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耐着性子问:“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没事。”白悦宜笑了笑,“听说薄二哥新婚,特地来祝贺的。”
“哦,谢谢呀。”宋时晚弯了弯眸,和她道谢。
正准备换个地方继续偷闲,白悦宜挡住宋时晚的去路,故意道:“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二哥之前都没带你参加过宴会吗?”
宋时晚顿住脚步,笑道:“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我是从乡下来的。”
“你……”宋时晚这么一回答反倒把白悦宜整不会了。就好像重重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轻飘飘,不得劲。她顿了顿,生气道,“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
“听得懂。”宋时晚认真点点头,反问道,“你是不是没看出来我不想理你?”
“你!”白悦宜哪儿受过这气。她在家里都是受宠的那个,在外面也是姐妹间众星捧月的存在,别说故意挑衅了,所有人都不敢说她一句不好。
这个乡巴佬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
她不悦地眯起眼,冷冰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宋时晚摇摇头,坦然道:“不知道。”
自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就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也挺好玩的。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不知道二哥看上你什么了。” 白悦宜哼了声。
宋时晚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问:“你是……孟小姐?”
宋时晚的神色不由地认真了几分。
她自然知道薄屿辞有个“前未婚妻”,但也只知道对方姓孟,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宋时晚并不清楚。听闻对方性格娇纵,毕竟是自己“抢”了人家的未婚夫,人家跟自己闹情绪,她能理解。
但是……那位孟小姐不是在国外么?
回国了?
宋时晚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对面的女生道:“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抢了别人的男人还想在正主面前耀武扬威?”
宋时晚听明白了。
她压根不是那位孟小姐嘛,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呀。”宋时晚还是那般温软的笑意,“明明是你先来找我的。”
“不过……我猜你也不是那位孟小姐。”宋时晚笑意更甚,用细白的指尖轻轻指了下白悦宜身上的礼裙,“我听阿辞说孟小姐家里很有钱,应该不会穿这种高仿的裙子来参加这种重要场合。”
白悦宜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宋时晚的话,她不由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宋时晚眨了眨眼,又重复了遍:“我说,你的裙子是假的。”
“你——”
“我刚刚就看了很久,现在可以肯定你这条裙子是假的了。”
“你!”白悦宜本来是想给宋时晚找不痛快的,没想到这人不仅听不懂好赖话,还诬陷自己买假货?
她快速扫了眼身旁几个姐妹,凶狠地对宋时晚道:“你个乡巴佬懂什么?!这是Nyx的春季限定,全球限量的!你这辈子挣的钱都买不起一条,你懂什么?!”
Nyx是近期很火的女装高定品牌,设计优雅前卫,每条裙子都是匠人纯手工缝制,产量很少,全球限定。
白悦宜身上这条就是今年春季最火的款式,方才被一众姐妹艳羡半天。现在莫名其妙跳出来个人说自己这条裙子是假的,白悦宜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宋时晚朝她认真点点头,一板一眼道:“我当然懂呀,我就是做这个的。Nyx一直以来的刺绣都参考了国内的工艺,像这里的花瓣用线太粗了,排针也不够虚,想要展现的透明感差了很多。你这条虽然做工还算精致,但工艺水准远远达不到Nyx的标准。只能说是一条不错的高仿。”
“你——”白悦宜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看了看身旁几个女生。
她们似乎被宋时晚的说辞说服了,全都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
白悦宜自然知道自己这条裙子是怎么搞到的。那么难定的裙子,自己排了一年都没排到,便买了条做工几乎一模一样的高仿裙子。她本想着反正就穿一次,别人也看不出来真假,既好看又能让人羡慕,一举多得。
可谁成想,竟然被眼前这个乡巴佬看出来了。
“胡扯!你个乡巴佬懂什么!”白悦宜脸上烧起火辣辣的温度,她凶巴巴朝旁边几个女生吼了声,“你们别听她胡说!”
“这位小姐,是不是假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宋时晚拍拍白悦宜的肩,似是安慰,“当然,我看你这么傻白甜,也有可能是被人骗了。以后有时间就多读读书吧,你这个样子被骗也能理解,下次别再被人骗了。”
“你!你个乡下佬!还轮不到你对我评头论足!”白悦宜哪儿受过这种气,她情绪激动,抬手就要扇在宋时晚脸上。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愤怒的一声:“你在做什么!”
白悦宜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便被宋时晚轻而易举地捉住。
她看着文文弱弱的,力道却不小。
白悦宜转身看了看正向几人这边走来的男人,又看了看面前的宋时晚。她想把胳膊从宋时晚手中抽出,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怒了,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按住白悦宜的胳膊,凶巴巴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白悦宜低头看了眼旁边满脸怒气的小男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薄霄宴摁着白悦宜的胳膊,气冲冲对薄屿辞道:“阿辞!她欺负你老婆!”
宋时晚眨眨眼:“……?”
白悦宜也愣住了,讪讪道:“小宴,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她呀。”
“我都看到了!”薄霄宴愤慨道,“你要打她!”
“我没有……”原本冲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白悦宜忽地有些委屈。
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她要打人,明明是宋时晚仗着自己和薄屿辞的关系,盛气凌人。就算她反手下来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都无处可躲。
白悦宜越想越委屈,泪珠顺着眼眶,差点落了下来。
她这一哭,薄霄宴也愣了,他看了看白悦宜,又看了看宋时晚,自己都不确定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你……”
他松开白悦宜的胳膊,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薄屿辞走过来。
他神色淡然地望了几人一眼,淡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宋时晚身上,宋时晚似乎也在看他。顿了顿,他道:“时晚说。”
薄屿辞的意思很明了,不论宋时晚说什么,他都只相信她的说辞。
白悦宜心下更难受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薄屿辞偏袒谁。虽然她刚刚明目张胆地嘲讽宋时晚,看不起她,但这些她绝不敢在薄屿辞面前说那些。
“二哥……”
白悦宜还想挣扎下替自己辩解,薄屿辞冷漠地剜了她一眼。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蔫了下去。
宋时晚握着白悦宜的手臂,很快恢复往日温婉的笑意。
她笑道:“阿宴误会了,这位小姐刚刚是在给我欣赏她的手链。”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白悦宜手上的红宝石手链。
“对、对……我们在看手链……”白悦宜讪讪。
宋时晚松开她的胳膊,故意凑近白悦宜几分。
原本脸上挂着的温软笑意突然消失,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白悦宜道:“我这是在帮你。你这巴掌扇下来,打的可不是我的脸,是薄家的脸。薄家……你惹得起么?”
“你——”白悦宜一怔。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宋时晚已然放开了她。
她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意,似乎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时晚回到薄屿辞身边,挽住他。
她弯着眸,像是对薄屿辞说,又不像:“可惜呀,这位小姐的手链和裙子一样,都是假的。”
-
和薄屿辞一起离开,宋时晚轻轻舒了口气。
刚刚要不是她反应得快,白悦宜那巴掌就扇下来了。
那得多疼啊。
宋时晚忍不住摸摸脸颊。
一旁的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淡声问:“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啊……”宋时晚眨眨眼。
“就是就是!她明明就是在欺负你!”跟在两人身边的薄霄宴也终于反应过来。
白悦宜那个动作明明是要打宋时晚的,哪里是在欣赏手链。
“小家伙,和你有什么关系。”
薄霄宴目前还没有宋时晚高。
宋时晚俯身,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脸。
别说,小家伙脸圆圆的,肉也软软的,还挺好捏。
宋时晚没忍住,又多捏了两下。
薄霄宴像是被人凌.辱了似的,不悦地蹙起眉,往后跳了一步:“你好烦!我讨厌你!”
宋时晚反而笑意更甚,逗他:“讨厌我怎么还替我说话呀?”
薄霄宴嫌恶似的拍开她的手,小脸皱作一团,就是不承认自己关心她:“谁替你说话了!我就是……我就是……”
薄霄宴“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只好嘟囔道: “这是我作为长辈该做的事而已!”
宋时晚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这女人真的很讨厌,就会调戏他!
薄霄宴脸颊涨得通红,不开心地把脸扭到一边。
“行了,你在外面玩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三奶奶该着急了。”薄屿辞拍拍薄霄宴的脑袋。
薄霄宴仰头望向薄屿辞,小心翼翼辩驳:“可是母亲说我可以呆到宴会结束。”
薄屿辞轻叹一声,只好道:“那你去找阿宸玩会儿。”
“可是我……”薄霄宴敛了敛眸。
和薄屿宸有什么好玩的,他就喜欢跟在薄屿辞身边。
见薄霄宴半天没听懂薄屿辞的意思,宋时晚好笑道:“他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薄霄宴这才意识到,原来薄屿辞是这个意思。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
小家伙也太可爱了。
薄霄宴凶巴巴瞪她一眼。
这个女人真的很烦人。
薄霄宴又在两人旁边站了会儿,似乎不舍似的,最后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离开前,他在兜里翻了翻,将什么东西塞进薄屿辞的手里。
“我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一板一眼对薄屿辞道。
等薄霄宴离开,薄屿辞摊开掌心,发现里面躺着一颗梅子糖。
宋时晚也好奇地看了眼,不由得笑出声。
“我就说他很喜欢你吧。”她嗔笑道。
薄屿辞牵起宋时晚的手,将糖果放进她的掌心。
他淡声询问:“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宋时晚眨眨眼,意识到他提的是什么,她眉眼间柔和了几分:“没有必要呀。她又没有伤到我。她看上去家里应该蛮厉害的,闹太难看,以后你也不好做。”
薄屿辞将她揽进怀里。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沉声道:“以后不要考虑这些。我将你娶回来,不是让你受欺负的。”
“放心,我没事。”宋时晚弯起眸,“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反倒是她,可能有些被我伤到了。”
薄屿辞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他认识白悦宜,也清楚白悦宜娇纵刻薄的性格。
刚刚怎么看都是她在欺负宋时晚。
宋时晚坏笑了下,不置可否。
她刚刚和白悦宜说她那条手链上的红宝石是假的,其实是故意的。
她学的是刺绣,又不是珠宝鉴定,哪里清楚白悦宜那条手链的真假。
但像白悦宜这种人,自大,敏感,多疑,不能接受别人说她一丁点不好。
即使宋时晚只是随口一说,她都会情绪波动,对那条手链产生怀疑。
她自己的性格就能让她受不少苦,根本不需要宋时晚多做些什么。
薄屿辞叹了声:“以后不喜欢这种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
宋时晚仰头望他:“没关系呀。你不用考虑我,就算我不来,你照常参加就好。”
这种商业晚宴说白了就是用来社交,互换资源的,对薄屿辞来说,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宋时晚参不参加其实都无所谓,但薄屿辞没必要因为她不喜欢而减少这类应酬。
她作为他的合约妻子,理应支持他的工作,而不是给他的工作设障碍。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
宋时晚有点不开心:“怎么了呀?我哪里说错了吗?”
迄今为止,她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还算称职。
薄屿辞揉揉她的脑袋,就像刚刚揉薄霄宴脑袋那样。
他眼底浸着笑意,对宋时晚道:“嫣嫣,这种场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扫了眼四周:“你没发现,他们都带着女伴么。”
宋时晚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确实大部分男人身边都跟着女伴。
“带不带人,带什么人,都有规矩。如果已婚的男人不带夫人出席,抑或带的是别人,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
宋时晚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似乎他说得有些道理。
“那……你结婚前要怎么办?”宋时晚问。
“看情况。有些场合没那么多规矩,就自己来。如果必须带女伴的话……”薄屿辞扫了眼宋时晚,宋时晚倒是没别的情绪,只是好奇地望着他。他继续道,“就带蒋珊。”
蒋珊是薄屿辞的助理且已婚,自然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时沉默,薄屿辞见宋时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轻笑着问:“在想什么?”
“没有……”宋时晚回过神,坦然道,“我就是在想,刚刚那个女生应该是喜欢你的。之前追你的女生应该很多吧?你就没有喜欢的,想当做女伴的人吗?”
薄屿辞顿了顿,道:“有,嫣嫣。”
宋时晚眨眨眼,她还来不及深想,便听薄屿辞淡声问她:“你呢。”
“呃……”宋时晚不由蹙起眉,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母胎solo的25年。
她对自己的认知一直是,踏踏实实学习,踏踏实实经营阿婆留下的绣店,平时交际很少,似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异性。
她每每看到其他人分享生活,都会感慨为什么人家可以活得那么精彩,她的生活好像就是按部就班的,平平淡淡的。
但宋时晚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思索片刻,她认真道:“好像没有哎。我身边没什么异性,也没人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