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 视频里的小姑娘似乎正在沙漠里冲沙, 镜头里她转头过来的那一瞬间, 顾欣荣都好像要不会呼吸了, 不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双眼睛里的视线都让他觉得无比地熟悉。
他又看了眼字幕，小姑娘的名字应该叫顾枳。
老公走近后谭媛才回了一点神，见他也在关注视频上的人, 不由问：“新荣，你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
谭媛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一看到她, 我这里跳得厉害，她跟你长得好像是不是？”
是。
这一点顾欣荣自己都是承认的，看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马上道：“我在外面绝对没有别的人。”
谭媛：“……”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当然是相信自己老公的, “这是爸妈现在很喜欢的一个明星, 听他们说是北城那一家远方的孩子。”
“嗯。”顾欣荣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屏幕，问，“怎么会说起这个？”
“我不知道。”谭媛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新荣，我总觉得如果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应该就是她的样子，是不是很奇怪？”
可是女儿明明就已经没有了, 甚至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顾欣荣没有觉得妻子的这个想法很无厘头, 因为他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孩子后会那么奇怪, 或许真的因为跟自己长得太像了。
他安慰道：“正常，这件事压在你心里太久了，所以看到长得像的会有这种感觉，爸妈这么喜欢，这孩子应该品行不错，以后有时间可以去关注关注。”
也只能这样了。
谭媛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关注的心：“在北城的话，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修池不是在吗？”
“好。”
因为父母也很喜欢顾枳，所以夫妻两的这个决定并没有瞒着他们。
顾老太太现在可是对顾枳的行程了如指掌：“马上人家就要毕业答辩了，这时候去打扰不太方便吧？”
毕业答辩？
这么重要的事自然是不能耽误的。
谭媛还失望着，又听老太太说：“不过呢，答辩完她们就会发行新专辑了，到时候会有一个发布会，可以找宁淮拿几张门票。”
“宁淮？”
顾老太太意味不明道：“她在宁淮旗下的公司，而且跟宁淮关系很好。”
既然跟那个孩子关系不错，那么就好办了。
谭媛当即就决定找陆宁淮要几张门票。
顾欣荣却提醒：“别找他了，他平时那么忙，公司不是许阎在管吗？问问许阎就行。”
远在北城的许阎哪里知道这几家的弯弯绕绕，他跟顾修池认识，也知道顾修池的爷爷奶奶都喜欢顾枳，所以人家长辈找上门来想要几张门票那不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吗？
这种小事就不去烦陆宁淮了，于是他非常爽快的给安排了几个位置极好的VIP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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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顾家，二楼的公共书房。
见顾枳在那里坐立不安，喝口水都要紧张的样子，顾修池只好安慰她：“能问的问题就是这么多，要是导师问了其他的，我头砍下来给你踢。”
“我，我记清楚了。”
明天就是毕业答辩，所以顾枳工作之余就被顾修池抓到了他家里，要在答辩之前把她的所有问题都揪出来解决掉。
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了，但顾修池想把人放在眼睛底下看着观察状态，这不就让顾枳紧张地眼睛东看西看。
顾修池：“那你抖什么？”
顾枳实话实说：“害怕。”
“都会了就不用怕了。”
顾枳小声说：“这是心理反应。”
“没事。”陆宁淮坐在一旁，给她递了杯果汁，“明天我们都陪你。”
“我一直都很想问。”顾修池见他那么熟练递果汁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她答辩又不是你答辩，你至于每天都跟过来吗？”
陆宁淮淡定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对！”生怕这两人又吵起来，顾枳忙道，“是我让陆宁淮陪我过来的！”
顾修池觉得不太对：“这才多久，你们两好得穿一条裤子了？走哪跟哪粘着？”
“不，不是。”顾枳心里虚得不行，现在陆宁淮跟自己是一边的，她怕自己稳不住，所以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要是有什么意外，陆宁淮都能帮自己兜着点，“他也经常给我辅导的。”
顾修池才不信那个大尾巴狼：“呵。”
“今天药吃了吗？”
哪里是什么药，都是一些维生素，顾枳和陆宁淮对视一眼，后者淡定从包里给她拿了出来：“知道你爱忘，给你带着呢。”
顾枳忙接过来，两口就着果汁咽下：“谢谢。”
“枳枳。”顾修池皱眉，“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虽然有陆宁淮，但我还是不放心，不然你跟我去海城一趟，我们再给专家看一看。”
“不用了哥哥。”顾枳又开始紧张起来，她最怕在哥哥面前撒谎，“我相信陆宁淮，而且医院这种地方，我不想去很多遍。”
也是，每个将死之人都喜欢医院。
顾修池眉心皱得更死，自己一提到这个，顾枳就总往陆宁淮那边靠。
想着自己不能逼得太紧，这才勉强答应：“今晚留下来吃饭吧，我去让厨房做点你爱吃的。”
顾枳果然松了一大口气：“好，谢谢哥哥！”
顾修池下楼后，顾枳就放松了很多。
陆宁淮若有所思：“你很怕你哥？”
“在学习方面挺怕的。”顾枳收拾书桌上的那些纸，“我哥什么都惯着我，就是学习不行，我之所以那么爱玩学习没落下，都因为他会定时抽。”
陆宁淮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了解她过去的冲动：“希望你能继承家里的产业？”
“不是。”顾枳摇头，“他不会管我学什么，但只要我选了，就一定要学好，他说担心我以后身无长物，没有他们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普通人家都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说。
但据陆宁淮所知，顾枳的家庭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我那会儿还说他想太多了，他们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顾枳起身，将不用的废纸扔进垃圾桶里，又打算把那些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放回去，“现在一想，我哥可真是一语成谶。”
陆宁淮轻轻压眉，忽的想到什么：“你一个人来过这里？”
“没有啊，我每次来你不是都在吗？”
“那你有没有跟你哥吃过饭？”
“好像也没有。”顾枳一直都在忙工作，要么就是在外地，要不是因为答辩的事都不会回来，也不会见到顾修池，“怎么了？”
陆宁淮起身：“没事，我下去看看。”
顾枳疑惑地看着他下楼，不过自己还没把书放回去，所以也没跟着去。
下楼后的陆宁淮直接去了厨房，顾修池这会儿还在厨房里，或许是顾枳第一次留下来吃饭，他格外重视：“做菜的时候不要放太多油，甜点做淡口的。”
扫了眼那些食材，正如顾修池所说，都是顾枳平时偏爱的。
顾修池吩咐完后转头：“你也有要吃的？”
陆宁淮摇头，而后指着那些食材，忽的问：“你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她……”顾修池话音猛然消失，他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多出了茫然，“我怎么知道？”
是啊，他从来没跟顾枳在一起吃过饭，见面都没见过几次，他怎么会像是说了这么多遍一样？
他掀起眼睑，缓缓问：“这些，都是她的口味？”
“嗯。”
“我不知道。”顾修池走到厨房门口，看向楼上书房的方向，“只是下意识这么认为。”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两人心里一跳，立刻转身上楼。
书房们被忽然推开，只见顾枳跌坐在地上，身旁是翻了的椅子，还有散落的书。
陆宁淮赶紧上前，俯身去检查她的情况：“摔哪了？”
顾枳好像有点恍惚，下意识回答：“我想放书，个子不够高，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顾修池也蹲下来：“哪里受伤了没？”
顾枳摇摇头。
两人这才发现，她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顾修池：“拿了什么这么重要？”
这家里也没什么是可以不可以给她的。
顾枳这才低头，放下手露出怀里的一个本子：“这个……哥哥，这是哪里来的？”
那是一个普通的记事本，但是设计不错，扉页很漂亮，但顾修池没用过，那应该是母亲以前去哪里玩的时候买回来的，就放在这边的房子里了。
“可能是我妈买的，你喜欢就拿去。”
顾枳又摇头，她翻开本子，那些漂亮的纸上什么字都没有，看起来还很新：“为什么什么都没写？”
“她买来就放这儿了，当然什么都没写。”顾修池解释说，“她常这样，走哪就丢哪，所以你喜欢也没关系，可以拿。”
顾枳表情逐渐变得惊讶和不可置信：“怎么能没写呢？”
她明明记得自己看到的小说就写在这个本子上的，密密麻麻写了一本，可是为什么一模一样的本子，这里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本子？
见她慌起来了，陆宁淮心中一动，问：“应该要写什么？”
“写……”顾枳反应过来，自己有点魔怔了，这又不是一个世界，就算一样的本子，没写不是正常的吗？
她盯着手里的笔记本，好半天才说：“算了。”
难道还能期待里面写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这也太荒唐了。
“怎么神神叨叨的？”顾修池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吃了药吗？是不是犯病了？”
陆宁淮：“……”
“不会。”他说，“你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创可贴。”
虽然没什么大事，但顾枳摔这一下，膝盖也破了。
等顾修池离开，陆宁淮才将顾枳扶起来坐下，温声问：“是跟你那个世界有关吗？”
“嗯。”面对陆宁淮，顾枳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的了，“我之所以会知道那些事，是因为那些事都写在了这个本子上，但是这里没有。”
“好像也对。”顾枳抚摸着纸张轻声说，“如果这里有，那不就成回忆录了么？可她已经死了。”
死了，所以她不可能写自己的回忆录。
“想不通的话，要不要带回去看看？”陆宁淮建议，“顾修池不是说了，你可以拿。”
顾枳犹豫了一下，她总觉得这个本子跟自己有关。
“嗯。”
吃完饭后，顾枳跟陆宁淮回了老宅，顾修池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看着佣人们收拾，从刚才观察的情况看来，顾枳的确很喜欢这些菜，就连甜品都戳在了她的爱好上，她带了几个回去。
可是，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思绪太多，导致他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是模糊的影子和熟悉的声音：“哥，我今晚要回来吃饭，记得让阿姨们做我爱吃的呀！”
“先把作业交上来检查。”
“怎么又是作业！我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只光着想我的作业，你都不想我，你说实话吧，你要我这个妹妹是不是只想要一个学习机器。”
“我是为你好。”
“哼，我今晚不给你带礼物了。”
“枳枳。”
夜半三更，顾修池从梦中醒来，惊了一身的冷汗。
枳枳，他在叫梦里的人枳枳？
第四十六章
与此同时, 相隔不远的陆家老宅，陆宁淮也从梦魇之中醒来。
“她生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给你打的，她说什么了？”
“她说, 让我救她。”
梦中的陆宁淮和一群人站在一块墓碑前，墓碑的照片上印着一张安静的脸, 眼里似乎没有什么光。
陆宁淮听到自己说：“我让人找到她的时候, 已经晚了。”
梦境中铺天盖地的悔意淹没了他。
睁开眼的陆宁淮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顾枳, 因为第二天要答辩, 所以今晚陆宁淮让佣人给她喝了点助眠的牛奶，这会儿她睡得很熟。
床头等还亮着，灯下摆放着她之前一直舍不得放下来的笔记本。
陆宁淮似乎还没从梦境里缓过来, 他缓缓起身走到床前，拿起了那个空白笔记本。
里面的确什么字都没有, 陆宁淮的手却有些发抖。
在梦里，他好像真的见过这个本子，是在阿姨手上的。
最近的他总是在频繁做着跟那个“顾枳”相关的梦，每一个都太真实, 好像是的的确确地发生过。
那块墓碑。
视线下移, 落在顾枳安静的脸上，陆宁淮从来没这么怕过，怕她不会再睁开眼睛。
可是……这能是同一个人吗？
第二天一早, 顾枳醒来时并没有看到陆宁淮，下楼才发现他早就坐在那里了，神色似乎有些疲惫。
她问：“没睡好吗？”
“嗯。”陆宁淮将早餐推到她面前，“昨晚有没有做什么梦？”
顾枳顿时就打了个冷颤：“梦到自己答辩没过。”
陆宁淮轻笑了下, 驱散了眉眼间的倦意, 终是没有选择今天去问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避免她心里烦答辩失误：“不会。”
吃完饭后，陆宁淮开车先带着她去接了顾修池，三人再一起去学校。
顾枳坐在副驾驶看看陆宁淮，又看看后面的顾修池：“你们怎么看起来比我压力还要大？”
因为后面那位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满脸都是戾气。
顾修池随便扯了句：“嗯，替你担心。”
见状，顾枳给他们打气：“别怕，我虽然不爱学习，但好歹也认真了的，不会让你们失望。”
临进教学楼之前，还特意绕了一圈去学校的咖啡店给两人一人买了一杯咖啡：“不行你们就先回家吧，我自己可以的！”
“去吧。”车窗被降下来了一点点，陆宁淮坐在驾驶座上，“不要紧张。”
“嗯呢。”
顾修池也降下了后排的车窗，想起昨晚的梦，他放缓了语气说：“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好的，不要给自己压力。”
“好啦好啦。”顾枳挥挥手，“那我去啦，答辩完请你们吃饭！”
她转身离开，车窗缓缓升起。
这一幕却被学校的人拍了下来。
今天是顾枳这个专业答辩，所以有很多人都跑到这里装作偶遇想要看看她，即便她戴了口罩和帽子，有心人还是能看得出来她是谁，毕竟气质就很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