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上辈子饱受填鸭式教育的卷王魏琳提起嘴角,露出高深莫测地笑容。
“应当分大、中、小考试,小考为幼儿启蒙后所考,合格者升入小学;中考为小学学生所考,合格者升入中学;大考亦是。”
蔡祭酒严肃了起来:“现今考试也分大经、中经、小经,有何不同?”
大夏把《诗》、《书》、《仪礼》等书分为九经,又将这九经分为大经、中经和小经,国子监的学生等级就按照所学的经来划分。
魏琳答道:“大中小学与九经划分相同,但加设乐、体、书、算和实践等科目。”
蔡祭酒不解道:“国子监有书学与算学等科。”
魏琳摇摇头:“若只通九经,而不知庶务,就举个简单的例子,任职户部却看不懂账目,还要从头学起。”
世家大族坚持不懈地给朝廷塞人,她所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那实践又作何解?”
“不经过实践,又怎么能了解实事呢?一县县令不知时令,农忙时节征收徭役,也会造成大乱。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蔡祭酒念念有词,两眼放光。
魏琳擦了擦手心的汗,一不小心就嘴瓢了。
陆游先生,对不起!
她想了想,还是给欣喜上头的蔡祭酒泼了一盆冷水,说道:“如此改革学校制度,虽然可以培养通实务的人才,但需要庞大的学生数量。”
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读书人。
“确实。”蔡祭酒点点头,摸着自己的长须道,“但可从国子监开始。”
“除增设科目外,你写的这个考试排名的方法,也很好。”
让这群学生狠狠地卷起来!
魏琳想到齐沐,默默叹口气。蔡祭酒看见她如此,误以为她还有话说,便又问了问她。
现在的科举并不那么受人重视,也是因为世家大族垄断着知识来源,世家里藏书丰厚,但平民百姓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到一本书。
书卷基本都是手抄,书价昂贵,百姓们负担不起。
蔡祭酒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不仅想培养出大才,还想让普通人也能读上书,不然也不会去平民区走访了十几天。
他想让他的门生遍布天下。
“难道有解决生源的办法吗?”
魏琳想了想,点头道:“有。”
“是什么?”
“活字印刷术。”
……
赵博士在门外站了半天,终于看见个子小小的少年走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仍然是那副气呼呼的模样,胡子一抖一抖。
魏琳笑眯眯道:“好事,是好事。”
改革国子监的事情,还要蔡祭酒上表章奏,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但魏琳仍然被安排了任务。
她向赵博士解释道,三日后的旬考,她要负责安排考试排名的相关事宜。
不是单单四门学的排名,而是把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拉通,一起排名。
这件事别人没有做过,她要给所有人打个样。
赵博士刚放下心来,又跳起来踹她,气急败坏道:“虽然你得祭酒看重,但是!你上次只考了下等!”
国子监的考试等级分为上、中上、中、中下和下五个等级,她和齐沐抱团,都只考了下等。
魏琳灵活地躲过这一脚,捞起衣摆就跑,边跑边回头喊道:“我下次一定会考的很好的!”
“你最好是!!!”赵博士冲着跑远的少年怒吼。
等到魏琳跑回自己的房间,看见桌面上摆了崭新的一卷纸。
她乐了一会儿,又坐下来,提笔开始写活字印刷术的方法。
活字印刷术她只了解了大概,便写到以铜为原材料,如何用活字进行排版印刷,至于怎么制作出能使用的铜活字,她不知道,那是蔡祭酒和工匠们快来该操心的事。
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现在只有雕版印刷术,而且应用得很少,并且耗时耗力,印几次就废掉了。
魏琳写完,捞起纸吹了吹墨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感谢历史老师给她放的活字印刷视频!
她相信干劲满满的蔡祭酒一定可以做到的!
做完这些事后,已经是日暮时分,魏琳起身去敲隔壁的房门。
“三郎,走,吃饭去!”
齐沐一脸呆滞地走了出来,靠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前挪动,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魏琳拍拍他的脑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
齐沐突然弹了起来,“你你你”了半天,又泄下一股气,幽怨地看着魏琳。
他看了整整一下午的书!整整一下午!
他俩身量还没长高,并排着坐在第一排,齐沐心里想,他多看点书,说不定能帮魏琳作作弊。
倒数第一帮倒数第二作弊,很合理。
魏琳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难得难得。”
两人走进食堂时,她都没停下笑。齐沐忍了又忍,作势要揍她。
“你笑话我!”
“我没有笑你。”
“你明明就有在笑!”
国子监食堂里的人不多,两人吵吵嚷嚷着领了自己的廪膳,找了个角落坐下。
齐沐一边吃饭,一边忿忿不平道:“你下午又跑去抄书,也不知道担心一下考试。”
他认为,魏琳虽然这十几日进步很大,从一开始两人对着书都一脸懵逼,到可以给他抄作业了,但是还不足以考过姚成宣。
他可不想真的去洗厕筹!
国子监的食堂虽然不敢做什么黑暗料理,免得把学生们吃出事来,但菜色一般,只能饱腹。
更多的学生是请家里送饭过来。
魏琳咽下一口豆腐,吃得又急又快,等肚子填了个半饱,才缓下来,对齐沐说道:“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吧。”
“担心什么?”
魏琳把考试排名的事情和他说了。
“啪嗒。”
齐沐双手一抖,握住的筷子掉了下来,一脸惨白地看着对面的人。
完了。他想,如果被家里知道了,自己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魏琳又忍不住笑了。
两人正闹着,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哟,破落户和兔儿爷的绝美爱情啊。”
魏琳闭着眼睛,都知道这又是姚成宣在阴阳怪气。
“怎么?”她抬起头,笑容真挚道,“你羡慕啊?要不要加入啊?”
魏琳表情真诚,似乎真的在邀请他:一起来三角恋啊。
姚成宣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反应过来后,脸涨成猪肝色,恶狠狠道:“你等着吧!下次的旬考要大排名,我看你怎么办!”
可怜的少年,还没有领会到用魔法打败魔法。
看来蔡祭酒的效率很高,已经把事情布置下去了,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
可惜姚成宣并不知道,她也要负责这件事。
说完,他瞪了一眼两人,转身就走。魏琳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姚家啊……魏琳摸摸下巴,转头问街溜子齐沐:“是不是有位博士姓姚啊?”
齐沐还是那副傻愣愣的模样,听见这话,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好像是,我去太学学馆的时候,有个姓姚的博士。“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这么高,长了张马脸,老吓人了,还瞪我来着。”
考试排名,博士们也会负责统计成绩。
“我知道了。”魏琳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魏琳: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一起来玩儿呀
第3章 旬考和踢蹴鞠
◎四门学生恐怖如斯!◎
旬考渐至,魏琳去找了蔡祭酒,请求在国子监和各学馆门口立一块展示牌。
各学馆门口立榜,只记录这个学馆内的学生排名,国子监门口是大排名。
不仅如此,魏琳还打算分光荣榜和进步榜,光荣榜取排名前十分之一的学生,进步榜则取进步幅度最大的学生。
第一期只有光荣榜和总榜。
各个木板被立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对此议论纷纷,大家纷纷猜测起对这些板子的作用。
最终猜测出的结果和事实差不多,但国子监上下的博士们打死不松口,猜测也只是猜测罢了。
不过众人心照不宣,为了避免丢脸,也纷纷铆足了劲儿准备旬考,国子监的学风为之一振。连齐沐这几天都窝在房间里温习。
蔡祭酒对此很是满意。
卷!都给我卷起来!
旬考本应读经一千字,或讲经两千字,又由博士问大义一条,再笔试一道帖经。
但蔡祭酒不愧是蔡祭酒,颇有想法,当时能临时改变俊士科考试内容,这次也改了改考试内容,除了读经和讲经,统统改成笔试,变成了三道帖经和一道试义。
共有九经,也就是说,国子监要出九份试卷。
负责出卷的博士们苦不堪言。
魏琳最近都不敢再去找赵博士抄书,她也很忙,不仅忙着背书,还要去找蔡祭酒商议批卷的形式。
最终的结果是决定由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互相批卷,还要将卷子糊名,避免有人给自己的学生打高分。
蔡祭酒最近喜气洋洋,终于露出几分朝气来,不再像以前一样,故意端着老气横秋的慈祥模样。
到了旬考那日,国子学博士到了太学,太学博士到了四门学,四门学博士又去了国子学。
博士们擦肩而过,眼神碰撞,彼此的火星子都蹦了出来。
看见赵博士逐渐走远,魏琳拍拍身旁的齐沐,小声鼓励道:“你可不能给赵博士丢脸啊。”
齐沐神色怏怏,转过头去并不理她。
太学博士们鱼贯而入,一位博士在教室监考,另外一位博士在隔壁,学生们排队进去读经或讲经,结束后选择自己的卷子,再回教室考试。
按照魏琳的划分,他们这群人都是小学生,只考小经。有《易》、《尚书》、《公羊传》和《谷梁传》四张卷子。
前面的人一个个排队进去,又一个个捧着卷子出来。等轮到魏琳,她进了屋内,正好看见那位长了一张马脸的姚博士。
姚博士看起来并不认识她。
魏琳读了一千字《易》,姚博士点点头,拿起笔在纸上记录下来,她才取了卷子回教室。
等到她把第一张卷子做完的时候,齐沐还在旁边抓耳挠腮,急得满脸通红。
她很快交了卷,走出教室,察觉到背后的目光。
不用想都知道是姚成宣。
魏琳又走进那间屋子,姚博士见她又来了,用目光询问她。
魏琳没有解释,开始读《尚书》。
姚博士听着她流畅地读了一千字,一张马脸终于透露出几分惊讶,又看见小少年领了第二张卷子。
“这……”他终于出声,询问魏琳。
“没有规定,旬考只能考一份卷子吧?”魏琳笑着反问道。
姚博士想了想,确实没有这种规定,但是一般学生都只选一门。
他思考一会儿,还是对着魏琳点点头,在纸上记录下来。
于是魏琳拿着第二份试卷回了教室。
监考博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并不知道魏琳要干什么,大部分学生还在奋笔疾书,没有注意到她。
由于是第一次采用这种考试形式,监考博士拿不准主意,又不好出门去询问隔壁的姚博士,只能默默摸到魏琳身后,看她做题。
魏琳的字不算漂亮,但胜在工整,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把第二张试卷做完了。
此时齐沐还在瞪着自己的卷子神游天外。
魏琳交完卷,又出门拿了第三份试卷。
这个时候,众人才纷纷开始上前交卷,正巧碰见她回来。
姚成宣看着她,满脸震惊,询问监考博士道:“可以考第二次吗?”
“啊。”魏琳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监考博士,笑眯眯道,“我这是第三张。”
一众学生:?
魏琳不理会他们,径自坐下,又开始写第三张卷子。
监考博士咳了一声,学生们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教室,出了教室也趴在窗口,想看看魏琳到底要干嘛。
姚成宣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进姚博士的屋子里,不一会儿也拿了一张卷子出来。
其余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我们……也要考吗?”
他们在门外嘀嘀咕咕了许久,终于有几个胆子大的学生也结伴去了姚博士的屋内。
姚博士:……
这群学生吃错药了?
魏琳拿到了最后一张《谷梁传》的试卷,走进教室。
趴在窗外的学子们:?
她不会真的要做满四张卷子吧?
监考博士也不怎么监考了,就站在魏琳身后看她做卷子。
还在教室里的学生,除了齐沐那种实在做不出来,硬憋在桌子前不肯挪动的,就是起了好胜心,也非要多做一张卷子试试的。
等到魏琳交了最后一张试卷,他们都快急得跳脚了。
她怎么做那么快!还做那么多张!
好气!
日影西下,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到监考博士和姚博士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双眼无神,浑浑噩噩。
有相熟的人冲他们打招呼道:“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出来?”
姚博士两人抬起头,给了那个人一个古怪的眼神。
四门学生,竟恐怖如斯!
……
旬考后便放了一天旬假,被抓去加班批卷的博士们暂且不提,齐沐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放假的时候出成绩,怎么都好!
他又乐呵呵地去找魏琳,问道:“明天一起去踢蹴鞠吗!”
上次旬假,魏琳一直待在家里,这次的旬假暂时还没有安排。
她想了想道:“我不会踢。”
这辈子,上辈子,她都没踢过足球。
“没事没事,”齐沐挥挥手,“我二哥的朋友教我们。”
“那好吧。”魏琳点点头,又问道,“那我能带几个朋友过来玩吗?”
“可以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魏琳与齐沐在国子监门口分别,她往家里走去,脚下的石板路渐渐变成了土路。
即便是身为都城的长安,也没有财力将所有道路都铺上平整的青石板。
魏琳家住永安坊,处于长安城的平民区和郊区的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