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本来就很灿烂。”顾枳说，“不要因为被人抹灭了。”
宋林雨许久没说话。
参观完这个美术馆后，大家吃完午饭又去了下一个，乌菲兹美术馆。
这里跟学院美术馆不一样，存放着更多世界级的艺术名品，许多作品大家都耳熟能详，更是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蹭着导游听都能听到不少介绍。
因为美术馆很大，大家也有一定的自由参观时间。
都有自己想看的作品，大家也乐意先自己去品味一下。
顾枳倒是看哪个都行，因为她喜欢研究，这时她听到宋林雨问：“顾枳，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她欣然答应：“好啊。”
两人在美术馆漫无目的地走：“我很好奇在你眼里的这些作品是什么意境。”
“我吗？”顾枳沉吟半晌，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怎么系统学过艺术，我看来的意境可能跟你们不一样。”
系统学习？
宋林雨惊讶：“你学过？”
“学过一段时间。”顾枳点头，“以前总是去参加一些拍卖会，拍卖会上会有国内外名家作品，被收藏家们拍到很高的价格。”
回忆起那个时候，她还叹气起来了，很是苦恼的样子：“小时候我看不懂，因为在我看来画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那么贵呢？还不如给我买小裙子，至少小裙子我穿起来很好看。”
她这种天真的说法让宋林雨觉得很有意思：“然后呢？”
“然后我就很好奇，我这人就是好奇心很重，一旦好奇了就一定要弄明白，所以我就跟爸爸妈妈说我要去学艺术。”她摸摸侧脸，“我家里人比较惯着我，就找了老师教我学习。”
“学到了什么？”
“跟你们一样呀。”顾枳说，“不管是画画还是雕塑或者其他，都是要学那些基础，总不能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不过呢，我不是要把这个当做职业，所以只是学着玩的，老师也知道，所以老师并没有那么严格要求我，我也没有那么刻苦，画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很好。”
宋林雨点头，听得很认真。
“后来老师就告诉我，在完成一个作品的时候，首先要想的是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就像写诗词一样，可以用很多词句来组成一首意义完全不同的诗词。”顾枳笑了下，“艺术也一样，不管我画得好不好，画成什么样子，只要我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了，那就是成功了。”
“那我就说啦，可是我哥哥觉得我画得不好呀，这也算成功吗？”顾枳模仿当时自己的语气，娇滴滴地说，“老师就说，因为哥哥长大了，他看到的东西和经历过的事情不一样，所以他并不懂我的精神世界，自然会觉得不好。”
“比如我觉得一朵花长得非常漂亮，但是我哥哥第一眼可能会觉得这种花存活条件很难，而且谢得很快，我们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宋林雨眸子微微一动。
顾枳转过头看他：“所以后来我拿我的画给哥哥看的时候就会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画这幅画，意义和心境是什么，我哥哥才明白：原来是这样啊，那还挺好的。”
“你说了以后，你哥哥会用你的视角去看画吗？”宋林雨轻声问，“如果他还是看不懂呢？”
“看不懂就是他不懂我的艺术啊。”顾枳微抬下巴，“拜托，我的精神世界是全世界唯一的欸，他怎么可能全都懂？那我岂不是很不特别了？”
“他不欣赏总有人会欣赏，我爸爸妈妈，我们家佣人，或者其他人。”顾枳说，“最差也不过就是我自己欣赏呀，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
“对呀。”顾枳特别骄傲地说，“我巴不得呢，尔等凡人怎么能明白我这种仙女的思想，要是被人轻易看懂了那就一点都不酷了。”
顾枳突然一笑，小酒窝格外漂亮：“我画画的第一要素是为了表达自己，而不是让别人看得懂。”
在这一瞬间，宋林雨整个人好像从头到脚都开始颤栗起来，仿佛有一股劲没有地方去发泄，又仿佛是哪里一瞬间亮了起来。
自从自己毕业以来，他被所有人加上了美院优秀毕业生的头衔。
他的作品会被很多人解读，这个意思，或者那个意思。
懂或是不懂都会有人评判。
那些人用他们的眼光来批评他怎么会画出这样的东西，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久而久之，就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当初画的作品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没有顾枳这么坚韧通透的内心，所以他一再自我否定。
最后都觉得自己江郎才尽了。
“很有道理。”宋林雨像是释然一般，“你的确像个艺术家。”
“真的吗？”顾枳眼睛一亮，“我也想过我或许是个艺术家、不过我的艺术就太广泛了，还没找到定点。”
宋林雨笑：“和你聊天很愉快。”
“大家都这么说。”顾枳晃晃脑袋，“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招人喜欢吧。”
摄像师想着她的那些黑粉，也觉得很奇怪。
跟着顾枳这么久一来，他好像从来没有发现顾枳跟网上说的那样不堪，反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被她感染带动着，是个很优秀的人，怎么会被网上的人黑得那么惨呢。
“嗯。”宋林雨不像那些艺人瞻前顾后，他没有什么团队，不懂言语的公关，于是说，“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或许就像你说的，不懂你的精神世界。”
“说得对。”顾枳见他眼神好像变了，于是小声道，“所以我们就不要理那些人就好了。”
宋林雨对上她眸子的笑意，好像有一瞬间被看透了的慌乱。
她，难道那些话都是为自己说的吗？
几秒后，他笑出声：“嗯，你说得对。”
两人抬头看着美术馆里的那些名品，宋林雨忽的道：“其实我以前想过，是不是真的只有离开了，才会被后人去挖掘，去理解，去找出这个作品真正意义。”
顾枳转过头，看向他。
宋林雨依旧在看那幅画，又说：“死亡好像一个完美的不可替代的滤镜，不管做了什么，只要套上了死亡这个词，就会被洗刷干净，然后呈现出最完美和不可替代的孤品，只有这样，才能被铭记。”
顾枳呸呸呸两声，还在地上踩了两脚：“这是哪里来的坏逻辑。”
“是啊。”宋林雨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笑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坏逻辑，我总是容易走进一些奇奇怪怪的死角。”
然后被人堵在那里，出不来，也逃不开。
但今天，他被顾枳带出来了。
她从天而降，告诉他，原来他能做的不是只有站在原地，还可以飞起来，因为他看到的是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谢谢你顾枳。”宋林雨朝她伸出手，“我很感激能参加这一次节目，跟你交谈，想跟你做个朋友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枳跟他握手，“我最喜欢交朋友了，而且还是你这种优秀的人。”
其他人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一个个地好奇死了：“怎么我们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就开始世纪握手了？”
顾枳收回手，得意洋洋地说：“你们懂什么，这是艺术家的心灵互通，以后我就是宋老师的朋友了。”
“我也想。”宣北眼巴巴的，“我刚才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只会说‘牛逼’，然后就看不懂了，宋老师，救救我。”
“我带你们看看吧。”宋林雨这次主动说，“不过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视角来给大家解说。”
“那就已经很好了。”方倩雪忙道，“这是哪里来的好事！”
一天过去，大家仿佛是在艺术的殿堂里游了一圈，体验了一波做艺术家的感觉。
回到家里的时候，一个个摩拳擦掌，觉得自己也能想艺术大师那样完成一个完美的作品了。
可是当工具摆在眼前时又觉得无从下手，一个个只能去拜托宋林雨。
相比之下，一直躺在沙发上吃零食聊天的顾枳就像个另类。
“你不着急吗？”黄烨走过来问她，“我们只有一周的时间。”
“不急，这种事情是看灵感的。”顾枳见到老师就下意识坐正，又收好手机，她正在跟昨天才加上好友的顾奶奶分享今天的旅游心得，“说不准什么时候灵感来了，一晚上就画出来了。”
“你好像很怕我。”黄烨不理解，“但我看你跟连凡，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生疏了，是因为他跟你合作了吗？”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在顾枳看来自己得到老师的认可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现在她叫杜连凡都叫连凡哥了，只有叫黄烨还是叫黄老师。
“黄老师。”顾枳非常心痛，“我不得不怕您。”
黄烨挑眉：“威慑呢么？”
“实不相瞒。”顾枳捏着手机，想到之前方倩雪给自己看的那些演戏视频就尬得脚指头蜷缩，“我看到您就想起以前我拍的戏，生怕什么时候被您揪起来训一顿。”
黄烨觉得好笑又好奇：“你还拍过戏？”
“拍过拍过！”方倩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拿出手机，“黄老师，我这里还有她的视频，给您看看。”
顾枳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方方？！你出卖我？”
“不是出卖。”方倩雪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多开心啊。”
“……”顾枳马上跳起来去抢她的手机。。
见状其他人更好奇了，宣北第一时间跑去搜，然后偷偷走到了黄烨身边：“黄老师，我们一起看。”
顾枳：“！！”
来不及了。
好几分钟以后，黄烨才从沉默和震惊里回神，斟酌片刻：“你怕我是应该的。”
顾枳：“呜呜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宣北笑得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枳枳姐，你当个搞笑艺人吧，真的。”
“闭嘴啊！！！”
“这么看起来，你唱歌跳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秋璇认真说，“不用执着于这个。”
生无可恋的顾枳拿过靠枕埋住自己：“枳枳拒绝了你们的聊天请求。”
众人被她可爱到，但也不忍心再打趣她。
“换个话题吧。”宣北说，“累了一天了，先放松一会儿，我们来玩游戏？”
一听这个，顾枳又被哄好了，从靠枕下露出大大的眼睛：“详细说说。”
宣北：“来掰手指，我们每人说一个自己做过但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达成条件的话，其他人收一根手指，没有达成的话，说的人收手指，谁先收完谁输，输的人要接受惩罚，表演节目。”
导演很欣慰，这宣北真会想，这完全就是在给节目找看点。
“我同意。”
提到玩，顾枳就支棱起来了。
杜连凡：“那就我们的新嘉宾先来？”
宋林雨这一次很容易就跟大家玩到一起了，他想了想说：“我办过私人画展。”
所有人放下一根手指：“……”
“这么说是吧？”方倩雪燃起斗志，“我一年做过一百次群演。”
从这里开始，每个人都开始卷起来了，朝着自己擅长且专业的地方说。
业务最差的顾枳：“……”
她是唯一一个放下了所有手指的人。
演戏演戏不行，唱歌唱歌不行，努力也不够努力。
“还没到我呢！”她气鼓鼓地说，“我手指就没了！欺负我业务差？”
其他人忍笑：“下次你先来。”
顾枳一向遵守游戏规则，愿赌服输，站起来让管家把K歌设备拿出来：“表演就表演，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唱歌一向放得很开。”
“……”
最后，顾枳唱了一首《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她是真的认真在唱，音色很好，上了几天声乐课后也会一点技巧了，真的有点好听。
“你闪着光坠落 ，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 ，它璀璨如歌，
你一定要看到花开，
你一定等燕子归来，
想着它们都会回来，
你誓死为了这些而存在……”
她在唱这首歌时是在看宋林雨的，坐在最边上的宋林雨指尖开始颤抖，眼眶红了起来。
他知道，顾枳是在唱给自己听，因为他白天的那些话。
顾枳懂了他的意思。
知道他有了放弃生命的极端想法。
唱完一首歌，顾枳放下话筒，看到所有人惊讶的表情，笑道：“想看我出丑，不可能。”
其他人真是没想到，顾枳会进步这么快。
而且真的好有感染力，上一次在泰晤士河畔也是，她的感染力真的绝了。
大家齐刷刷鼓掌。
顾枳走到宋林雨身边坐下，在别人看不到地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斗志昂扬地说：“到我了是吧？”
她抬起手：“我名下有两座岛。”
所有人：“……？？？”
艹！！！
作者有话说：
枳枳：这才哪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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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做一回小丑试试？◎
在顾枳这么一记重锤后, 所有人默默放下手指：“这也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顾枳挑眉，“其他的我比不过，这些我勉强还行吧。”
除了岛, 还有房子，包包啊裙子啊珠宝啊。
她有太多可以说的了。
“枳枳姐。”宣北看了眼镜头, 提醒她, “这要是播出去, 你不怕别人说你吗？”
“说我什么？”
“炫富？”
闻言顾枳更不在意了, 神色轻松：“本来也没少说我关系户走后门。”
“再说了，我就是有钱，炫个富怎么了？又没花别人的钱。”
“……”
有理有据, 不愧是你。
游戏结束后，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枳躺在熟悉感觉的床上在回想自己刚才那些话, 事实上这些事都不算属实，在这个世界的她应该什么都没有。
就算真的有钱，那些钱比起从前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她还是想说，她想提醒自己是有家的, 好像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盼头, 还能等到回去的那一天。
白天跟宋林雨说了那么多关于家里的事，她很难压抑自己想家的心情，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离开家人这么久, 不知道现在爸爸妈妈和哥哥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