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他往椅背上靠,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荔:“有意思么?”
江荔眼底一片冰凉:“你要觉得有那就是有。”
“时间到了。”林知期站起身径朝门口去。
李榆走到对面拉着江荔,轻声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江荔笑,瞥了眼还坐着不动的沈青舟。
行,就当她刚才是无理取闹了。
用鞋尖碰了碰他,语气恢复如常,“走了啊。”
沈青舟没起,从口袋里的烟盒抽出根烟咬在嘴里,痞里痞气地勾起唇,“我先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往大门口走,在走廊的吸烟区靠着栏杆吞云吐雾。
江荔沉默地看了会儿,而后往密室通道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身影冲过来撞在了她的身上。
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江荔踉跄倒退几步,脚跟没站稳,扭了下,疼的她爆了句粗口。
下周她还有训练课!
江荔抬眸看向罪魁祸首,对方眼里充满了惊恐与歉意,两行清泪挂在腮上,一个劲的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进来。”徐晓檬手忙脚乱地想去搀扶江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我才刚进去,就有人扮鬼吓我,受到惊吓才冲出来,真的真的对不起!”
江荔闭了下眼,挣脱开徐晓檬的手,极力忍着怒意,态度还算和煦,“我没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吧?但要是怕的话下次就离这些节目远远的就好,别扰人兴致。”
徐晓檬低着头抽泣,嘴上还不停重复着道歉的话。
“行了。”江荔声音提高了些,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臂,“我都说没事了,能别哭了么?”
徐晓檬被“吼”得愣了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才她还以为江荔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她止住眼泪,颤巍巍地说,“那我先出去缓一会儿。”
耳根总算清净了些,江荔在通道口找张了椅子坐下揉脚腕。
以她多年经验,能知道没太伤,一周的时间就能好,要是好不了,参加不了省级派下来老师的训练课的话,她真的会——会什么?
对方无意并不是有意,她并不能怎样。
但换成是男生这样往她身上撞,早让他吃饱拳头了。
此时的通道很安静,脚步声的靠近江荔听得一清二楚,她往左边扭头,林知期站在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气质斐然,看着就不像要靠着打工生存的大学生。
他在看着她。
她挑眉,无所谓地说着:“都看到了吧,我是不是个娇蛮恶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娇蛮和恶女这两个词,但你的反应属于正常。”林知期目光落在江荔的脚腕上,“脚扭到了?”
手往兜里掏了掏,只摸到创可贴。
好像没什么用。
江荔随意点了下头,往大门口看了眼。
林知期也看到站在大门口抽烟的沈青舟,“我过去叫他到药店买点扭伤药酒擦擦?”
江荔眼波带笑,勾起的唇角宛若雪山之巅屹立不倒的红玫瑰,嗓音故意放软,“你去帮我买不行么?”
林知期微顿,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荔。
徐晓檬在洗手间用水猛拍了几次脸神绪才缓过来几分,如果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她哪里会来这里寻刺激发泄情绪。
可她完全低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靠近坟墓山,她夜夜做噩梦,总是梦见穿着白衣在她床头哭的小男孩,后来奶奶找人在村子的另一个地方重盖了间房住,她才恢复了正常睡眠。
这个阴影一直缠绕了她很多年,直到现在她都还不太敢一个人走夜路。
还是想着不能浪费钱,徐晓檬往密室门口走,甩甩手上的水渍,一抬眸,撞入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心跳骤然怦怦加速,徐晓檬记得这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叫沈青舟。
局促莫名地收回视线,她缩了缩肩膀,迈着细碎的步伐正要从沈青舟身旁经过,男生忽然开口。
“要和我一起吗?组队。”
江荔跟在林知期身后,和个面瘫似的看着他解开第一个关卡。
刚进来时墙壁上的窗口忽然打开,坐在里面满脸血淋淋的NPC朝着他们一顿张牙舞爪。
然而江荔很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林知期更冷静,不仅没被吓到,还出声提醒对方注意脚下的木块,惹得NPC尴尬地缩回了她的小屋子里,还可怜巴巴地让帮忙关门。
解开关卡,往第二间屋子走。
林知期回头看了眼江荔,“还能走吗?”
“当然能。”江荔在口是心非,脚一碰地就疼死了,她几乎都是一瘸一瘸地走路。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见了沈青舟站在去洗手间的必经路,她不会这么勉强自己。
沈青舟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信了他的邪了,居然相信他会改邪归正这种事。
明明还有一周,他就会属于她了,现在忽然冒出来个让他乱了心神的徐晓檬,不用想,那个承诺作数的几率会达到最低点。
林知期扭四周环顾了圈,眼睛停在角落的高处,而后走过去往上方探了探,抓住了根结实的木棍。
“扶着这个走会好一点。”他把木棍给江荔。
江荔没有立刻接,看着他,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显得异常亮堂。
“不需要。”
“别逞强了。”林知期笑了笑,“脸都白了。”
江荔美目微瞪,一把夺过木棍,冷哼道:“我的脸本来就白。”
有了林知期在,江荔压根就不用费脑,她闲着没事就去逗NPC玩,玩累了,林知期也解开了谜。
NPC们看她行动不方便,也没怎么吓人,主要是吓不到,反而还会被江荔的拳头给劝退。
最后一个关卡是非常难解,林知期半蹲在地上琢磨了十来分钟。
进来这里前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椅子,江荔坐在旁边看着他解,偶尔她会参与一下,要是说正确了林知期便会毫不掩饰地给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要是错误,他虽然面无表情,但会同她说没事,慢慢来。
也没很高冷嘛。
这里的光线更暗,江荔打着只有微弱灯光的手电筒在房间里晃,眼睛把这里搜刮了遍也没找到其他能亮灯的东西。
林知期的视线一下子黑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仰头抬眸只看见江荔模糊的轮廓,“江荔,把灯对着我,不然看不见。”
江荔忙把手电筒对准了他,光直接照在了林知期脸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两个人就这样忽而对视着。
“你这张脸没动过吧?”江荔扬唇笑问。
林知期没明白江荔话的意思,扭回头继续专心捣鼓手上的活。
“我的意思是,”江荔双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离林知期的侧脸近了些,“你这张脸哪哪都长得好,不是高科技做的吧?”
林知期拿走她手上的手电筒用侧脸和肩膀夹着,语气淡淡,“没钱动。”
好真诚。
江荔“噗呲”笑了,那笑声仿佛震在林知期耳边,鼻间呼出来的气息喷洒在他的侧脖上。
他把头往右偏了偏,想躲开江荔散发出来的那足以占据他所有嗅觉的那股清香。
手在工具上用了点劲,尽量用着平稳的语气说话,“结束后你最好让青舟陪你去趟医院。”
江荔咧开的嘴角一瞬间收回,脸色沉了下来。
林知期说完那句话后把心思都用在了关卡上,速度快一点江荔也能尽早去医院。
但就在差最后一步能解开时,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一路上江荔虽不算聒噪,但总喜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此时却安安静静坐着。
他后知后觉,停下手上动作,转身看向椅子上的人,手电筒从那张脸滑过,他的手一顿。
江荔马上捂着眼,他也即刻关了灯,轻声道:“抱歉,我说错话了。”
林知期不太懂沈青舟和江荔的感情,有时觉得他们亲密无比宛若情人,可偏偏沈青舟会在那时突然冒出个女朋友。
关于他们的事,林知期多数是从游嘉粱嘴里听来,只知道江荔从小便喜欢沈青舟,也是他的未婚妻,而沈青舟不喜欢江荔,却总是在他们面前说以后一定会和江荔结婚。
即使没有了光照着,江荔依然捂着眼睛,手掌心已被泪水给浸湿。
她以为自己一直都能忍住,但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心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尖给戳了无数刀,疼痛从心口无限蔓延。
或许换做是其他女孩子,她不会这样难受,但徐晓檬简直就是翻版的程安然,那个会让沈青舟心里起涟漪的女人,即使没出现,依然能让江荔输得一塌糊涂。
“干嘛要提他啊。”江荔声音微弱,夹着浓浓的哭腔。
林知期接触的女性少,在他面前哭的就更没有了,面对在流泪却不想让人窥探的江荔,他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他轻抿薄唇,“是我的错。”
江荔闷声:“错哪了?”
林知期愣了下,脱口而出,“我不该提青舟。”
尾音落下,他反应过来自己又提了一遍,心微恼,脑海里迅速收集能哄人开心的措辞,到最后也只还是那句“抱歉”。
江荔泪水落得更厉害了,似要把这些年在沈青舟那里受得委屈通通给哭出来。
大一的那年,林知期参加过辩论赛,也在那次拿下了最佳辩手。
可现在,面对在他面前哭的江荔,他却想不出一句能让她止住眼泪的话语。
眼前的人似伤心到了极点,林知期无力地垂下手,胸腔被一股古怪的情绪缠绕着。
这情绪,新鲜又微妙。
第9章 江荔
◎林知期你摸过女人的手拿吗?◎
江荔细薄的肩膀不住颤抖,她倔强地咬紧唇,宁愿把唇咬破也不肯发出一点脆弱的声音。
忽的,头顶落下点重量,鼻间萦绕着的味道很清冽,像深秋日落时的拂过脸庞的晚风。
她倏然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眼前除了黑还是黑,伸手往上摸,是一件布料很普通的薄外套。
耳朵隔着衣服,她听见了林知期低沉温和不像往常那样很疏冷的声音。
“安心哭吧,我不看也不听。”
江荔愣了下,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被林知期的举动和这一句话轻而易举触动到。
她松开双唇,眼泪竟一点一点地止住。
其实林知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至少此刻在她眼里,他就是。
房间静得落针可闻。
林知期怕江荔哭过的眼睛一下子没法适应光亮,手电筒也没再打开。
“没有人告诉过你女生哭的时候要抱着她安慰吗?”江荔的声音鼻音还很重,听不出有什么意味,却把林知期耳廓给砸得通红。
林知期转身垂着眸,不发一言。
江荔把罩在头上的外套抱在怀里,手随意抹了把眼睛,看着背向她站的高大男生,笑意直达眼底。
语气是故意放柔软,“林知期,你谈过恋爱吗?”
林知期背脊挺直,明明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嘴却是很坦诚:“没有。”
江荔笑吟吟的,站起身慢慢从他背后绕到前面,抬眼定定看着他,皙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晃,“那有没有摸过女人的手啊?”
周遭全是江荔沁入肌肤的香味,林知期屏住呼吸,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提醒着他,如果放任自己去闻,或许会落到欲罢不休的地步。
“嗯?”江荔再往他面前走了一步,眉眼如丝,晦暗的光线下,红唇饱满晶莹,“有没有亲过女人的小嘴,有没有揽过女人的软腰呀?”
尾音故意上扬,整个屋子都回荡着江荔的娇声细语。
林知期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但一股燥热感还是从脊椎蹿上了脑后,他把手紧攥成拳,侧脸变得冷峻,别开眼不去看晃着狐狸尾巴的江荔。
他越是这样正经和冷漠应对,江荔恶劣的玩心便越浓,她双手抱臂交叉在挺耸的胸脯下,还故意往前挺了挺。
“林知期,你有没有摸过女人的——”
“够了江荔。”林知期面色冷静,道出江荔的用意,“你想利用我去刺激沈青舟是完全没必要,因为我根本不会着了你的道。”
江荔肩膀稍稍一垮,被识破后也不心虚,反倒是指责他,“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她的声音总算是恢复正常,林知期暗自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回应她刚才那句话,“不喜欢才会不中用。”
江荔笑得不可思议,这个人这一点倒是和沈青舟相似啊,不喜欢她都是直说的,坦诚得可怕。
见她这样怨气颇深地盯着自己,林知期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低眸瞥了眼她扭伤的脚,“脚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江荔心里吐槽一句,眼睛忽地转了下,狡黠从眼底一晃而过,突然“哎呀”一声,两只纤纤玉手瞄准林知期的肩膀 ,趁着他来不及反应之际想攀上去,怎知手连他的衣服都还没碰到,自己的后衣领就被揪住。
林知期面庞紧绷,低喝一声,“江荔!”
似真的气急了,本能保持温和的眼眸此刻覆着一片冷意,让人莫名寒颤。
但江荔可不畏他,俏唇轻动:“你凶我做什么?我有碰到你吗?”
林知期顿感无奈,脸色稍霁,“没有,我也没有凶你。”
“这还不是凶?”江荔横眉冷对,耍起无赖,骨子里的娇纵尽数暴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叫我的名字提高了多少分贝,我耳朵都快聋了。”
她觉得林知期可有趣极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号人物。
林知期垂眸,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道:“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江荔勾唇,拿走林知期手上的手电筒,单脚跳回椅子旁坐好。
林知期无言,他忽然间觉得,江荔比他那门最难攻克的专业课还要不好琢磨透。
如果没有这个小插曲,他们应该早早就出去了,现在才要出,指不定已是最后一名。
出去时,林知期走在江荔后边,看着她搀着棍子走路。
她的忍耐力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走快两步,想让她停下在这等一会儿,他去外头找找有没有轮椅,结果才走到她背后,嘴刚张,就听她忽然惊呼一声,接而一具温香软玉跌落入他的怀中。
他猛然僵住。
原来是门一打开,倒挂在门梁上的鬼就冲着江荔龇牙咧嘴,那恐怖的样子不亚于贞子。
这个贞子大功告成,龇着大门牙冲着林知期邪魅一笑,好似在说,“怎么样,哥们够给力吧,这都扑怀里了”。
林知期深吸一口气,怀里的人像真的被吓着了,一个劲往他身上缩,而且那根能搀着江荔的棍子早就被丢到了一旁,他要是推开她,没有东西支撑着她,指不定得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