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肚子火瞬间熄灭作罢。
又如何朝着眼前这个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发脾气?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后来,那种极端反复的矛盾感实在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她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岑家, 搬了出去。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日子。
“咳咳……”几声咳嗽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
岑哟柠走到他床边, 拿起杯子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爸,先喝点水。”
岑旭辉悠悠转醒,在目光触及到岑哟柠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柠柠?你怎么在这……咳咳……”被岑哟柠扶着坐起来后, 岑旭辉接过她递来的水轻抿了一口, “估计是我这把老骨头把你吓了……咳咳……吓了一跳吧?没事……咳咳,老毛病了, 不碍事。”
岑哟柠等他喝完水, 把杯子放回床头的柜子上, 面上没什么情绪:“有没有事医生说了算。”
“等你出院了我跟你一起回家住两天,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样的作息才做到高血压晕倒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偏偏要冷着脸用硬邦邦的语气说出来。
连岑哟柠都觉得自己别扭。
岑旭辉哪能不了解她,把她的心意尽收眼底。
“咳咳”两声后,语重心长地说道:“爸真没事,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家住,爸也不会勉强你,按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
“那妈妈呢?”岑哟柠望着他,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那妈妈当初想去演戏,你是怎么阻拦她的?”
岑旭辉一愣,显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怎么又扯到你妈了?”
“为什么不能?”岑哟柠提起自己的母亲,情绪波动较大,甚至可以说是失控:“妈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难道不知道吗?可你是怎么对她的?腾空多了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儿子,还带回来让我妈好吃好住的帮你养着。等我妈一走,你就急着带你的好情.人后来?难道这是我妈喜欢的生活方式吗?”
“柠柠!”岑旭辉不自觉把音量调大了些,接踵而来的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岑旭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但是当时……唉,爸爸真的是一时糊涂。”
“当时喝了酒,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真的只有那一次!我也是后面才知道袁沛敏背着我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了。”
“那生下来了我总不能弃之不顾……咳咳、总得给他们母子俩一个名分……咳咳……唉。”
病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你是给了他们名分了。”岑哟柠一双眼睛望着他,明明眼睛和他八成像,可偏偏那种眼神,眼里的神色,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那我妈呢?你给过她交代吗?”
“她到死都不知道,你背着她干了些什么好事。”
……
从病房出来,岑哟柠就看到了坐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的江屿。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闭目养神。
“饿不饿?”
他甚至都不用睁眼,就知道眼前人是岑哟柠。
明明是她父亲生病了,却没有问她父亲怎么样了。
他眼里只看得到岑哟柠,他只关心岑哟柠饿不饿,累不累,开不开心。
折腾了半天,时间都三点多了。
飞机铁定赶不上了。
她甚至连早餐都还没吃完。
岑哟柠走到他旁边坐下,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别动。”
“借我靠靠。”
江屿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笑了声:“我说,大小姐。”
“你这样……算不算是在钓我?”
岑哟柠僵了一下,抬起头看他,眼里全是不解:“什么意思?”
“又不给我名分又占我便宜的,”江屿把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散,“这不是钓我是什么?”
岑哟柠:“……”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只听说过钓鱼,没听说过钓狗的。”
“走了,饿了,请我吃饭。”
江屿笑笑,见她还有胃口吃饭,就知道她心情好些了。
“好嘞,大小姐。”
-
春茗居。
如今江屿正处在风口浪尖,网友对他口中“去抓人”的“人”议论纷纷,都在伸长了脖子探讨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岑哟柠还是决定和江屿分开一前一后进去。
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岑哟柠跟着带领她的服务员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脚步声不远不近,距离自己有好几米的距离。
皱了皱眉,出声跟前面的服务员说道:“不用带路了,我去趟洗手间。”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的,您的包厢在走廊尽头右转第二间。”
岑哟柠没有去洗手间,熟门熟路地绕了几圈后,躲在一个转角,等着身后跟踪她的人跟上来。
果不其然,那个跟踪她的人见她一下子不见了人影,急了,加快了脚步追上来。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靠在墙边守株待兔的岑哟柠。
“是你?”岑哟柠诧异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皱了皱眉。
“啊?!哟柠姐,还真是你!”许佳佳欣喜地叫出声,一双眼睛饱含笑意地望着她,“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看到你的背影,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没忍住好奇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好巧!!”
岑哟柠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没发现丝毫破绽,仿佛真的是偶遇她然后跟上来打个招呼。
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但很快就消失殆尽。
“嗯,过来吃个饭。”
“原来是这样!哟柠姐你是一个人吃吗?要不就趁这个机会我请你吃顿饭吧?之前说过好多次想报答你请你吃顿饭都没实现,这次刚好有机会!”许佳佳叽叽喳喳地说着,笑起来的模样大大咧咧人畜无害,让人不忍心拒绝。
岑哟柠:“不要。”
“……”
许佳佳也没期望她会答应,不算太失落,点了点头,妥协:“那好吧,您慢用。”
岑哟柠微微歪头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红唇轻启:“不过你要是不介意多请一个人的话,也是可以一起吃的。”
许佳佳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啊?”了一声。
岑哟柠双手抱胸呈放松懒散状,朝她身后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往后看,“诺。”
许佳佳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
一个身形挺拔,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朝她们迈着长腿走来。
像是一位走秀的模特,每一步都不紧不慢,可是又好像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上。
格外有魅力。
江屿本以为这么久了岑哟柠应该到包厢坐着了,没想到还能在走廊碰到她。
停步在两人一米之外,他出声询问:“打扰到你们了?”
岑哟柠解释:“她说要请我们吃饭。”
“哦。”江屿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佳佳:“……”
收回一直放在江屿身上的视线,许佳佳敛下眼底的情绪,重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扬起标准微笑:“那走吧哟柠姐,别在这站着了,咱们去包厢坐吧?”
岑哟柠点了点头,两人并排走在前面,江屿紧随其后。
三人的气氛莫名的诡异,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进了包厢,江屿习惯性让岑哟柠先点菜,自己则熟练地开始帮她拆套装碗筷的塑料膜。
岑哟柠本想点菜,余光撇到旁边一直盯着江屿的徐佳佳,挑眉,礼貌道:“你先点?”
许佳佳骤然回神,很快反应过来,收回视线后笑着摇头:“没事呀你们点就好,我不挑食。”
“不好意思啊,平时很少能碰到江屿这种咖位的前辈,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
一番话体面又解释得通,让人挑不出半点刺。
岑哟柠笑了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你的意思是他的咖位比我的大?”
“不不不……哟柠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佳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也能得罪岑哟柠,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是说江屿哥……”
“好了,开个玩笑。”岑哟柠耸了耸肩,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开玩笑:“别这么紧张。”
“……好的。”
她一个小辈面对两个有头有脸有背景的大咖能不紧张吗?
还有!能不能别开这种!吓人的玩笑!!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哪敢真的发泄出来。
岑哟柠随便点了几个自己常吃的菜,又点了几个江屿喜欢吃的,递给江屿过目后,后者只是浅浅扫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认同了,继续低头帮她用热水烫碗筷。
两人熟练得像是……夫妻。
许佳佳默默打量着两位,脑海里浮现出最近微博上的评论。
看来两人也没有网友说的关系那么单纯。
没有多年培养的默契,又怎么会这么熟络?
岑哟柠确认了一遍菜单,确认没问题后,递给徐佳佳补充菜品。
许佳佳刚接过菜单,还没看上两眼,岑哟柠就语气平淡地说了句:
“对了,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人在我更衣室放了摄像头那件事吗?”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
“好像也有出入过我更衣室吧?”
“……”
第27章 ◇
◎我在追你◎
许佳佳拿着菜单的手一顿,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呦柠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岑呦柠朝她微微勾唇笑了笑, 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就是想问问你,去我更衣室的时候, 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人物。”
许佳佳松了一口气,很快就恢复如常:“这我倒没太注意,不好意思啊。”
岑呦柠似乎没放在心上, 风轻云淡地回了句:“没事。”
一顿饭中, 江屿不停地给岑呦柠夹菜,两人时不时地斗嘴争论,让许佳佳都没忍住把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
“呦柠姐,”许佳佳没忍住出声八卦:“你和江屿哥……两人很熟吗?”
岑呦柠刚把江屿夹到她碗里的青菜皱着眉头嫌弃地夹回他碗里, 闻言头都不抬:“不熟,普通邻居,没怎么深交。”
说完, 娇嗔地看了江屿一眼, “我都说了我不吃青菜。”
江屿听到她前面那句话,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只洋洋洒洒地应了她后面那句:“别挑食。”
许佳佳听着岑呦柠的回答,心里默默有了答案,安安静静地低下头扒饭, 不再打扰他们二人。
一顿饭就这么奇奇怪怪地结束了。
折腾了一天, 岑呦柠也有些累了。
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礼貌性询问她:“要你请客怪不好意思的, 用不用送你回去?”
许佳佳急忙摆手婉拒:“不用啦, 我开车来的。”
岑呦柠也不做强求, 点了点头:“行。”
江屿站在她旁边,两人看起来竟意外的般配。
“那我们先走了,谢谢款待。”
“好,路上小心。”
-
一顿饭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已经入冬,天黑得快,这个点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风景,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都急忙赶着回家暖一暖身子。
车内开了暖气,吹得岑呦柠大脑有些缺氧,晕沉沉的,渐渐染上了困意。
稍微往下开了点车窗,冷风顺着缝隙呼呼灌进来,打在脸上生硬的疼,让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江屿皱着眉把车窗往上调了些,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稍微留点缝给风灌进来。
“又想生病了?”
岑呦柠闭着眼睛享受着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哪有这么娇。”
江屿扫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大小姐都挺娇的。”
岑呦柠撇了撇嘴,“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得罪挺多人的。”
“是吗?”江屿不置可否,语气淡淡地说了句:“在我心里也就一个大小姐。”
“……”岑呦柠睁开了眼睛。
侧头望向那个坐在驾驶座上正专心开着车的男人,侧颜优越,宛若上帝精心雕刻的轮廓。
岑呦柠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江屿,我挺想问你的。”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江屿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挫败,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色,马上又恢复了那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看不出来吗?”
“我在追你。”
我在追你。
我在用我的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不想再以你朋友,你邻居的身份呆在你身边。
我想以你另一半的身份,与你并肩。
岑呦柠的心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
就像是死去的心脏猛然复活,热烈而又鲜活地“砰砰”地跳动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把视线移向窗外,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
声音如常,让人听不出情绪:“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可是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江屿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往岑呦柠的方向看过去,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像只得逞又骄傲的小猫咪。
“行,那我就只能排队了。”
红灯转绿,江屿重新启动车子,语气听上去极其无奈,“什么时候轮到我记得通知我一声。”
“喂!”岑呦柠把视线重新放在他身上,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你就这点毅力啊?你说喜欢我该不会是玩玩而已吧?”
“嗤——”江屿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声。
岑呦柠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屿收起方才的笑容,一脸正色:“只不过觉得你挺可爱的。”
“……”
总感觉他在阴阳自己。
岑呦柠气得牙痒痒的,偏偏没处撒气,干脆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装睡,不再理会江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