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傅瑶心急:“我如今暂且没有要成亲的打算……之前的事,只是误会而已。”
唐婉不理会“他”:“你不必羞涩,这都是人必经的事情……对了,我从来没问过你,你心中想娶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傅瑶呆住――徐励心目中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反正不会是傅瑶这个样子的吧,傅瑶语气有些忿忿,想要解释自己不想成亲――至少不能以徐励的身份成亲,可是又深知自己如今是徐励,一味的拒绝不像是徐励该有的性子,按着徐励的性子,他此刻应该如此回答――
傅瑶看着唐婉:“但凭母亲做主便是了。”
“但这事不必操之过急,”话虽如此,傅瑶还是想挣扎一下:“母亲身子还未大好,不必太费心劳神。”
傅瑶始终记挂着唐婉过世的日子――可别是为了替“徐励”相看太心急而病倒的吧?
忧心忡忡陪了唐婉一日,始终未能打消唐婉想要替徐励说亲的念头,傅瑶回到徐励的住处,对着徐励屋内的摆设是越看越不顺眼。
都过了几日了,就算是梦也该醒了吧,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徐励,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做徐励。
她想做回傅瑶,她想要跟徐励撇清关系,而不是成为徐励顶着徐励的身份替唐婉送终更不想以徐励的身份成亲生子――其实她不做傅瑶也行,做谁都可以,可是她不愿意做徐励。
唉声叹气到了天黑也无济于事,傅瑶忍着不适自己打理好了“自己”,怕发生别的事情,临睡前把门从屋内闩上了――可别再发生昨夜的事情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但是的确是睡着了,然而半夜突然又惊醒,睁开眼看了看依旧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傅瑶闭眼想要安睡,却突然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不是……把门从里边闩上了吗?
第006章 回归
傅瑶戒备地绷紧身子,来人并不点灯,熟门熟路地走近,傅瑶感觉对方替她将不知何时滑到腰间的被子盖好,担心对方要继续做什么手指微微抓紧了被子,对方却只是立在傅瑶床前,好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只是轻轻一声,不过这声音……
傅瑶试探性地开口:“魏嬷嬷?”
“奴婢吵着小姐了?”魏嬷嬷声音有些不安,随即又有些喜悦:“小姐今日能出声了?”
傅瑶有些莫名其妙,魏嬷嬷声音感激:“谢天谢地,小姐今日可算是好些了,若是再不好,奴婢可真不知回头该如何跟舅老爷交代了。”
傅瑶起身,感觉身子还有些虚软,不由得凝眉:“我这是怎么了?”
魏嬷嬷赶紧过来扶住她,絮絮叨叨道:“自打离了锦州,小姐便有些水土不服,前些日子阴雨绵绵的,小姐染了风寒,先是不能出声,后来便又病倒了,前几日还发了高烧,奴婢请了大夫,大夫只开了退烧的药说要等烧退了便好了,小姐这昏昏沉沉了好几日,奴婢都要急死了,偏其他大夫说的话也都差不多,奴婢可真是吓坏了,当初夫人也是这般就――”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魏嬷嬷连忙呸了一声:“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傅瑶叹了口气,让魏嬷嬷点了灯,随后问道:“我们离京城还有多远?”
“约莫还有一个月行程吧,”魏嬷嬷虽怕扰了傅瑶睡眠,不过还是听话将灯点亮,还是放心不下过来安慰傅瑶:“小姐不必太心急,如今身子还未大好呢,等身子好一些再启程――二老爷那边……想来是能理解的。”
“他不会理解的,”傅瑶苦笑了一声:“我们明天便收拾收拾启程――”
魏嬷嬷虽然还是担心,但她一向听傅瑶的话,而且傅瑶这一病的确是耽搁太久了,因此也只好点头:“那小姐先好好歇息,奴婢下去吩咐一声,明儿一早我们便出发去京城――”
“不是京城,”傅瑶摇头:“我们回锦州。”
“可是――”魏嬷嬷这下是呆住了:“京城那边――”
傅瑶叹气:“京城那边无所谓,傅家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傅杂植皇且蛭爱女之心才想要接她回京,若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何至于将她留在左家不闻不问十余年――虽然当初是舅舅左坚持要把傅瑶带走,但是傅悦挥凶枥鼓且彩鞘率担如今之所以巴巴地把傅瑶接回京城,不过是因为之前傅家终于替傅阅绷烁龉僦埃虽然品阶不高,但傅阅茄的出身,文不成武不就的,平日里混吃等死游手好闲倒也无妨,可难得“上进”起来,还谋得好差使,便难免碍了别人眼,偏偏傅砸膊⒉皇侨无缺点,这不,傅瑶便成了言官攻讦傅缘陌驯,他自己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就算傅家有心要保也很牵强,这不这到手的官职还没捂热就没了,所以才巴巴着人去接傅瑶回来好堵住悠悠众口,若是以前,傅瑶或许还愿意“深明大义”回去跟他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替他遮掩,可是如今……爱谁谁吧,嘴长在别人身上,谁要说什么随他们去吧,反正说实话就算傅允艿降劾……他也不无辜。
如今距离徐励高中还有将近四年,离傅家上赶着要把傅瑶嫁给徐励也还有些时日――可是若她不去京城,她就不信傅家还会起意把她嫁给徐励。
她并不想做徐励,也不愿意再嫁给徐励,所以无论如何――京城,她是不能去的。
魏嬷嬷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不说什么:“那小姐先好好睡一觉,这事等天明了再说。”
“我睡不着,魏嬷嬷你陪我说会话吧――”傅瑶哪里敢睡,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先前变成徐励的时候,一开始以为是梦,可是连着几天过去,做梦也没有这么长久这么真实的道理,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要一辈子做徐励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她却又变回来了――可是做回自己这件事也无法给她彻底安心、甚至说真实的感觉――她不敢睡,她害怕回到自己身体反而只是个梦,她一睡过去,明天一醒来,又变成了徐励。
况且如今心中有许多疑惑需要理清:“我这病……病了多久了?”
魏嬷嬷不疑有他,老老实实答道:“小姐这一病便是大半个月,换了几个大夫都说不严重,可是小姐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前几日又添了别的症状――”
魏嬷嬷说的前几日,想来就是自己变成徐励的时候发生的事了,她那时候莫名其妙变成了徐励,但是徐励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傅瑶觉得她变成徐励而徐励变成了她,两人互换了身体的可能性极高,不过也不能言之过早,还是得问清一些细节才行,想到此节,傅瑶悬着的心也不能彻底放下来,小心问道:“魏嬷嬷……我前几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魏嬷嬷沉默了一下:“不知小姐说的异常是指?”
“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话刚说出口,傅瑶才想起之前魏嬷嬷已经说了她先前不能出声,想到徐励变成她的时候,满心疑惑却不能开口询问,傅瑶心中莫名舒爽,随即摇头让自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复又问道:“我是说,我的行为举止有没有跟从前不太一样的。”
“倒也没什么异样的,”魏嬷嬷仔细想了想:“奴婢知道小姐这一路上怕是因病忧思太过,但一直这么不睡可怎么行,小姐先好生歇一会吧,奴婢就在一旁候在,小姐不必担忧。”
傅瑶想想也是,若是注定她要再度变成徐励,她这般撑着也是没用的,因此便点了点头。
魏嬷嬷替她盖好被子,虽然已经入夏,还是将她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连肩膀都掖住,只露出一张脸来。
“奴婢去把灯灭了,让小姐好好睡一会,”魏嬷嬷说着过去把灯熄灭,又摸着黑回到傅瑶床边坐下,傅瑶也不再多言,魏嬷嬷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小姐先前问起说有没有什么异样之举,奴婢这才想起,好像是有一点的。”
傅瑶本来已经有些睡意了,瞬间精神起来:“比如说?”
“不知道怎的,我总觉得前几日小姐似乎有些古怪……似乎变得……不认识奴婢了一般,”魏嬷嬷轻笑着摇头:“不过也许只是我多想了,小姐怎么会不认识奴婢呢。”
“是啊,我不可能不认得魏嬷嬷你的,”傅瑶附和道:“毕竟我还没记事起,魏嬷嬷你就跟着我了。”
“从傅家到左家,从京城到松州还有锦州――”魏嬷嬷是傅瑶母亲的奶娘,傅瑶母亲过世后,魏嬷嬷便一直跟在身边照顾她,傅瑶在傅家,魏嬷嬷便在傅家,傅瑶去了左家,她便也跟着傅瑶回了左家,左出了京城外任,傅瑶自然也是跟着,魏嬷嬷便也跟着傅瑶一道离京,如今傅家要接回傅瑶,也还是魏嬷嬷跟着她……甚至上辈子魏嬷嬷后来还跟着傅瑶到了徐家,傅瑶声音轻轻的,重复道:“我当然是认得魏嬷嬷的,我不可能认不出嬷嬷的。”
“不过……”傅瑶微微皱眉:“我前些日子……”
“应该就是奴婢多想了,”魏嬷嬷听了她这般话,哪里还有怀疑:“许是因为小姐病了的缘故……偏偏小姐那几日不能出声,所以心急了些,才不让奴婢近身服侍的。”
魏嬷嬷以为她是抱歉,所以才急忙替傅瑶开脱,傅瑶心中却是冷然――只怕魏嬷嬷并没有多想,前几日的“她”,可能真的是不认识魏嬷嬷的。
因为那个人或许不是她――可能是变成了她的徐励。
说来可笑,魏嬷嬷跟在她身边那么久,碍于徐励所谓的“规矩”,他们之间许多事情都是嬷嬷和李长青代为传话的,因男女有别,他们通常都是找的魏嬷嬷和常嬷嬷,李长青倒是很少使唤,李长青毕竟是男子,傅瑶没怎么与他照面,但是还是记住了李长青的模样――傅瑶知道并且记住了徐励身边之人的样貌身份,可是徐励呢?他连她身边最常跟着她的魏嬷嬷都没记住不认识。
她不怀疑徐励的记性,毕竟她知道徐励看书自来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如果徐励记不住,只能证明徐励对她以及她的事从来就没有上心过。
傅瑶心中郁郁,魏嬷嬷想了想又道:“按理说奴婢不该多嘴,奴婢也知道,小姐向来不喜丫鬟服侍沐浴,但是前几日病得坐起都难却也不该再如此逞强……”
“我……”傅瑶呆住:“我是……自己净的身?”
“小姐若是仍不习惯,下次允了奴婢帮忙吧――”魏嬷嬷叹气,随即拍了下脸:“看奴婢这张嘴――小姐一定会好好的,没有下次了!”
傅瑶面上阴晴不定――她知道徐励素性喜洁,倒也不担心自己因为先前的病就邋遢了,可是……她变成徐励,徐励变成她,“她”自己净身不就意味着……徐励把她身子都看过甚至――
虽然是三年夫妻,而且她信得过徐励的人品――这该死的信得过!她知道徐励不会对她的身体做什么――虽然她这几日也看过了徐励的身子――但莫名的,傅瑶就是觉得心里不自在。
傅瑶越想越睡不着,只是如今天色太晚不好多事,只一心等天亮再说。
第007章 发作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一直记挂着、但是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的傅瑶立刻便醒来了。
魏嬷嬷也睡得浅,看到她醒来,便服侍她洗漱,傅瑶却是不放心,用过早膳之后让人打了水过来,傅瑶一边沐浴净身,一边查看自己身子――自然是没什么异样,可是傅瑶心里还是堵得慌。
她病中初愈,魏嬷嬷放心不下,服侍她更衣完毕,便要替她梳头。
傅瑶看到梳妆台上压着一张纸,有些好奇地伸手抽过来,问魏嬷嬷:“这是谁放这儿的?”
魏嬷嬷便笑:“小姐这一病,倒似乎有些忘性了――这是小姐病倒之前撑着身子写的,压在这里说奴婢等人不许碰――小姐可是忘了?”
“看我这记性,许是病糊涂了吧,”傅瑶连忙掩饰,但是她的确不记得有过这件事――那么这笺子,只怕是变成了她的徐励所留。
不过也许是她多虑了,也有可能是徐励没有变成她之前的她所留――这事情毕竟有些久远了,她不记得也不意外。
无论如何,总要看过之后才明白。
傅瑶指尖微动,正想打开这张被折叠起的纸,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边大力推开,傅瑶手一抖,手中的纸便掉落在地上,傅瑶还没来得及看那上边写着什么,便听到一道有些急切却又恼怒的声音:“二小姐,老身听魏嬷嬷说你让他们返程回锦州?”
傅瑶叹了口气,弯腰想要把那张纸捡回来,魏嬷嬷已经先一步替她拾回来递给她,傅瑶不急着看,抬头看向闯进来的嬷嬷――在左家的时候,因为外祖母凌氏娘家的表姐凌萝偶尔也会来左家小住,左家上下将凌萝称为表小姐,对于傅瑶,便不再以表小姐称之,也不称傅瑶的姓氏,而是直称为“小姐”,隐隐有把她当左家的一份子之意,舅父左只有两个儿子,傅瑶便是左家唯一的小姐,自然没有排行一说,如今这嬷嬷张口便叫她“二”小姐,是因为这房嬷嬷是傅家的下人,而且还不是傅哉庖环康南氯耍而是傅孕殖ぁ⒏笛的大伯父、傅家最有出息的傅炜、吏部侍郎傅大人家的下人,更是傅炜的奶娘,傅家要接她回去,一个主子都没来,想来傅家或者傅炜对她也不甚上心,自以为让一个老嬷嬷来,就已经是给傅瑶和左家面子了。
人说兄友弟恭,这傅炜倒是一个十足的好兄长――傅圆谎无术混吃等死时他愿意养着傅裕替他娶妻生女又娶妻生子,替他养着一家子人,傅韵胍“上进”,他便替傅允柰了关系替他谋求官职,傅远了官,他也替傅韵氲弥苋,派了人去锦州把傅瑶接回来好替傅酝旎厣誉……当然了,也只有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左才会给傅家几分面子,要是傅耘闪巳巳ァ―左根本不会让人进到门里。
傅炜官职比左高,房嬷嬷一路上也不怎么客气,这不,连门都不会敲一下,便闯了进来。
虽然傅家是傅瑶的父族,但是左并不打算让傅瑶回傅家的――傅瑶外祖父早逝,外祖父过世时,傅瑶母亲左柔还在襁褓之中,外祖母一人拉扯着一儿一女,颇为不易,左年长左柔十余岁,长兄为父,极为疼宠这妹妹,结果左柔嫁给傅圆还一载有余,便因为生育亏了身子最后郁郁而终,左柔过世不过三月,傅炜便替傅栽偃,那时候傅瑶不过半岁,左放心不下外甥女,带着夫人阮氏出席婚仪――顺便看看傅瑶过得如何,结果发现傅瑶被傅家冷待,身边除了一个奶娘之外,就只有一个魏嬷嬷服侍,左哪里受得了,当即便闹了婚宴将傅瑶带回左家抚养,也因此得罪了傅家以及傅家身后之人,将其调离京城外任,若不是左福大命大,只怕早就带着一家子销声匿迹了。
发生过这么多事,傅家又对傅瑶不闻不问十几年,如今找上门来,左其实并不愿意让傅家带走傅瑶的。
回京之事,是傅瑶自己应下的。
看到房嬷嬷,傅瑶便想起自己当初为何答应――房嬷嬷说不动左放人,便找机会见了傅瑶,对傅瑶傅炜身居吏部,掌管官员考核,房嬷嬷吓她说若是傅瑶不回京城,到时候左的评核一定是下等……当时傅瑶到底年幼,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担心因为自己影响了舅父的仕途,又不敢告诉左原因、知道自己说出来左估计会说无所谓,可是傅瑶不可能心安理得享受左家的庇护却又连累左家,最后只说是自己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