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宵禁,进门后并没有人,看来大舅又出门去牵马了,并没有回家。
何家四娘是魏琳的阿娘,何大郎是何四娘的哥哥,也是魏琳的大舅。现在在西市的马行当差。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又看了看家里的水缸,去找贩水郎买了两担水。
收拾好后上床睡觉,魏琳躺下后,被身下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是半贯钱。
魏琳笑了笑,把这半贯钱放在枕头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出门买了五个蒸饼,边吃边往对门走去。
“李小娘子!”魏琳敲敲门。
门内的少女打开一条缝,看见是熟悉的人,才把木门全部打开。
李小娘子抿着笑,又想起来了什么,噔噔噔跑回去,又跑出来,手上拿着一块蓝色的头巾。
“这个给你!”
魏琳接过头巾,缠在头上,又笑着问她道:“吃蒸饼吗?”
李小娘子拿着蒸饼,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道:“你又放假啦。”
“是啊,我们今天要去踢蹴鞠,你要来玩吗?”
“好啊!”李小娘子点点头,清秀的眉目中满是欢喜。
魏琳如法炮制,又去邀请了杨七娘、窦小娘子和桂五娘。
五个人人手一个蒸饼,而魏琳身上又多挂了几只香囊。
到齐沐家中的时候,两边人大眼瞪小眼。
齐沐满脸震惊。
他赶紧把魏琳拽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说带朋友来,带四个小娘子?!”
“她们就是我的朋友啊。”魏琳看了眼呆若木鸡的齐家二哥齐二郎,又跟齐沐说道,“特别是桂五娘,她的力气特别大。”
李小娘子向齐沐抛来一个眼神,他的耳朵尖尖泛起红色。
“这……要怎么踢呢。”齐二郎和几个少年对视几眼。
“你们踢你们的,我们踢我们的呗。”桂五娘不仅力气大,声音也敞亮。
她看出来面前几人的为难,又回头瞪了一眼魏琳。
魏琳摸摸鼻子,不敢作声。
几个小娘子点点头,同意了桂五娘的话。
齐二郎想了想道:“我们只有一个球,不如去顾五郎家里踢吧。”
众人商议了一下,同意了齐二郎的提议,他便领着大家伙去顾五郎家。
一路上,魏琳哄着桂五娘,一口一个“好五娘”。
齐沐捂着脸,不忍再听。
他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从小门进入府内,四个小娘子东张西望,好像结伴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虽然按她们的年龄来算,确实都只有十一二岁,魏琳把她们当小学生看待,经常领着她们出去玩。
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特别是齐沐,满脸写着“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
魏琳挠挠头,大夏民风开放,男女大防没到这种程度吧?
殊不知齐沐只是把她当成了海王。
“来,介绍一下,顾五郎,顾慈。”齐二郎拉过一身蓝衣的少年,又扯着齐沐道,“我弟,齐沐。”
他挨个向顾慈介绍,轮到魏琳时,卡了一下壳:“呃……这是魏小郎君魏琅,和……他的朋友们。”
小娘子们缩在后面,探出头张望。
顾慈看向魏琳,一双凤眸冷冷清清。
“啊!”魏琳锤了下掌心,她想起来了!
“你是那天那个!那个!那个……”
“问路的。”顾慈接下她的话,语气平静。
正是她去见蔡祭酒时,在国子学学馆随机抓取的幸运路人!
魏琳笑得眼睛弯弯:“对对对,我们真是有缘分啊。”
“别缘分了,”齐沐受不了,接过下人递来的球,催促道,“快开始吧。”
他们给魏琳讲了一下规则,又遣人拿了风流眼过来,待顾慈清好场,一声令下开始比赛。
几人分作两队,一开始彼此还不熟悉,互相留有余手。四个小娘子也拿了球,在一旁练习白打。
大概就是足球比赛和花式足球表演的区别。
魏琳望着上空的风流眼,双眼发懵。
没有谁跟她说过,球门是在半空中的啊!
“魏郎!”齐沐一脚把球踢到她眼前,魏琳回过神,赶紧接过,带着球绕过齐二郎,顾慈正在她对面,直直向她冲来!
魏琳身体往后一仰,脚底带着球,侧身一个滑铲躲过顾慈,脚尖用力,踢向另一个少年,那少年接过球,颠起来向上一踢,正中风流眼!
“呜呼!”齐沐蹦起来,揽着魏琳的肩膀,兴奋地问她道,“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厉害!”
李小娘子她们也停了下来,看向场中的少年们,为他们加油喝彩。
魏琳骄傲地抬起头:“猛虎下山!”
看不出来,我还有几分踢足球的天赋。她臭不要脸的想到。
顾慈微微喘着气,汗水从瓷白的脸上划下,他看了一眼魏琳,身后的齐二郎已经不服气地喊道:“再来!”
接下来众人没有再顾忌这两个新手,齐二郎在场中横冲直撞,把齐沐撞得飞倒在地上。齐沐捂着屁股呲牙咧嘴。
卧槽哥!你是我亲哥!
几个小娘子站在一旁,众人都铆足了劲儿,很快变成一场大混战,连魏琳都从一开始的主动出击,变成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
想想高中校园时打篮球的时候,旁边站了一排女生的效果吧。
青春期的少年,就是爱在异性面前出风头。
踢到最后,众人一个个瘫在地上,李小娘子她们围在魏琳身边,给她擦汗倒水。
其余人:……
我们刚才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啊!
看着齐二郎投来的幽怨目光,魏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众人很快闹作一团。
……
回到国子监的时候,齐沐靠在魏琳身上,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
姚成宣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他又想起来魏琳的那句话——
“要不要加入啊?”
他打了个寒颤,垂下头,生怕魏琳注意到他。
“咳。”赵博士瞪了一眼他俩,才对着学生们说道,“总榜已经排好了,一会儿就会贴上去。”
可怜的赵博士,放假还被抓去加班。但学生们并不关心他。
总榜已经排好了!
所有国子监学生的心绪开始激荡起来。
作者有话说:
齐沐惊恐:海王竟在我身边
第4章 放榜
◎“四门学生舞弊!”◎
众人挤在国子监门口,喧闹不已。
魏琳一手搀扶着脆弱的齐沐,一手捂着脸打哈欠。
昨晚帮蔡祭酒整理排名,稍微熬了会儿夜,她眼睛酸胀,困得不行。
四名学学馆门口已经围着一群学生了,助教们贴完榜就缩到一旁,学生们一拥而上,对着红榜兴奋地指指点点。
蔡祭酒为了避嫌,没有让她帮忙排小经学生的榜,魏琳并不知道自己的排名,拖着齐沐也往人堆里走。
学生们见她来了,互相交换眼神,然后退到两旁,给她留出一条空道。
魏琳的眼皮跳了跳。
这个场景,颇有点“五年之期已到,龙王归来”的意味。
齐沐兴奋了起来,探头去看榜上的名次,双眼唰地亮了起来。
“魏郎!魏郎!你是第一名!”
第一名!
红榜上大书“启元二年六月上旬旬考”、“四门学小经”这两行字,下面第一排的小字就写着“魏琅,二十分。”
第一排第一个,正是“魏琅”的名字!
齐沐又往后看下去,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姚成宣才第六!”
姚成宣:……
齐沐屁股摔坏了,嗓子没坏,这一嗓子吼出来,周围人纷纷想起魏琳和姚成宣的赌约,边议论边走动,空出一块儿地来。
空地上站着面色阴沉的姚成宣。
他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愿赌服输。”
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洗个厕筹吗?他的脸色几乎要滴出墨来。
魏琳转过头看着他,困意都消散了大半,笑眯眯道:“不要你洗厕筹。”
“但是这个月你都得听我的。”
姚成宣本来悄悄松了口气,听见这话,心又提起来。
不会是让他和齐沐一样……
“走,去看看总榜。”魏琳把一瘸一拐的齐沐推给他,兴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姚成宣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的齐沐,忍着恶心搀扶着他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嫌弃。
齐沐:呵呵,考不过魏郎的小菜鸡。
姚成宣:倒数第一没资格说我。
魏琳不知道身后两人的眉眼官司,正往总榜下的人堆里挤。
除了入学那日,国子监门口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那个叫魏琅的,他凭什么有二十分!”
“舞弊!其中一定有舞弊!”
“四门学的学生分都这么高!四门学的博士一定是舞弊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诸学生一个接一个的闹了起来,群情激愤,指着总榜破口大骂。魏琳在其中被挤来挤去。
众人口中喊着“舞弊”,声势越来越大。还在人堆外的齐沐两人,支着脖子看了看,最后还是姚成宣出手,把魏琳从人堆里扯了出来。
齐沐听着学生们的呼喊,弱弱说道:“他们是不是……在骂我们啊?”
所有人的攻击目标,已经从魏琳一个人转移到了全体四门学生上了。
“一张卷子满分才五分!他们怎么会高出五分的!”
姚成宣黑着脸嘲讽道:“一群蠢货。”
当然是因为他们考了不止一张试卷啊!
一群人中有人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认出他们身上四门学的服饰,对着三人怒目而视,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也的确有人这么做了。
现场的情况越来越混乱,有人扑上来,扯着姚成宣的衣领,拳头马上就要落在那张神情轻蔑的脸上。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姚博士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他依旧拉着一张马脸,大声怒斥道:“国子监不允许私斗!你们是想退学吗?”
学生们这才安静下来,但脸上仍然带着愤怒,只是碍于博士们在场,不好发作而已。
魏琳掰开要打起来的两人,姚博士看了她一眼,才对着众人高声喊道:“此次旬考,四门学生由太学监考!国子学判卷!”
“四门学生无一人作弊!”
见众人脸上仍然有不服气,又有助教们拿着几十页纸,上前粘贴在榜上。
有人探头去看,发现是光荣榜上,所有人的原卷。而魏琳一个人的卷子,就占了四张。
“这个人……考了四份卷子?”
又有国子学博士站出来说道:“旬考从未有过只能考一经的规定。”
魏琳没有违反规定,她四张卷子都做了,才有二十分的高分。
“可是……”又有人不服气道,“博士们并未和我们说过。”
姚博士哼了一声:“我们也未向四门学生提前说明。”
看看人家,比你们机灵多了!
众人便低下头,沉默不语,至于是羞愧还是不服气就不得而知了。
现场气氛逐渐平静下来,魏琳这才有空档挤上前,看见总榜上的名次。
总榜呼呼啦啦排了三百多人,光荣榜上只有三十二人,排在第一的赫然是“魏琅”,前列大部分也是做了两张卷子的四门学生。
虽然他们不一定都做对了,但加起来的分数,还是比五分的满分要高一些。
难怪学生们这么激动,一个个都往舞弊上去想。
有学生看着原卷,不服输地跳起来,说下次他也要考四经,做四张卷子,一定要把四门学生压下去。
很有干劲嘛。魏琳托腮想到,下次旬考要不要跟蔡祭酒说说,规定一下考试时间呢。
相信蔡祭酒对让学生们卷起来这种事,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现场平息下来,博士们又陆续离开,姚博士认出了她,转过身对姚成宣问道:“十一郎,你们关系很好?”
姚成宣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魏琳折回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点点头,好像他俩的关系真的非常好一样。
齐沐觉得恶心,撇过头去不看。
姚博士仍然板着个脸,但眼底透出几分欣慰,抚着自己的胡须道:“我从赵博士那里听闻,魏琅虽出身清贫,但敏而好学,你多向他学习,正是好事。”
就和过年拉着你,吹嘘“别人家的孩子”的亲戚一样。
刚才还要和人打起来的姚成宣,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下去。
“国子监明令禁止私斗,你该多反省,学学人家的为人处事。”看看人家魏琳多沉稳。
姚博士不轻不重地说完这句话,甩袖转身离开。
齐沐和魏琳在一旁捂着脸,争取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姚成宣:……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了!
……
经过上次的榜下一闹,魏琳可算是在整个国子监都出了名了。
对于这个庶人子出身,还考了四份卷子的奇人,大多数学生都持着好奇的态度。
其中部分人拉帮结派,搞成了像是粉丝后援会一样的小团体。
她上午上课也就罢了,一下课就有人跑到四门学学馆,个个都好奇地张望,等着她从教室里出来。
魏琳扶额,这群人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没事儿就爱来看她,她做什么,他们就跟着模仿。
魏琳背书,他们跟着背书;魏琳晨练,他们跟着一路跑;魏琳去找赵博士,他们也跟着去找赵博士。搞得她只敢在自己房间里偷偷摸摸压嗓子。
赵博士不堪其扰,去找国子学和太学的博士们,勒令他们把自家的小崽子们拎回去,魏琳这才清静了一点。
但也只是清静了一点。
下一次,他们更隐秘地摸了过来,魏琳一转头,他们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她。
“啊……”她叹了口气,直接拐弯进了国子学学馆,去找蔡祭酒。一群人不敢进去,在门外走来走去。
路过的国子学学生们:?
蔡祭酒看着门外晃来晃去的人影,好笑道:“他们可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魏琳厚颜无耻蹭蔡祭酒的茶喝,笑着说道,“关于上次说的实践一科,我已经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