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喝药可以止痛,但药效毕竟是有限的,他俩反反复复断断续续互换又换回来了两日,总算是消停了,如今正值年关,不管是家中还是大理寺那边都忙得很,虽然他俩如今互通有无,就算是互换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换来换去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耽误事情。
许是因为事忙,许是因为尴尬,两人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傅瑶生辰那晚发生的事,徐励似乎也歇了那心思一般――也情有可原,傅瑶倒是松了口气,既然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什么,所以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倒也不必再说。
小年之后便是除夕,过去十余年里,先是徐励兄长过世,后是替徐励的父亲守孝,出了孝的那几年里,过年也依旧是冷清得很,今年多了傅瑶,也算是近几年里家中人口最多的时候,
过去那些年里,即使过年一道用膳,唐婉跟徐励也是分桌而食,且两人通常也说不了几句话――但其实他们家并没有这般的规矩,至少以前徐励父兄还在时,每年逢年过节、就算是平常的日子,家中也是热闹得很。
如今傅瑶嫁过来,虽然家中人还是不多,但的确是比前几年热闹多了。
虽然唐婉一开始便说家中没那么多规矩,她也不是爱磋磨人的婆婆,并不要傅瑶晨昏定省,但只要傅瑶得空,通常还是会去唐婉那里陪她用膳,她俩一道用膳,徐励通常也跟着一起,是以这半年里,唐婉见到徐励的次数,竟是比过去好几年都多。
傅瑶跟徐励一起过来的时候,唐婉已经入了座,傅瑶没说什么,直接便在唐婉身边坐下,徐励却是迟疑了一下。
成亲之后,只要是一起用膳,便不再像以往那般要分桌而食,可平日里用膳的桌子毕竟小一些,三人坐着也刚好,但是今日的桌子明显是比以往大了许多,按理说,他应该在唐婉另一边坐下,倒不是不愿意,可是这样一来,他跟傅瑶便远了些。
然而傅瑶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低头跟唐婉说着话,徐励犹疑了一会,还是决定坐在唐婉另外一边。
许是看出他的犹豫,唐婉倒也不恼,笑吟吟道:“昱之你坐阿瑶旁边便是。”
虽然知道不妥,但既然唐婉也发了话,徐励最终还是如愿在傅瑶身边坐下了。
等到自己身边坐了人,傅瑶这才想起他一般,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的手便被他的手握住了,傅瑶微微红了脸,偷偷看了唐婉一眼,见她似乎没有看到,到底没试图挣脱,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唐婉并不介意他俩的小动作,见他们粘腻在一起,也只当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已经解决,心下更是欣慰。
虽然唐婉是长辈,但今日的中心显然并不是她,而是坐在徐励和唐婉中间的傅瑶,明明她坐的又不是主位,但两人一左一右在她身侧,准备的本就是她喜欢的吃食,但准备的东西多,并不是每一道都在她附近,然她刚动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想吃的下一刻便出现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着实还有些苦恼呢。
用过膳之后,三人说了会话,一起猜了会灯谜,唐婉跟傅瑶下了几盘棋,互有胜负,她身子不好,熬不得夜,嘱咐两人好好守岁,其实也让他们好好相处。
方才她俩下棋徐励只在一旁看着,未曾出声说过一句话,如今见傅瑶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一边替她们收拾棋子一边试探着道:“阿瑶你若是还想下棋,我陪你吧。”
他想了想,又赶紧找补道:“如今还早着呢,总要找些事消磨消磨。”
傅瑶喜欢与人下棋,只是不爱跟徐励下棋――以前在锦州的时候,虽然是找借口接近她所以说督促她念书指导她下棋,但也算是尽心尽力,傅瑶棋力略有提升,不过还是不太愿意跟徐励一起下……她怕徐励又对她说教。
他也不至于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她就是不爱听。
不过眼下她刚赢了一局,的确还在兴头上――傅瑶瞥了一眼徐励,心里想着她老老实实下,他应该不会说什么――若还是说,那她以后再不与他下便是了。
傅瑶点了点头,徐励很快便将棋盘收拾好。
傅瑶的棋有一半算是他教的,他俩虽然下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看过很多次她跟别人是如何下棋的――所以毫无意外的,两局很快结束,且毫无意外的,皆是傅瑶输了。
傅瑶不太开心。
她一不开心就想招惹徐励,所以第三局的时候,故意当着徐励的面悔棋――想着徐励要是说她的话,那她就顺势结束――反正以后再不跟徐励下棋便是了。
出乎她意料的,徐励居然没说什么,身子似乎还有些高兴,傅瑶心中疑惑,找了机会又来了一次――徐励依旧没有要说她的意思,傅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将棋子放回原位,低头假装盯着棋盘:“你怎么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徐励嘴角上扬,“横竖你也只在我跟前如此。”她待他与旁人皆不一样,他心中欢喜还来不及。
傅瑶面上突的一烫,更不愿意抬头:“我不想再下了。”
“累了?”徐励不疑有他,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要不你再用些点心?”
傅瑶没说话,本可以招呼人送过来的,但莫名不想在这里多呆,便起身过去。
她本只想饮杯茶水,但今夜除了清茶还备了酒――可她如今又不饮酒,徐励和唐婉也不喝,却不知为何还要备着。
徐励跟她过来,见她目光在那边停留了许久,出声道:“阿瑶你若想饮酒便饮吧。”
傅瑶偏头看了他一眼――他不是不愿意她饮酒吗?
徐励也看着她:“今日除夕,偶尔放纵也无妨。”
傅瑶深深看着他,似乎是要确定他说的“放纵”并无其他意思,徐励赶忙解释道:“这几日你太累了,又睡得不好,若是能够安然睡一觉也好,横竖也不是时常如此的。”
傅瑶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今日除夕,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呢,也就此刻暂时歇会。
“不必担心,有我在呢――”徐励见她还是不放心,又道:“魏嬷嬷跟常嬷嬷也注意着呢,再说了,你饮了酒也是能做这些的。”
傅瑶最终还是摇头,只饮了杯清茶便罢。
徐励不再劝她,傅瑶饮了茶水,跟徐励找了魏嬷嬷常嬷嬷以及外院的管事查看各处是否有什么隐患,又嘱咐守夜的人小心些,忙完这些,也差不多近子时。
傅瑶的确是有些困了,徐励扶她坐下,见她还强撑着,便道:“阿瑶你若是不想睡,我俩说会话吧。”
想着说些话应该能抵些睡意,傅瑶点头,两人说了一会朝中明年的局势,又说了些徐励那些同僚以及他们家中女眷的性情――倒不是背后说人闲话,只是傅瑶和徐励的情形,说不准哪天他们便遇上了,事先了解也好应对。
说了一会,徐励感觉自己肩头上一重,偏头看去,傅瑶的头靠在他肩上,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应该还是撑不住睡过去了。
徐励不敢动,任由她靠了一会,又怕她靠着不舒服,轻轻侧了侧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颈之间,魏嬷嬷正要过来,徐励见她手上似乎拿了衣物,点头让她过来,不过老远便示意她小声些,等魏嬷嬷走近,徐励让她帮着用斗篷盖住傅瑶的身子,轻声嘱咐魏嬷嬷若是无大事便不必回报以免吵醒了傅瑶。
魏嬷嬷领命下去,眼见天色已晚,在外边睡着到底不舒服,可若是把傅瑶叫醒他又不忍心,思索了一会,另外一只手伸过她膝窝将她的退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傅瑶依旧还是没有醒,徐励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这样抱着,他可以抱一整夜,但如今毕竟是冬日,就算身上盖了东西但那毕竟不是被子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万一着凉总不太好,想了想,徐励还是没有叫醒傅瑶,索性就这么将她抱起来,准备回两人住的地方。
许是走动之间让她睡得不安稳,刚走了几步,傅瑶便醒了,迷迷糊糊问了句:“什么时辰了?”随后才发觉自己似乎正被人抱着而且抱着自己的人是徐励,瞬间红了脸,挣扎着想下来。
徐励本可以顺着她的意思将人放下,但突然之间就不想松手,甚至双臂收紧了些,轻声道:“别动,他们都看着呢。”
傅瑶果然不敢再动,听他解释道:“你睡着了,我送你回去。”
傅瑶权衡了一下,反正都被看到了,假装自己仍旧是睡着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现在“醒来”面对众人的目光来得好,便没再挣扎,将头继续埋进徐励肩膀,打算掩耳盗铃。
为了给他省点力,也是担心他抱不住让自己摔下去,她自己的手也攀上了他的肩膀。
这于徐励倒是意外之喜,只他没表现出来,只是继续走着,甚至希望这一段路长一点。
只不过这一段路毕竟还是有尽头的,到了屋内也只能将傅瑶放下,因傅瑶“睡着”了,自是不好自己出去洗漱,徐励没让丫鬟进来,自己从门口端了水入内,傅瑶洗了脸,也回过神来了――其实那时候她自己走回来其实看到的人不会太多,任由徐励抱了一路回来……怕是半个府的人都看到了。
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外边爆竹声起,虽然她中途睡了一小会,但也算是成功守了岁吧?
也是时候安寝,两人刚躺下,徐励又要过来抱她――傅瑶以为他是想做什么,不免有些苦恼,如今的确是太晚了,何况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徐励说他俩的事。
但徐励只是想抱着她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图,傅瑶反倒有些意外,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徐励身子僵了一瞬,声音闷闷的:“阿瑶睡吧,明日初一。”
明天初一他们又要互换,此时的确是不宜发生什么。
傅瑶便放下心,只是也没有收回手――徐励也没有,而且他的手压着她的,也阻挡了她收回。
但这实在是不好安睡,傅瑶坚持了一会,还是将手收回,徐励倒没拦着,只是他自己的手还是环抱着她,傅瑶没办法离他远一些,只能在他怀中调整着自己的身子找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最后她背对着他,背后靠着他的胸膛,两人身子彼此熨帖着,徐励犹嫌不够一般,双臂收紧,两人腰腹都贴在了一处,傅瑶正要询问,徐励在她耳后轻声道:“阿瑶,我今日很开心。”
傅瑶没接话,他似乎也不是一定要傅瑶接话,径自道:“因为如今有你在。”今夜的事情,桩桩件件,说起来都可以是他开心的原因,但究其根由,只是因为她而已。
只要她在,便足够了。
但他显然并不满足于此,所以他抱着傅瑶不肯松手,声音在她耳后很近的地方传来:“我希望往后岁岁年年,都有你在。”他一向很少有什么愿望,因为他并没有太多的欲求,可是他如今,有了想要的。
傅瑶依旧没有开口,只假装自己睡着了,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怕自己回答了,便成了承诺――可是她跟徐励,哪有什么“岁岁年年”?等哪天他们不再有那层羁绊,他还会这样说吗?
就算没有那层羁绊,他俩也是连寻常的夫妻都做不了――一年两年倒无所谓,可是长此以往……她跟徐励最终的结局,也许还是不会太好。
所以,她又能承诺徐励什么呢。
第154章 相信
傅瑶觉得徐励自她生辰之后,应该便歇了那般心思,他既然不再提起,傅瑶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事刺他,因此两人倒是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日。
出了十五,傅瑶总算是闲下来些,在唐婉那里用过晚膳回去之后,徐励突然问她身子如何了的时候,傅瑶不免有些茫然:“怎么突然这样问?”
她身子如何他不应该清楚吗?毕竟他俩这个月也只月初的时候换过一次――所以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了,徐励这话问得也是莫名其妙的。
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应该没事吧?”虽然不知道他问了是做什么。
很快便知道徐励为什么这样问了――
听到她说“没事了”,徐励舒了口气,盯着她的脸,不免有些意动,悄声问她:“若你没事了,那我们明日是不是可以――”
傅瑶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哪有人今日问明日事的!
“为何非得是明日?”傅瑶自然问出口,随即愣住――明日是十九,她不免有些恼:“你以后不会想着每月十九――”她能说他跟上辈子的他果然是一个人么?上辈子他选的是每个月的十五,这辈子选的是每个月的十九――寻常人哪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她越想越气:“你若是问我的意思,那我的意思是明日不行――只怕是以后每个月的十九都不行了。”
徐励神情一顿:“为何?”
“你还要问我‘为何’?”傅瑶更是气恼,“你过一个月问我这样的问题,你还要问我‘为何’!”
徐励蓦地想起她婚前――确切来说,她还没松口答应嫁给他的时候,问过他的问题,总算是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先前你一直忙着,又担心你身子没有完全养好,所以不敢问。”
“先前不敢问,”傅瑶依旧没好气,“现在便又敢问了?”
徐励面上愧疚:“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也许过了一个月应该会好一些――并不是打算一个月只一次的意思。”
“若我答应了你,明日之后,你又过一个月再问我――”傅瑶气恼,反问他:“那跟每个月一次又有什么差别呢?”
徐励呆住,赶忙保证道:“那肯定不会发生的!”
傅瑶轻哼一声,似乎并不赞同。
“我听说只有初次才会那般的……”徐励怕她不信,连忙保证道:“之后肯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你听说――也只是‘听说’而已,你怎么知道会怎样?”傅瑶可不信他,他只是“听说”,可是她的“经历”过的,傅瑶长叹一声:“徐励,你信我吗?”
虽然不明白,但徐励下意识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其实他再次提起也好,他再次提起的话,傅瑶总算是能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她看着徐励:“你我上次互换……并不是个例,只是你我的日常而已,不是只那一次,只怕以后你我每一次――都会互换的。”
徐励彻底愣住,喃喃道:“不可能!”
“是真的,”傅瑶叹气,“所以你我是真的不合适,不若――”
“不许说那两个字――”知道她想说什么,徐励吓得差点又要伸手捂住她的嘴,只也知道她不喜欢,只好打断她的话,又辩白道:“我们定然是要长长久久在一块的。”
每当他说这类似的话,傅瑶总不接茬,这次也一样,只是将话题转回去:“若我们真的每一次都会换呢?”
徐励还想反驳,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作伪,不由得起疑:“真的?”
傅瑶严肃地点头。
徐励相信她不至于拿这种事骗他,他沉思良久,突然道:“所以这便是你们上辈子疏淡的原因之一么?”
这下轮到傅瑶愣住了。
随即她便冷了脸:“何故又提起这个?”
“我跟他肯定是不一样的!”徐励连忙道,“上次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