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媛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要。”
“可是你……”
“我没事。”谭媛强行说，“不用担心。”
陆宁淮坐在顾修池身边，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怎么了？”
“我妈不太对劲。”顾修池往后靠了点，方便顾修池能看到自己母亲的状况，说，“非说自己没事。”
陆宁淮侧头，顺着谭媛的视线看向台上。
阿姨看起来的确不太舒服，但她却一直在盯着顾枳。
陆宁淮问：“来之前有什么反应吗？”
“之前好好的。”因为陆宁淮有照顾他爷爷的经验，所以顾修池也没隐瞒，“这会儿突然就这样了，死倔。”
陆宁淮眸色深了些。
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许阎拿了票给叔叔阿姨，更不知道顾修池去接的人是他们。
他答应过顾枳不让她提前见到这两位，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猝不及防了。
在进来时才这样的？
顿了片刻，陆宁淮问：“你还记不记第一次见到枳枳的反应？”
闻言，顾修池愣了下，无意识看向台上。
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顾枳的时候就很失态，幸亏那时被赶到了车上。
难不成？
他压下心里的惊讶：“一定有什么事。”
“什么？”
顾修池摇头，非常烦躁，但怕父母发现，他压低了声音：“一定有什么事情我没搞清楚，不然解释不了我为什么会对枳枳的喜好了如指掌，甚至还梦到……”
梦？
陆宁淮尽量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你梦到她什么？”
“她……”顾修池按着眉心，“我梦到她是我妹妹。”
陆宁淮指尖顿时轻颤了下。
“但是很奇怪。”顾修池说，“梦里我跟她应该是一起长大的，她总是跟我撒娇，太清晰了，清晰得我差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
一起长大，撒娇？
陆宁淮从记忆里找出了之前自己第一次跟顾枳分享秘密的那晚上。
她说她有另外的父母，有哥哥。
家人都对她很好，在节目里说的那些跟家人的相处细节说的也是那些家人。
好几秒后，陆宁淮忽的问：“然后呢？”
“就是一些相处日常吧，杂七杂八的……”
“那你有梦到给她买过岛吗？”
“买什么岛……”顾修池的话音戛然而止，这种梦他没有梦到过，可是在陆宁淮提出来后，一副画面隐约就出现在了脑海里。
“这是成年礼物，不是总想要自己的岛么，以后就是你的了。”
“哇！谢谢哥哥！”
顾修池脸色不太好看，他觉得自己也要精神分裂了。
陆宁淮捕捉到了他的异常：“买过？”
“我不知道。”顾修池按着太阳穴，非常疲惫，“我觉得我或许需要去看一下医生。”
陆宁淮却是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
会不会顾修池梦到的是顾枳曾经说过，她在自己那个世界跟家人经历过的事？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止不住了，不然陆宁淮想不出来什么原因能够让这家人这么反常。
台上的主持人这时说：“接下来，我们要邀请几个观众上台，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得到我们Fbiuti的集体签名！有没有谁想主动上来呢！”
几乎是她的声音才落下，全场的人都举起了手。
连带旁边的谭媛都不例外。
顾修池这会儿脑子一团乱，见状转头：“妈，您上去做什么？结束以后可以让她单独给你。”
谭媛摇了摇头：“我等不到结束。”
顾修池：“？”
主持人也看到了中间VIP位置上的人，知道这里坐的基本都是些“关系户”，都是大佬。
不过她还是先点了些其他的粉丝。
直到最后，VIP那个位置上的人还没把手放下去，主持人这才点了她：“那就二排五号这位女士吧。”
所有的镜头都照了过来。
谭媛出场过不少活动，小小一个发布会根本不足以让她紧张，可是这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僵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
顾新荣有些担心她，因为自己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我陪你去？”
谭媛没说话，但顾欣荣依然扶着她一起上了台。
众人只以为这是身体不好的两个叔叔阿姨，并未做其他想法。
【叔叔阿姨互相搀扶，好有爱。】
【这不是之前那个身体不太舒服的阿姨吗？居然还要坚持着上台吗？】
【这一定是真爱了。】
【会是谁的粉丝？还是团粉？】
【我怎么觉得她的视线一直在盯着枳枳，从没看过其他人？】
夫妻两搀扶着上了台，主持人也走过来：“哇，我应该喊一声叔叔阿姨对吧？不知道叔叔阿姨最喜欢我们Fbiuti的谁呢？”
谭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只是直直地看向站在最右侧的顾枳，所有人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最后是顾欣荣接过话筒发出的声音：“顾枳。”
顾枳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眼睛倏忽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左侧的舞台。
她年纪小，所以站得远，下面又都是媒体，闪光灯一直照，所以很阻挡视线，她几乎看不清台下的人，也不知道选中了谁，是谁上来。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那人又说了一遍：“我们喜欢枳枳。”
顾枳手里的话筒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音响里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站在她身边的程宜赶紧给她捡起来：“怎么了？”
主持人不明所以：“我们枳枳是不是高兴坏了，话筒都拿不稳了，来，那我们枳枳走近一点吧。”
塞到手里的话筒是顾枳无意识接住的，成员们给她让开了位置，纷纷站到她的另一侧，可顾枳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枳枳。
她听过无数次这个声音喊两个字，严厉的，温和的，无可奈何的……
所以她能一瞬间认出来这个声音。
中间站着的所有人都离开了，也没有了那么刺眼的闪光灯。
时间好像静止了，顾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的头，对面站在一起的夫妻都戴着口罩，其中一人还戴着眼镜，可是她还是能认得出来，她曾经无数次将那副眼镜戴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被爸爸宠着训斥：“这你不能戴，以后会戴坏眼镜，那样就不漂亮了。”
面前是她每天在梦里都想要见到的人。
因为台上的人都没说话，所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所有人都察觉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这对夫妻和枳枳的反应都好奇怪。】
【是不是认识啊？枳枳的话筒都吓掉了。】
【这穿着，好像不是普通人。】
“枳枳？”主持人出来原场，“不来抱抱你的粉丝吗？”
顾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夫妻两面前，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是顾欣荣情绪比较稳定，他捏着话筒：“你好。”
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声音是颤抖的。
顾枳眨了下眼。
顾欣荣又说：“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
“好奇怪，总觉得我们在哪见过，这可能是缘分吧。”
顾枳眼里渐渐漫出泪光，她使劲眨眼，试图将眼泪憋回去。
太猝不及防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们。
许久后，顾枳才嗓音干涩地轻声说：“您好。”
就在这时，顾欣荣手里的话筒被谭媛拿了过去，她紧紧捏着话筒：“孩子，我可以抱抱你吗？”
“嗯。”
话音未落，顾枳就被面前的人抱在了怀里，她像个木偶似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肩上有些温热。
顾枳愣了楞，她是哭了吗？
迟疑了下，她抬起手也将人抱住，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这是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应吗？
顾枳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特别残忍，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比确认面前的人就是这个身体的亲身父母，可是她不能认。
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他们会更难过，更难以接受。
顾枳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勉强保持理智：“谢谢你们的喜欢，谢谢。”
这时的谭媛才发出声音，但却忘了对着话筒：“顾枳，是顾枳是吗？”
顾枳轻轻点头：“是。”
“好，好……”
一连说了两个好，谭媛才松开她，面对面看着顾枳的眼睛，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我知道了。”
顾枳努力露出一个自认为乖巧的笑来，问另一边的人：“您需要拥抱吗？”
顾欣荣微愣：“可以吗？”
“我的荣幸。”顾枳转过去，抬手抱住了他，“谢谢您。”
“看来我们的观众和枳枳彼此都很感动。”主持人拿出两张专辑，“那枳枳亲手把这两张专辑送给这两位粉丝吧。”
顾枳去将专辑接过来，想了想，又去桌上拿起笔，在两张专辑上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没有那么艺术的签名。
规规整整的顾枳两个字。
然后双手递给了面前的两位。
顾欣荣接过去：“谢谢。”
顾枳笑了笑。
这次谭媛不用顾欣荣扶，拿着专辑就转身下了台，但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顾修池见状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陆宁淮沉思片刻，也起身跟过去。
顾枳努力去看台下，可是闪光灯太多，她实在看不清了。
主持人还在继续走流程，顾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勉强顺利走完了后面的步骤。
“媛媛。”顾欣荣几步跟上走出酒店大门的谭媛，“你要去哪里？”
“回去。”谭媛转过身，看向跟上来的顾修池，“我不管北城的什么顾家，也不管她现在是谁家的孩子，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查，她一定是我的孩子。”
顾修池懵了：“妈你说什么呢？”
顾欣荣叹了口气：“你冷静些，爸妈说了她是远方亲戚的孩子。”
“不可能！”谭媛转过头，眼睛通红，“我的孩子我知道！十月怀胎，我跟她有感应的！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她一定是我的孩子！”
“长相是，声音是，什么都是！”谭媛指着手里的专辑，“写的字也是！”
“媛媛。”顾欣荣拉着她的手，“孩子那时候才满月，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和写的字了？”
“我不知道。”谭媛固执地说，“但一定是这样的，去查，老公，你相信我，她一定是，你难道没有感觉吗？她也是你的孩子，你抱她的时候没有感觉吗？”
她一把将顾欣荣的口罩拉下来：“一模一样，老公，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会错的，我们的孩子一定没有死。”
顾欣荣想要再劝，可是他反驳不了。
在抱住顾枳的那瞬间，眼里的酸涩忽视不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也忽视不了。
最终，他轻轻点头：“好。”
跟在后面的陆宁淮看到这里，无声退了回去。
这时，一条微博在网上疯传：天哪，因为没买到票就在酒店门口蹲着枳枳，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家人们看我拍到了什么！【图片】【图片】。
看到第一张，所有人情绪都还很稳定。
【是之前那个戴墨镜的帅哥，还有这不是今天被抽上台跟枳枳拥抱的粉丝吗？】
看到第二张后。
【？？？】
【！！！】
【那个男人的脸，是不是有钱到可以围地球好几圈的那个顾欣荣？】
【是我想的那个顾欣荣？】
【众所周知，你可以没见过顾欣荣，但你不能不知道这个名字，可能你现在手边的东西是他们公司的产品。】
【卧槽？？？所以顾欣荣是枳枳的粉丝？！】
【等会儿，那旁边那位会不会就是顾夫人？】
【那我再猜一下，那个戴墨镜的帅哥……或许你们听过顾修池吗？】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玛德，顾枳姓顾！】
【应该不是，顾枳是货真价实的北城人，资料上都有写的，顾欣荣是海城人，而且看今天这个情况，好像提前并不认识。】
【顾欣荣说好像在哪见过，那就是没见过。】
【那枳枳的反应怎么那么不正常？】
【可能是认出来他们的身份了？换成是我我也不正常。】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有钱人都喜欢枳枳去了，喜欢喜欢我啊！】
【关注一下枳枳，以后我一定也会成为有钱人的！】
发布会结束后，四个人要先去吃晚饭，然后赶着晚上的飞机飞走，因为第二天在其他城市还有活动。
顾枳这会儿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快没力气了：“你们先去，我去一下洗手间。”
汪橙：“那我们在停车场等你。”
所有人都离开后，顾枳一个人走向洗手间，脸上的妆已经卸了，周围没什么人，她捧起水洗了把脸，走出来后站在旁边的窗前发呆。
撑着窗框的手指尖泛白。
她觉得自己一直是个特别没有意志力的人，毕竟性格有些张扬跳跃。
可是她从没想过自己所有的自制力都放在了拒绝家人身上。
这个身体的家人。
先是哥哥，又是爸爸妈妈。
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好吗？”
顾枳惊讶回头，陆宁淮也走到了她身后，见她满脸的水珠，唇色那么白，于是抽了张纸，抬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水擦去。
陆宁淮会来现场，顾枳好像没那么惊讶，但这时候应该散场了，她问：“你没走吗？”
“嗯，来看看你。”陆宁淮解释，“汪橙说你还在后面。”
“抱歉。”他又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这个他们是谁，两个人心照不宣。
顾枳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陆宁淮将手里的纸巾扔在一旁的垃圾桶后，道：“枳枳，我有个想法，你想听一听吗？”
“什么？”
“顾修池跟我说，他见到你后就常常做梦。”陆宁淮缓缓道，“梦到一些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梦？”
陆宁淮：“嗯，梦到他有个不爱学习的妹妹，常跟他撒娇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