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离开,却总觉得还差点意思,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许久,她才终于发觉了哪里有些不对,所以笑着眨了眨眼睛:“那,祝你和漂亮姐姐……早日和好!”
许柯愣了愣神,然后轻笑出声,同钟离道别。
钟离退出许柯的办公室,她的手落在门柄上,又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正要回到座位的许柯:“学长!”
她弯着唇:“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比平时还要好看!”
话音刚落,钟离就快速地把门关上,然后一溜烟小跑下了楼梯,许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无奈地弯了弯唇,突然想起来某个让他头疼不已却又毫无办法的人,眼底那抹笑意却更加明显。
好像,在很久之前,童依也说过一样的话。为了让自己多笑一笑,她甚至手动调整起来了自己唇角的弧度,两根手指肆意在他下巴的位置反复捉弄,可自己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天回去,会不会有糖醋排骨吃呢?这样想着,连漫长枯燥的工作也有了盼头,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许柯站在公寓楼下,抬头往上数了六层的窗户,可这一次,他却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光亮,这让他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所以,他快速地走到单元楼里按下了电梯,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寸进尺
玄关和客厅的灯都没开,整个房间都被昏暗所笼罩,卧室的门四敞大开,里面也没有什么光亮。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白昼的时间也开始短了起来,所以窗外只有一抹快要消失的夕阳,昏黄的颜色似乎在诉说着即将消退的不舍。
许柯推开大门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如果算起来,这确实像童依能干出来的事情,高考结束撩完就跑,不久之前睡完就溜,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肆意洒脱,能够快刀斩乱麻地将自己抽身于风波之外,哪怕两个人曾经那样耳鬓厮磨,那样亲密无间。
到头来,自己还是会被她毫不犹豫地丢掉。
许柯的眼底一片漆黑,眉眼之间尽是冰冷,那抹苦涩自心底慢慢氤氲,像一滴墨水不经意落在宣纸上,很快便浸染了一切。
“就是说,你能不能把门先关上,放进来蚊子很难捉的!”
童依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虚弱,她窝在沙发里,搂着抱枕翻了个身。
许柯愣了愣神,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试探:“童依?”
“嗯?”她浅浅应声,有些不明白许柯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许柯把门快速关上,顺手开了玄关的壁灯:“怎么……没开灯呢?”
“不小心睡过去了,”她眯了眯眼睛,许柯见状走到童依面前,高大的身影遮挡去了大半的光亮,可沙发上的人却还是懒懒的不想动弹。
“身体不舒服?”许柯盯着童依有些苍白的小脸,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他的视线落在了童依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上,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附上她的前额。
有些冰凉的触感让许柯吓了一跳,他急急地半蹲下身子,又去捉童依的手,也是一样带着凉意。
“有点儿。”童依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我有点儿冷,还有点儿晕。”
“我去拿温度表。”许柯快速起身,却被童依扯住了手。
“没有发烧,”她摇了摇头,“生理期而已,不用这么担心。”
许柯动作一顿,生理期……那她昨天还和许书瑶去吃冰!
大概是感受到了许柯的眼神,童依有些心虚地垂着眸:“我忘记了嘛,不然昨天就点常温的奶茶了。”
许柯叹了口气,只好转过身去,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生硬:“肚子疼不疼?”
“也有点儿。”童依诚实地回答,“不过就一点点。”
“我这里没有布洛芬,已经点了外卖,系统显示二十分钟送达,”他快速在软件上下单,又打开浏览器搜索着什么,“除了眩晕还有哪里不舒服?你是不是中午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有点儿低血糖?”
“点的外卖。”童依指了指茶几上的包装袋,“但我胃有点难受,没怎么吃。”
“为什么不告诉我?”许柯的眼神有些深沉,声音也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还是说又和半夜遇险那次一样,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替代了我的位置。”
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
童依好像有些后知后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许柯总给自己一种真要分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的感觉,也终于明白那天早上他带着怒气的质问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是的。”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晃了晃许柯的手,“当然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啊,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其实我谁都没有告诉。”
“可能,之前这种时候也虚弱,”童依扯了扯唇角,轻轻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许柯心尖的位置,“但有人心疼的时候,会比较矫情一点,因为被爱好似有靠山嘛。”
她这个人别扭得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熬夜,通宵,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反正她也早已习惯。
可一旦有人问起来,她也会想要撒娇。
“所以啊,我劝你最好不要心疼我,”童依眨着眼睛,笑里带了几分苍凉,“不然,我会得寸进尺的哦。”
一定要这么逞强吗?许柯暗着眸,眼底明暗交织,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晦涩。
他真的很想问问童依,明明不开心,明明不舒服,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她到底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许柯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暖着童依的手,深沉的眼底似有纠结,却完全看不出喜怒,也揣测不出情绪。
半晌,他的眉心有些松动,悄悄将视线从童依的脸上移开,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仅限今天,你可以得寸进尺。”
他弯下腰去,绕过童依的腿弯,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声音轻缓中带着温和:“卧室的床软,躺着会更舒服一点。”
童依的脑子有些发懵,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许柯抱在了怀里。
她对气味格外敏感,尤其是对许柯身上的味道。檀香木与雪松交织,融合了清新的柑橘调,这样熟悉的味道,掺杂了她太多太多的回忆。
两个人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穿许柯的衬衫;重逢之后在派出所门口,落在自己肩头那件带着同样味道的西装外套;以及现在,她静静地窝在许柯怀里,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所熟悉的气息,自己所抱紧的也是她所熟悉的人。
时光荏苒,好像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可承蒙岁月垂爱,好像一切还能够回到起点。
许柯将人轻轻放下,在童依背后加了两个软枕,他将被子掖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在意:“红糖水里,加一点姜末暖暖胃?”
童依苦着一张小脸,试图和他谈谈条件:“能不加吗?”
许柯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能。”
“那你还问我!”她不高兴地嘟着嘴,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一下。她眨巴着亮亮的眼睛,抬起手去捉许柯的衣角,“那只加一点点,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谓心结
许柯极少看见这样的童依,眼底的清冷也褪去大半,但嘴上依旧没有松口:“看我心情。”
“许柯!”童依气急,抬手就要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但生理期带来到腰部酸疼却限制了她的动作,只能委屈巴巴地撇着嘴,眼神幽怨地目送许柯走去厨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童依收了心思垂眸去看屏幕,顾南的名字不停闪烁,她漫不经心地接通,声音也带着慵懒:“怎么了?”
顾南的声音有些沉重:“童姐,阿忠回来了。”
童依的动作一顿,自从他被陆川丢出夜幕迷城之后,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甚至不久之前,陆川刚出事的时候,自己还怀疑过和阿忠的叛逃有关。
当时,她让顾南派了许多人去找,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现在事情已经平息,他却自己冒了出来。
“陆川知道了吗?”童依皱着眉,她不太想插手这件事情,上次因为派人去捉阿忠的事情,自己差点和许柯吵起来,“给他说声,毕竟是他手底下的人。”
顾南很快就明白了童依的意思,他挂掉电话,转头就给陆川打了过去。
许柯端着红糖姜茶走过来的时候,童依正好放下手机,可一想到这里面加了姜末,童依就十分抗拒地想要逃避,但许柯就好像打定主意要捉弄她一般,硬是把杯子端到了她眼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去瞪许柯:“一定要喝吗?”
许柯眼底一片坦然:“晚饭还要等一会儿才好,补充一点糖分,避免低血糖。”
“也行。”童依爽快地答应,可眼底那抹狡黠却也丝毫不加掩饰,许柯正疑惑如此顺利的时候,就听见她悠悠开口,“你记性这么好,应该记得上次给我冲红糖水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吧?”
许柯挑了挑眉,上次给童依冲红糖水,好像还是自己把她从派出所领回来的那天晚上。
“我说,”童依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调皮,“这个红糖水,不甜的。”
记忆海浪一般翻涌而来,许柯瞬间就记起来了那天被她套路的事情。那些画面清晰如昨日,许柯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急促的呼吸和红透的耳根,幸好灯光昏暗,不然童依又要将尾巴翘上天去了。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轻易上钩的!
许柯把红糖姜茶放下了床头柜:“厨房煮了粥,我去看看。”
“溜得这么快!”童依撇着嘴,心底闪过一抹小小的失落,不过,她并没有失落太久,毕竟,她有的是时间和许柯慢慢拉扯,并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失手。
她快乐地端起许柯床头柜上红糖姜茶,轻轻抿了一口之后还是忍不住皱眉。温温热热的红糖水把姜末的味道放大了许多,虽然她不怎么排斥生姜,但怎么也算不上喜欢。
童依小口啜饮着,其实红糖水的味道大同小异,即便加了姜末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暖不暖胃她不知道,不过,童依的心口倒是感觉暖暖的。
她百无聊赖地窝在被子里跟苏晚桐打着视频,苏晚桐见她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八卦之魂瞬间燃烧了起来:“这是把许柯哄好了?”
童依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啊?”苏晚桐疑惑地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童依抿了抿唇,“我们俩现在,比朋友要亲密,比恋人要疏远,总感觉中间隔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有心结一样,”她托着下巴,将手机放在膝盖的位置,脸上难得出现这样的无奈,“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即便有时候会忍不住流露出来,一旦恢复理智,他又会躲我躲得很远。”
“也可能是我之前在他这里的不良记录有点多,”童依自嘲地笑了笑,“他总感觉我随便找个人都能替代他的位置。”
听到这里,苏晚桐心下了然。
她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当局者迷。一个童依,一个许柯,两个聪明到他们一群人加起来都玩不过的人,却能被这样简单的问题困住,还一困就是这么长时间。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能够毫无疑问地坐在许柯童依婚礼的主桌,苏晚桐第二天早上就去了许柯的律所。
因为上午的原告和被告已经达成了庭外和解,所以去到法院之后就直接选择了撤诉,许柯上午就这一个案子,也恰好有空,就让官岩把人放了上来。
其实,他对苏晚桐并不陌生。
作为童依高中时代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两个人不止一次出现在篮球场守株待兔过。
童依守的那只兔子是自己,而苏晚桐守的那只是徐浩宸。
那时的徐浩宸,对苏晚桐明目张胆的暗恋近乎到了纵容的地步——所有她认为是巧合的偶遇,都是徐浩宸精心计划过的配合,包括但不限于看见她和童依下了自习从教学楼侧门溜出来,徐浩宸才晃晃球场的钥匙去拿篮球、打不到半个小时的球就嚷嚷着喊饿,要去后街吃东西,甚至吃的东西精准到苏晚桐最喜欢的那家小吃店。
毫无意外,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在一起的,也不止他和童依。
两个外班人出现在童依和苏晚桐的毕业party上,明眼人早就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许柯还记得,那天晚上,觥筹交错间,徐浩宸半带调笑地问他:“呀,被拿下了啊?”
自己抬手和他碰了个杯,毫不客气地反击:“你不也一样?”
再到后来,高考成绩公布,童依和苏晚桐临时起意,吵着闹着要去乌镇玩,自己和徐浩宸也被规划进了旅途之内。
因为徐浩宸的迟到,童依还特别记仇地霸占了苏晚桐一上午,自己实在看不下去,随口找了个理由把童依带走,这才让徐浩宸有机会坐到苏晚桐身边。
往事随风,散落于时光长河,隐匿于岁月洪流,每每提及,仍觉温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患得患失
“你来找我,”许柯给苏晚桐倒了一杯水,声音清冷平淡,“是因为童依?”
苏晚桐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这目的,有这么明显吗?”
“如果是法律问题,”许柯挑了挑眉,“你找浩宸会比找我方便许多。”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苏晚桐的眼神果然一滞,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刚刚的平静:“好好说着你和童依呢,提他干嘛!”
她敛了敛眉目,调整着自己的心绪,这才回到今天来这一趟的主题。
“首先,声明一下。我呢,作为童依的好朋友、好姐妹、好闺蜜,有些事情可能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简单来说,会有点儿护短。”苏晚桐知道自己瞒不过许柯,也不想弯弯绕绕和他打太极,索性直接交了个底,“但我也算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分分合合感情变化的旁观者,或许我所看到的,也正是你们所忽视的。”
许柯没有否认,甚至有点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近童依者,也会染上几分张扬。
“其实,童依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有一些……别扭。”苏晚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把玩着手机壳的流苏链条,“她看上去飞扬跋扈又肆意洒脱,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好像再大的事情到她眼前,也只是一笑而过。”
“但实际上,她还不是真像看上去这样没心没肺。”苏晚桐顿了顿声音,抬头去问许柯,“童依有没有给你提过她的家庭和她的父母?”
许柯认真地想了想,如实地回答:“提过,但很少。”
“好像,”他对童依父母的认知,仅限于他们在国外经商,“童依并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
“没错,”苏晚桐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初中遇见童依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上好像带着刺一样,让谁都不敢轻易靠近,看着就不好相处,“成长过程中父母陪伴的缺失造就了童依敏感的性子,她怕黑,怕打雷,怕虫子,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看着热热闹闹的万家灯火。她从来不说,如果不是特意关心她的人也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