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笙卿的长密的眼睫垂下,在白净的脸蛋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
等玉蔓帮沈笙卿处理好胳膊上的伤口,重新上了药,马车外响起护卫的声音。
玉蔓将马车的帘子掀开,看见之前让先行一步前往杨大夫住宅的那个护卫站在外面。
见沈笙卿的视线望过来,护卫恭敬说道:“杨大夫本来今日要回粼山,但是不知道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在快到达粼山的时候,又改变了路线。”
先前楚时渊质疑她的话语,说杨大夫今日没有回粼山,沈笙卿就预感到她今日应该是见不到杨大夫了。她说道:“盯着些粼山,若是杨大夫回了粼山,或者有了杨大夫的行踪,及时通知我。”
杨大夫的行踪本来就比较难觅,错过了今日的机会,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有见到杨大夫的机会,她怕她身体内的毒等不了。
等说完了杨大夫的事情,玉蔓朝马车后面看了一眼,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夫人,大人身边的莫牧现在跟在马车的后面。”
“等进了城,你让莫牧过来。”
莫牧是听了楚时渊的吩咐,沈笙卿不奇怪莫牧这会儿跟着她的马车。
玉蔓一愣,疑惑地看向沈笙卿。
沈笙卿看出来玉蔓的想法,故作轻松道:“他家大人让他护送我回首辅府,难道我还真让他又将我送回首辅府去?”
今日她从首辅府出来,就没准备再回首辅府,而且她好不容易从首辅府出来,若是这么快就回到首辅府,真的就像今天早上那几个男子说的那样,灰溜溜地从首辅府离开,又灰溜溜地回到首辅府,太丢人了。
玉蔓凝视着沈笙卿,哭说道:“夫人再大哭一场,好不好?哭出来会好受许多。”
今日一开始在粼山被楚时渊误会是要向楚母告状,沈笙卿的心中还有怨,和对楚时渊的怒意,甚至她还会向楚时渊辩解她今日来粼山不是要将他们之间的事情闹得让楚母知晓,让楚母为她做主,也不是和简连漪争夺楚母的宠爱……
但是刚刚楚时渊不相信沈笙卿今日来粼山是为了来见杨大夫,甚至,甚至还质疑沈笙卿中毒的真实性,沈笙卿没像之前那样含怒离开,还打断了她冲楚时渊的解释……
沈笙卿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平静许多,但是她知道沈笙卿不是不对楚时渊的所为伤心,毕竟多年的夫妻,别说是基本的信任了,楚时渊是一点儿没信任沈笙卿这个人……
沈笙卿摇头,她指了指了心口的地方,说道:“这儿已经痛得麻木了,我不想哭了。”
听见沈笙卿的话语,玉蔓反倒是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知怎的想到从前听过的几个年长的嬷嬷的话语,大致意思是夫妻间偶尔有点儿小矛盾是正常之事,哪怕是发生了再大的矛盾,只要一方对另一方还有怒意和不甘心,最起码那个人在她的心里还有地方。
她还记得当时她天真问道:“若是没有了怒意和不甘心呢?”
“那那个男人就惨了,证明女人对他失望到了极点,不想要他了,不喜欢他了呗。”
玉蔓不知道沈笙卿是不是真的不要楚时渊,不喜欢他了。本来沈笙卿决定对楚时渊放手,她也支持沈笙卿,但是现在看着沈笙卿状似平静的模样,她宁愿她能够代替沈笙卿承受她的痛苦。
……
进入京城后,沈笙卿将莫牧叫到了她的马车旁。
“夫人有何吩咐?”
莫牧骑马来到沈笙卿的马车旁,恭敬说道。
沈笙卿说道:“你可以回去你的主子身边了。”
莫牧面露犹豫,楚时渊让他护送沈笙卿回首辅府,他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回楚时渊的身边?
沈笙卿指了指护在她的马车旁的几个护卫,说道:“你看,我今日本来就不需要你的保护,有你,没有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莫牧诧异地看着沈笙卿,他觉得今日的沈笙卿和从前不一样了。不等他想明白,沈笙卿将帘子放下,说道:“我不需要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夫妻间的事情,是两个人出了问题,不应该去找第三个人主持什么公道,哪怕我从前不懂,现在也懂了,所以他不用再担心我去粼山会让他的母亲的身体出问题,也不用因此防备我。”
莫牧心说,大人的母亲也是夫人的母亲,夫人为何要用大人的母亲称呼楚母?似乎大人和夫人已经不是夫妻了似的。
莫牧下意识地为楚时渊说好话,“大人没有防备夫人……”
可惜莫牧刚刚开口,沈笙卿已经吩咐车夫继续前行,他的话语也被隔绝在了马车外面。
莫牧看着沈笙卿离开的马车,本来想追上去,但是忽然想到刚才沈笙卿对他有些不喜,他此时追上去,也只是惹得夫人厌烦,兴许还会影响两位主子的感情。他想到现在已经进入了京城,就像刚才沈笙卿说得那样,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
莫牧便没再追沈笙卿的马车,转身去找楚时渊复命。
……
莫牧回到楚时渊的身边的时候,敏锐地发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感觉特别压抑。
屋内的一个小厮貌似有些眼熟,不是楚母居住的这座别院里的下人。
莫牧朝那个小厮看了一眼,还是走到楚时渊的面前,恭敬说道:“进入京城后,夫人说不需要属下了,便让属下回大人的身边了。”
楚时渊说道:“她还说了什么?”
莫牧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说道:“夫人说不会再来找老夫人主持公道,让大人不用再防备她来粼山见老夫人……”
莫牧将沈笙卿之前的话语对楚时渊复述了一遍。
听完,楚时渊脸色愈发地阴沉,说道:“她这是不需要你,还是不需要我了?”
莫牧满头雾水。夫人和大人是夫妻,夫人怎么会不需要大人?
这时屋内站着的那个小厮为莫牧解惑道:“今天大人离府后,夫人用过早膳也离开了首辅府,还,还将陪嫁的下人和东西都带离了首辅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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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去接她回首辅府◎
说话的小厮正是首辅府的下人,也是今早沈笙卿离开首辅府后,管家派来通知楚时渊的下人。
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波折,这会儿小厮才将此事禀告到了楚时渊的面前。
闻言,莫牧错愕地看着那个小厮,又将视线移向楚时渊。他终于知道先前为什么觉得今日的沈笙卿不一样了,按照这个小厮的话语里的意思,夫人在用过早膳就带着她当初的陪嫁离开了首辅府。
那岂不是说夫人在来粼山前,就已经……
心中这样想着,莫牧也不敢多嘴说什么。
楚时渊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因为楚母这会儿在休息,别院内格外地安静,连下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楚时渊的手撑在窗台上,脸上的阴郁未消减。先前她离开粼山时,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怜,还说什么‘不来见母亲,也不去杨大夫了,会立刻离开粼山’,哪怕她拒绝了他想带她来母亲这儿吃些东西的提议,他还是让莫牧去护送她。
她却背着他搬离首辅府,她当她是三岁小孩吗?还玩离家出走?
屋内的下人皆感受到了楚时渊身上的低气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我让你送她回首辅府,你看见她走进首辅府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楚时渊的声音才再次在屋内响起。
刚才他已经冲楚时渊说过,进入京城后,沈笙卿便让他回来了。莫牧不知道楚时渊为何还要再问一遍这样的话语,心中这样想着,他还是恭敬说道:“没有,进入京城后,夫人便不许属下再跟着了。”
说到这里,别说楚时渊了,屋内的其他人也意识到沈笙卿今日大概是不会回首辅府。
莫牧冲楚时渊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没能按照大人的吩咐,护送夫人回到首辅府,请大人责罚。”
楚时渊站在窗边,身上的衣袍被风吹起,他没开口责罚莫牧,也没说其他的话语。
屋内的下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楚时渊的脸色如此难看。
又过了一会儿,楚时渊才开口道:“去接她回首辅府。”
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沈笙卿。
他的这句话语是冲莫牧说的,也是冲来禀告此事的小厮说的。
夫妻间偶尔吃醋,耍耍脾气本来无伤大雅,但是也不该不依不饶,由着性子胡闹,甚至搬离首辅府,让别人看笑话。
她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离开首辅府,他不能够顺着她。
闻言,莫牧和屋内的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
……
去粼山前,沈笙卿让一部分人将她的东西先送回沈府,沈府的人自然知道了沈笙卿今日回沈府的事情。
沈笙卿的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她扶着玉蔓的手下马车,便看见表嫂徐氏和小侄子沈世鹤站在门口。
沈笙卿快走几步,视线落在徐氏的腹部上,说道:“嫂嫂还怀着身孕,怎么站在外面?”
“你让人将你的东西都送回了沈府,又见不到你的人,我这心里能不焦急吗?”徐氏没好气地看了沈笙卿一眼,说道。
沈笙卿扶住徐氏的胳膊,说道:“本来是准备直接回沈府见嫂嫂的,只是临时有事去了粼山,耽搁了一些事情。嫂嫂还是莫在外面吹风了,我扶嫂嫂进去。”
一旁才五岁的沈世鹤也有样学样地围在徐氏的身边,说道:“我也要扶娘亲进去。”
徐氏听见沈笙卿的话语,心中有许多话语想要和沈笙卿说,但是也知道府外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吩咐下人先将沈世鹤带回他自己的屋子。
沈世鹤见表姑母好不容易回来,他却要被娘亲让人带回屋,脸上委屈巴巴的。
等进了屋,徐氏握着沈笙卿的手,关心说道:“怎么回事?为何会想要回沈府?是不是在首辅府受了委屈?”
默了默,沈笙卿说道:“如果我说,我以后就住在沈府,不回首辅府了。嫂嫂和兄长会不会嫌弃我?”
徐氏在沈笙卿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语?如果不是你和你母亲,沈家哪里会有今日?沈府也是你的家,你想在沈府住多久,就住多久。”
当初她的公爹,也就是沈母的兄长突然丧命,沈家乱成一团,她夫君又年纪还尚小,沈母临危受命,接手了沈家的产业。不想沈母是经商奇才,不仅短时间内将沈家的各种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在短短几年内,将沈家的资产增加了好几倍,让沈家成为了大燕第一富商。
后来国库空虚,沈母又给国库捐了不少银钱,这才换来了皇家对沈家的另眼相待,让沈家在大燕的地位不同于一般的商贾。
徐氏和她夫君的心中皆清楚沈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沈母得来的,如果当初没有沈母,沈家早就败落了。
所以后来随着她夫君渐渐长大,她夫君也没想要沈家的什么,沈家的一切也还是掌握在沈母的手里,后来沈母去世,沈家的产业就一直是沈笙卿在管理。
徐氏看着沈笙卿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她说道:“你实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刚才提起粼山,难道是你的婆母给了你气受?”
她和沈笙卿不仅是姑嫂,还是好友,她这会儿也是真心实意关心沈笙卿。
她这次回到沈府,没指望她和楚时渊之间的事情能够隐瞒住徐氏,因此等屋内的下人后,沈笙卿看着徐氏,说道:“和我的婆母无关,我想要回沈府,也是因为楚时渊。”
听见沈笙卿的话语,徐氏的疑惑更大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会让深爱楚时渊的沈笙卿对他如此失望?
心中斟酌着措词,沈笙卿还是将她现在中毒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氏瞪大了双眼,怒其不争道:“你怎么能够这么傻,拿自己的性命救一个男子?楚时渊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沈笙卿低声说道:“知道,可是他不相信我,觉得我和他师兄在联合起来骗他。”
徐氏怒道:“这个混蛋,你对他的真心真是喂了狗了。”
徐氏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骂起来人更是没有什么讲究。
骂了楚时渊几句,徐氏站起身,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要写信告诉你兄长。”
徐氏的夫君本来就没想要沈家的什么,对经商也什么兴趣,后来更是毅然而然参军,不想还真的有了一点儿成就。现在他没有在京城。
沈笙卿抬手拦住徐氏,说道:“嫂嫂还是先莫将此事告诉兄长,让兄长分心。”
徐氏不赞同说道:“这怎么能行?你母亲不在了,你父亲又不是个东西,我夫君和你的亲兄长没什么两样。”
沈笙卿说道:“我不是要故意隐瞒兄长,只是如今嫂嫂写信将我的事情告诉兄长,除了让兄长担心,没有什么益处,何不等我的身体内的毒解了,再将我的事情告诉兄长,这样兄长也不用因此分心。”
徐氏皱眉说道:“你身体内的毒,你可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其实沈笙卿也不知道她身体内的毒有没有解毒的方法,听见徐氏的话语,还是故作轻松道:“我今日去粼山,就是为了见粼山的杨大夫,只是消息有误,没能见到杨大夫。等再有了杨大夫的消息,我让杨大夫帮我看看。”
徐氏说道:“粼山的杨大夫,我也听说过,你的情况拖不得,我们也不能够指望杨大夫一个人。今日太晚了,明日我让京城医馆的大夫也给你看看。”
听见徐氏的话语,沈笙卿没有拒绝。徐氏不提这个话语,她也准备还找其他的大夫帮她看看的。
徐氏看着沈笙卿巴掌大的小脸,顿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和你娘亲一样,怎么都遇人不淑呢?”
沈母当初被人设计和沈父躺在一张床榻上,无奈嫁给了沈父。本来沈母对沈父也没有什么感情,不想沈父和沈母成婚后,却惦记上了沈母和沈家的财产,甚至暗中给沈母下毒,连沈笙卿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幸好沈母看清沈父的真面目后,求皇帝做主让她和沈父和离,并让沈笙卿改了她的姓。
本来她以为这些年楚时渊的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楚时渊也不是像沈父那样人品恶劣的人,沈笙卿的日子能够比沈母要好过一些,不想楚时渊和沈父一样,也不是个东西。
提到沈父,沈笙卿不禁想到第一次见楚时渊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被沈父派去的刺客围住,身边的护卫所剩无几,谁也没有想到楚时渊会在那个时候出现,还替她挨了一剑,男人挺拔的身影护在她的身前,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她还记得当初得知是她的亲生父亲想要取她的性命,她心如死灰,绝望又悲痛,楚时渊一个陌生人却能够拼了命救她,她还曾天真地想过,以后她若是嫁给了他,他是不是会对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