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在和殿下开玩笑呢,芝芝什么都不要,再说芝芝也没干什么,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她是没什么功。
但如若他的护卫彼时出了差池,没挡住箭,她真的会为他中箭。
即便那种可能性甚小,但终究不是万无一失。
裴承礼继续:“你最好珍惜机会,趁着眼下孤对你那日所为,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知觉。否则,过几日,孤怕是就不会再记得了。”
小姑娘含情脉脉地道:“殿下若是真想赏芝芝,再有两日就是上元节,那殿下就带着芝芝去看花灯吧......”
裴承礼未语,目光注视着她,不时笑了。
“仅此而已?”
芝芝点头,“嗯...”
裴承礼语调慵懒。
“沈芝芝,不如要些金银,来的实在....”
芝芝摇头,一本正经,“金银算什么?在芝芝心中,尚且不及能多看殿下半眼...殿下以为这不算什么赏赐?殿下不知,这在芝芝心中已是最好的赏赐,只要能同殿下多呆一会,给芝芝多少钱,芝芝都不换...”
裴承礼眯着她不语,半晌,低声缓缓。
“闭嘴。”
********
转眼两日,芝芝彻底恢复,返回长安的日子也基本定下。
裴承礼言,过了上元节便启程。
赵伯爷与那李知府及着楼兰商人已先行一步上路,被大军押送长安。
眼下这日,极可能就是她此番在扬州过的最后一日了。
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回东宫于她而言仿佛已是大势所趋。
她的“小金库”没取回,原想运出来的财宝也没运出。
扪心自问,自从初来那次,耍心机被裴承礼居高临下看了个一清二楚后,芝芝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上午裴承礼就派人过来传了话,告诉她晚上带她去看花灯。
芝芝早早备好了事宜,只待时辰到来。
那男人很守信用,亦很守时。
黄昏之际,薄暮冥冥,夜幕将将落下便有宫女过来唤了芝芝。
小姑娘出了去。
马车正在荷苑门口等候,依然是七卫相护。
车帘被掀开,芝芝便见了裴承礼其人。
男人一身玄色鹤氅,肩膀宽阔,喉结弧度流畅,长身坐在那,如松如竹,瘦削伟岸,仿佛天生的衣架,什么衣裳到了他的身上都极为好看。
芝芝被扶上了车,坐到了他的对面,小眼神往他身上一落,车门一关,空气中便弥漫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芝芝头发乱不乱,今日的衣裳好看不好看?”
她瞄着他,笑吟吟的软声问着,又娇气又嗲气。
裴承礼未言,轻笑一下。
夜色如水,月光灿若琉璃,有风,但不甚凉。
马车行出巷子没多久便传来了浅浅熙攘,箫鼓喧哗,隔着车板都能让人感到喜庆。
芝芝拿出了小镜自己照了照,放回之际,眼神又朝那男人瞄了一眼,还是那样软绵绵的声音。
“芝芝还是第一次和殿下一起看花灯...好生欢喜...”
裴承礼依旧一言没发。
若说他态度疏离酷厉,她好像还能在他脸上捕捉到点笑意。
但若说他多亲近,他的每一个眼神,甚至时而流露出来的笑皆浸透疏离。
车只行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芝芝便与裴承礼下了来。
放眼望去,灯映月,月照灯,绿水桥边,喧闹闹,绮团团,乐陶陶,极为璀璨,人头攒动,亦极为拥挤。
裴承礼下了车后,单手揽住芝芝的腰,将那小姑娘抱了下来。
沿途一路边走边赏灯,芝芝挽着男人的手臂,几近一直贴在他的身上,不时遇上糖人,小眼神被吸了去。
裴承礼问道:“想吃?”
芝芝被唤回了神,连连摇头,“没没有。”
裴承礼唤了护卫。
眼瞧着护卫付了铜钱,芝芝乖乖道谢,而后雪白的小手抬起,摘下了适才一直盯着的一个小糖人。
“殿下是第二个为芝芝买糖人的人。”
裴承礼有一搭无一搭,“第一个是谁?”
芝芝答着,“第一个是芝芝的阿娘,那会芝芝方才六岁,后来这十年里,再没有人给芝芝买过糖人......”
她说着舔了那糖人吃了起来,“好甜......”
而后鬼使神差地扬起小脸,举起手,眼睛宛如麋鹿一般,将那糖人送到了裴承礼的嘴边,给他尝。
裴承礼垂眸,喉结滑动了下,脸色微沉。
芝芝小心口一颤悠,反应过来,“嘻”了一声,尴尬地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他怎么会和她同吃一个糖人,还是她舔过的。
这般窘迫之后,芝芝不断吃着糖人,姑且也便没再和那男人说话。
然就在这时,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却是饿了,好在周围吵闹,没人听到。
亦是这时,她的眼睛东瞧瞧,西看看,不经意间的某一眼,心一抖,人群中前方,熙来攘往,摩肩擦踵,她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芝芝打了个哆嗦,手中的糖人差点掉了下去。
一旁的裴承礼自然是发觉了,沉声。
“怎么?”
芝芝慌忙摇头,“没,没怎么,太挤了。”
裴承礼未再言,接着却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转了方向,朝着道路旁的楼阁而去。
芝芝紧跟着他,没过一会儿终于出了人群,跟着裴承礼进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楼阁。
那楼阁甚是宽敞,里边人亦不甚多,五六桌而已,是以还算安静。
裴承礼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叫了两笼蟹黄小笼包。
糖人依在芝芝嘴边,瞧着这些,她心里头好奇,暗道:是赶巧他也饿了?还是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亦或他是狗耳朵,听到她肚子咕咕叫了?
但转念心里头摇头,他哪有那么好?知道她饿了就领她吃饭?
想来想去,小姑娘觉得还是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上来也好,正好避避,人群中的那个,一时真是他,撞上了就惨了。
适才一晃她看到了谁?
是卢池......
卢池长得很好,有着一张让人看过,就比较难忘的脸。
他身形高大,或是比裴承礼只矮了一点,也可能是高了一点。人尤为健壮。芝芝当时就是看上了他这副身板,感觉他应该力气很大,很厉害,能打人,能带她跑了,整体来说,除了糙了点外,没什么不好,尤其是那张脸,当真是甚好。
不得不说,她骗过的所有人中,卢池最冤,最惨,也最是无辜。
若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想再与他碰面。
一定是,是是是看错了......
正这般心有余悸,暗暗地口中不断叨念之际,身后一桌几个姑娘说话的声音传入耳间。
“小姐,两日了,再不回去夫人怕是要担心了!夫人大老远的亲自绕了一趟扬州,来接小姐回去,小姐若不然便别找了,回去吧,倒时候一时惹了国公爷不悦,就...就惨了呀...”
“住口!”
丫鬟的声音被一声黄鹂般清脆的少女之声打断,继而那被唤作“小姐”的姑娘继续:“......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大门会上锁?很显然,是江郎回来了,江郎一定是回来了!”
赫然是那官小姐郭如柠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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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途 📖
第43章 返程前
◎“你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否则何人会锁门?而且...江郎房中明显进了人...他一定是回来了!”
“小姐, 回来了便回来了,实在不行,买两个小厮在此看着就好, 有消息,小厮自会禀报小姐, 小姐总不能一直呆在扬州, 江小哥若是短时内再来还好, 可若是他再也不来了呢?”
郭如柠不悦道:“胡说八道, 既是锁了宅子,怎会再也不来!”
丫鬟解释:“奴婢意思,小姐不能亲等。”
郭如柠任性道:“我偏不!我就要等江郎!!就要等江郎!!”
前桌, 芝芝已然攥上了小手,桌下绣鞋之中, 连着一双玉足也紧攥了起来,心里头叫了娘:“我的,天呐!”
正这般溜神之际,对面男人沉声开了口。
“怎么?”
芝芝立马回过神来, 细软的小嗓子中发出一声轻咛。
“啊...没怎么呀...”
旋即自然了不少, 声音很小,称呼只做口型,狐媚的小脸上也见了笑意。
“殿下, 何以如此相问?”
裴承礼道:“不饿?怎么不吃?”
芝芝恍然,暗道:他真是见她饿了才带她上来的?
接着小眼神便变了,明显更欢喜了几分,问道:“殿下怎么知道芝芝饿了?是不是已经和芝芝心有灵犀啦?”
裴承礼背脊始终靠着椅背, 一只手臂搭在桌上, 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在桌上轻点, 居高临下地眯着她,语声不大,但不怒自威,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吃饭。”
芝芝“嘻”了一声,持箸吃起了东西。
人说一心不可二用,但芝芝眼下可谓已经一心三用了。
一用在裴承礼身上;二用在这膳食上;三用自然是用在了身后的郭如柠身上。
小姑娘苦不堪言,一面笑呵呵地吃东西,亦不忘时而抬眼,向那男人施媚;一面耳朵恨不得长在脑后,偷听郭如柠几人说话。
好在不时郭如柠和丫鬟、女卫几人吃完走了。
人从她身边经过之时,芝芝便差一点没特意掉箸猫腰低头,钻到桌子底下,但忍住了,毕竟裴承礼更精明,更可怕,出了差池,得不偿失。
所幸一切安然,几人走便走了,皆未回头。
直到这时,芝芝方才松了口气,吃出了包子是什么味...
不一会儿,她亦吃完,也是这时方才发觉,裴承礼除了喝了点水,竟是什么都没吃。
再出去,外头明显冷了一些,行人比之适才渐少许多,但依然很是热闹。
一晚上接连碰上两个熟人,芝芝着实有些吃不消,怕极了那郭如柠几人未走,还在这附近玩乐,更怕彼时所见之人就是卢池。
思及此,她便想干脆把脸遮上,于是娇糯糯地靠到了裴承礼身上,将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抬起,搭在了她的肩头,让其搂住了她,扬起小脸,可怜巴巴,“冷...”
或是老天都在帮她,天上不知何时隐匿了月亮星辰,缓缓地飘下了雪来。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纯净稚媚,一个深邃老辣。
半晌,裴承礼“呵”了一声,大手捏起她的小脸。
“沈芝芝,你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芝芝道:“殿下没有凶芝芝,芝芝就得寸进尺,胆子越来越大...说起来,还是殿下仁慈...”
裴承礼低笑了声,“你还知道自己得寸进尺啊?”
芝芝小心地回着,“自是知道...”
这般正说着话,芝芝身前一人不知怎么被他人挤了下,脚下重心不稳,连连后退,直奔芝芝撞来。
势如累卵,只在瞬息,裴承礼不紧不慢,抬手,确是一把就将那人挡了开去,与此同时,捏着她小脸的大手亦是从容不迫地落到了她的腰间,把人揽了过来,卷到了衣怀之中。
一切只在须臾,芝芝尚且未反应过来,便已从那男人的左边到了右边,衣外到了衣里,只露出一张雪白清透的小脸,弯翘浓密的羽睫一连眨了好几下,好似方才反应过来这短短的瞬时发生了什么,再接着,脸便“唰”地一下红了开去。
她背身紧贴在裴承礼的身上,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鼻息之间嗅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呼吸灼热。
而后,那男人搂住了她,就那般带着她走了。
芝芝像小猫一般缩在他衣中,心口“咚咚”乱跳,好一阵子大脑都是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方得以思考,想起了初衷,小心地把脸藏进了他的衣中,只露了一双水灵灵的美目,这下算是彻底不怕了。
翌日起程。
没像从长安出来之时那般急迫。
日上三竿,苑中宫女护卫一点点地往马车上搬着东西,芝芝早已收拾妥当。
她想着自己当初废了好大劲,做贼似的带出来的银子,现在又要拿回去,心里头骂了两声:小姑奶奶可真憋屈!裴承礼这只老狐狸,都怪他!
但转念又想起了郭如柠,释怀了不少。
倒也是,就算和明月楼的童文联络了上,把这银子运了出去,原她想藏的那地方也是不行。
如此想想,便罢了。
此时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屋中,等着下人为她搬东西,小脑袋瓜中暗暗盘算,早有了新的主意。
正这时,七卫之中,那最小的久柒过了来。
房门敞着,人停在了主房门前,很是恭敬有礼。
“沈昭训,末将等人过来帮沈昭训搬东西。”
芝芝笑道:“知道了,正等你们呢。”
说着招呼人进来。
久柒带了两人,芝芝东西很少。
俩人一手一个,加之宫女,也便差不多一次性搬走了。
小姑娘让锦儿给久柒倒了杯茶。
“大人辛苦了。”
久柒微微躬身,“昭训客气了。”
而后接了那茶。
虽然昭训不过正七品,是东宫中身份比较低的妃嫔。
七卫之中排行第末的他也是从五品。
但太子的女人就是太子的女人,九品他该敬也得敬。
久柒喝了那茶。
芝芝瞄着他,如此也便说了话。
“刚来时来觉得这宅院无聊,没甚玩的,但住了一个月倒是也住出了些感情,走了心里头还有些不舍,亦是觉得颇遗憾,此处叫荷苑,但都没等到荷花开了的季节看看荷花,我听人说宅子是殿下来前派人买的,这般走了,也便卖了吧。”
久柒笑答,“回昭训的话,宅子并未卖,不值多少银子,殿下便没愿费心处理,昭训没准何时再来扬州,还能再进来住两日,希望那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芝芝等得就是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