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遮住耀眼的双眸,高挺鼻梁,像一座起伏高耸的山,这张脸依旧是上帝的匠心之作。
“抿唇。”她发指令,他依言敷衍抿唇,淡红晕开,颜色不均匀,唇线之外还沾了一点红。
林莫奈强迫症看不得,指肚轻轻擦拭唇角的红,陆沉水身体陡然颤了一下,睫毛快速眨动了几次。
“好了没?”他语气听起来又凶又不耐烦。
要不是林莫奈了解他,可能真会被吓到,可惜红得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她不慌不忙:“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
她慢悠悠的,上口红磨人性子,他庆幸自己不是女人。
林莫奈像是画画的大师傅,不满意地涂涂抹抹,这里淡,那里浓,他也不好好配合抿唇。
“别动。”她摁着他,单膝跪在沙发上,抵着他的腿,“你不好好的,就得一直弄。”
“像我这样抿唇。”她突然挪开手,他的眼睛被光刺得睁不开,眯着眼见她舔唇抿了抿,舌尖是粉的,嘴巴是红的。
他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来,拧眉不爽:“还没完?”
“你耳朵很红。”
“差不多行了。”他敷衍地撇过头,林莫奈绕过去,“脸也红。”
她不说还好,越说越红,陆沉水从头到脚,可能都是红的,人像是火苗上的热锅子,咕嘟嘟都要开了。
林莫奈还没放过他,琥珀色的眼睛很亮,照得他“无所遁形”,她脸颊也是红的,笑吟吟道:“你喉结都红了,你害羞就害羞,不要故意凶我嘛。”
她今晚不仅预判了他的预判,她还戳穿他淡漠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陆沉水起身要走,又被她拉住:“我还没有拍照。”
他哪能同意,她双手圈着他的腰:“不行不行,我要拍。”
像是负重训练,她几乎挂在陆沉水身上,被拖着到洗手间镜子前,眉心不知何时被她点了一点红,像是朱砂痣。
她央求道:“拍一个嘛,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哪里好看?”他看着镜子里的红螃蟹,只觉得一阵热气往上冲,林莫奈真心实意地夸:“哪里都好看,这个唇印出来肯定也很好看。”
“印出来?”陆沉水听她天马行空地鬼扯,非要给他拍照,他故意抓着她的衣领,吓唬她:“再胡说八道,我直接印在你脸上。”
她一怔,脸迅速红起来,耳朵也红得厉害,惹得他心尖一跳。
“也不是不可以。”林莫奈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你说什么?”其实他真切地听见了,心里跟敲边鼓似的,笃定她没胆子说第二次。
亲脸什么的,实在太羞耻,林莫奈的脸现在能直接煎鸡蛋,一想到亲脸要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她心跳快得受不了。
脑门都是红的,头埋得低低的,但手举到他面前:“要不这里……”
咕噜。
洗手间安静得针落可闻,他咽口水的声音显得刺耳,羞臊感让他热得快要发昏。
林莫奈漂亮白皙的手背就在眼前,微微凸起的筋脉和泛青色的血管,他似乎看到血液汩汩而流,心跳快得要跳出来。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也在慢慢低下去,像是害怕的蜗牛在退回到安全小屋。
他握住瘦削的腕子,滚烫的热度交融蔓延到彼此的身体里,林莫奈像是触电一般,身体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陆沉水俯身,唇轻轻地印在她的手背上,心里轰得一阵,用来保持距离才勉强搭建出来的城墙,顷刻倒塌。
林莫奈一整晚,身体都有点麻麻的,酥酥的,好像有一股小电流在身体里乱窜。
那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以至于林莫奈产生幻觉,是不是陆沉水压根没亲上?
但红印子确实在的,她洗澡时,像傻子一样伸着手臂,刷牙都是用左手,生怕唇印会掉。
睡觉时,林莫奈那只手放在被子外面。
她时不时抬眼看,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昏睡过去。
天亮,她第一眼看手背,口红印被蹭没了,她心里忽悠一下,失落感很强。
昨晚像是一个梦,林莫奈鼻尖酸酸的,怨念地想:陆沉水要是亲得稍微用力一点就好了。
陆沉水一整晚没睡,飘飘忽忽像是喝了假酒,躁动的心根本无法入睡。
他的记忆大多是黑暗的,与林莫奈重逢后,主色调是灰色,偶尔会出现彩色,但昨晚绽放了高光时刻,以至于他克制着,但又失控地回想那一幕,整个人像是热水一样沸腾。
有的事,果然不能轻易开头,浅尝辄止真让人受不了。
回山城的大巴车,他们并排坐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
他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在躲避她,不笑的人恢复冷漠,冷漠却是最刺人,尤其是昨晚的热闹过后。
林莫奈偏头看着窗外,泛黄的树叶被吹落,她的心底也跟着空落落,像是那棵光秃秃的树。
她突然鼻尖泛酸,有点想哭。
昨晚的“处分”,让他们的关系无声无息地发生了轻微的质变。
年少的他们,都是初心萌动,不知该如何更好地处理后续,两个人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昨晚那一刻尽兴的欢愉短暂,之后是漫长得自我折磨,也折磨着彼此。
这种情绪,持续到九月下旬,他们虽然也会说话,在赫苏青面前像是往日,但分明哪里不对。
关心彼此,却又保持微妙的距离,上课时,林莫奈余光望着面无表情的人,心里酸痛。
深埋的情绪,在成绩单上有所体现。
林莫奈这次虽然是第一,但成绩比之前的自己下降了,最主要的,她在简单的题目上出错了。
赵桂芳没找她谈话,只是趁着午休在她试卷底下压了一张纸条。
林莫奈提早回来的,她坐在位置上发呆,心底仍在自责,她怎么可以影响学习?
半晌轻叹口气,她收拾桌面打算逼着自己学习,折叠卷子发现那张熟悉的粉色纸条。
班里的人几乎都收到过,赵桂芳写给学生的,听说内容多样,有鼓励,有安慰,有支持……她一直优秀,赵桂芳从没给过她。
林莫奈慢慢地展开纸条,上面是工整的字迹,写着:
我年长后最深的认知是,生而为人,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
但老天厚爱你,给予你极高的天赋。
这是偏爱,但也是锋利的刃剑,利用不好会伤害自己,所以现在停止自责吧。
一次成绩下滑不能代表什么,如果你不知原因在哪,我愿意和你一起寻找问题,需要的话我也愿意帮你一起解决。
老师希望你能在需要学习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考试时,所有心思也都放在做题上,玩乐时也尽情地放松。
一心一意,一次只做一件事,并且把它做好。
如果你为此混乱,那么我教你一个方法,找出众多事件里的重心,专注它,我相信你肯定知道,你现在的重心是学习。
这几天,你可以休息,不来也没关系,颓废也好,消沉也罢,想哭也没什么。
不管用什么方式,尝试把积压的情绪释放出来,重新归零的心,才有空间装新的东西进去。
我是你的老师,也愿做你的朋友,你可以随时找我聊天。
最后,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
——友:赵桂芳
林莫奈极力遮挡内心的那块布,被赵桂芳精准地掀开,她红着眼睛一路快速下楼。
她跑去教学楼后面的操场树荫下,教师铃声响起,学生们如鱼儿涌回教室。
宽敞的操场,只有她一个人,她沿着跑道,迎着风,跑了不知多少圈,最后累得靠在粗壮的树干,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手机响了几次,她都没管,等哭得畅快些,人也终于恢复些体力,她掏出手机,都是陆沉水打来的。
这是从C市返回到山城后,陆沉水第一次主动打给她。
她内心像是打翻五味瓶瓶,酸、甜,苦……心底悸动,还带着一丝酥麻,当然还有刚刚消散的无名之气。
林莫奈接通,那边没说话,她也不吭声,两个人较劲似的。
“你在哪?”最后还是他主动。
她吸吸鼻子,鼻音很重,很冲地问:“干嘛?”
“不会在偷偷地哭吧?”
“谁哭了!”她立刻炸毛,“你少胡说!”
“是么?”他淡声道:“那是我认错了,以为看见了一颗豆芽菜在哭。”
她猛回头张望,广阔的操场,空无一人。
林莫奈转回头,正前方的铁丝网外,陆沉水站在那。
午后的阳光下,他整个人亮得刺眼,她眯着眼,陆沉水淡漠的表情,让她心口跟脸颊一样灼烧。
他定定地望着她,半晌问:“你喜欢我什么?”
她较着劲儿,脱口反问:“谁说我喜欢你?”
第63章 老子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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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喜欢你?
谁说的?林莫奈扪心自问, 她怎么会这么回答?
她心底其实想说,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她生气, 较劲,不甘心, 嘴巴比大脑反应都快。
日头渐渐偏西, 操场上热闹一阵, 体育课结束,最后一集节自习课开始,操场除了她,只有风和余晖。
教学楼亮起灯,她在操场上躺了一下午,回到教室时, 发现陆沉水还没回来。
他说:“不喜欢就好。”
听得林莫奈心头一梗, 他是多怕自己喜欢她?她的喜欢是毒药还是病菌?
林莫奈正气哄哄,后门开了,陆沉水回来了, 前面赵桂芳头也没抬。
他拉开椅子坐下, 习惯性地拿起鼠标,林莫奈拿起笔,在桌上画了一条线。
陆沉水淡淡地看着她, 她挤着他的手臂推过分割线, 只不过认真忙碌的人很快越界,林莫奈余光盯着,哼了一声。
当然, 也就哼哼不满下, 她生气, 她发火,但她心底清楚,她是真的喜欢他。
陆沉水对她还和往常一样,寡言少语,该做的都不落。
林莫奈疯跑操场累得半死,意外发现效果不错,她其实没力气生气了。
晚自习结束,她腿软没力气。
陆沉水坐在原地也没动,简景辉和段修成很默契地一起告别。
赵桂芳最后收拾东西,站起身看他们一眼:“最后走的关窗关灯。”
教室,只剩下他们。
夜风徐徐,吹得窗外树叶哗啦啦直响,教室里是林莫奈翻书和写字的刷刷声。
陆沉水从桌堂里拿出一个饭团,剥去包装放在分界线那端。
她没拿,他自顾拿出一个,吃了两口,偏头看她:“我要喝水。”
他从不带水杯,都是喝冰凉矿泉水,她劝,他偶尔会喝她的热水,举在空中往嘴巴里倒,像瀑布一样。
陆沉水主动要水喝,是头一遭,她没说话,从桌边拿起水杯,看也不看他,放到分界线这端。
“吃掉。”陆沉水把饭团推过去,“我晚上不想走路了,打车回去。”
她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气呼呼地抓起饭团,三两口吃完,喝掉剩下的热水。
他关窗,她后门等着,他左肩背着书包,外套搭在书包上,从前面关灯,她也关掉教室后面的灯。
教室里瞬间漆黑,她关上门,看着他从昏暗深处走向她。
“走吧。”他语气淡淡,像往常一样,扯走她的书包拎在手里,淡声道:“我想吃火锅了。”
她不吭声,肚子却叫得欢,咕噜噜,已经替她答应了。
他手里的书包晃晃悠悠,时不时碰到她的腿。
楼道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他在前面按灯,她在后面踩着光,望着他的肩膀。
出了门,秋风扑面,她打了个冷战。
他拽下包上的外套,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披到她背上。
黑色的、灰色的、深蓝色的……不同的外套,陆沉水总带着,最后都穿在她身上了。
日子恢复到往常,按部就班的晨练、早饭、上学……竞赛那天两人莫名其妙地别扭着,她试着收敛心思,内心真实想法且不论,面上和他是越来越像。
简景辉和段修成时常打趣他们,是高冷冰山二人组。
陆沉水高冷,林莫奈冰山,他们彼此的话也少了些,但默契越来越深。
中秋节当天,林莫奈看见月饼才意识到阴历八月十五了。
她早饭吃了块月饼,没想到到学校,赵桂芳自掏腰包,给每人也发月饼,中午她吃一块月饼饱了。
晚上回到家,她看到桌上的月饼拼盘,有点吃不下了。
圆月如盘,悬挂当空。
老家时她总惦记走出来,如今在小城里望见同样的月亮,并未觉得特别。
上次那通电话之后,林莫奈难过很久,她之后几次涌起念头给吴秋彤打电话,最后都作罢了。
吴秋彤心里没她,否则不会一次都不来学校,后妈薄情,她又何必热情?
三人坐在树下赏月,桌上摆着月饼、水果和糖果,桌角放饮料。
赫苏青偶尔说几句,林莫奈搭话,陆沉水靠着椅背,抱着双臂,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她不知他在看月亮,还是在想什么,或许和她一样,想到那个并不幸福的家。
隔壁烧烤店的生意不错,客人一波接一波,直到快入夜,月亮躲到树梢后,赫苏青起身去睡觉了。
他们几乎一个姿势,靠着椅背,腿伸直搭在路肩上,双臂交叉相叠环抱于胸,盯着的方向也一致。
夜渐渐深了,附近的餐饮铺子关了门,街上终于恢复安静。
谁也没主动说话,林莫奈其实几次想开口,但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她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
后面被吹得有些冷,她慢慢站起身,也因此看清他的脸。
他闭着眼睛,细听呼吸很匀称,人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林莫奈回房间取来毛毯,轻轻包裹住他,睡着的人显得很乖。
她掖好毯子一角,陆沉水身体轻微晃了晃,头歪着靠在她的腿上。
像是神圣的士兵,林莫奈站在那没动,想着什么,她无奈地笑出来。
刚才心底还怨念陆沉水的不主动,这会儿反问自己:人家都睡着了你也没察觉到啊。
陆沉水靠着大腿那一片,林莫奈感觉热乎乎的,她想起小时候抱着村里那条流浪狗,大家都嫌弃,但抱着它真的很暖和。
银色月光洒满地,斑驳的树影像夜的小精灵,在他身上留下淡浅的痕迹。
她一直低头看着,妄想着,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也是不错的。
很快迎来国庆长假,林莫奈留在学校,物理老师陪着做物理竞赛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