的时候还有冷。
  青年高站在主殿里,目光越过殿内冰冷的汉白玉石板,落在年轻人消失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人敢凑近,冬日的阳光洒下来,将那方土地照得苍白。
  与此同时,苦牢里。
  苦牢没有白天,甚至称不上正常的黑夜,无星无月,无光无影,有的只是旷远得无边无际的黑,殷无相和他在外界的“眼睛”的联系猛地被切断,他体内魔气翻涌,险些被反噬,狼狈地吐出一口鲜血,慌乱之间,单手撑着泥泞黑土地,手上沾了一手泥,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殷无相坐在苦牢里,眼睛半眯起,他回想刚刚利用“眼睛”看到的青年,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心想,生气了啊,真稀罕。
  一会儿的工夫,江云酌一行人也到了主殿,江云酌朝殿中的青年躬身施礼,容涯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头看他,单手掐了个诀,浅蓝色灵气没入秦掌门的丹田,秦掌门脸色惨白,脸冒虚汗,体内的灵气如洪水一般泻出,顷刻间,他的化神修为悉数废了。
  蔺轻梨站在江云酌身后,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秦掌门废了?废了!
  三大派掌门之一,容涯仙尊竟然能说废就废?
  秦掌门还连句话都不敢说。
  蔺轻梨头皮发麻,不经意间抬眸,对上青年那双薄蓝的清冷眼眸。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见到的林净。
  她在蔺绮身边见到的林净,和现在的林净大不一样。
  以前的清冷又温和,神仙下凡一样;现在的笨笨的,说几句话就脸红,完完全全是一条笨狗。
  她还为此诧异过,现在想想,或许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之前她看到的林净,大抵是分神降落的林净躯体里的仙尊。仙尊可能单纯不放心自家小孩出来,所以披了个假身份跟着。
  短短几息的时间跨度里,蔺轻梨的脑袋好像要烧起来了。
  江梅引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目光别太放肆,蔺轻梨有些茫然,恍惚着小声道:“怎么办啊我之前让蔺绮别跟他走太近,我还骂过他……”
  江梅引心里一紧,连忙给她下了禁言令。
  蔺轻梨似乎也意识到主殿里所有人的修为都比她高,哪怕她压低了声音,也可以轻而易举听清她说的话。
  蔺轻梨脸色一白,心虚低头,却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容涯嗓音温沉,开口道:“蔺宗主似乎不大喜欢袖袖。”
  蔺岐山的心紧了起来。
  蔺浮玉站在一侧,指节微微蜷起。
  他知道父亲对不起蔺绮,却不愿生他养他的人落得乌山长老和秦掌门一样的下场。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让她来这里?”青年垂眸看他,“你当不知,袖袖来临云宗这件事,时常让本尊觉得困扰。”
  蔺岐山讷住了。
  为什么?他同时也在心里问自己。
  起先是因为血脉,他不想让蔺绮待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落后村庄,所以把她带回来,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他把霜雪天给了蔺绮;后来知道了望月派掌门和掌门夫人的打算,又决定把蔺绮嫁到望月派……血脉亲情也有,算计也有,可惜血脉亲情淡薄,算计更多。
  后来他也想过和蔺绮好好相处,可是蔺绮总是非常冷漠抗拒,他就以为蔺绮生来冷血、野性难驯,她若能像蔺浮玉一般温顺懂事,他也不至于放弃她。
  蔺绮堕魔一事他早看出是算计,却觉得没必要因为区区一个弟子和云海天州上纲上线,更何况秦掌门很疼爱秦显,而他对蔺绮并不十分喜欢。故而,当他面对秦掌门的咄咄逼问时,他只争取了让蔺绮活着,并不在乎她日后的活法。
  只是,他看见蔺绮满身是血,对他说“宗主似乎从来不会选择我”的时候,他确实愧怍。
  后来又看见蔺绮在容涯仙尊面前的样子,才知道原来蔺绮的冷漠只针对他一个人。
  他出神片刻,又想起第一次见蔺绮的时候。
  小姑娘眉眼稍弯,眼睛里藏星带月,有些惊讶地指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真的吗?可是我没有爹爹啊,姐姐也不曾跟我提起过。”
  他说:“我确实是你父亲,你愿意跟我回临云宗吗。”
  她撑着下巴,笑吟吟点头:“好呀,爹爹。”
  他从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往日记忆已模糊不清,只记得他见到蔺绮的时候,她确实乖得让人心软,而他似乎又一步步把她推远。
  蔺岐山目光挣扎,有些失声,过了很久才拱手,道:“我愧怍。”
  容涯并不在乎他想了什么。于仙尊而言,蔺岐山确实是袖袖的亲生父亲,他也确实没有把袖袖养开心,反而让她多了许多烦恼。
  青年道:“袖袖与你断绝关系,烦请蔺宗主于今日昭告仙门。”
  他的措辞十分温和雅驯,语气却相当冷漠。
  蔺浮玉松了一口气。
  蔺岐山犹豫一会儿,心里打鼓,说:“仙尊,这件事是否应过问蔺绮的意见。”
  青年扫他一眼,目光冷然,不轻不重问:“你是说她有可能违逆本尊,强认下你这个父亲?”
  自然不可能。
  蔺岐山讪讪,他给自己脸上贴再多的金,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
  **
  霜雪天。
  蔺绮回霜雪天后,紧绷的神经乍然放松下来。她沐浴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又坐起来念清心咒。
  容涯推开门,就看见蔺绮临窗坐着。
  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里面是一件乳白色裙裳,外面是鲜红披衣,乌黑长发垂下,发尾微微带了点湿意,她提笔在纸上写字,写几个字扔一张,颇有些烦闷,看起来像是自己把自己写生气了。
  地上全是她扔的纸团。
  容涯俯身,拾起一张纸团打开看,墨迹已干,她写的是清心咒的口诀。
  堕魔之后心境本就十分混乱,她静不下心觉得烦闷也是正常事。
  蔺绮对魔气的操纵还很不成熟,时常有黑雾渗出来。
  容涯走近,微微俯身,握住她拿笔的那只手。
  清苦的草药气萦绕在空气中,青年的手很冷,如霜如雪,蔺绮眼睫轻轻颤抖。
  她软软喊:“姐姐?”
  “嗯。”清和温柔的语气。
第118章
  他俯着身子, 一捋黑发垂下,落在蔺绮微微湿润的衣襟上,青年握着蔺绮的手, 写下几个因为心烦而被她写岔的字。
  ——“人能常清静, 天地悉皆归。”
  常说字如其人, 放在仙尊身上并不大适用。
  他性情温和安静,字体却十分洒脱肆意,有一种挣扎而生的自由。
  霜雪天里没有刀剑也没有鲜血,柔和的阳光自窗子打进来, 像破碎的金粉。
  蔺绮垂着眼睫,看纸上缓缓写出的经文,神情认真, 看起来很是乖巧。
  堕魔之后, 这样的经文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但容涯的出现依然让她安心。
  尽管现在的她是正道最厌恶的的魔物, 而身后站着的是正道仙门最负盛名的仙尊。
  这时, 魔气不受控制自指尖溢出。
  蔺绮眼睫微颤, 有些懊恼。
  她动了动指节,想把洇出的魔气盖住,可是这魔气狡猾得让蔺绮生气,止不住地往外洇, 甚至漫上青年的指缝。
  蔺绮脸色一白,紧紧抿着唇。
  容涯仙尊像是没看见一样,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 说:“昨晚我在秘境里, 那个秘境有点麻烦, 我花了点工夫才破阵出来, 耽误那么久实在是不得已。”
  是在跟她解释。
  整个仙门都解决不了,被迫请仙尊出世的秘境自然是麻烦的。
  浅蓝色灵气自指尖溢出,如冰霜般,冻住泛滥的魔气。
  “抬头,我看看委屈了没有。”容涯点了点蔺绮的手背,让她抬头。
  蔺绮眨了眨眼睛,紧绷的神经乍然放松下来,积攒已久的委屈又如潮水般泛滥,之前被那么多人苛责的时候,她不曾有过任何脆弱情绪,现在安全了,难过的情绪反而接连涌上来,情不自禁红了眼角。
  容涯拿冰凉的指尖抹了下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地笑道:“怎么委屈成这样。”
  “委屈了还不撕符,”他拿湿润的帕子给她敷眼睛,语气温凉,不咸不淡道,“不撞南墙不知道害怕,谁惯的毛病。”
  蔺绮偏了下头,不看他,闷闷说:“别凶,谁把我养大的你去怪谁,他的问题。”
  容涯怔了半晌,笑了一会儿:“你倒是很知道追本溯源。”
  蔺绮说:“不对吗。”
  青年哑然,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说:“也有几分道理,我检讨。”
  蔺绮忍不住笑了。
  她笑的时候,目光糯糯,看得容涯心软。
  他放下湿帕子,看蔺绮的眼角不再红肿,又放出灵气把她的发尾弄干,让她补一会儿觉,自己则拿了一册书,临窗坐着陪她。
  短短两日内发生了那么多变故,蔺绮早已心神俱疲,躺上床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仙门识趣地没有来霜雪天打扰他们。
  唯一来的是蔺浮玉,还是仙尊叫他来的。
  蔺浮玉依从仙尊的吩咐,带来一束从镇山神树上摘下来的流苏花。
  他走进霜雪天时,望见霜雪天里落英缤纷、生机盎然的景象时吃了一惊,后又想起容涯仙尊,思绪才定了定,如此大规模的四时阵法在他看来恍若神迹,在仙尊眼里大约不算什么。
  蔺浮玉走进高楼时,青年正在灶房里熬粥。
  霜雪天里的灶房和人间的一样,这还是蔺浮玉第一次在临云宗里看见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乳白色的薄雾在空中蔓延,青年半倚着灶台,拿着錾子在铃铛型银球上刻刻画画,动作认真细致。注意到蔺浮玉,青年停下手中的动作,抹去银球表面的银屑,抬眸看了蔺浮玉一眼,颔首示意他进来。
  蔺浮玉躬身行礼:“仙尊。”
  “有劳你,”容涯语气温和,“会煮花茶吗。”
  蔺浮玉不明深意,点头道:“会。”
  容涯点了点流苏花叶,说:“劳烦。”
  蔺浮玉本来是来送东西的,稀里糊涂留在这里煮茶。
  传说镇山神树的花叶有一种极其玄妙的功效,可以静心安魂,涤净灵气中的杂质,不过这只是蔺浮玉听说的而已,毕竟没人敢真去薅镇山神树的花叶,这一次还是他跟神树说容涯仙尊要,神树主动给他的。
  霜雪天里的仙尊远没有主殿里那般清冷压人,青年慵懒倚着灶台,垂首雕刻银白铃铛,看起来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清贵书生。
  他不经意抬眼时,意识到蔺浮玉的疑惑,说:“不必拘束,本尊又不会吃人,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
  “弟子听说,神树的花叶可以安魂静心,纯洁灵气,”蔺浮玉心有不解,“可是弟子没有任何安魂静心的感觉。”
  蔺浮玉说完,又猜测:“或许泡茶饮用之后才有如此效用。”
  容涯莞尔笑了会儿,垂眸在铃铛上刻花,语气清温:“你喝一口就知道了。”
  蔺浮玉问:“可以吗。”
  青年点头。他看着蔺浮玉,眼中没有白日里的冰冷和高高在上,反而是带着笑的,就像一个脾气很好的同龄人,耐心等着蔺浮玉的反应。
  蔺浮玉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花茶,这茶还没来得及放糖,入口还带着茶坯的清苦。
  茶水入喉,蔺浮玉尝试着运转灵气。
  体内灵气没有任何变化。
  这和传言中很不一样。蔺浮玉迟疑着,容涯略偏了下头,将一袋冰糖递给他,道:“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些作用,这些花叶的用处在驱魔除祟,你若是堕魔了,喝了这个可以清醒一些。”
  “加三块糖。”他说。
  “这是给袖袖的吗?”蔺浮玉意会,他顿了一下,一颗心提起来,问,“仙尊,除了乌山剔骨,还有别的法子拔除魔骨吗。”
  “袖袖?”容涯琢磨了下她的称呼,安静看了蔺浮玉一会儿。
  心想,袖袖的亲哥哥啊,这样喊也并非不能接受。
  青年垂眸,目光虚虚落在乳白色水雾里,说:“没有别的法子,但会剔骨的并非只有乌山。”
  他说着,轻哂:“多少年了只会这一招,真是不长进。”
  蔺浮玉不明所以,却隐约意识到仙尊的愠怒。
  他离开前,问容涯主殿外的弟子们该如何处置。冰柱还没有撤下,至今没人敢走。
  容涯摩梭了下铃铛,漫不经心道:“寒冰狱里跪三天吧。”
  别说在临云宗,就算是全仙门,都很难找出比寒冰狱更难熬的地方,寒冰狱里跪三天,降一个境界都是轻的。
  ……
  夜里,月上中天,缀满白花的树枝擦着窗子伸进来,花枝上盈满月光。
  蔺绮睡得并不安宁。
  她像是跌进一场迷茫大雾。
  烟雾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阴森的气息像一座囚牢,死死罩着她,无数冷枪暗箭射向她,鲜血滴答滴答落下来,轻而缓慢的声音冰冷得让人发疯。
  长久以来积压的恶念如疯长的枝桠,一下一下抽打她的心脏,脑中无数个嘈杂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斥骂、诅咒、蛊惑……
  蔺绮的情绪近乎崩溃了,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往前跑,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忽而,她脚下踉跄,跌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蔺绮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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