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没了。
是她无论怎么想，都联想不到的、那个曾经高高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会放弃一切选择的生活。
林沅出了会神，然后坐到竹椅上。
比她今天一天都还要伤痕累累的，是她的腿，此刻白天被野草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很长的一层暗色的血迹，除此之外，还有刚刚一路过来、以及进院子之后被蚊虫叮咬的大包，好家伙，足足八颗！
她的行李箱里倒是备了一份紫草膏的，只是现在紫草膏下落不明。
林沅这个人熬不了痒，没一会儿，白细的小腿被她挠红，一道一道的红杠，几个包甚至都被挠破了，流了点血。
啧。
林沅正懊恼，院子里突然来了声音。
是男女的对话声。
“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哥哥陪我去。”
“嗯。”
“你不忙的吧？”
“还行。”
“嗯，反正做什么都快！东口小店老板换个主板要半天，你十分钟就搞定了！”
女孩声音明亮欢快，还有藏不住的崇拜。男孩的声音沉稳内敛，不善言谈的样子。
林沅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那天在临市粥铺遇到的女孩，跟他一起的。
“你是......那天那个姐姐！”
女孩惊讶地认出了她，但下一秒便生了防备：“你怎么会在哥哥家？！”
林沅尽可能地掩饰起那点狼狈，没回但是落落大方打招呼：“你好呀，又见面了！”
说完，她没再看那女孩一眼，而是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男人的身上，举着手，拂袖一般幅度甚小地冲他挥了挥：“嗨！”
她的笑还是明媚的，像午夜角落里盛开的蔷薇，无论身处市井还是闹市，总归是那样肆意张扬！就像她以往每一次做错了事，明明不占理，但只要这么狡黠冲他一笑，所有的矛盾和脾气都会消失殆尽一般。
林沅眼睁睁地看着那双薄薄眼帘下一双茶褐色的双眸，从初始见到她的惊愕，一点一点的，慢慢恢复成平淡，最后是归寂于漠然的。
她到底有些窘迫，避开了他的注视。没等她开口，就听到那女孩问身边的人：“哥哥，要报警吗？”
林沅：“？？？”
第87章 找你
祁珩不想让她难堪？或者想跟她独处？
反正不管了，他侧头跟那女孩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小女孩虽有不满，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眼神里，写满了对她的厌倦。
这下林沅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她跟祁珩是什么关系，这女孩对祁珩是有意思的。果然长得好看，到哪都会被人惦记。
她低着头，两只手背在身后，脚尖踢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也踢不远，就在鞋底下磨，发出轻微的声响，等到那扇生锈的铁门再次被关上，祁珩的目光也落下来，和先前一样，漠然、没有温度。
“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骗了。”林沅抿着唇，说话时已经抬起下巴看他，“一下车就被骗了，手机、包、证件、衣服，全没了！”
听着真的好惨。
但祁珩眼底波澜不惊，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林沅说。
一记讥诮从他眼底划过，冷声：“抱歉，我玩不起。”
他是在回应她之前说过的话。
林沅知道那些话很伤人，此刻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她听着都心口一恸，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对不......”
“林沅。”没等她说完，祁珩就打断她：“我现在跟青山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费尽心思在我这也得不到什么。”
林沅早就做好了被他嘲讽的准备了，一点也不觉受伤：“我知道，我不想得到什么！其实我是在临市出差，就偶遇你了嘛！然后我觉得挺有缘分，所以就......”
花了十万块钱，顺便找了你一趟。
算算她那丢失的包和手机，可能还要再加点。
“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
林沅有些为难：“我所有东西都被骗了，我没办法订酒店，也没法住，现在酒店都要实名登记的。”
似早看穿了她的心思，祁珩淡淡撂她一句：“找警察。”
说完便转身往房间走，林沅也跟上去，地方不大，她一边琢磨着话一边分心看路，以便她控制一段不会被他关到门外，又不会太靠近他显得过分暧昧的距离：“但我认识你啊，占用警察资源不好吧？”
他的话很有以前怼她时候的腔调，“你应该不是会为这种事愧疚的人。”
“我是！”
林沅说这话的时候，祁珩正好转过身，她及时停下脚步，避免了直接撞到人身上去的事故。她又抬眼看了下，此刻两人已经走到房门口，他站在门框下面，她在更外面一点，和她料想的差不多，他要是想赶人的话，手一伸门就能把她关在门外。
想到这里，林沅往前挪了一步。
这一步，将本来就不太宽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分，甚至，林沅一抬头，头发就能蹭到这人的下巴。
“拜托，就收留一晚，行吗？”
她很累了，又困又累，眼窝里藏不住一天的奔波倦疲，灯光落进那双漂亮的眼廓里，已经没了最先开始的那份灼亮和生动！
“没有多余的床。”
“我睡地上就行！”林沅松了一口气，又试探问了句：“那个，我还想借用下卫生间！还有......借你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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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没有睡地上，她睡地祁珩的床，祁珩则去了另一间房，他说没有多余的床，林沅也不清楚他进去睡哪儿的。但她很累很累，躺下就能睡着的程度，管不了那么多，薄薄的床被有很淡的肥皂的香气，像她刚刚靠近他时，他身上的味道。
林沅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
林沅是被外面的说话声给吵醒的，她起床顺带舒展了下筋骨，然后打开房门，穿过堂屋走出去，院子里面站了两个人，祁珩和昨晚那个女孩。
她一出来，那女孩就看到了她，显然已经接受了她是昨晚死皮赖脸要人收留的那一位了，也不知祁珩跟她说了什么，女孩的态度还算友好：“桌上有我买的小笼包！”
林沅正给自己倒水，先仰头喝了一口，才说：“谢谢。”
“你、你怎么用那个杯子！那是哥哥的杯子！”
林沅盯着手上的杯子，除了有个把手外，没觉得这只跟其他有什么区别，而且，上面也没写祁珩两个字啊。
再者。
她把视线落到旁边的人身上，就见他目光很淡地收回去，都没多看她一眼。
当事人都没计较，你这个妹妹倒是挺事儿多。
但毕竟人家给带了小笼包了，林沅还是扯唇笑了下：“抱歉啊，我不知道，下次不会了。”
说完，就乖乖地放下了茶杯。
林沅穿的是祁珩的T恤和短裤，人本来就又白又瘦的，这下衬地整个人更加的瘦高纤细了，她盯着他们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随口问：“你们要出去呀？去哪？”
那女孩说：“有事。”
说完，就仰头朝祁珩很乖地说道：“我们走吧，爷爷再等了。”
“嗯。”
林沅盯着两个人背影，期间，祁珩回头看了下，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两秒，但是林沅听到他说了句：“想一起就跟上。”
声音很淡。
但货真价实。
林沅起先是一愣，然后赶忙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番之后跑出来。她还穿的祁珩那身衣服，宽宽大大的，她细胳膊细腿的白的发光，腿上被叮的包也异常的显眼。
祁珩似乎看了一眼，又似乎没看，反正林沅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孩也正盯着她，感觉像、看、情、敌！
跟着他们后面，林沅也算是知道了，女孩叫秦霜，就住在祁珩家隔壁，他们今天是要陪秦霜的爷爷去县上的医院复查，上次在临市被担架抬着进急诊的应该就是秦霜的爷爷。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习惯，林沅跟在后面的时候，秦霜会故意用家乡话跟祁珩说话，林沅大多是听不太懂，只能从祁珩普通话的回应里辨别几分。
典型的小女孩的心思。
到了医院，林沅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看他们：“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然后又侧身看了下四周的商铺，指了一圈，“我随便逛逛！”
她想着，祁珩他们是来陪秦霜爷爷看病的，秦霜不待见她，跟在后面帮不了什么忙说不定还给添乱，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讨人厌。
秦霜很乐意，倒是祁珩，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拿着。”
等到林沅接过去之后，又听到他很淡地开口：“别乱跑。”
第88章 死缠烂打
这里的人大多是说本地话，林沅费劲扒拉再加手指比划，勉强能跟他们正常交流，她看中了医院旁边的一排支着帐篷卖红汤馄饨的小摊。
油罐一样的火炉上顶着口超大的铁锅，里面沸腾了一锅水，老板不时会朝里面丢一把面或是十来颗小馄饨，没一会儿就捞上来，挨个地放进旁边一排准备好的红汤碗里，忙的热火朝天的，食客们也吃的滋溜哈气的过瘾！
她早上就喝了两口水，秦霜买的小笼包在桌上搁着，也不全是忘记没吃，有点故意没吃的意思。那小姑娘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她还吃人家买的似乎有点没骨气！于是就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看着食客一拨一拨吃完离开，最终她也走开了，也没什么，就是没钱。
渝州地不大，一条小街没几分钟就走到底，林沅逛了一圈，心里记着祁珩的话，又原路返回来，安静地在医院门口等。
等了没多久，祁珩就和秦霜出来了。林沅往他们后面看了两眼，“就你们两个人吗？”
秦霜不太搭理她，祁珩淡声说：“秦爷爷还要一会儿。”
林沅‘哦’了一声，本来想问，放老人家一个人在里面检查你们俩出来可以吗？但对上秦霜的眼神，又闭上了嘴。
行吧，又不是她爷爷。
“我们要去买点东西。”
祁珩看着她，“你在这里等，还......”
“我跟你们一起！”没等祁珩说完，林沅就说道：“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秦霜似乎白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林沅看过去的时候，她正扯着祁珩的手臂，她个头不高，比林沅还要矮一点，所以祁珩不得不低了一侧的肩膀，听她说话。
说的还是本地话。
但林沅这次大概听懂了些，她说，爷爷还在医院，我们不能在外面待太久的。
明明就是这么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偏偏她说的时候樱唇微咧、两腮通红，像是说着什么撩人又勾心的情话，硬生生地叫外人误解。
林沅笑盈盈的，似乎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盯着两人看，一副“我很乖很听话，你们带我去吧”的模样。秦霜看她这样，很勉强地睇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先一步走到前面去，好像不太开心，踩地步子都用了力，砰地扬起地面的灰尘。
祁珩敛起本身就没显露的情绪，也侧身，“走吧。”
“好啊。”
林沅是怀揣着我没被气死就会气死别人的心态来的，倒也心安理得。
反正她不生气，秦霜就没得逞。
这样想着，就更舒坦了。
——
渝州虽小，但人流量还算大。
一条不算长的步行街，来往的人流不息，比肩拥挤，林沅本没什么感觉，直到有个人撞到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挺疼的，撞完之后就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林沅硬生生地被撞后退了几步，她揉着肩说：“没事，下次小心点。”
“是是是！真的对不起！”
道歉着，看她一眼，又迟疑地问：“那个，能加你微信吗？”
林沅摇头：“我没有手机。”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只拿着祁珩手机的手刚抬起来拨开被风吹到脸颊的长发，别到耳后。
那男生尴尬地挠了下头，就听到林沅说：“手机不是我的。”
说完就转身，目光去找祁珩，他跟秦霜正背对她站在一处卖小首饰的小店门口，秦霜要买耳环，试了几对都很喜欢的样子，拿不定主意，就问一旁的祁珩。祁珩表情很淡，他似对这些并没太多看法，也给不出什么意见，然后偏头往外看，就对上林沅看他的视线。
林沅这个时候收回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里不是滋味。
好嘛，说什么爷爷还在医院检查，还以为要买什么紧急的东西，原来两人是来闲逛约会来了。
好气。
但得忍着。
“那个是你男朋友啊？”小伙子还没走，不死心的问。
“不是。”林沅恶人先告状，“他不要我了，但我在对他死缠烂打。”
“……”
“不相信？你没看见他都跟别人约会了，我还厚着脸皮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吗？”
“……”
祁珩过来的时候，那小伙子已经走了。秦霜跟在祁珩后面，手上拎着个粉红色的小袋子，哼着调子，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等到他们走近，林沅顺势把手机递还给祁珩，他没接，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林沅察觉不是好话，先开口了：“刚刚那男的要加你微信，我帮你拒绝了。”
不用谢。
举手之劳。
祁珩盯着她，表情很淡，上午的阳光热烈张扬，给那双茶褐色的眸子里渲染了几分浓郁。林沅感觉自己要被那双目光灼伤的时候，秦霜上前一步，跟从前一样，扯了下他的手臂：“哥哥，我们去买奶茶吧！”
他收回视线，眼帘低垂，“嗯。”
林沅咬了下唇，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跟上去。
奶茶店门口聚集了很多年轻人小孩子，祁珩排队，秦霜在一旁享受有人替自己排队的乐趣，关键这个人长得还好看，年轻的女孩子都红着脸偷偷打量又偷偷议论。
秦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过了一会儿好像还嫌不够似的，走到祁珩身边去，很轻地扯了下他的衣服，“要半塘、去冰，多加珍珠喔！”
“嗯。”
男生的音色清冽好听，像山林薄雾间溪流撞击石头的声音。一旁的女孩子脸更红了，个别大胆的，甚至拿出手机准备拍照，人群中也越来越嘈杂。祁珩这个时候却微微侧身，目光所及之处——
是低着头，站在一块招牌遮挡的阴凉处、无聊用脚尖踢弄地面的林沅。
长如瀑布的发晃啊晃，她一只手覆在腹部按揉，另外一只手随意地垂放着，纤长白皙的指节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摆动地刮着短裤的布料。
还是穿的昨晚他拿给她的那一身，那短裤到她膝盖以下一点的位置，白皙的小腿肚上全是被蚊虫叮咬的痕迹，以及一道细长的血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