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萍:“……”
“天热,回堂屋说。”夏母拉着林兰兰往堂屋走,边走边问,“你二嫂没把你弄疼吧?”
林兰兰摇头。
夏母暗舒一口气,“那就好。”
他们兰兰这么娇贵,张翠萍给她弄坏了,她今天跟张家姐弟没完。
张翠萍翻白眼,林兰兰把她弟弟都薅秃了,老太婆居然问她有没有事,这心真是偏到肚脐眼了。
“姐,我没偷看林兰兰洗澡。”张翠远捂住自己秃了一块的脑袋,太疼了,太阳穴跟着突突地跳。
那丫头那么瘦弱,力气怎么这么大,等会儿要是打起来,她不会他头发全给拔了吧,张翠远怕了,想留。
张翠萍拉住他,弟弟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没偷看就好,咱有理,跟她们对到底。”
到时候对出冤案,林兰兰有所愧疚,看她还好不好意思不帮忙找梁老爷子求情。
这么一想,张翠萍来劲儿,拽着张翠远往堂屋去。
张翠远就像一只风筝似的,根本挣不开,他快郁闷死了,这些娘们儿力气怎么一个比一个大。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夏母端的一脸公正。
张翠萍欣喜万分,老太婆终于开始讲道理了,而不是一味地偏向夏辰安两口子。
她一直以为夏母喜欢林兰兰,是因为夏辰安,爱屋及乌罢了。
夏母半眯着眼睛,不笑,严肃劲儿放出来,气场十足,冷冷地睨向张翠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翠萍很无语,坐不住了,从凳子上站起来,上前两步,据理力争,“妈,凡事得讲道理,不是兰兰说什么就什么,平白无故冤枉小远。”
“想说我偏心?”夏母反问。
张翠萍不可否认,“难道不是吗?”
“你偏心你弟,我就不能偏心我儿媳妇?”夏母拉着林兰兰,心疼地拍拍她手背,长得好看也有长得好看的烦恼,“别的不说,就问你俩一句话,见过小兰这么水灵的姑娘没?”
张翠萍和张翠远同时看向林兰兰。
对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端了一只搪瓷缸,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就像一朵盛放的芍药花。
张翠萍和张翠远鬼使神差地摇头。
“那不就对了,”夏母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给了张翠远一巴掌,厉声喝道,“张翠远,你太不是人了!居然干出这种事。”
一巴掌拍在后背,张翠远觉得自己背脊骨短了,疼得他倒吸了两口凉气。
张翠萍是心疼,冲上去挡在张翠远前面,两只手臂大大地张开,就像护自己崽子的老母鸡,“妈,你这是干嘛呀?就因为兰兰长得好看,我们家小远就要偷看她洗澡,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
夏母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两姐弟欺软怕硬,跟他们讲道理,让他们自己承认,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让张翠远老实交代,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狠狠打一顿。
偏偏张翠萍死命护着,夏母实在不好动手,要不连儿媳妇一块打了?算了,两孙子在家呢。
说实话,夏母这两天很想教训张翠萍,以前她偷偷资助娘家,虽然知道,但没亲眼所见,也就没那么生气,这段时间天天在跟前晃,夏母早就忍无可忍,拳头已经握紧。
就在这时,张翠远突然一声惨叫,夏母三人齐齐回头,张翠远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
“小远!”张翠萍扑过去,扒开张翠远的手,脸上已经肿起来,嘴角还有血丝,她心疼死了,恨恨地瞪向“始作俑者”夏辰安,“老三,你疯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嘛动手打人啊?”
夏辰安眉头一蹙,凝着毫无温度的冰霜,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无踪可寻。
听到张翠萍喊夏辰安,林兰兰终于舍得抬起头,他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回来了?
一双丹凤眼氤氲着水汽,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夏辰安死了,愧疚死了,他就离开那么一会儿,他媳妇就受了这么大委屈,他太不是人了。
张翠远!他妈的,更不是人!敢偷看他媳妇洗澡!
他弄死他!
夏辰安拎起张翠远刚坐的矮凳,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一个回身,眼神如刃地在张翠萍和张翠远身上转了转。
最后话是对张翠萍说的,“让开!”
不是商量,是命令,霸道,冷酷,不带一点情感。
张翠萍嫁来夏家这么多年,小叔子虽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很少见他发脾气,像这样大动干戈还是头一回,张翠萍咽了咽口水,出于本能地往边上挪了挪。
没人不怕死,一旦有危险,肯定选自保。
夏辰安举起手里的矮凳,狠狠地砸到张翠远身上。
一声闷响,听着就疼。
张翠远蜷缩在地上,嗷嗷直叫。
夏辰安再次举起凳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翠远,声音发凉,“看没看?”
张翠远打死不承认,“没,没看。”
夏辰安又是一凳子,张翠远好像看到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太奶。
张翠萍哭爹喊娘,扯着大嗓门喊:“夏辰安你这是屈打成招!不讲道理!我们小远有骨气,没做的事情,打死他也不会认的……”
话没说完,张翠远一个反身抱住夏辰安,“夏三哥,对不起,我错了,从没见过小嫂子这么好看的姑娘,一时鬼迷心窍动了邪念,偷看小嫂子洗澡……”
“小远,你这是干嘛呀?咱没干过的事咱不能认啊。”张翠萍扑回去捂住张翠远的嘴。
第40章 040
◎你说谁不行?◎
张翠远直接被她摁到地上, 碰到刚刚夏辰安砸过的地,疼得他脸都绿了。
他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不然不能这么倒霉。
是他活到这把年纪, 最倒霉的一天。
张翠远没好气地将人推开,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吼她:“滚!给我滚!”
就知道嘴上说对他最好,关键时候还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夏辰安打他的时候,她怎么不帮他挡?
张翠萍愣住, 不敢相信,他们小远看她的眼神, 仿佛她不是他姐姐,而是他的仇人。
“以后再敢踏进这个家半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夏母顾及孙子的份上,多少还是留了情面。
张翠萍却不领情,“妈,小远才来延市, 人生地不熟,你让他去哪儿呀?”
“要不去公安局?流氓罪三年起步,管吃管住, 多好。”夏母对张翠萍失望透顶,张翠远都那么吼她了, 她怎么还护着他,也不知道张翠远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走就走,谁稀罕住这破地儿!”张翠远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扶着后腰, 一瘸一拐地离开。
张翠萍想要追出去, 夏母冷着脸放话道:“老二媳妇,你今天刚出这个门,以后也别回来了。”
张翠萍停下来,还没分家,家里婆婆说了算,要是现在把人得罪完了,分家的时候,老两口的好东西还不得都进了夏老三俩口子的兜里,,张翠萍不甘心,思量一番,最终没追出去。
对不住了,小远,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姐姐发誓,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张翠远以为出了夏家就不会有事了,谁想,家属院还没走出去,被人一棍子敲晕过去,等他有意识。
“小远呀!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啊!”张翠萍一边嚎一边扒拉张翠远,“下午才好好的,晚上就成这样了?要死呀!哪个挨千刀的干的!给我知道,我非得找他拼命!”
这话是讲给夏母和夏辰安听的,她觉得是夏辰安打的她弟,可是又没证据,毕竟下午夏辰安就没出过门,一直在家陪着林兰兰。
不是他,她又想不到别的人。
听他姐的话,他好像伤得很重,缺胳膊还是短腿了?张翠远很慌,想要睁开眼睛,挣扎了半天,却是徒劳。
还好张翠萍助他一臂之力,直接上手扒开他的眼睛。
有光照进眼睛,张翠远不适应地抬手想挡,发现他的两只手根本不受控制。
瞳孔放大,终于看清自己成啥样了!
两条胳膊和两条腿都悬空吊着,就剩个身子躺病床上,脑袋也缠了纱布,要不是那双老鼠眼过于有特色,张翠萍都险些没认出他。
见人醒了,张翠萍欣喜若狂,抓住张翠远的肩膀,使劲地摇,“小远!姐姐快给你吓死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妈交代啊?”
张翠远头痛欲裂,眼冒金星,奄奄一息地出声,“交交代不了了,我要给你摇死了……”
张翠萍这才反应过来,把手缩回去,“对不起,小远,是姐太激动了,小远,要不要喝水?姐姐喂你。”
“小远,快跟姐说说,到底谁把你打成这样?”张翠萍给张翠远喂完水问道。
她咬定夏辰安下的黑手,所以将夏母一并拉过来,不说帮忙支持公道,至少得把医药费交了吧,然后再把她弟请回去,不然她就公安局举办夏辰安。
夏母那么偏心自己幺儿,肯定舍不得。
张翠远倒是想说,问题是他说啥呀?说他被人敲晕被人套麻袋里一顿胖揍,从始至终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吗?
说出口,他也要面子好吗?
张翠远摇头,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人,是是我自己摔的。”
最重要的是,那人可以打他这一次,就可以打他下一次。
手这么黑,下回肯定小命难保。
“不可能!”张翠萍不信,“小远,不要怕,姐姐给你做主,知道什么尽管说。”
主要她弟开口说是夏辰安,就算拿离婚做威胁,她也一定要帮她弟讨回公道。
从她进门,夏母就一直强调,这婚结了就别轻易离,大人没什么,最可怜的是孩子。
老太婆不心疼她,不可能不在乎自己孙子。
有了前车之鉴,张翠远已经不信张翠萍,被人打的是他,疼得要死要活的也是他,她就知道站着吹牛说大话不腰疼。
“没人,就是摔的。”张翠远一口咬定。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受的这些罪跟夏辰安脱不了关系。
只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能怎么办?
虎落平阳被犬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嫂,远哥说摔的肯定就是摔的,你怎么连自己亲弟弟的话都不信?”夏辰安坐累了,站起身,走到病床前。
张翠远一想到中午挨的那几下,心有余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三哥,别别别,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夏辰安单手插兜,笑嘻嘻地看着他,“远哥出院有什么打算?”
明明是笑,张翠远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杀气,他头皮一阵发麻,“出院,我就走。”
“走哪儿啊?延市就这么大。”夏辰安仍是笑。
张翠远快哭了,“回沪市,不在这呆了。”
“就是嘛,沪市多好,远哥这么有头脑,回去肯定大有作为。”像张翠远这种人,教训就得见血,一次到位,不然时不时给你闹一场,有你受的。
往回走的路上,夏母问夏辰安是你吗?
夏辰安摇头,“换我,我打死他。”
但他不能,他有媳妇了,要对媳妇负责,不能让他媳妇年纪轻轻守寡。
夏母纳闷地小声嘀咕,那会是哪个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呢?
夏辰安笑咧咧,那个活雷锋姓刘,真是他的好兄弟,说来还得感谢梁其友,不然他去哪儿跟刘秀秀不打不相识。
张翠远走的那天,张翠萍去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死了亲爹一样一样。
张翠远烦死了,吼了几句。
张翠萍这才没再哭了,拉住张翠远再三叮嘱,“姐姐给你的那些钱,你一定要省着点花,下个月我再给你汇。”
“知道了。”张翠远脸色好了些,不过心里还是怨着他姐,要不是他姐哭死哭活带他来延市,他也用不着遭这些罪。
张翠萍将一包吃的塞给张翠远,“路上好好吃饭,记得给姐姐写信,等你姐夫把厂长的位置抢回来,姐姐再接你过来。”
“再说吧。”夏辰年根本看不上他,就算坐上市长的位置,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不过她姐手里的钱倒会多起来,他也能跟着多用一些,所以不会把人得罪完了,“姐,天气热,你快回去吧,别给晒中暑了。”
张翠萍太感动了,他们家小远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张翠萍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你可得争气些,赶紧怀个闺女。
只要她给老夏家添个孙女,再加上她丈夫的能力,厂长的位置肯定可以拿回来。
张翠萍打听过了,林兰兰之前在药房工作,而且精通中医之术,指不定私下怎么给自己和夏老三补身子。
不行,她也得给丈夫拣两副药回来吃,绝不能让夏老三两口子算了孔子。
夏辰年最近一点不想回家,以前也就交点公粮,现在一回去,屁股还没坐热,张翠萍给他熬的中药先热了。
一碗两碗就算了,这一吃一个多月,尿的尿都是草药味,工作日去上厕所都要偷偷摸摸,趁人少的时候才敢去。
“夏组长今儿个又加班了?就算年底有展销会,你也不能废寝忘食到这地步,还得两孩子把你押回来。”一进家属院,就有人跟夏辰年打招呼。
夏辰年有苦说不出,只能扯着嘴角笑。
看他爹笑,夏子文夏子武跟着笑,然后催他爸,“爸你快点,妈已经把药煎好了。”
夏辰年一听到药这个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也不知道张翠萍从哪儿听来的偏方,熬的药一天比一天臭一天比一天苦。
“哥,妈干嘛给咱爸熬药吃?咱爸得病了吗?”夏子武不懂就问,然后看他爸一眼,“好像是病了。”
“咱爸才没病,是妈想给咱生个妹妹。”夏子武抬起下巴,一副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骄傲劲儿,“咱爸不行,所以妈才给咱爸吃药。”
夏辰年嘴角抽了抽,你说谁不行?简直是天大的侮辱,不行能有你俩兔崽子。
还没到家,夏辰年就闻到药味,冲到树下哇哇地干呕。
俩娃一人一边地守着他,夏子文问他弟:“我说得没错吧?咱爸就是不行。”
夏子武一脸崇拜地点头,“嗯嗯,咱爸这也太不行了。”
夏辰年绝望,一度希望妻离子散,希望落空,只得拖着身心疲惫的步伐往家走。
张翠萍看到丈夫回来,喜出望外地直奔灶房,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碗药,黑黢黢的,臭烘烘的。
见人走过来,夏辰年连连后退,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挡在身前,别过来呀你!
张翠萍不理他,嘴里念念有词,“长痛不如短痛,一口闷了,就当水喝。”
“我不渴,我不喝,要喝你喝。”这话夏辰年耳朵都听出茧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