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洪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也没什么,就是你和学生会那个男的。”
“谢晋。”尹澄帮他补充了名字。
……
尹澄的确只当过一段时间的学生会主席,短暂而轰动。轰动倒不是因为她优异的成绩和校服短裤下的小蛮腰大长腿,更多的是她身为学生会主席和学生会干事早恋那件事。
那位干事便是谢晋,谢晋和尹澄同班,两人都是妥妥的学霸。本来才子配才女实乃校园里的一段佳话,即便班主任听到了什么风声,也都以不影响学习为前提,对两人多加包容。
直到双方家长闹到学校,还当着教导主任和大校长的面动了手,事情影响极其恶劣。一周后学校免去了尹澄学生会主席一职。据传那之后他们两人被家长棒打鸳鸯。
尹澄为此大病一场,三天都没来学校。为情痴,为情狂,为情暴瘦一大圈。
后来两人就转为地下恋模式,还是有不少人撞见他们放学一同回家,感情很要好。
尹澄保送去了F大,也就是尹教授当时任职的大学,谢晋凭高考实力也被这所国内顶尖985录取。
两人携手打破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悲惨命运,共赴辉煌前程。
事情到这,似乎是个大家喜闻乐见的结局。但现实的不堪往往给人重重一击。
他们熬过了家长、熬过了高考,却没熬过住在上铺的第三者。
据说谢晋是和尹澄同宿舍的白富美勾搭上一阵子后,尹澄才撞见的。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以至于她中途休学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后来一直单着也是对谢晋无法忘怀,用情至深。
“原来我还是个痴情种啊!”尹澄听完自己的故事后感慨了一番。
万一洪说了个痛快后,不免骂骂咧咧道:“那兔崽子就是不识好歹,势利眼。”
尹澄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其余人都叫了代驾,梁延商没喝酒,将车子开了过来,停在火锅店门口。
喵妹见尹澄出来了,跑上前挽着尹澄的胳膊,嗓音嗲嗲地对她说:“尹姐,我就是不吃脑花,没别的意思,你没生我气吧?下次我请你吃别的。”
一顿饭下来她倒是看清了形势,能屈也能伸。
尹澄当然不会跟个小丫头计较,随便应付了两句就上了车。
梁延商没给万一洪这些人东拉西扯的机会,尹澄刚上车,他就直接将车子开离。
夜幕低垂,街边的路灯落下暖黄的光线,梁延商对尹澄说:“他们胡言乱语别放在心上。”
尹澄饶有兴致地问:“你高中不上课的时候都忙什么?”
“忙着钱生钱,记得我说过想组建俱乐部的事吗?”
“记得,你在古镇时说过,我以为你说着玩的。”
“那时候以为有了钱一切都好办,后来真赚了点钱反而没这个想法了。”
“理想有时候只是起到导航的作用,它把你带到该去的路上,虽然不一定到的了目的地,但起码途中你赚到了钱。”
红灯停下,梁延商侧过头,扬唇一笑。
梁延商按照尹澄所说的地址将车子停在尹教授所住的小区门口,他朝窗外瞧了眼,不算很新的小区,但门卫森严,地段也不错。
尹澄对他说:“我爸出院后,我就搬回来了。”
“你之前不住家里?”
“住所里,有宿舍。”
梁延商打开储物格,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个本来是打算第一次见面给你的,前几次碰见都不在预料中。”
“你还准备礼物了?我都没准备,这多不好。”
尹澄看着那个小盒子,无法估计礼物的价值。
梁延商瞧出了她的顾虑,将盒子放在她手上:“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不要有负担。”
尹澄拿着这个小盒子为难道:“我要是不收,是不是不太好?”
梁延商侧过身子,嘴角绽出笑:“先拿回去看看,不喜欢再说。”
他都这么说了,尹澄再拒绝就有些扫兴了。
回到家后,尹澄打开了这个黑色小盒,里面是一条锁骨链。特别的是,锁骨链挂着一颗橙红色切割精湛的小吊坠。
在看见这条项链的时候,尹澄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却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她把项链放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在镜灯的折射下,这颗落在锁骨的小吊坠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像一颗诱人的朱砂痣。
她把包装盒拿起来瞧了瞧,没看见什么大牌LOGO,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黑色首饰盒。
想到通常情况下第一次见相亲对象应该不会有人准备贵重的东西,大概率就是个装饰品。这个礼物还挺入尹澄的眼,她也就收下了。
尹澄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立在支架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梁延商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关掉水,伸出一根手指接通了电话,按了免提。
手机那头传来他的声音:“到家了。”
尹澄将沐浴乳打出很多泡沫,边涂抹在身上边回道:“你在跟我报备吗?”
电话里的男人轻笑默认。
尹澄看着手机屏幕,想起来问道:“对了,手机膜是你那天半夜贴的吗?”
“睡不着,总要找点事做做。”
“怎么没把我叫醒?”
“不忍心。”
柔软的泡沫轻抚在身上,包裹着每一寸肌肤,让人的心底也跟着柔软起来。
尹澄打趣道:“贴膜技术不错,以后要是失业了去天桥下面摆个摊,肯定不愁生计。”
“我也就给你贴过,别人请我就要另开价了。”
说罢又问道:“乔子晖的小女友没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吧?”
“没有,她就跟我解释她不喜欢吃脑花的事。”
梁延商突然问起:“你喜欢吃毛鸡蛋吗?”
尹澄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猜的,一般吃脑花的人对美食的接受度比较强。”
尹澄笑道:“你说对了,我除了人肉不吃。”
“……”
“研究生期间做地调,有大量时间是需要待在野外的。去过最荒的地方在藏区的高原,附近连个农民家都找不到,只能搭帐篷。食物紧缺的情况下还不是有什么吃什么,填饱肚子就行,我要这个不吃那个嫌弃,早饿死了。”
“会遇到弹尽粮绝的情况吗?”
“一般不会,出去都提前估算好食物和水。不过我专门研究过可以食用的植物,当然也包括昆虫,以免真遇上突发状况。”
尹澄浑身都是泡沫,站在这讲了会电话有点冷,于是她打开了花洒。
这里的动静准确无误地传进电话里,梁延商出声道:“你在干吗?”
“在洗澡。”
电话里的声音安静了几秒。
“不挂电话吗?”他问。
尹澄笑了起来:“你白天都让我听你洗澡了,礼尚往来嘛。”
“……你在调戏我?”低沉的嗓音有细微波动。
“你上钩了吗?”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再开口时他的声线有着明显的起伏:“尹澄,你是魔鬼。”
第17章 “想约我啊?”
第二天一早小姑就跑来尹澄家里送她刚包好的肉粽子,让尹教授放在冰箱里冻起来,饿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热着吃。
尹教授虽然有四个姊妹,但平时来往的只有小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尹教授结婚晚。他参加工作以后,小姑还在上学。其他姊妹早早结婚离开家自立门户了,只有尹教授和小姑待在家的时间最长,感情自然也与其他人不同。小姑送完粽子就要回去了,尹澄要去上班,顺路送小姑一程。
路上的时候,小姑叹道:“你以前经常在家,你爸还知道为你忙忙饭菜,自从你读大学,他一个人怎么将就怎么来。你妈走了以后,他这日子就冷锅冷灶的,依我看,你爸就应该找个老伴。”
小姑嘴上这么说,其实她也清楚,尹教授情愿跟他的鸟共度余生,也不可能再找老伴的。
尹澄闲聊道:“我爸在我妈之前处过一个对象的事你知道吗?”
小姑回道:“你爸什么事我不清楚,你妈退回来的情书都是我替你爸保管的。”
“……”这么惨的吗?
说起这事,小姑絮叨着:“处什么对象,你爸也没跟人家正儿八经处过。当年是那个女人非要跟你爸。你爸文化程度高,工作单位也好,要不是给你妈耽误了,想跟她的女人多了去了……”
“……我爸说跟那个人还见过几次呢。”
小姑轻哂道:“那女人让她爸妈跑咱们家来说媒,你爷爷奶奶脸皮薄,心说人姑娘家都主动上门了,怎么好拒绝,就逼着你爸跟她相处看看。你爸每次跟那个女人出去,回来都闷闷不乐的,最后干脆不去了。那女人就要死要活,非说你爸始乱终弃,到处败坏你爸名声。你爸跟她单独出去这事,街坊邻里都知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爷爷奶奶就劝他算了,娶进门得了。为了这事,你爸差点就要想不开。”
尹澄有些讶异:“还有这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孟博士出马解决的,她听说你爸的困境后,自己一个人就跑到那女人家里,跟那女人对峙。你妈以前用法语跟外国人吵架都不会输,那女人哪是孟博士的对手,三两下就给诈出来了。走的时候,那家人反过来跟孟博士赔礼道歉了。”
“那时候我妈和我爸在一起了?”
“没有,孟博士纯属就是帮忙。但是这么一来,你爸个死脑筋认为她救了他一命,更是非她不娶了。经过那件事你爷爷奶奶也想开了,只要你爸好好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车子停了下来,尹澄好奇道:“那女的长得怎么样?”
小姑解开安全带说了句:“什么长得怎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尹澄诧异道:“啊?我还见过?”
“不就是你那个同学谢晋他妈嘛。”
“……”
自从早上冷不丁得知谢晋他妈跟尹教授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纠葛后,尹澄整个人都不好了,以至于一个上午都不在状态。
据小姑所言,当年谢晋他妈被孟博士找上门后就不敢再作妖了。她家里人为了她的名声,第二年替她找了个男人,男人是县城上来的,有点入赘那意思。尹澄依稀记得上学那会,谢晋有几次跑来她家,说他爸妈在家吵架,实在太烦。
现在回想,很多当年解释不通的细节渐渐变得清晰明了。
包括高中的时候尹教授和谢晋家人在教导处起的冲突,恐怕也有点新仇旧恨一起算。否则以尹教授的性格,孩子之间的事再怎么处理不至于升级到肢体冲突。她还记得那天尹教授回家时脸上和脖子上都留有指甲印的,一看就是女人的杰作。如此推断是跟谢晋妈妈起的冲突,而非他爸,男人之间的较量应该上的是拳头才对。
事后,尹教授对学校发生的事闭口不提,就和在山顶聊起那个女人一样。
谢晋父母这么多年来感情不合似乎是有迹可循的,如果谢晋妈妈把婚后过得不好算在了尹教授头上,自然对他恨之入骨。
只不过从前孟博士在世,她欺负不到尹教授头上。
难怪尹澄以前就总觉得谢晋妈妈有点偏激,但凡谢晋考试没考过她,回家必要遭到一顿毒打。不是吓唬吓唬的那种,他家钢尺都被他妈打弯好几个了。
结合最近谢晋要结婚的消息传出来,找的还是家大业大的白富美,这不得把谢晋他妈嘚瑟坏了。如果她跑去菜场嘚瑟恰巧遇见去买菜的尹教授,会发生什么?
所有的事情串联,尹澄越想越不对劲,她觉得有必要找谢晋谈谈。
于是拿出手机发给他:【这两天有空吗?找你谈点事。】
谢晋可能没想到尹澄会突然联系他,回复过来:【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YOLO:【你不方便?】
谢晋回:【没有没有,那明天下班吧。】
尹澄本想着下班在小区里找谢晋问问清楚,结果谢晋发来一个地址,让尹澄到地址上的那家新缘茶社见面。
这家新缘茶社坐落在城市新的CBD附近,和尹教授家的老城区相隔二十公里。那里近十年来慢慢变成了本市的金融中心,大型综合体纷纷在周围落户,房价水涨船高,早已超过了市中心,成了新一代富人的聚集地。
尹澄本想着谢晋干吗非要约她去那里见面,到了地方才知道。
谢晋指着茶社南面那高端气派的小区,对尹澄说:“我才在都和府买的房,到这来方便。”
呵呵。
都和府致力于打造高端科技住宅,随便一个户型都是千万级别。以谢晋家的经济状况,凑个首付都困难,这房子到底是谁买的,尹澄没说破,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谁料谢晋坐下来后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我现在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新城这里就是舒服,规划也好,附近都是高级料理,人素质也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名牌,自信心爆棚地坐在尹澄对面,句句不提钱,句句都在炫。
好似通过这种方式来显示他现在过得多么如鱼得水。
暗戳戳地体现即便尹澄进入科研领域,工作体面,对面的都和府她依然住不起。
尹澄不是来跟他叙旧的,没心情听他炫耀,开门见山道:“你那天在小区里看见我躲什么?”
谢晋愣了下:“我什么时候看见你了?”
虽然他矢口否认,尹澄还是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局促。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爸住院的事你家知道吗?”
“不知道。”这下他回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
“那就奇怪了,120来小区接人的时候,周围人都出来了,你家隔音效果那么好?”
谢晋的表情略显不自然:“我不清楚,我不在家,我妈他们说不定也出门了。”
“你问过你妈?”
这句话把谢晋说急了:“你爸住院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尹澄毫不客气地说:“我今天能坐下来跟你聊这件事,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我爸停职那年高血压差点命都没了你是知道的。我不相信菜场没有监控,但凡我爸出一点事,是谁造成的,我一定查清楚把她送进局子。”
谢晋一听警察局,表情变得不对劲起来:“你说话注意点。”
尹澄冷笑了下,缓缓靠在沙发椅背上,戏谑地盯着对面一派精英打扮的谢晋,语气淡淡然地说:“你紧张什么?”
谢晋抿着唇不说话,他太熟悉尹澄这个表情了。她越是懒散蔑视地盯着一个人,越是危险,没人知道她接下来会干出什么超乎预料的事。
就在两人都没有进一步表示的时候,茶社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提着蓝色印花马鞍包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把手上的包往桌上重重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