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进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有些不敢看傅瑶:“二少爷说了……少夫人有什么事……告诉小的,小的给少夫人传话便是。”
就是说,他宁愿让人在他俩之间传话,也不肯见她是吧?
傅瑶有些生气――如今她们之间没了这层羁绊,徐励果然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她就不应该对徐励有任何期盼的!
不过她生气是针对的徐励,他身边的人只是替他传话而已,傅瑶知道自己没必要迁怒李长青,因此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好,那你替我问他一下――”
她本来想让李长青帮自己问徐励是不是想和离,是的话直说便是反正她又不会死缠烂打,但想了想这样的话让李长青传的确是有些为难――她也不想让旁人知道她跟徐励的矛盾,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气:“你帮我问他,是不是这个地方,我以后都不能进?”
傅瑶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自嘲地一笑:“不必了,你跟他说,这地方以后我都不会进便是了。”
他能拦她一次,自然能拦她无数次,他就是不想再跟她过下去了,她何必自取其辱呢?
所以她说完也不等李长青回话转身便走――她才不要再受一遍上辈子受过的羞辱呢!
傅瑶毕竟是在病中,即使有人扶着,也走不快,刚走了几步,李长青急急忙忙跑出来:“少夫人,二少爷说了,请您进去。”
第158章 正文完结
傅瑶本来想让李长青回话给徐励,他不让她进她就不进,如今他想让她进去――她凭什么要听他的?
她想赌气不去的,但迟疑了一下,还是重新走到了书房前。
傅瑶鼻子堵得难受,艰难地吸一口气,想着她跟徐励的对话不宜有旁人在场,没让人跟着自己进去――她跟徐励的事,他俩自己解决便是。
活了两辈子,这是傅瑶第一次进徐励的书房。
粗粗扫视一番,倒也符合自己对徐励的印象,书房被所有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没有一丝杂乱之处。
书房的窗子都开着,秋日的风灌进来,翻动着案上的书册,书房里藏不住什么人――是的,她甚至猜想过,是不是徐励这一次出门遇到了意中人,偷偷带回府中藏在了书房里,所以才会拦着不让她进――明明她心中十分清楚,徐励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出去一趟便轻易喜欢上了别人……就算有,也应该大大方方跟她说清楚,而不是把人藏着掖着。
她只是忍不住这样想,否则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羁绊断了徐励便不想跟她过了……这理由实在是太荒诞无稽了些。
尤其是是在她渐渐放下心防已经开始接受他的时候……她宁愿相信他是见异思迁,也好过原来自始至终他只是逼不得已对自己虚与委蛇。
傅瑶没有说话,只是在里边巡视了一周,最后走到里间,看到他昨日才让人搬进来的床榻边,心气还是不太顺――所以徐励是打算跟上辈子一样,一直睡在书房了?
徐励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进来之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她:“大夫说阿瑶你是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傅瑶瞥了他一眼――既然都不想过了,又何必假惺惺问候自己的病情呢?总不能是终于不用替她承受这些病痛折磨,所以是在幸灾乐祸吧?
傅瑶感觉自己鼻子更塞了,嘴上却只是道:“好多了。”
徐励听到她的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有些疑惑:“阿瑶你鼻子是不是不太通透。”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倒也没必要否认,因此傅瑶点了点头:“是有些,不过只是什么气味都闻不到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励闻言,如释重负一般:“好。”
傅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刚刚他在说什么?听到她说好多了他神色倒还正常,听到她鼻子不通畅明显是病还没好,他居然说“好”?他果然是在幸灾乐祸吧?他果然是对以往每次生病都是他替她这件事心有怨言,如今再不用承受这些,心中怕是高兴得很吧?
虽然对于徐励的反应不满,但傅瑶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深深吸一口气,傅瑶看着他:“我稍后就回舅舅家。”
徐励愣了一下,并没有半分不情愿:“好。”
傅瑶抿了抿嘴,感觉自己心头有些发堵,继续道:“我会把魏嬷嬷她们都带回去。”他俩要是和离了,跟着她陪嫁过来的人,她肯定是都要带走的。
徐励不疑有他:“你如今病着,是要多带些人小心照料着。”
他没有任何迟疑也没说会跟她一起回去,对于她生病了他俩却没有互换这事似乎并不愿意跟她讨论――显然是不想告诉她,他到底是如何斩断了他俩之间的羁绊。
他或许是亟于摆脱她,从此各归各位,再不相干。
傅瑶不死心,又加了一句:“我会回去长住。”也许就不回来了。
“好,没关系,”徐励依旧点头,“想住多久都行。”
傅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的――她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徐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挽留她,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些话呢?明明徐励已经给她留了体面两人好聚好散便是――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挣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吗?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马上走马上离开此地离开徐家,可是她脚下没动,她看向徐励:“以前在锦州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明白,我自小失恃,傅家又不管我,我一个寄养在舅舅家的孤女,按理说应该自觉寄人篱下处处小心才是,但我每天都过得开心自在,不曾因为自己身世自卑自怜,更不会因此对谁退让或者让自己委屈过。”她所有的委屈,都是他给的。
徐励不自在地别开脸,其实刚认识傅瑶时,他也曾好奇过。
不过两人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如今更是结为夫妻,徐励当然明白她的底气来源于何处:“左大人和阮夫人的确是待你极好。”说是视如己出也为过,所以就算她没有父母,但也不曾缺失了疼爱。
“我舅舅舅母自然是待我极好,”傅瑶当然不会否认这一点,左和阮如已经尽他们所能给她最好的了,无论何时,他们都会给她提供庇护,就算她今日和离回去,他们也会一如既往地接纳她,而不会叫她忍着或者叫她去讨好谁……傅瑶低下头,“但我其实没那么坚强没我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我只是色厉内荏我只是外强中干,我只是习惯了用对抗的方式来伪装来掩饰自己的弱点,我敏感且多疑,我能轻易感知别人对我的好恶,我有一些或许没什么必要的自尊心与自矜,让我做不出任何去讨好别人或者向人示弱的举动――比如所,如果别人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就是了,我绝对不允许自己自取其辱去问对方原因,去问说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人喜欢――我不是不屑于做这种事,只是我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看轻。”所以她可以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程烟冷战那么多年,程烟不主动跟她和解,她也绝对不会试图缓和他俩的关系,在所有的关系里,她从来都不是会主动或者会示弱的那个人,哪怕她真的处于劣势的时候。
“但因为是你,所以我还是想多问一句――”傅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过下去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和离?”她今天就是要问个清楚明白,哪怕她自认为自己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和离?”徐励呆住,“阿瑶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可能会想跟你和离?!”
“你昨日回来之后,一举一动不都在表达着不想跟我过了的意思吗?你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还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傅瑶气得鼻子都通了些,“你若是觉得实在过不下去跟我直说便是,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敢做却又不敢认!”
“难不成你是怕我纠缠你不成?”傅瑶越想越气,鼻头发酸,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怕被他看到,甩手便要走,“你放心吧,我才不会死缠烂打呢――我现在便走,我这就回家去,和离的事我答应了,之后和离的文书你让人弄好了送过去便是,你我以后都不必再见了!”
徐励连忙抓住她的手:“阿瑶,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欣喜,我没有要和离――我怎么可能会想和离!”
傅瑶才不信他:“那你说说,从昨日起你便一直避着我事为何?”
徐励顿时哑口无言,傅瑶见状,面上一哂,又要挣脱他的手。
徐励本来拉着她的,却因为心里有事一时没能拉住,傅瑶也是没想到自己稍稍一用力便挣脱了,心下没有准备收不住力,眼看着便要顺着力道向前扑去――
傅瑶心道不好,这一摔肯定会摔得结结实实的,如今她跟徐励不会再互换,摔疼了也是自己受着――再没有人替她承受了。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徐励还是伸手抓住了他,只是这一拉扯两人却是换了个方向齐齐摔倒而已,幸好他们原本便是在床边说话,如今双双倒在床上,又被褥垫着,多多少少有些缓冲。
傅瑶摔到徐励怀中,听到他似乎的吃痛地“嘶”了一声,觉得他如今果然是愈发的嫌弃自己,立刻冷着脸从他身上起来。
徐励伸出手,似乎是想扶着她的腰,但还没碰到她便又将手缩了回去。
傅瑶见状,更加觉得他就是想和离了,否则怎么会这一副药避嫌的模样,说来可笑,他俩都成了亲也圆了房,如今他倒做出这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是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傅瑶只觉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再问再自取其辱了,起身便要走,徐励不放心,将她按坐在床沿上:“阿瑶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偷偷瞥了一眼傅瑶的小腹:“肚子会不会难受?”
她又没摔到腰,有什么难受的,傅瑶白了他一眼,又要起身――这地方,她实在是不想呆下去了。
“你别乱动,我叫人去找大夫,”见傅瑶脸色不太好,徐励始终是放心不下:“阿瑶你别担心,大夫在府上、就在隔壁,马上就过来了。”
傅瑶闻言愣了愣:“大夫住在府上?”
难怪呢,她早上叫人来找他,回去的时候大夫已经跟过去了――就算是徐励着人请的大夫,也不应该这么快。
许是被方才两次差点摔倒给吓着了,傅瑶的鼻子莫名就彻底通透了,她鼻子动了动:“这屋里为什么那么重的药味?”
顿了顿,又问他:“大夫为什么住在府上?”
徐励目光有些闪躲:“我去把大夫请过来。”
“你站住,”傅瑶叫住他,见他还想往外走,威胁道:“你再走的话,你前脚出了这个门,我后脚便回舅舅家去――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说完又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如今她的威胁是不是还有用。
徐励脚步顿时停下,傅瑶又道:“你靠近一些。”
徐励走到傅瑶跟前停下,傅瑶微微凑近一些,深吸一口气――果然,他身上的药味比屋内的更重……她鼻子刚通没多久,被这浓重的药味一激,顿时有些受不住,偏头重重咳了几声,咳到最后有些岔了气还有些作呕。
徐励连忙过来给她顺气:“阿瑶你如今……身子重,要不就不要在这屋里待着,我先送你回去吧。”
傅瑶好不容易止住了,偏头看了他一眼:“身子重是什么意思?”
结合他方才小心翼翼还不敢碰自己腰身的模样,傅瑶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突然福至心灵:“你以为……我有孕了?”
她想了想,又问他:“你不想我进来,是因为这屋内的药味……觉得对我、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徐励点头。
傅瑶心中稍定,也不急着坦白,只继续追究道:“这屋里、尤其是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重的药味?”
徐励没作声,傅瑶指了指他身上:“你将上衣脱了。”
徐励有些为难,傅瑶作势要起身:“那我回舅舅家了――”
怕他不听,傅瑶又加了一句:“我若是回去就再不回来了。”
徐励连忙拦住她:“阿瑶你别生气,我听你的便是。”
傅瑶拉他在一旁坐下,等他身上的衣衫褪去,傅瑶先看到的便是环着他身体包扎的白布,再看向他身后,包扎的布带下边隐隐渗出红红黄黄的痕迹,想来这伤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月初之前……方才好像又压着了。
徐励任由她摆布背对着她,半晌没听到她声音,转过身来见她满脸泪痕,赶忙道:“阿瑶你别哭,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疼的。”
傅瑶才不信他:“方才伤口是不是压到了?”
“大夫在隔壁?”傅瑶起身,“我让李长青把人请过来吧。”
徐励还想阻止,被傅瑶瞪了一眼,便不敢说话了。
等早上替他看诊的大夫――确切来说,是宫中派来的太医给徐励重新包扎过,傅瑶将人送出去,重新回到徐励跟前,神色有些不太好:“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有些自责:“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曾发生过同样的事。”她只知道,上辈子也曾经好几个月不曾见到他的人――所以那时候他是在养伤吗?
“阿瑶你别自责,”徐励想帮她拭泪却又不敢靠近她,“我先前不敢告诉你,怕的便是这样――”
傅瑶偏头看他:“你便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躲着我的吗?”
徐励点头:“我听人说,刚有孕的这一两个月里最凶险了,我怕你知道后情绪太过于激动,我身上的药味又不好闻我怕刺激到你――方才不就是吗?”
他虽然想靠近,但还是往旁边移开了些。
傅瑶觉得好气又好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孕的?”
徐励解释道:“我们上次没有互换,我心中有些慌乱,跟大夫问询了一番……听闻女子有孕的时候,月信是会停止的――”
傅瑶有些不敢置信:“所以你便觉得我怀孕了?”
“你我正年轻,身子康健,夫妻之事也正常,何况我离开前那几日本就是容易受孕的日子……”徐励点头,“所以就算有了,也不奇怪不是吗?”
“怎么不奇怪了?”傅瑶看着他,“你我七月还换了一次呢?”就算有孕,也是七月之后的事了,可是七月之后他都不在家,她怀的哪门子的孕?
徐励却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个我也问过大夫了,大夫说月份小的时候是有这种可能的。”
傅瑶有些无言以对,正因为什么都有解释,所以他便认定了她是有孕了是吧?
傅瑶本来想说实话,但蓦地愣了一下,看徐励的样子,似乎还挺在乎这个“孩子”的,要是她说没有,他会不会失落?傅瑶咽了咽口水:“徐励……你喜欢孩子吗?”
“自然是喜欢的,只要是你跟我的孩子,我都喜欢呢,”徐励顿了顿,看了看她的小腹,忍不住畅想,“也许沐沐也很期待重新投生为我们的孩子呢。”
他知道傅瑶很在乎那个夭亡的孩子,他始终觉得,如果将那个孩子重新带回世间,或许能安抚傅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