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陆沉水没再看她的脸,当暮色降临时,他按亮教室的灯。
夜风微凉,比下午那会还要更烈些,吹掉了桌上遗落的草稿纸。
他从前面开始关窗,一扇一扇,最后重新回到前面,坐在林莫奈旁边的位置。
片刻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陆沉水刚站起身,听见有人喊:“还有人吗?要关门了!”
林莫奈陡然惊醒,漂亮的眼睛像是窗外浓稠的夜色,深不见底。
她茫然地望着陆沉水,还没彻底醒过神,宛如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
那人又喊:“还有没有人?要关门了!”继而嘟囔了句:“这谁啊,灯都不关。”
“陆沉水。”她声音有点哑。
“嗯。”陆沉水淡淡地笑:“醒了。”
她掩唇打呵欠,仍是困倦,陆沉水已经打开门,是门口的保安大爷,催促他们早点回去。
林莫奈迷迷瞪瞪往外走,差点撞门。
陆沉水伸手捞过她的肩膀,拉到身边:“抓住。”
她听话地抓着他的衣角,一手扶着栏杆,迷瞪眼下楼。
外面铺得灰色沥青路很平坦,林莫奈连连打呵欠,喃喃地问:“我可以闭眼睛吗?”
“嗯。”他回头看她,她闭着眼睛,像是走丢的小孩,放心地跟着他走。
夕阳余晖散尽,微红的天际过渡为深蓝色。
学校静谧无声,路灯间隔亮起,他们沿着中间的路往大门口走。
校园里的成绩红榜,以及宣传栏,都张贴林莫奈的照片,放大尺寸贴在中间,朦胧夜色修饰过的浅笑,美得很婉约。
草丛里的虫鸣声叫个不停,偶尔传来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入夜了,鸟儿们也回家了。
前面有车子缓冲带,他提醒:“有缓冲带,慢一点。”
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跟着往前走。
之后是往右转弯,需要走一个斜坡,穿过体育馆前,往左走是下坡,再往右拐,是学校的大门。
周围突然变得喧嚣,她还是懒懒得不想睁眼睛。
他回头看她一眼,困得迷迷瞪瞪的,便扬手拦了一辆车。
林莫奈也不知自己怎么上的车,隐约感觉到陆沉水在后面轻轻往里推她,她脑袋撞到他挡在车顶的手,人也坐进去了。
之后,她靠着椅背,眯着眼看他也坐进来,他挪到她身边,拍了拍肩膀,示意她躺过来。
她乖乖地靠过去,缩了缩身子,两手握了握,嘟囔了一句:“有点冷。”
“手放我兜里?”陆沉水低声问。
她闭着眼,手慢慢摸索他的手臂,掌心隔着衬衫搭在他的小腹,迷糊地打起瞌睡。
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但隔着一层布料,始终差点意思,林莫奈的手胡乱地划了几下,指尖顺着扣子的缝隙钻进去,摸到滚烫的温度。
“山城烟酒行吗?快到了。”师傅回头确定,陆沉水身子僵着,深吸口气,低沉道:“继续往前走。”
不满足于寻找到小片热源,林莫奈的手磨着衬衫,顺着缝隙往下,摸到衣摆往里摸,像暖炉一样,她的掌心直接贴着紧致的小腹。
今年夏天又热又燥,真要命。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到,两人给对方第一次送情书,都是替别人给的哈哈。
林莫奈同学,你偷摸人家腹肌,不厚道。
腹肌:9494.【害羞】
第55章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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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 林莫奈都困得迷瞪瞪的,怎么回的家,怎么爬上床的, 都不知道,第二天醒了, 发现自己衣服都没脱。
黄天不负苦心人, 13班整体平均成绩提高60分, 更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全校排名排在第九。
这是林莫奈提早从赵桂芳那里知道的,她的数学竞赛题做了一半,兴奋地大声问:“真的吗?”
“对。”赵桂芳站在校内走廊,许是正午阳光刺眼,她眼眶发酸有点想哭。
“那是不是你就能和我们一起升高三了?”
“正常来说是的。”他们整体成绩提升, 比让她教高三还要开心。
这份成果主要来自于陆沉水、林莫奈和同学们, 她开心之余很愧疚,师资团队具备多年教书经验,反而教不出成绩。
林莫奈挂断电话, 开心地往楼下跑, 陆沉水站在门口。
她快到跟前,看见他戴着耳机,正在打电话。
林莫奈无意偷听, 听见他叫了声“赵老师”, 她不由得站在原地。
“你说之前的事,是说我去学校那次么?”他语气冷淡,甚至有些挑理, “你当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手插在裤兜, 脚尖一下一下磕着地面, 半晌才说了句:“其实你不必这样,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林莫奈也不知他说的什么,等他挂断电话,她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眸凝视,有点灵魂拷问的意思,林莫奈举手发誓:“我没听到什么。”
她特意来报喜的,陆沉水没太大反应,淡声道:“挺好,免得你天天熬夜。”
“你不开心吗?”林莫奈站在高两个台阶的位置,比他还低点,他眨眨眼,“开心。”
“你都不笑。”
他龇牙,皮笑肉不笑,她切了一声:“谁笑是这样的?”
“那怎么笑?”他微微低垂视线,和她平行,她用两手在嘴边比划,咧开向上翘:“这样。”
“这样?”他两手在嘴边比,学她的样子。
她趁机偷袭挠他痒痒,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林莫奈满意道:“这回会了吧?”
“偷袭我。”陆沉水作势要追她,林莫奈往里跑,跑到柜台后面,躲在赫苏青后面,“赫姨,他抓我。”
赫苏青噙着笑,哎呦道:“别蹲诶,这两天我都没擦下面。”
“我来我来。”林莫奈端来水盆,擦擦柜台,“这是什么?”
林莫奈柜子下面拽出个黑口袋,赫苏青让她打开:“这谁放的?我不记得下面放东西了。”
“好像是陆沉水放的。”她脑瓜灵,想起圣诞节那会儿,她因为要拿黑袋子还被陆沉水凶了,“赫姨,你打开吧,我怕他骂我。”
里面装的是圣诞节特制版的袜子、礼盒和装饰品,赫苏青让她拿着去问问陆沉水怎么处理。
林莫奈拿出礼物,背着手过去的,神秘兮兮地问:“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陆沉水抬眼,侧面货架玻璃镜看得一清二楚。
“猜对有奖?”
“有。”
“是……”他见她笑得有点坏,改口道:“猜不到。”
“猜不到有惩罚。”
“呵。”他靠着椅背,扬起头看她:“啥惩罚?”
“请我吃冰激凌。”
“你昨天刚吃过。”陆沉水记得清清楚,“而且连着吃了两根儿。”
“那你猜嘛。”
“我之前买的圣诞装饰。”
林莫奈泄气,靠在桌边问他:“这盒子里都是什么?当初我摸了下你可凶了。”
他总不能说,那晚他去买东西,正好看见圣诞礼盒挺漂亮也买了,打算当一回圣诞老人,但最终没好意思送……
“赫姨问你怎么处理。”她一股脑放桌上,转身要走。
“你看着办。”
她折回来,当着他的面拆开,一个是旋转的八音盒,一个是带着圣诞帽的少女骑着麋鹿:“都挺可爱的,我摆柜台上去。”
临走前,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他,眸光水灵灵,差点把他看得心软:“看我也不能吃冰激凌。”
“哼。”
她暑期学习,要么和陆沉水在角落,要么在客厅那,能看见外面的绿荫,一片生机勃勃。
学累了,林莫奈有时会去隔壁和杜煦聊会天,他从暑期开始打工,每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不会停下来。
“这孩子太实在,我得多给点。”老板劝他休息都劝不来,夏日后厨闷热,他头上都是汗,林莫奈回来取瓶水,跟陆沉水打完招呼送过去了。
片刻后,老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阿水抽一根?”
“不了。”他声音朝里面来了,伴随袋子的哗啦声,他撩起后厨的门帘。
她蹲在旁边和杜煦说话,见他进来,抬起头扬着笑:“你来了。”
“歇会。”陆沉水从袋子里拿出冰激凌,她眼睛一亮,他递给杜煦。
杜煦笑呵呵地说谢谢,林莫奈起身凑过来:“有我的吗?”
“没有。”
“我看看。”她不信,探头往里看,还真的是只剩下一个,他晃了晃:“是我的。”
“切。”她努起小嘴,“我才不吃。”
“真的?”他狡黠地笑,背在后面的手,拎着她爱吃的荔枝味冰,跟钓鱼似的举得高。
她踮脚够不到,手抓着他的肩膀往上跳,他举得更高。
林莫奈双手搂着他的手臂往下拽,整个人几乎要挂到他身上,杜煦轻轻拍了她一下,刚撕开的冰激凌冒着凉气递给她,笑:“给。”
林莫奈当然没打算要,但故意问:“给我了?”
杜煦点点头,她回头跟陆沉水炫耀:“看到没?还是杜煦贴心。”
他的脸顿时变了色,林莫奈刚要伸手,他不逗她了,转过身体拦住她,黝黑的眼神有点锋利,有点气呼呼的。
她忍俊不禁,侧身歪头看杜煦,笑道:“我不吃,你吃吧。”说完一把抓过陆沉水的手,抢走冰激凌,跑回店里了。
他回来脸色还沉着,她倒是挺开心,边看书边哼哼,也不知唱的什么歌儿。
赫苏青给客人结账完事,回头问陆沉水:“阿水,你晚上要不然吃完饭再走啊?”
林莫奈的哼哼戛然而止,竖起耳朵听见他说:“不用了。”
他很快背着包,大步流星从她面前走过,她嘴巴都张开了,陆沉水却没回头,径直走到柜台前和赫苏青交代:“晚上早点关门,早上也不用那么早开……”
她不由自主站起身,犹豫要不要过去,眼巴巴等半天,他交代完直接往门口走了。
小脾气往上窜,林莫奈赌气地坐下,他下几个台阶回头,她正好低头,拿着笔在题上画圈圈“诅咒”他。
陆沉水一走,就跟断了线的风筝。
她不主动发信息,他更是只言片语都没有。
林莫奈一会想得要命,劝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气鬼计较;一会又倔强地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林莫奈,生来顶天立地,是绝对不可能先发信息滴!”
纠结的心情像是乱了套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搞得她学习都没心思,边看手机照片边教训他。
“你说,你是不是小心眼嘛!”
“我还能真吃杜煦的冰激凌吗?当然不能啊。”
“就算你不给我吃,我也不会吃别人的,你怀疑我一点点,都是不对的。”
“你看啥你?冲我笑也没用,我看你浓眉大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自己嘀嘀咕咕一会儿,唉声叹气,叹完惆怅道:“你给我发个信息会怎么样啊?你怎么不给我发?看我弹你脑门、戳你脸、拧你耳朵,还要咬你喉结,你听见没?赶紧给我发信息!”
威胁一张照片,自然是没用的。
末了又气呼呼道:“算了,不发拉倒,我也不发,看咱们谁忍得更久。”
顺带着,气呼呼地把“她哥”改了,丢开手机,趴在床上半晌没动。
安静的夜,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静到她无法忽视滚滚而来的思潮,思念满溢,化成泪水打湿眼眶。
原来,思念是苦的,林莫奈蔫巴巴地趴在桌上,日记也懒得写。
日历上有个小小的红圈,是她偷偷标记的,7月24日,她的生日,也就是明天。
原本对生日的期待,因为陆沉水的出差,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晨一过,夜里安静,手机安静,她安静地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一年365天,唯独生日这天,于林莫奈而言是特殊的。
以往的生日记忆,被逼着吃过敏的鸡蛋,只有痛苦,她幻想着今年和陆沉水一起……
林莫奈偷偷擦去眼角的泪,蜷缩身体,慢慢入睡。
天亮时,她毫无动力起床,学习也没心思。
手机依然安静,她抓过来按亮屏幕,电量满的。
吃过早饭,她在客厅写作业,突然传来熟悉的铃声,她猛地抓起手机,柜台那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啥事?”
不是她的手机,林莫奈拧眉嘀咕道:“怎么和我一样的铃声嘛。”
下午,林莫奈没心思写作业,蛋糕店发来信息提醒。
她换上陆沉水之前买的碎花裙子,慢慢悠悠地往蛋糕店走。
她定制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小蛋糕,一只粉嘟嘟的小兔子,嘴里咬着几颗绿豆芽菜,奶油上写着:天天快乐。
林莫奈拎着蛋糕,一时不知要去哪。
手机安静得像是关了机,她忍不住点进陆沉水的信息框。
删删写写,最后烦闷地删掉,缓缓往店里走。
经过公园,她想起那个元宵节,他们闹腾着,挺快乐的。
她穿过马路,走进公园,坐在熟悉位置的长椅上,夕阳渐渐落下,闷热散尽,一丝清凉的风拂面,像是温柔的抚摸。
她突然不可遏制地思念他,很想见到他,哪怕听听声音也行。
林莫奈立刻掏出手机拨出去,没给自己后悔的时间,嘟嘟嘟——她的心跳加速,嘭嘭嘭!
嘟——
没人接。
林莫奈的期待,像是阳光下的彩色泡泡,炸裂成泡沫。
空虚的失望席卷而来,她站起身往回走,脑子里时不时闪过陆沉水的脸,淡漠的、浅笑的、开心的……
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她来不及稳住身体,向前趴去。
蛋糕自由落体,啪的一声,兔子变形,像是在嘲笑她。
膝盖和手臂青紫流血,她像是没看见,蹲在地上默默盯着蛋糕。
第一个蛋糕,就这样被毁了,林莫奈深吸口气憋着,暴躁地扯开蛋糕盒子,挖出一块放嘴里,甜的。
但是她还是想哭,明明就快到店里,陆沉水没福气吃,至少可以给赫姨吃啊。
路人看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蹲在地上,挖地上的蛋糕吃,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有男人见她漂亮,热心地主动上前,抬手刚要拍她肩膀,却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
是一个高瘦男生,五官精致,眉目疏冷,眼神锋利。
“你干嘛?”男人不爽地质问,林莫奈才回头。
陆沉水正站在后面,手里拎着蛋糕和礼袋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