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兰兰高兴地晃了晃腿。
荷包这么香,夏辰安以为是香料,没想到是一缕乌黑发亮的发丝,发丝为青丝,也就是情思的意思。
“喜欢吗?”林兰兰歪头看他。
“喜欢。”夏辰安视若珍宝地收好荷包,感动得不行,“长这么大,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媳妇,谢谢你。”
***
夏母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一是要给老三办婚礼,二是夏家老二要来了,夏辰年是老木器厂最年轻的八级技工,有他协助,技工组如虎添翼。
不管是第一件还是第二件,对于整个木器厂来说都是大喜事,万众期待。
这天周日,夏家老小一行人浩浩荡荡去车站接人,林兰兰也跟着去了,天气热,夏辰安怕她晒坏了,找了个阴凉地坐,又去买了冰棍。
夏辰年夫妇一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林兰兰优哉游哉地啃着老冰棍,夏辰安满头大汗地蹲边上打扇。
张翠萍小声地跟丈夫嘀咕:“那就是老三小媳妇啊,模样长得可真水灵,派头也端得真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资本主义小姐呢。”
“老三喜欢就行,你管那么多干嘛?”夏辰年提醒张翠萍,“还有,这话别当妈说。”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张翠萍敷衍一句,眼睛仍是盯着夏辰安和林兰兰,越看心里越不舒坦,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亲兄弟,差别怎么这么大?
一路上她又是照看娃又是伺候爷们,好不容易熬到下车,还得大包小包抗行李,她是他们老夏家的马还是牛?
看看人家夏老三多疼自己媳妇,当牛做马,毫无怨言。
还有她婆婆,都是夏家媳妇,林兰兰这还没过门,她就偏心上了,来来回回往家里写了十来封信,每封信都在夸林兰兰多好多好,老三能娶到这么好一媳妇,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就比她好看了那么一点吗?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过人之处?反正她是看不出来。
“妈,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都来了?”张翠萍拉住夏母,一脸真情实意,“要是中暑怎么办?我和老二还不得愧疚死了。”
“不碍事,”夏母接过张翠萍的行李交给大儿子,拍她的肩膀说,“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张翠萍招呼两个儿子过来,“子文子武快叫奶奶。”
夏子文和夏子武是孪生兄弟,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差不多,说好听点,活泼充满朝气,难听点就是熊孩子,调皮捣蛋,能把人气炸。
与之相比,夏辰丰的大儿子夏子成就老实多了,走哪儿都拿一本书看,学习成绩自然也好,每次考试年级第一。
“奶奶!”夏子文和夏子武一前一后抱住夏母。
天气热,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俩臭小子一身汗味,跟酸菜坛里捞出来的一样,熏鼻子。
夏母赶紧把兄弟俩扒开。
夏子文和夏子武不依不饶,还想往夏母身上扑,夏母赶紧塞了两角钱过去,让兄弟俩去卖冰棍吃。
夏子文和夏子武欢呼一声,一人拽一只胳膊强行把夏子成拖走。
夏子武问:“大哥你吃啥冰棍?”
夏子文抢答:“大哥读书这么累,当然得吃奶油冰棍。”
白冰棍四分钱,豆沙冰棍五分钱,奶油冰棍六分钱,夏子武舔舔嘴唇,“二哥,我也想吃奶油冰棍。”
夏子文豪气万丈,“哥有钱,请你吃。”
三根奶油冰棍一毛八,余下两分钱给夏小四买糖吃,不管多少钱,只要落到夏子文手里,就不可能有剩。
不过他从来不吃独食,兄弟几个感情向来好。
这边大人们还在寒暄,张翠萍伸着脖子瞧向林兰兰,林兰兰冲她点了下头。
张翠萍笑眯眯地迎上去,热情万分,“你就是小林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跟妈信上说的一模一样,小仙女下凡呢,老三你可真有福气啊,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
三两句话,把所有人哄得眉笑眼开。
“辰安也好。”林兰兰给夏辰安擦汗。
“那可不是,老三要是不好,爸能把新厂子交他手里。”说这话的时候,张翠萍笑脸不减,但语气透着一丝怪。
至于怎么怪个法,林兰兰又说不上来。
“好了,别聊了,先回家。”夏母打断张翠萍,转头看到不远处树荫底下蹲了个小年轻,有几分眼熟。
第36章 036
◎结婚◎
张翠萍循着瞅了眼, 挥手招呼对方,“小远快来。”
张翠远慢吞吞走过去。
张翠萍让他喊人,表情语气跟刚刚招呼夏子文夏子武同出一辙, 问题是夏子文夏子武是她儿子,而张翠远是她弟弟,比夏辰安还要大一岁。
夏母看到张翠远,明显不高兴, 笑脸顿时消失。
她这个二儿媳,说不上顶好也谈不上多坏, 唯有一点,让她很看不惯, 就是把自己弟弟当儿子养。
张翠远没钱用,她偷偷给,张翠远没工作,她帮忙找,偏偏张翠远不上进,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 换了好几份工种,最后给老厂子开货车,虽然是临时工, 却干得最来劲。
喜欢开车?怎么可能!夏母心里门儿清,张翠远开着公家的车, 到处装摇撞骗哄姑娘。
这次又不知道为什么车也不开了,跟着他姐大老远跑来延市。
张翠远喊了声婶子,眼睛就不老实地往林兰兰身上瞄。
夏辰安抬了下脚, 挡住了张翠远的视线, “再看, 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张翠远不服气地哼了声。
“老三,你别多想了,小远还是个孩子,他看小林,单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没坏心思的。”张翠萍将张翠远拉到身后维护道。
夏辰安冷嗤一声,“二嫂,你家孩子买冰棍去了,还有,我没记错的话,张翠远比我还大。”
“没说对象都是孩子。”张翠萍打哈哈地笑道,虽然很不服气,也不敢得罪小叔子,毕竟不管他们一家子要依仗夏辰安,她弟弟的工作还得托对方落实。
回去路上,张翠萍一直跟林兰兰搭话,林兰兰本就不善与人交际,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
夏辰安有所察觉,半道上就把人领走了。
走远了,张翠萍还伸着脖子望,夏母问她怎么这么热情?
张翠萍回答:“小林好,我喜欢。”
夏母深深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属院,张翠萍大致扫了一圈,拉着夏母说:“委屈妈了。”
夏母在信里有提及新厂子条件不比老厂子,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但张翠萍万万没想到环境这么差,居然是土坯房。
“一家子齐心协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夏母出门前已经把夏辰年两口子的房间打扫出来,大人睡外间,孩子睡里间,刚好,至于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跟过来的张翠远,夏母想了想,安排对方先住杂货间。
杂货间窄,放了床,转个身都恼火,张翠远不乐意地看向张翠萍。
“小远那么大个,睡杂货间不合适。”张翠萍惯着自己弟弟。
夏母往凳子上一坐,“你说住哪合适?”
“我刚看过了,我们那屋里间不错,小远就先住那吧。”张翠萍愉快地决定道。
夏母眉头一蹙,不愉快了,“他睡里间,子文子武睡哪儿?”
“小孩子睡哪不一样,先在杂货间挤挤呗。”自己亲儿子不心疼,就心疼自己弟弟。
“不行,”张翠萍不心疼,她这个奶奶心疼,夏母一口否决张翠萍,“里间就是给我俩孙子准备的。”
“妈,小远他……”
夏母板着脸打断她,“不你自个儿说的吗?没说对象都是孩子,还有,孩子住哪不一样?”
见人生气,张翠萍立马改口:“妈说得对,小远就睡杂货间。”
这下换张翠远不高兴了,站起身往外走,脚踢门槛上,挺大一声。
“妈,你别误会,小远不是对你有意见,是赶路累着了,不小心踢到了,我这就去说他。”张翠萍解释。
夏母信她才怪,冲着张翠远喊话,“要住就住,不住滚蛋。”
以为人人都是你姐,谁惯着你!
张翠萍哄了她弟半天,她弟才勉强答应去杂货间住两天,张翠萍原本还想找婆婆求情,夏母将她批了一顿,完全没回旋的余地。
张翠萍找到李玉珍诉苦,“大嫂,你给评评理,我哪做错了?里外不是人。”
张翠萍进来的时候,李玉珍在喂奶,以为对方会回避,结果,张翠萍不仅不回避,还一个劲儿地盯着看,还让她多吃点,不然没奶水。
李玉珍脸皮薄,硬着头皮应下,默默地侧过身子。
“你就说咱妈吧,我给他们老夏家生了两个大胖孙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小老太太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张翠萍一肚子苦水倒不完。
李玉珍终于把儿子喂饱,夏小四也算好带的娃,吃完就睡着了,李玉珍将他放到床上,天气热,坐在床边轻轻地摇着蒲扇。
“体谅什么?”李玉珍年纪比张翠萍小好几岁,连她都晓得的道理,张翠萍怎么就想不通呢?
张翠远一把年纪了还赖着张翠萍,跟水田的吸血蚂蟥有什么差,张翠萍非但不跟他划清界限,还上杆子把对方当儿子养,为此,夏子文夏子武受了不少委屈,她难道就没一点愧疚吗?
要是换做她儿子,她肯定心疼死了。
“小远大老远投奔我,我不得给他安排好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对我这个姐姐的信任?”张翠萍从小被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妈洗脑,说什么她弟弟将来定能大有作为,只要她把人照顾好了,她以后就能跟着享清福。
李玉珍无话可说,她跟丈夫打听过了,张翠远根本不是自愿来延市,而是被张翠萍好话说尽哄来的。
张翠远在老厂子闯了祸,开着公车载小姑娘兜风,一时得意忘形酒后开车,一头撞大树上,没伤着人,但车子被扣下了。
夏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车子领回来,一气之下将张翠远开除了。
张翠萍求了好几天,夏父也没松口,无奈之下把张翠远一并带来延市。
当真把弟弟当儿子,走哪儿都要带身边。
“大嫂,我听老二说,你跟小林关系可好了?”张翠萍眼珠子一转打起了林兰兰的主意。
“兰兰救过我和小四,是我母子俩的大恩人。”李玉珍看张翠萍一眼,带着警惕。
张翠萍坐过去,笑眯眯地继续问道:“大嫂,小林家是不是有一座很大的四合院啊?”
“他们家里人都走了,就留下一座四合院,说来兰兰也是个可怜人。”李玉珍转移话题。
“哪里可怜了?一个人住那么大一房子,要是我,做梦都能笑醒,”张翠萍伸手拉着李玉珍,亲亲昵昵地又喊了一声大嫂。
李玉珍有不好的预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有话你说。”
“小林一个小姑娘住那么大一房子太危险了,要不你帮我跟她说说让小远住过去陪她?”张翠萍一副我也是为她着想的表情。
李玉珍将手抽回去,这话都说得出口,她难道不尴尬吗?
“不太好吧?小林一个小姑娘,跟张翠远住一块,孤男寡女,影响多不好。”
“一家人还分什么男女,再说了,我家小远多老实,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提到自己弟弟,张翠萍就骄傲得不行。
李玉珍觉得好笑,就张翠远还老实,先不说他在沪市处过多少对象,就说下午在火车站他看小林的那个眼神。
就像野狗看到肉骨头。
要不是顾及夏家二哥,夏辰安能轻易放过他?
“最重要的是,小林不是月底就要嫁过来了吗?小远住过去帮她看房子,到时候随便给点就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玉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半年不见,这人脸皮怎么厚成这样了?住别人的房子,还想别人给钱?
她怎么不去抢呢?
“大嫂,你回头帮我跟小林说说呗?”张翠萍理所当然道,“反正你俩关系好。”
李玉珍沉默了两秒,实在忍不住了,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咱们也别去为难兰兰了。”
“怎么能说为难呢?她一旦跟老三结婚,就和我们一样,生是老夏家的人死是老夏家的鬼,房子还不是跟着姓夏了,这么一说,那房子我也有份,让我弟住……”
“好了,快出去吧,别把小四吵醒了。”李玉珍听不下去了,更怕张翠萍再说下去,把她儿子三观带坏。
张翠萍悻悻然地出了屋子,小声埋怨道:“喊你一声大嫂,当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跟谁没生过娃似的,不帮忙就算了,我自个儿找林兰兰说去。”
“不好。”林兰兰一口回绝,不留余地。
张翠萍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林兰兰直接打断她,“我的房子,我做主。”
林兰兰很不喜欢张翠远,每次上下扫视地看她,就像去供销社买东西,她是橱窗里的货品。
“二嫂,没其他事的话,麻烦就先出去吧,后面还有病人等着。”林兰兰下逐客令。
张翠萍不好当夏母他们面求林兰兰,就自个儿偷偷地跑来医院找她,原以为对方看在她的面子会答应。
结果!
有房子了不起啊!人情世故完全不懂,嫁过来有你好受的!
门诊外面排了好长的一条队,都是慕名来找林兰兰把脉的,张翠萍酸溜溜地嘀咕道,就是给惯的!把人捧那么高,瞧她得瑟样,没大没小!
不管怎么说,她也比她大十来岁,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居然一点面子不给她。
回去后,张翠萍看到夏母跟李玉珍在堂屋商量事儿,她走了进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边上听。
“我找人问过了,这边有这个习俗,选好日期后,给女方家送酒席钱。”夏母掏出一叠票子开始数,“大多给的都是66块,入乡随俗,我们也给这么多好了。”
李玉珍负责记账,工工整整地记到小本子上,“酒席钱66块。”
“酒席钱就是彩礼钱吧?”张翠萍撇嘴,果然是小地方,彩礼钱才66块,她十年前结婚就已经一百了。
“酒席钱是男方给女方举办婚礼的补助款,不是彩礼钱,”李玉珍跟张翠萍解释完,又道,“彩礼钱的话,老三跟妈商量过了,给兰兰666块。”
“多少?”张翠萍激动地一扬手,搪瓷缸里的水洒出来,她没管,“666块的彩礼钱?”
李玉珍前两年嫁过来也才两百,林兰兰她居然要666块的彩礼钱!狮子大张口啊!
“老三同意了?”张翠萍肉疼,就像这钱从她兜里掏的一样,“妈,你们怎么也不劝劝老三?小林要多少就给多少?这个家今时不同往日,老三花钱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