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声音很轻：“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可理喻？”
顾时序蹭了蹭她的鼻尖，说：“完全不会，相反，我很开心。”
她抬眸，不解地看向他，她们距离太近，近到她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中看到她疑惑的眼睛。
他说：“以后会注意，让我的黎黎多一点安全感。”
自那之后，她没再见过顾时序和姜惠然单独讲话的画面，但她却常常能遇见姜惠然，她俩是同一专业却不同班的同学，日常有很多共同的大课，有时也会一起上实验课，基本每天都能在学校的这里或是那里碰上。
她会听到同学们讨论又有哪位风云学长高调的追求姜惠然，又是如何被姜惠然毫不留情的拒绝，她习惯独行，却总向阮黎释放善意。
大家都不理解姜惠然为什么会和阮黎做朋友。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在姜惠然单方面的持续示好之后，她俩也慢慢算得上朋友，姜惠然很会拿捏分寸，从不逾矩做一些让她不舒服的事情，知晓哪天她和顾时序有约，她总会在顾时序出现后及时离开，慢慢的，她拔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心里生出的那根刺，也会懊恼于恋爱让她失了分寸，在有一天成了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这之后，她放下心里的成见，慢慢与她成了更亲密的朋友，顾时序对此没什么看法，她一向是个情绪内敛的人，有熟识的人在她身边，他也更放心一点，有时周末出行，她也会想，三人行或许也是不错的体验，这种时候，倒是会被顾时序主动拒绝。
最后一次遇见姜惠然，是在妈妈住院时的医院走廊，那天，她去餐厅帮妈妈打饭，却在医院走廊无意间撞见姜惠然和顾时序妈妈同行的画面，一开始她并不知晓姜惠然身旁的知性女士是谁，俩人背对着她在窗口取东西，她正打算等俩人转身主动打个招呼再去餐厅，却瞧见那位女士在接过窗口工作人员递出来的单子后，挽着姜惠然的手臂感叹：“还是女儿贴心，也不知道我们阿序有没有这个福气把你娶进门。”
乍然听到“阿序”这个称呼，她愣在那里。
姜惠然略感怅然的轻声笑着，而后说：“程阿姨，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他有女朋友的，俩人是高中同学，现在又一起在临城读书，感情很稳定。”
程云岚讶异，自家儿子从没和她聊过感情相关。
她在俩人转身前想要避开，却不曾想身后会有抢救车经过，无奈，她只得停下脚步让路，等抢救车离开之后，再抬眼，就这么撞进姜惠然惊喜的眼神中，“阮黎，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勉强笑着，回：“我妈妈在这家医院住院。”
一旁程云岚女士问姜惠然她是谁，她和顾时序的关系就这么暴露在了顾时序妈妈面前，时至今日，她也没搞清楚姜惠然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如当年她对她的道歉里说的那样，她并不知道顾时序从没和他妈妈提过她，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不想抱着恶意去揣测别人，毕竟在她们相处的那两年中，她得到过姜惠然真心实意的帮助。
......
......
“好久不见。”
姜惠然的问候声把阮黎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抬眼，望向坐在她对面的女生，在小山南碰上后，姜惠然主动提出和她聊几句，故人重逢，她应下了姜惠然的邀请，和她一起来了小山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阮黎收拢思绪，回了句：“好久不见。”
姜惠然像是一位情真意切的老朋友似的，问她当年退学后去了哪里，如今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的国，她一一作答，这些经历，没什么好隐瞒的。
一番寒暄之后，阮黎想离开，对上她的脸，她不免会想起那些苦涩回忆，姜惠然似是瞧出她的意图，她切入正题：“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怪我，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他从没和程阿姨提起过你。”
阮黎望着对面那张写满不安的脸，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看，有些往事，该让它随风飘散，问题的症结并不在姜惠然身上。
她说：“没，都过去了，只是想到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可能要先走一步。”
姜惠然：“你，回国后见过他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阮黎静静望着问话的人，没应声。
下一秒，又听见她接着说：“我朋友的那些话，你别在意，就是一些共同朋友，平日里喜欢开玩笑，顾时序他这两天在杭城参加活动，应该会很快回临城的，你回国后，应该还没有见过他吧。”
阮黎忽而很轻的笑出声，“我这次回国的具体工作行程，是参加一档音综节目，临城卫视，《音乐制作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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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是吗, 那挺好的，之后我们应该会比较常见。”
话到这里，姜惠然有意停顿几秒, 阮黎安静坐着，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音乐制作室》是我们公司和临城卫视联合策划的新节目，当时前期招商效果不太好，我又正好负责艺人邀约这一块, 那段时间心情就很沮丧，第一次接手项目就出状况。”
姜惠然歪了下脑袋, 原本淡然的神色平添几分笑意，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甜蜜往事。
“有天我去拜访程阿姨, 你还记得她吧，你们三年前见过，她就把这事随口跟顾时序说了，让他看哪里能帮得上忙的话就帮帮忙。”
“后面顾时序联系我，和我说如果哪里需要他可以直接和他讲，你知道的, 现在的市场就是流量为王，他以前从不参加综艺的，如果我能邀请他加入, 那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其实我当时也没报什么希望, 就象征性的提了下，但完全没想到他会应下，放出他这块收视招牌后, 其他同事陆续又邀请到几位歌手加入, 项目才算正式落地。”
姜惠然语速越往后越慢, 她有意为之，因为她不想错过阮黎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变化，结果令她十分满意——
她看着阮黎唇边的弧慢慢放下，看着她眼中怔然错愕交替，也看着她重复提唇角的动作。
曾经，她强忍着所有心酸苦楚，亲眼看着她喜欢的男生和另一个女生你侬我侬，这种滋味，终于在这一刻，也让阮黎感受了一回。
目的达成，姜惠然脸上笑容愈发明媚：“既然你今天工作上还有事，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前段时间忙着支援另一个项目组，一直没得空去现场看看节目录制，最近已经闲下来了，等第一轮舞台彩排，我应该会到场，届时我们再接着叙旧。”
言毕，姜惠然拎起放在桌边的手包，拿出车钥匙晃了晃，“你是要回舟山影视基地那边吗，送你一程？”
阮黎跟着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静如常，“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好，那再会。”
话音落下，姜惠然转身，没做任何停留的扬长而去。阮黎站在原地，耳边响彻姜惠然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踩在地上，也像是踩在她心上。
阮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店的，原本在她的计划里，今天送走阮怡后，她要直接赶回影视基地，顾时序参加的SK盛典慈善晚宴六点钟开始，届时会有电视转播，她会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守着屏幕观看有他参加的每一场活动。
可她没想过她会再遇见姜惠然。
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可笑过，就算当年离开时，她都没有用恶意揣测过那时姜惠然的做法，到今天，她终于看清姜惠然心中所想，她真是厉害，对顾时序藏着这样深的心思，还能在她身边若无其事的和她做朋友，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真的着了她的道。
阮黎站在路边，望着柏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声、汽车偶尔的鸣笛声、风吹叶动的簌簌声，很多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她却什么都听不到，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姜惠然在咖啡店最后说的那番话。
得知顾时序会参加《音乐制作室》那一刻心里有多欣喜，此刻就有多难过，那时她觉得这是上天垂帘，给了她可以再遇见顾时序的机会，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原来，是因为姜惠然他才愿意打破原则，参与录制。
也不是没有对姜惠然的话产生过怀疑。
若是在从前，她可以在心底挣扎一番后，当面向顾时序问出她的困惑，问他这是不是真相，可现在，她要怎么问，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
姜惠然是他妈妈一早看中的儿媳人选，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交情，自己离开的这三年，姜惠然是以什么姿态出现在他身边。
心里像是忽然被针刺了一下，阮黎晃晃脑袋，努力放空被姜惠然的话影响的思绪。
有些事情，说来容易做来难，譬如此刻她愈想放空，愈发控制不住自己。
她站在路边，放任杂乱思绪无声斗争。
不知过去多久，沥沥秋雨毫无预兆的落下来，阮黎的衣衫很快湿透，她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又在雨中等待了好久，才拦停了一辆空车。
司机师傅瞧见她狼狈的坐进车里，从车门储物格里取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姑娘，等很久了吧，这天气也是怪，白天日头那么大，说下雨就下雨。”
阮黎谢过司机师傅，胡乱抽出两张纸擦拭着身上的水迹，纸巾轻易被衣衫上的水迹阴透，她擦了两三次，没有擦干身上任何一处，索性放弃继续做这无用功。
路途遥远，中间司机师傅有意和阮黎聊几句打发时间，可看着后视镜里神情落寞望向车窗外的女孩，明显没有一点攀谈心思，他收回视线，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提了提车速，谁被淋成落汤鸡后还会有聊天的心思呢。遇见这种鬼天气，心情被影响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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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舟山影视基地到了，您说的酒店应该在基地里头，车不让进，劳您走一段。”
出租师傅中气十足的说话声让阮黎回神，她递还回去剩余的纸巾，扫码付了车费，再次道谢后，拉开车门下车。
师傅好心，停车的位置下车走两步就到影视基地门口，这个时间点门口空无一人。
骤然离开密闭的车厢，凉风伴着细雨斜打在身体上，阮黎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沿着建筑檐廊，快步往酒店方向走过去。
此刻遍布周身的冷意让她顾不得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进到酒店大厅，没了冷空气的吹拂，身体渐渐回暖，阮黎忽然觉得头有点晕，大约是今天受了凉，她按了按额头，大步走向电梯处，按下上行键，等待电梯到达。
中间电梯停留在餐厅一层，碰上同节目组的制作人选手用完餐进电梯，瞧见她浑身湿透，客气问了句：“怎么淋成这样？”
她说：“今天有事外出，没料到会下雨。”
对方感慨：“这天气是挺怪的，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阮黎礼貌笑笑：“受凉了，回去冲个热水澡就行。”
泛泛之交，言止于此。
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阮黎挥别同事，迈步出了电梯。
往房间走的途中，意外听见谢新路的声音：“阮黎？”
她听声回头，撞进谢新路关怀的目光中，谢欣路上下打量她几眼，皱眉不解：“不是去赴约，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她简单两句回了谢新路的话。
言毕，谢新路走近，关切道：“你这只冲热水澡可不行，我房间有感冒药，你先回去冲澡，一会我给你送过去。”
阮黎微笑应下，恰巧她想从谢新路这里，验证一下姜惠然的话。
半小时后。
阮黎在谢新路的注视中吞下药片，她端起热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才作罢，放下杯子，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谢新路：“你当时是怎么知道《音乐制作室》这个节目的？”
谢欣路被阮黎问得一愣，不晓得阮黎怎么话锋突转至此，却还是认真思索几秒后作答：“算是前辈推荐吧，说这个节目的赛制对新手制作人挺友好的，让我来试试，我就报名了。”
“怎么个友好法？”
“就节目的拟邀歌手都很知名啊，全是实力唱将，如果不是这个节目，我现在哪有可能跟她们合作。”
“你还记得节目最开始宣传的时候放出的拟邀歌手都有谁吗？”
“怎么突然问这些？”谢欣路内心疑团更大，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都是因何而起？这么想着，她也就直接问了。
阮黎：“我记得节目当时宣传的是不是还有情歌天后黄允音，今天回程路上看到她的巨幅广告牌，突然想起来这茬。”
谢新路了然地笑：“这样啊，有黄允音吗？不记得了，当时宣传的时候不是铺天盖地说这是顾时序出道后参加的首档综艺吗，赛制又挺新颖的，所以在网络上也算激起了一些水花，我当时收到邮件被选中还兴奋了好一阵呢，想着能跟大咖合作。一轮游或是两轮游也很值啊。”
谢新路的这番说辞无形中好似印证了姜惠然的话，阮黎语塞，一时无言。
谢新路并未察觉阮黎那些心思，自动开启另一话题：“你是不是还没看今晚SK盛典的慈善晚宴，内娱抓马盛宴，真是名不虚传，女明星们争奇斗艳，硝烟无声，网友评论乐死我了。”
谢新路举着手机屏幕到阮黎面前，晚宴出席艺人排成几排的大合照，近百位艺人，阮黎却在合照中一秒捕捉到了顾时序的身影。
努力压下去的那番话，因为当事人，再度浮上心头。
阮黎移开视线，端起手边水杯，强压着心中思绪，谢新路瞧出她没什么攀谈欲望，收起手机，道：“你今天淋了雨，身体不舒服，应该没什么八卦心思，不好意思哈，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阮黎勉强笑着，送走了谢新路。
躺在床上，大概是因为了淋了雨，又吃了药，头很快变得昏沉，睡过去的前一秒，阮黎在心里想，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最好这一觉，能带走她今天所有的烦恼。
中途，阮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房间内漆黑一片，她睁开沉重的双眼，摸过来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这糟糕的一天，真是漫长。
她是被头痛感疼醒的，这会醒过来才发觉，不止头疼，全身都泛着酸疼，耳朵也嗡嗡作响。
阮黎抬手摸了摸额头，触手的滚烫感，她大概是发烧了，这个时间点她不好再联系谢新路拿药。
明天还有彩排，她强撑着坐起穿衣，预备去酒店前台询问是否有常备药物。
到前台，值班工作人员撑着下巴在犯困，阮黎踌躇几秒，声音很轻的开了口：“你好，打扰一下，不知道前台这边有没有常备药物？”
话音落下，大概是声音太轻，前台没有任何反应，阮黎思虑几秒，手指弯曲，敲了两下前台桌面。
敲击声后，前台缓缓掀开眼皮看过去。
对上前台困意明显的眼神，阮黎重复：“想问一下前台这边有没有常备药物？”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两道声音。
一道是前台的哈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