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兰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不知身在何处,险些从炕上滚到地上,夏辰安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接住,麻花辫擦过鼻尖,好香。
林兰兰站稳后,扫了眼周遭,纳闷地嘟囔道:“天怎么黑了?”
她不是在跟夏家人吃饭吗?她的羊肉泡馍呢?她甜滋滋的鸡汤呢?还有她的红烧肉和八宝茶!
夏辰安伸手拉了下墙上的灯绳。
林兰兰挡了下,适应过来,放下手,就看到站在灯下的夏辰安,整个人都反射着迷人的光亮,就像梦里故乡的太阳。
她的眼神过于炙热,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夏辰安突然玩心大起,向前一步,一双桃花眼意味不明,似笑非笑地与之对视,片刻后,他问:“好看吗?”
林兰兰眨了眨眼睛,点头。
夏辰安模样长得好,从小被人夸到大,对于这种赞美,他早就习以为常,心如止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唯独林兰兰,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再也简单不过的点头,心湖却一下荡漾开了。
嘴角根本压不住,他这个该死的美貌。
夏辰安将手插进裤兜,傲娇地抬起下巴,又问:“梁其友好看?还是我好看?”
林兰兰没有任何犹豫,“你好看。”
“所以喜欢我?”
林兰兰不可否认,在联谊活动上,之所以注意到夏辰安,就是因为他这张脸,笑得来格外好看。
眉眼烫人,就像太阳。
千岁兰除了喝水,最喜欢晒太阳。
“就因为这张脸?”夏辰安眼里笑意褪去,黑得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兰兰还是点头。
没有一点人格魅力,夏辰安太受打击了,苦口婆心劝道,“红颜易逝,美人迟暮,如果你只是喜欢我这张脸,我劝你还是不要喜欢了……”
了解一下我这个人,你会发现——
“嗯,不喜欢了。”林兰兰听话得让人抓狂。
这么轻易放弃,果然不是发自内心,肯定还在跟梁其友怄气,想用他激对方。
好气哦,夏辰安一头冲出房间,郁闷地蹲院墙角抽烟。
林兰兰气定神闲地倚着门框,看着烟雾袅绕中的夏辰安,突然想起来自己看过的《西游记》,里面小妖精出场都这个样。
她偷偷喜欢就好了,就像她喜欢太阳,不会跟别人说,这是小花仙林兰兰的小秘密。
吃过晚饭,夏母让夏辰安送林兰兰回去,夏辰安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林兰兰安静地跟着,送到夏家门口,夏辰安将脚边的小石子踢飞出去,直到光溜溜一颗不剩,才终于跟林兰兰说:“如果你一定要喜欢,我也没办法不是?”
“不是,有办法,”林兰兰认真地摆手,怕他不信自己,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我保证不喜欢你了,夏同志,你不必烦恼。”
夏辰安彻底没了脾气,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精神,剑眉一挑,“随便。”
夏同志答应了,她可以偷偷喜欢他!
“夏同志,等我一下。”林兰兰小跑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的是上次夏辰安借她穿的军大衣,双手毕恭毕敬地递过去,“谢谢你,夏同志。”
夏辰安怔住,这什么意思?是要彻底跟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吗?夏辰安异常烦躁,接过军大衣转身走了。
不经意瞥到站在院子里的梁其友,原来是娃娃亲回心转意了,他连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夏辰安折了回去,掏出兜里的大白兔奶糖给林兰兰,跟人道别:“再见,林同志。”
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不到两秒,迅速拉开。
林兰兰目送夏辰安离开,梁其友心情不佳,阴阳怪气地开口:“人走远了,还没看够?”
林兰兰没理他,径直回房间。
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梁其友不高兴地追上去问:“林兰兰你什么意思?”
他把退亲消息宣扬出去,每天接送唐文莉上下班,是想她哭着求他原谅和好,结果,等了好几天,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这才坐不住自个儿搬回来住,林兰兰在家看到他,不该感恩戴德流泪满面吗?为什么看都不看他一眼?却对夏辰安怎么也看不够?
林兰兰头也不回地回答:“你不好看,夏同志好看。”
“够了!林兰兰!你到底有完没完?别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你当我什么人,吃夏辰安的醋,这辈子都不可能。”梁其友怒吼道,“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喜欢你,不管你跟谁好,我都不会在意的。”
“我也最后说一遍,我不喜欢你。”
梁其友自尊心作祟,不相信,跟狗皮膏药似的,还想缠着林兰兰,林兰兰啪地一下关上门,梁其友一鼻子撞上去,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梁母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大惊失色地叫嚷道:“儿子,鼻血,你流鼻血了!”
门外鸡飞狗跳,林兰兰脱了鞋上炕,拿出夏辰安送她的大白兔奶糖,慢吞吞地剥了糖纸,放进嘴里,奶香炸裂,甜味四溢,林兰兰眯起眼睛,往后一躺,两条腿搭在炕边,两根手指捏住玻璃球,对着吊在梁上的灯泡,左右看看。
心情好好,腿晃起来。
夏辰安回到家,一家子立马围过来,夏母问他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又不喜欢她。”夏辰安抽着烟,火星一闪一闪,映在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失魂落魄。
我信你个鬼,不喜欢,对人那么上心?
夏辰安穿上军大衣往外走,“妈,这事以后别提了,我来这,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不是谈情说爱。”
嘴上这么说,偷偷扒拉着军大衣闻了又闻,好香,是小林同志身上的味道,太神奇了,小林同志怎么跟小花一样香?
小林同志跟娃娃亲和好了,以后都不会来找他耍了,再也不闻到这么甜的花香,想到这里,夏辰安决定接下来一个月都住车间。
继续闻军大衣,嗅啊嗅——
夏辰安给自己一大嘴巴,妈的!干嘛呢?狗啊!
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夏母摇头。
“大哥晚上都回来睡了,三哥怎么还出去?”夏辰静问夏母。
知子莫若母,夏母笑道:“苦情戏知道吗?”
“三哥太有心机了。”夏辰静想到什么,不解地又问夏母,“兰兰姐那么喜欢喝八宝茶,临走时妈你怎么没送她两袋?”
夏母递过去一个眼神:你不懂。
夏辰静确实不太懂,她妈那么大方一人,兰兰姐又是三哥的心上人,她不该舍不得两袋八宝茶才对。
而且她看得出来,她妈也喜欢兰兰姐。
夏母走出堂屋,站在院子里,指点江山,“过两天去挖几株美人蕉回来种在这块,等花开,老三就可以跟小林坐院子里赏花喝茶了。”
夏辰静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送茶不如邀人来家里喝茶,这样多相处才好培养感情。
一场黄风过后,天气神奇转暖了。
为制作冻疮膏,林兰兰起了个大早,去供销社排队买羊肉,她也没想到自己吃羊肉会醉,醉后还开花……好在没人发现,要是被抓个正着,她是不是会被当成怪物送去研究所?
她觉得不会,夏同志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尤其是夏同志和夏婶子,一个送她好甜的奶糖,一个做饭那么好吃。
想到这里,林兰兰嘴馋地抿了抿嘴,取下水壶喝了口水,事实证明,对于吃的东西,她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挑嘴,好吃才想吃,比如夏母煮的东西,不好吃就一点胃口没有,比如梁母煮的东西。
羊肉卖得快,排到林兰兰就剩小一斤板油,还是前面那个大婶嫌弃不要,才轮到的林兰兰。
那么早过来排队也没买到,夏同志买那么多羊肉,前天大半夜就来了吧?
夏同志真是好人,为了请她吃羊肉,不辞辛苦,林兰兰决定好好报答他。买完羊肉,林兰兰称了半斤大白兔奶糖,奶香味很足,甜度也刚好,她很喜欢,可以一直吃,当饭吃,不过她要存钱买葡萄酒,所以每天只能吃两颗解馋。
等她有钱,就买一屋子的奶糖和葡萄酒,也不出去打工赚钱,一天到晚坐屋子里,一口葡萄酒一口奶糖。
梁老爷子喜欢吃芝麻饼,林兰兰买了小半斤,去医院前,先把东西送回梁家,梁老爷子吃到芝麻饼,笑得合不拢嘴,林兰兰出门的时候,老爷子追着一直念叨,“厂里斥巨资从北城聘请了一位工程师,最多一周就能过来,到时候梁爷爷介绍你们认识?”
第18章 018
◎偷他回来◎
“梁爷爷,我不想相亲。”我想转正,我想赚钱,我要买大白兔奶糖还有葡萄酒,林兰兰心存志远。
梁老爷子心疼地摇头,安慰道:“小兰,听梁爷爷一句劝,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梁其友那个兔崽子回来求你,咱也不能再跟他好了,他不值得,顾师值得,梁爷爷看过照片,模样俊得很,跟你绝配,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小兰,你一定要相信梁爷爷的眼光,最后一次好吗?”
“梁爷爷,到医院了,您回去慢些。”林兰兰跟梁老爷子分开后,转身往妇产科走,在大门口,碰到梁其友和唐文莉,她眼睛不带眨一下地从两人前面走过去。
走出好远,梁其友还在看,唐文莉拉拉他的衣袖,“其友,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梁其友回神,却还是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句:“好。”
林兰兰那个女人到底吃错什么药了?退亲消息放出去这么多天,他连续送唐文莉上下班,怎么还不见人哭着求他和好?
唐文莉将梁其友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妒火熊熊燃烧,梁其友跟林兰兰的娃娃亲虽然退了,他却好像越来越在意林兰兰,明面上接送她上下班,实际一直惦记着林兰兰。
林兰兰不搭理他,他反倒越来劲儿,照此以往下去,梁其友早晚离她而去。
不行!绝对不行!她重生回来,是想弥补上辈子遗憾,不是造成更大的遗憾。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是苦命女人的自我安慰,还不如生米煮成熟饭来得实际有效。”唐母给唐文莉出主意。
对比,唐文莉很不屑,她跟梁其友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用这么下三滥手段,简直对她是一种侮辱。
现在梁其友越来越在意林兰兰,唐文莉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只要他们是真爱,哪有什么羞辱一说,先把人栓在身边再说。
晚上林兰兰回去制作冻疮膏,羊肉味重,她往里面加了一些姜和花椒去腥,趁热搅拌,混合均匀,分批装进洗干净的药瓶里,自然冷却凝固成膏,冻疮膏就算大功告成。
林兰兰将冻疮膏带回屋,整齐地摆放在窗台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肉香,林兰兰想起在夏家吃的羊肉泡馍,虽然醉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味道好极了。
蹬掉鞋子,盘腿坐上炕,从床头柜上的布兜子里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吃,甜得她眯起眼睛。
要不是夏同志,她都不知道人类世界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完一颗,忍不住又拿了一颗,放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
她的脸很小,巴掌大小,却不是皮包骨,带一点婴儿肥,腮帮子鼓起一小坨,肉眼可见的柔软细腻。
她伸手戳了戳,陷进去小漩涡,觉得好耍,戳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嘴里的奶糖吃完,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做,从窗台上拿了瓶冻疮膏,林兰兰咬破手指,挤了两滴血进去,请晃几下,不见踪迹。
千岁兰不仅观赏价值高,也可以用来编织或入药,《陆川本草》就有记载:千岁兰有解毒、消炎、治疗疮痛之功效。
夏同志整个后背都冻烂了,普通的冻疮膏见效太慢,林兰兰为他制作一瓶特效药,药到病除,夏同志再不用受冻疮困恼,才能笑容依旧,滚烫灿烂。
一想到夏同志的笑,林兰兰嘴角跟着一挑,眼里艳丽漾开,似醉非醉。
“小兰你喝酒了?”梁老爷子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没闻到酒味,羊肉味倒是很重,还有淡淡的花香。
林兰兰两只手撑在身侧,歪头看着梁老爷子,一双丹凤眼氤氲着水汽,忽闪忽闪,“人家没喝酒啦~”
语气带着撒娇,脸上却不见表情,娇憨得很。
梁老爷子宠溺地摇头,叮嘱道:“你身子不好,烟酒最碰不得知道吗?”
林兰兰重重点头,葡萄酒那么甜那么好喝,跟夏母煲的鸡汤一样,所以不算酒,至于烟,好臭,她才不抽。
她也不喜欢那些抽烟的男同志,离他老远就能闻到烟味,不像夏同志,他也抽烟,但烟味不是很重,而且掺杂着皂香,不说好闻,至少特别。
“小兰,四合院那边有消息了,快则两个月拿回来,到时你有什么打算?”梁老爷子舍不得林兰兰,但也不可能把人一辈子圈在身边,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寄人篱下,她过得并不舒坦。
王秀芝一天到晚不给她好脸色看,梁其友那个兔崽子时不时回来添堵,别说小兰,就是他也想搬出去。
“你想搬出去,梁爷爷不拦你,”小兰懂事,怕他难过,梁老爷子主动提出,并安慰道,“反正四合院离厂子也近,梁爷爷每天都去看你。”
林家房产那座四合院,原主一拿到手,就被梁其友母子骗走,原主去过一次找梁其友,才知道唐文莉一直住在四合院。
梁其友用她的房子金屋藏娇,原主问梁其友为什么?
梁其友笑了,理所当然道,“我的房子,想给谁住给谁住,你管得着吗?”
现在房子没过到梁其友名下,林兰兰是四合院唯一的房主,那么多房间,她可以随意支配,一间放奶糖,一间放葡萄酒,屋顶和窗户都要贴上彩色玻璃拉花,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一进房间,五彩缤纷,多好看。
还有夏同志。
她觉得他比那个彩色玻璃拉花更好看,偷回来,挂墙上,睁眼闭眼都能看到。
“小兰,还有个好消息,”梁老爷子将胡思乱想的林兰兰拉回现实,摸着翘起来的小胡子继续说道,“顾师明天就能到,晚上我就安排你们见面怎么样?”
林兰兰看向窗台上的药瓶,“梁爷爷,明天我有其他约了。”
“跟谁?”梁老爷子警惕地翘起小胡子,“不会是对面木器厂的小夏吧?”
这些天他也听了不少关于林兰兰和夏辰安的流言蜚语,又是跳舞又是接生,前两天还去夏家做客,两人交往过于频繁,梁老爷子难免担心,小丫头被人拐走。
他不是对夏辰安有意见,只是对他为人不了解,肯定不如知根知底的顾江。
林兰兰不可否认地点头,“我做了冻疮膏,明天送过去。”
梁老爷子不死心,“这样好了,我让顾师送你过去,大晚上小姑娘走夜路不安全。”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梁老爷子不给林兰兰拒绝的机会,撂下最后一句话回自己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