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被迫埋首于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仍旧矢口否认:“我没有要亲你!”
“是吗?”徐励倒也不气恼,只是语气有些失落,“可我想你亲我。”
傅瑶抬起头,与他对视着,听他继续道:“你从来都没有主动亲过我。”除了方才以外,然而方才却又没能成功――他有些懊恼自己方才掩饰得不到位,被她发现自己是醒着的,应该等她亲过了再“醒”来,可是这也没办法,她在他怀中动来动去还试图亲他,他又不是死了或者全身不遂,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傅瑶沉默,不自在地转移话题:“如今都醒了,便不要再睡了吧。”说着又要起身。
徐励没有松开手,只是依旧抱着她,半晌才问:“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傅瑶怔愣住――突然明白不管是先前他要她陪他看书抑或着是午睡,甚至于方才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要继续钻牛角尖一个人胡思乱想。
傅瑶将头埋进他胸膛,许久才如鹌鹑一般出声道:“嗯。”他的用心,她是可以看到的。
徐励松开手,一手抚着她的头发:“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没再禁锢着她,傅瑶却没有起身,抬头看他:“其实如今也还没发生,只是将要发生。”
徐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傅瑶侧耳听了一会外边的雨声,轻轻道:“再过几日,雨应该便停了。”
徐励眉头轻挑――他很清楚,傅瑶并没有预知天气的能力,如今听她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故而他没有出声打断她。
“然后南边会传来河道决堤的消息,流民涌入京城,接着会有流言,说河道之所以决堤,是因为有人贪墨挪用了历年修筑河堤的拨款,”傅瑶垂眸,“陛下震怒,派了各部的人去往调查,你应当会被点到随行。”
她没说的是――他这一趟出去,回来便擢升了一级。
徐励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事,只是见傅瑶神色还是带着隐忧,便问她:“你是担心我不想我去吗?”
傅瑶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她当然担心他,但不至于因为担心便拦着不让他去做正事,她担心的是――
傅瑶深吸一口气:“陛下派遣去调查的官员……有三分之一的人因牵扯其中被罢黜。”
她跟徐励说了几个名字:“你记得小心这些人。”
“听说有几人持身清正但是被那些人反咬一口甚至铤而走险动手伤人的……”傅瑶想了想忍不住抱住他,“你一定要小心些。”
“我很努力地回想,想要想起更多的事希望能够帮到你,但是我能记起的只有这些了,”傅瑶重新埋首在她胸前,声音愧疚:“对不起,其他的事情……我实在是没办法知道了。”
上辈子他俩那般生疏冷淡,徐励出行并未告诉过她,她还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原来他是出门了,他回来之后也未曾来找过她,更不曾跟她说起过自己这一行发生了什么,她是从后来发生的事情里,才得知那段日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的。
她只是自困于宅院之人,所有消息都是滞后的,如今需要用到的时候,却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帮不到他什么。
“没关系的,”徐励摸着她的头发,“不必自责不必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傅瑶叹气:“可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你一些。”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徐励将她的头托起,看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要警惕哪些人,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余下是事情交给我,”徐励看着她,“相信我,我会小心也会处理好的。”
傅瑶终于点头:“那你一定千万要当心些。”
终于知道她这些日子里都在担心什么,徐励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扶着她起来,见她面上还带着红晕,忍不住凑近她:“阿瑶,除了那些原因以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舍不得我所以才担心的?”
傅瑶红了脸,想说没有,却又说不出口,徐励见状往她面颊上轻啄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惋惜,旧事重提:“阿瑶你先前真的不是想亲我吗?”
傅瑶不吭声,他继续道:“那阿瑶你现在能不能亲我一下?”
傅瑶瞥了他一眼――哪有人当面索吻的!
如今是白天,他们也醒来好一会了,担心待会有人过来找,也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傅瑶连忙想要起身,徐励却不罢休,继续追问道:“那阿瑶你怎样才肯亲我呢?”
傅瑶实在是不明白他今日为何非要执着于这事,想要开口问他,徐励却又道:“阿瑶如果我们下棋,我赢了的话,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傅瑶想了想,没什么好气――在下棋这件事上,她从来就没有赢过他,他提这种条件,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傅瑶才不会上当:“除非你让我几步。”
想了想,觉得他若是让几步的话,自己赢的胜算还是有的,傅瑶也是有条件的:“我若是赢了,你以后――不许再提这事了!”不许再将她想偷亲他的事挂在嘴上,她也是要面子的呀。
徐励佯装为难的样子,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点头,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迫不及待让傅瑶不至于怀疑,又道:“那你老老实实下,不许悔棋。”
果然,傅瑶见状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赢面的,随即点头。
两人稍事梳洗,徐励便将棋盘摆好,按着约定让了傅瑶三子,知道估计下完一局傅瑶怕是不开心,没有追求速战速决,特意让棋面显得焦灼些下得久一些。
两人正下得“不分胜负”,唐婉亲自给他们送了点心过来,围观了一会,看了看两人神色,见两人都有些全力以赴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们这局是有什么彩头吗?”怎么看着好像都一副不能输的样子。
徐励正要开口,桌下的脚却被傅瑶踢了一下,看向傅瑶,见她一脸紧张仿佛生怕他跟唐婉说他们的赌注一般,故意吓她:“是,我们是有些约定的。”
见傅瑶急了,在她开口之前,徐励赶忙道:“我跟阿瑶约定说,若是我赢了,她便亲手为我绣一个香囊――”
傅瑶呆住,不只是惊异于徐励居然也能面不改色的说谎,更主要是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顿时目光闪躲,心虚地看向别处。
唐婉看了傅瑶一眼,没戳穿她,只是道:“阿瑶我们是一家人,你也是家中的主人,家里的一切你都是可以做主的,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想做什么,但是只要你需要,家中的银钱你是可以随意调取的,不必担心。”显然也是听说了她最近一直在算账,猜到她是为了什么而发愁。
傅瑶愣了愣,最终还是点头――正如她跟徐励说的那样,到时候到出了那样的灾祸,不管是赈灾还是安置那些逃荒而来的百姓……都需要一大笔银钱。
她小声跟唐婉简要说了一下先前跟徐励说的事,又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到时候怕是要母亲帮我。”
“好,”唐婉笑吟吟地应了,见他们棋局还未结束,“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下棋了。”
两人连忙跟唐婉道别,唐婉也不让他们起身送自己,只是临走时看了徐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昱之呀,有时候输赢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徐励愣了一瞬,他心里,输赢当然重要――赢了的话,傅瑶便会履行承诺亲他,怎么会不重要呢?
可是点头看了一眼认真思索下一步该怎么下的傅瑶,突然之前也有些茫然――可是赢了的话,傅瑶也可能会不开心。
他当然希望傅瑶能够亲他,但如果傅瑶亲他是因为输了棋局而不是自愿的,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徐励垂眸,看了一眼原本已经计算好的落点,想了想,终究是将棋子落在了别处。
傅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徐励怕她看出自己是故意的,连忙道:“我下错了,应该是落在这里才是。”
“落子无悔,说了不许悔棋的,”傅瑶连忙拦住他,“你先前说不许我悔棋,那如今你也应当遵守才是!”
傅瑶乘胜追击,最终还想险胜了他几子,她第一次赢他,自然有些得意,加之心里藏着的事也说出来了,如今脸上再无半分阴霾。
徐励看着她的笑靥,心中认同了唐婉的那句话――虽然他输了,但是傅瑶开心了,所以还是值得的。
只是可惜了――
徐励叹气:“所以我今天是等不到阿瑶你主动亲我了。”
“我都赢了,说了不许再提这事的!”傅瑶赶忙阻止他再提这事,不过难免有些疑惑:“你为何非要我亲你!”
徐励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顿了顿,转而道:“你如今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第156章 香囊
傅瑶好不容易赢了徐励一次,自然是要得意一会,但很快也反应过来徐励是故意让着自己的,何况一开局她便让徐励先让了她三子,所以真算她赢了也是有些牵强的。
只是她赢的都赢了,要让她再认输她也有点不太情愿――毕竟她要是认输了的话……就要去亲徐励了。
她先前是想偷亲徐励来着――但偷偷亲跟当着面亲……到底不太一样的。
再说了,她始终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励执着于让她亲他。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傅瑶便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似乎是没有成亲之前在左家的一个亭子里,两人说了什么梦里听得不太清楚,只有一句话振聋发聩――
不过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当时她跟徐励是互换了的,可是梦里她却是在她自己的身体里,明明当初那句话她是用徐励的口发出来的,可是在梦里和如今回忆起来,她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声音――
“我又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亲你!”
她好像恍然之间明白了徐励为何总想着让她亲他了。
傅瑶睁开眼睛,黑暗之中看不到徐励的脸,但她知道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只是突然之间,就不想偷偷摸摸做这种事了。
可是在清醒的时候,特意去做这种事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傅瑶发愁地叹了口气。
--
这场漫长的雨果然在几天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接着事态果然也正如傅瑶跟徐励说的那样发展,朝中沸沸扬扬吵了数日之后,果然最终从各部之中点了些人前往查探,其中有各部资历较深的官员,也有一些去年刚任职的低阶官员。
徐励如傅瑶先前所说的那般,自然在其列。
但傅瑶先前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是……陛下还给了徐励别的任务――毕竟上辈子徐励也没跟她说这些。
傅瑶也不记得上辈子徐励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只记得大概是在六月十五之后,因为当时徐励还来过她房中,她是过了好几日才发现徐励似乎不在府中的。
但这次……似乎定的便是十五日。
傅瑶对于日子有所改动倒没多大意外,毕竟是两辈子的事,有些地方有些许的差别也是有可能的,就拿她跟徐励来说,两辈子变化可大了,其他的事情跟她记忆里的不大一样也是能够接受的。
就是这样一来的话,她有些东西……便有些来不及送出去。
去年生辰的时候徐励送了她一对自己亲手雕刻的小人儿,傅瑶便觉得他生辰的时候,她也应该礼尚往来送他一个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她又不想让徐励知道,所以像徐励那般雕一个东西显然是不行的,何况也有些拾人牙慧,她想了很久,最后只能想到偷偷绣一个香囊送他――那日他突然提起这个,傅瑶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心虚了好久,可是明明自己都是趁着他当值的时候偷偷绣的,他一回来她便藏好了也嘱咐过身边的人就算他问起也绝对不能说这事的,徐励通常也不会乱翻她的东西,想来应该是不知道才是。
她观察了几日,确定那日徐励只是随口说说,并不知道她做的事――但心也还是放不下来,她本就不擅女红,平日里裁剪刺绣之类的活也有丫鬟做,她也不必做这些,再加上要瞒着徐励不能被他发现,这活计要花费的时日便有些长,她原本预计着自己在徐励生辰前肯定能完成的,可是她做计划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徐励六月要领命出城,这一去便是两三个月,也就是说,他今年的生辰又是在外边过的,而她要提早一个多月把香囊绣好――总不能等他回来的时候再送他吧,那样的话就太迟了。
他们这一次出行明面上是朝廷指派,所以并没有避着人,也有给他们准备行李的工夫,傅瑶趁着徐励这几日忙,也叫人小心盯着他若是回来便赶紧知会她,总算是在十五这日完成了最后一针。
问清楚徐励如今在外边书房那边,傅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找他。
她没有进去也没让人进去通知他,在门外等徐励跟别人说完话,等了很久,天都快黑了,徐励那边才终于交代完,傅瑶心急,在门外走来走去,徐励总算是看到了她,跟其他人再嘱咐了两句,快步走出来,迎着她道:“阿瑶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说一声,怎么也不――”
他顿了顿,想起傅瑶说过不进这个书房,便没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阿瑶,你怎么来了?”
傅瑶手中的香囊藏在袖子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给他,低头道:“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徐励站在她跟前:“阿瑶你说。”
傅瑶眼睛四周转了转,到底是拉不下脸,声音喃喃:“不在这里说。”
徐励看了看其他人,点了点头:“好。”
知道傅瑶不愿意进书房,便问她:“阿瑶你想去哪里说。”
“回去说,”傅瑶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来得及吗?”
徐励想了想:“来得及的。”
傅瑶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别人:“那回去说。”
徐励便拉着傅瑶的手往后院回去,一路上傅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幸好徐励也没有开口追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好不容易回到他们住的地方,傅瑶嘱咐其他人别跟着,拉着徐励进了房,徐励这才开口道:“如今只有你我了,阿瑶你想跟我说什么?”
傅瑶沉默了一会,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东西塞到他手心:“给你!”
徐励不明所以:“是什么?”
低头看清了,嘴角噙着笑故意问她:“阿瑶,这个是?”
傅瑶只觉得耳垂发烫,她不肯说是自己早就想送他的,只是道:“上次你说要的香囊……里边有一张求来的平安符。”
徐励显然是记得的,不过他低头看着傅瑶,声音轻轻的:“上次那只是随口一说……阿瑶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
傅瑶感觉自己耳根的热意蔓延到了脸上――她当然知道他跟唐婉说的他若赢了她便亲手做个香囊送他只是一个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她主动亲他,或者说,他想要的是她用行动表示她对他并不是不喜欢……可是这种事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听到他的调侃,傅瑶不免有些羞恼,伸出手想将他手上的东西抽回来:“你若是不想要,那还我吧!”
“已经送出的礼物,怎么还能要回呢?”徐励嘴上说着有更想要的,但还是将香囊紧紧攥在手中,傅瑶根本扯不动,想掰开他的手,手指却被他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徐励赶忙道歉道:“阿瑶我说错话了,香囊也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