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道:“恕我直言,如果当时换种方式,或许不会有人死。”
“你什么意思?是我害死她的?”
“青春期的孩子,很敏感,你到处说,找家长,还开批评大会,逼得人家女孩子……”
“闭嘴!”1班老师恨道:“他的父母都没说我,你凭什么?不用你得意,你们就这两个成绩好的,早恋肯定……”
“你才闭嘴吧!”赵桂芳目光一厉,“我们班的事不用你操心。”
前面学生喧闹打成一片,后面两位老师冷脸“斗嘴”。
1班尖子生虽多,但最顶尖的不在他们班,体育好得也不多。
13班成绩总分保持第一,明天只要夺冠3个项目,总分就会登顶,1班反超希望不大,赵桂芳直言: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得了。
运动会两天,学校取消自习,下午所有项目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陆沉水开车等红灯,收音机里正是晚间新闻速报,话题是互联网堪称双刃剑,为人民创造便利,但同时让人沉溺其中,尤其是青少年网瘾严重,游戏在线时长惊人……
林莫奈犯困,迷迷糊糊听着广播打瞌睡,隐约听见网戒、电击、休克等词语,只是人太困,听得清,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晚上,林莫奈和赫苏青吃完饭,陆沉水还在电脑前忙活,他的电话每隔几分钟响一次,他大多时候都是听着,噼里啪啦敲键盘。
等他们各自上完药准备休息,陆沉水手机又响了,林莫奈只能上楼,睡前发信息给他,提醒他早点休息。
许久之后,她收到陆沉水发来的晚安,她眯着眼回:你最近很忙,遇到问题了吗?需要倾诉的话随时找我。
陆沉水回复:早点睡吧。
她嘁了一声,一点都不热情。
翌日,仍是运动会。
林莫奈的3000米在上午,陆沉水的5000米在下午。
之前和左子明比过,大家对她有信心,林莫奈起跑前,偏头看他。
他双手插兜,大红大白配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颇有模特的气质,他淡淡地笑,目光坚定。
她跑步的节奏早被他锻炼出来,之前每天十多公里都是小菜一碟,区区三千米应该不在话下,只不过之前养伤加旅游,好久没跑了。
前面尚可,她不紧不慢地保持自己的步调,他接着电话沿着跑道慢慢走,与她擦身而过,眼神交汇,她的脸上都会掀起热浪。
后半段呼吸节奏乱了,整个人累得不行,腿根灌了铅似的。
呼吸困难,头脑轰热,内心有声音让她停下来,她很累,也确实想就此停住脚步。
还有800米,她应该加把劲冲刺,现在是第二,但每一步都很难。
她懊恼自责,艰难地提着最后那口气,真得好累……林莫奈脑子里都是这个声音,太累了。
“林莫奈。”声音从后面传来,眨眼间,陆沉水跑上来,他腰上缠了一根细软的树枝,另一端递给她,“抓住。”
他最开始带她训练,用这样的方法带她,不过绑的绳子,她曾被拽着往前跑,绳子被灌入神奇力量,她能跟着他再次找到正确的呼吸和节奏,陆沉水喊口令,她的大脑被唤醒早已习惯的模式。
一呼一吸,腿部力量带动,双臂自然下垂弯曲摆动。
呼——
吸——
她很快找到正确的节奏,身体渐渐恢复轻盈,陆沉水轻轻拽了一下柳树条,沉声道:“来吧,冲刺!”
他加速,像风一样,她像是风筝,被他掌控着,激发出全部的力量。
人群中爆发欢呼声,他等她一起冲过终点线。
林莫奈身子一软,累得站不稳,他单手捞起她的腰,将人打横抱起来,冲过来的人群被简景辉和段修成拦住,大家意会地转战下一个项目。
他帮她拉筋,她躺在他的衣服上,天很蓝,风很凉快,人却燥热得要燃烧起来。
陆沉水的手臂遒劲有力,揉捏得力度,让她痛过之后再酸爽,筋骨舒展开,很舒服。
只是很累,累得不想起,陆沉水最后坐在她旁边,抬手遮挡阳光。
她眯着眼看他,他歪头也在看她,她勾起笑,他也笑,淡声道:“没有我,你怎么办?”
她笑意淡了淡,无力地给他一拳。
“没有你,我也可以很好。”她赌气说的。
“那就好。”陆沉水望着远方攒动的人头,轻声道:“我不在,也要好好锻炼,累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下,不过你很棒了,最后结果不如愿,也不要自责难受。”
他突然说大段的话,像是鼓励,又像是叮嘱似的,林莫奈眼圈酸痛,眯着眼的视线有点模糊,深吸口气,问:“干嘛说这些?你要去哪?不陪我锻炼了?”
他仍然盯着远处出神,林莫奈拽他校服:“你说处理完事情,我们聊聊的,你处理完了吗?”
“没有。”
那意味着,他们还不能深入地聊天。
林莫奈得了第一名,但丝毫开心不起来。
下午没她的项目,其实可以回去休息,她坚持要跟在陆沉水旁边,看他跑5000米。
他陪她冲刺,她陪他全程,大家都不知道一个小女生哪里来的犟脾气。
她跑得慢,但一直跟着跑,他跑得很快,像风一样自由。
林莫奈想起大理那天的噩梦,陆沉水就是这样,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梦里她的心像是被谁挖空。
所以,她慢慢加速,逐光一般追随着他,他跑步的姿势干净漂亮,不懂跑步的人看着也舒服,让人会对跑步这项运动心生喜欢。
他每次经过她身边,都会偏头看她,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很轻松。
最后1000米时,他主动靠近她,压着线,问:“准备好了吗?”
他远超第二名,可以相对轻松地享受最后一段,林莫奈跟上他,他们平排,向着前方,向着午后的阳光,向着欢呼的人群。
“陆沉水。”
“嗯。”
她动情道:“我们要一直这样。”
一直陪着彼此,一起向前,永远不分开。
他偏头看她,手机铃声响了,陆沉水没回答她,接起电话听了几秒,她仔细看着他的脸,没看出任何情绪。
他的脸很红,耳朵也是,汗水顺着喉结下来,流汗的样子像是浴室墙壁里的油画,潮湿的青春热烈地绽放,色彩分明,绚烂多姿。
她一直跟着他冲刺到终点,自动减速时,发现他还在向前跑。
她愣了愣,再次提速却追不上了,她喊他:“陆沉水!”
他跑出很远,回头看她,眸光似乎也是湿漉漉的,阳光也没能照进他眼底深藏的世界。
林莫奈预感到什么,却不愿相信,即便累到腿软却还是向着他跑。
他抬手挥了挥,示意她回去,泪水瞬间充盈她的眼眶,张嘴想喊他名字,泪水迎风飞落,她喊不出来。
陆沉水回头跑了很远,一直摆手让她回去,直到拐角,他的身影消失。
别说林莫奈,大家都一样,都纳闷他怎么跑离了学校。
有人惊呼一声,林莫奈摔倒,她趴在地上,哭了很久,只是他再也没回来,没有搀扶,没有关心。
她像是丢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儿,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才说过永远,下一秒却迎来分别。
人生无常,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丢下女朋友自己跑可不行这样嗷。
第68章 陆沉水,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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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风急, 窗外灰蒙蒙一片,教室里亮着灯,翻书声、写字时, 还有后排偶尔的窃窃私语声。
林莫奈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残枝落叶被烈风席卷, 拍打在玻璃上。
“今晚估计要下雪。”简景辉也望着窗外, 他们的目光在窗子里交汇,林莫奈没做声,低头翻开大学数学。
转眼间,陆沉水消失一个星期了。
运动会,13班夺得第一,大家都挺开心, 她不愿扫兴, 硬挤出一个笑,和大家拍了照。
那晚他们一起出去聚餐,不少人张罗喝酒, 她也跟着喝了点。
简景辉和段修成拦着, 没让她多喝,胃里翻腾她都吐了。
他们不知道陆沉水去哪了,陆沉水的电话在他离开后是关机状态。
赫苏青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以往陆沉水去哪从来都不会说, 她虽然担心但也习惯了。
“说来,好像是你来了之后,他才开始说自己的行踪的。”赫苏青宽慰她别担心, “阿水往年也是来来回回的, 时常突然出门, 隔几天就回来了。”
她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怀揣希望来到学校,陆沉水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座位上。
赵桂芳来得也早,推门见她呆愣愣地站在陆沉水的位置,四目相顾无言,末了赵桂芳主动过来问她:“没事吧?”
“老师知道陆沉水的情况吗?”
赵桂芳摇头,前几天陆沉水和她打过招呼,说是可能请假,没说什么事。
“别影响学习。”赵桂芳拍了拍她的肩膀,“陆沉水不是小孩子,一个大男生,不会有事的。”
心里都懂,但情绪丝毫不受控制,林莫奈每天逼着自己专注于学习。
天气低霭阴沉几天,周五傍晚,教室里不知谁惊讶地说了句“下雪了”。
靠窗的贴着玻璃,离得远的,站起身往外看,赵桂芳没做声,她不像以往那般严厉,学生们似乎也懂事多了,大多不会过分。
几分钟后大家都坐下继续学习,时不时向外看一眼,雪下得越来越多,像是一片片鹅毛。
林莫奈撑着额头,写完今天最后一道英语题,她深吸口气望向窗外。
昏黄路灯下,雪簌簌而落,一片白皑的银色世界,将她猛地拉回去年11月的风雪夜。
母亲带着林里搬进周森家,她独自敲开素未谋面的亲戚家门,陌生、尴尬、窘迫,她像是个外人住在亲戚家,被小孩子问为什么不回家,被亲戚说连鸡蛋都不吃太挑剔……
她忍了又忍,最后小孩子打破鱼缸却诬赖她,她一气之下冲出门。
那晚的雪比现在更大,她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看见山城烟酒行的牌子,在白色的夜里刺眼,像是一缕曙光,她磕磕绊绊地走进去,就此和陆沉水有了牵绊。
她走进他的世界,他住进她的心里,现在却突然离开,没留下任何信息。
林莫奈眼眶泛酸,埋头翻开书,心思乱了,她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笔在纸上勾划涂抹,偶尔写下她心里说不出的句子。
我不应责怪你,你对我本就没有任何责任。
可我仍然奢望地想,你可以告诉我,你去了哪,在做什么。
只言片语也行,为什么是杳无音信?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我只想关心你而已。
她写完再用笔涂掉,最后在角落写下一句话:我的世界只有你,现在你也走了,我又一个人了。
林莫奈轻叹口气,打起精神翻开书。
“老师!”简景辉突然打破宁静,站起身申请:“我们能出去打会儿雪仗吗?半小时就行,可以吗?求求您了。”
他平日里话少,对谁都保持距离,成绩上升被老师关心,他避之不及,现在能说求求您……赵桂芳都愣了。
其他人见状也央求,他们还没打过雪仗,而这个冬天,是他们在山城附属中学最后一个冬天了。
话题说着感伤起来,赵桂芳无奈:“好了好了,你们这帮家伙现在可知道怎么拿捏我了。”
这是变相的同意了,简景辉呜呼一声,班里人兴奋地叫,赵桂芳摆手,嘘了一声:“悄悄地,再吵吵别出去了。”
一群人已经往门口跑了,简景辉抽出桌堂里的手套丢在林莫奈桌上:“走啊!”
段修成回身看她淡淡的表情,是连日来最常见的,他抓起耳包,兴冲冲道:“赶紧啊,出去打雪仗堆雪人,要不然没机会了!”
女生们娇矜着,架不住男生撺掇,都出去了。
简景辉走到门口,猛地抱了一下赵桂芳,笑了两下直说谢谢。
赵桂芳冲林莫奈摆手:“去吧去吧,出去透透气。”
段修成和简景辉在走廊等着,她只能拿起外套穿上,赵桂芳站在讲台上,提醒她:“林莫奈,现在过去的每一天,都是你生命里不会再有的时光,别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是最为独特的一天,好好珍惜。”
她点点头,邀请赵桂芳一起去,简景辉和段修成也进来一起推她。
最后13班全员下楼,在雪地里打疯了,欢笑声,呼喊声,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队友,团了雪球见人就丢。
最过分的,是往脖子里塞雪的,段修成按住简景辉,喊林莫奈:“莫姐!快来!”
她刚才被简景辉砸两个雪球,这会儿抓起一把雪往他脖子里灌,雪洋洋洒洒,简景辉凉得趴在地上笑场:“哇靠!凉死我了!”
他像是圣诞老人,头发眉毛都是白的,挣扎把段修成按压在底下:“快来一把雪!”
林莫奈刚捧起雪,被段修成抓住裤腿:“莫姐!大佬!姐姐!你是我亲姐!啊!”
她照丢不误,见他们在地上打滚,索性往他们身上撩雪,最后两人见状一起来抓她。
林莫奈在雪地里狂跑,心里头的郁结渐渐消散,呼吸间的寒凉空气,让她理智了很多。
她逃,他们追,她插翅难飞。
林莫奈被抓住,两人几次下腿绊,都没把她撂倒。
她高喊“赵老师”,赵桂芳一手一个大雪球过来了,他们两哇靠一声赶紧跑了。
赵桂芳追上去,照着他们后背砸过去,全部落空。
林莫奈跑到她跟前,掸掉她头上的雪,赵桂芳气息很急,但笑得开心:“这帮家伙可逮着机会了,都灌我脖领子里去了。”
她也跟着笑:“老师好惨,我还没被灌雪。”
“哦?”赵桂芳一推眼镜,突然低头抓起一把雪,她赶忙跑了。
说是半小时,其实超时了,因为他们班闹腾地太嗨了,引得别的班眼馋,最后其他班也下来了。
这次个人战变成班级战,赵桂芳偷偷拉着林莫奈说:“看见1班的班主任没?”
“嗯!”
“懂?”
“嗯!”
“去!”她委以重任,林莫奈揉了个雪团,趁着混战丢出去,精准地砸中一班班主任的后背,她转身隐匿,气得1班班主任大吼,赵桂芳笑个半死,偷偷冲她竖拇指。
最后干脆变成男生们的混战,一个倒了,其他人蜂拥一起扬雪,之后又有人趴上去,一个叠一个,像是叠罗汉。
女生们累了,到一旁踩雪玩,或者干脆拿树杈写字,林莫奈偷偷跑到更远的地方,拿着树杈画了颗爱心,爱心里写上陆沉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