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或许也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在这三年里,她有无数个在盼望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总还心怀期盼。可是当现实被平铺在她面前,是那样的残酷和冷漠。就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更像是一把剪刀,剪断了她脑中最后的奢望。
终是承受不住痛苦,她双眼一闭,晕了过去。杜归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起来,对着外面的佣人大喊,“快打120!夫人晕倒了!”
在外面商量得激烈的姚仁城和柳元义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云清影重新把杜无霜收进瓶子里,跟在杜归身后出来。
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杜归把太太送上救护车,吩咐佣人跟着,有情况随时汇报,自己却留了下来,面对着云清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事,你说吧。”
杜归搓着手,“大师,您能不能帮我找出害死我女儿的真凶?还有帮我找找她的尸骨吧!您想要什么条件,一切都好说!”
“没问题。”云清影爽快答应,“不过得一件一件来,我先帮你解决宅子里的问题。”
“好好好。”杜归一下子对云清影信任了许多,一副完全听命于她的模样。
姚仁城和柳元义都有些傻了眼,他们就才讨论了半个小时,好像就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他们满头雾水。
虽然心情分外悲痛,杜归还是向他们解释了原委。
两位道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们显然没想到这年轻的小姑娘还有这么一手。
“不过就是运气好了一点罢了。”柳元义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把手背在身后。
云清影没管他的愤愤不平,带着孟桑结就往院子里走,两位老道长也不甘落后。
云清影在园子里左转转,右转转,脚下一步一踱,仿佛是来散步一般。杜归见识过云清影的本事,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
两位老道士就觉得云清影只是在装,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本事,仔细察看了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你们家三年前才搬来这里,但是这房子也是新建的吧。”柳元义摸着胡须,对自己的发现很是满意。
“没错。道长好眼力。”杜归直接承认,“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清影看了他一眼,与孟桑结相视而笑,这件事情,其实她俩早就看出来了,无论是从房子的风格还是用料来看,都是近几年的新式建筑,完全不可能是老建筑,这还需要转半天才能看出来?
“唉——”柳元义长长叹了口气,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这问题可大了。”他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杜归的一颗心都吊了起来,“还请大师指点。”
“你这房子好巧不巧地建在了一座墓地上,你说问题大不大?”柳元义摇着头叹气。
“是啊,”姚仁城插了一嘴,“这就相当于你的家占了别人的家,它能不找你麻烦吗?”
“那这可怎么办?”杜归满脸担忧,“不过为什么它最近才开始找我的麻烦,之前没有呢?”
“之前没有吗?你再仔细想想。”柳元义问。
这一问,杜归沉默了,确实有,他女儿不就是搬到这里来之后不久才失踪的吗?
柳元义围着院子又转了几圈,左右看了看,得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我看呐,也只能花钱,把这个墓地搬到一个风水更好的地方去,不然这房子,你是别想安心住下去了。”
“还请道长帮我。”杜归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柳元义的话。
云清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
柳元义更加觉得她是运气好,没有真本事,所以现在只能保持沉默。,想到这里,她原本憋屈的心情大好,语气也不自觉轻快起来,“我现在就来帮你开坛做法,与墓主人沟通。”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杜归立马依言去办。
一座小小的祭台在院子里搭建起来,上面摆着一个香坛,底下还摆着猪牛羊等的祭祀品。
柳元义从包里拿出他的小瓷瓶,用一根柳树枝沾取,滴在祭台前的土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等到一炷香燃尽,他突然大喝:“鬼魂现身!”
香坛上燃尽的香冒出一缕缕黑烟,渐渐的,那黑烟化为了人影,在半空中一点一点成形。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辆车还在吗
一个头戴皇冠,身着黑色蟒袍的人出现在了院子里。他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面颊削瘦,身姿威严。一双黑眸缓缓移动着,最终定格在了柳元义的身上。
“你唤本王出来有什么事?”他的嗓音自带着上位者的气息,让人不禁臣服。
柳元义连忙跪下去,朝面前的王爷拜了拜,道:“在下想请求您一件事情。这宅子不小心建在了您的坟冢之上,可否请您另择风水宝地?”
王爷死死盯着面前的老道长,身上的愠怒之气不要太明显,“你是什么人物?竟敢这样来要求本王?”
“本王在这里安睡了数百年,可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说换就换的?”王爷可谓是没有给他留丝毫情面。虽然这王爷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甚至看上去还相当年轻,可他毕竟在这里待了上百年,按照年岁叫柳元义一声“黄口小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柳元义低下头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两个年轻丫头会不会在暗中嘲讽他?他咬了咬牙,语气有些强硬起来,“您如果不同意,那也别怪我采取其他办法了。”
“其他办法?”王爷冷笑一声,看上去更加愤怒,“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说完,祭台剧烈地抖动起来,祭品以及香灰散落了一地。与一般鬼所散发出来的怨气不同,这位王爷所发起的攻击中,带着一股黑色的正义之气。
柳元义连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挥舞起手里的拂尘,堪堪挡下一击,却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姚仁城连忙上前将他扶住,面色凝重。
王爷见他俩如此不堪一击,笑得更加不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本王面前叫嚣?”说着,他就要发起最后一击,身后的黑雾愈来愈浓厚,仿佛要凝为实质!
柳元义和姚仁城拿出符纸,可符纸却直接自动燃烧起来,没有一点用处!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云清影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朝王爷飞去。
柳元义看见,不以为然地嘲讽,“我们的符都没有用,你的符难道就有用?”
话音刚落,就见云清影抛出的符像沾了强力胶水一般死死黏在王爷的身上,任凭他怎么甩也甩不掉,而且那符纸上还闪出了一道道金光,隐隐露出其中的纹路。
姚仁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不是……”这种符纸他也只在典籍里见过,而现实中……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背后到底有何等高人在相助?柳元义很显然也看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王爷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身后的黑色雾气渐渐散去,英挺俊朗的面庞在黑雾中变得清晰,黄色符纸飘落到地上,他才最终得以喘息。
“王爷,得罪了。”云清影走到他跟前,“我们只是在与您商量,还请您不要如此大动干戈。”
“我想,您的神魂一直留在这里,一定有着什么执念。您不妨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实现。”她的杏眸里满是澄澈与干净,让人的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
王爷看了面前年轻美丽的女人一眼,知道她实力强悍,强行反抗应该是没有任何胜算,还非常有可能魂飞魄散。最终还是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出了这么多年来的辛酸。
“我自小就和父王学习武功,成年之后便上战场厮杀,保家卫国,我三十五岁的时候,边疆终于安宁,我想着终于可以回京都报答父王母后一直以来的教导抚育之情,可却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被敌将用毒箭一击射中肩膀,不幸身亡。”他眼中闪着泪光,仿佛又身处曾经那峥嵘岁月。
“我看着父王母后在我的灵前哭泣,并把我安葬在这里。这么些年,我一直渴望找到父王母后的转世,然后投胎到他们身边报答他们,但是却一直无果。这座坟墓,是我与他们唯一的羁绊了……”
说完,他看向面前的年轻小姑娘,发现她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云清影笑了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语调轻缓温柔,但却很有信服力,“如果王爷相信我,那就请您迁坟,我会帮您找到您的父母。”
“真……真的吗?”王爷有些难以置信,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当真有办法?
“千真万确。”
“好,那我就信你,同意迁坟。但如果你食言了,那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找你的麻烦!”王爷眼睛微眯,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说完,他的身形在院子里一点点消失。
看着顺利而且流畅地解决了整件事情的云清影,柳元义脸色铁青。
杜归亲眼见识到了云清影的本事,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满脸感激地迎上前去,“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孟桑结则满脸沉思状,那种级别的符纸,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
他还准备要说什么,柳元义干咳一声,“寻找风水宝地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知道不少好地方。”
杜归连忙转过身去握住老道长的手,“那就谢谢您了。”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柳元义和姚仁城丢了脸面,铩羽而归。
“能否再给我提供一些您女儿失踪的细节?”云清影询问。
杜归点点头,“那天女儿说要出去,可没多久,我们就收到电话,说车子停在郊外,而车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我们一直以为是女儿失踪了,一直在寻找,可是没想到……”
“那辆车还在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在的在的。”杜归带她来到一个单独的车库。
这是一辆日产本田,应该是好久都没有人开过,车周围都落了不少的灰。云清影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孟桑结也跟在她身后仔细察看,突然,她疑惑地叫了声,“清影,你看这是什么?红褐色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是他
云清影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在雨刮器中间隐隐看到一丝血迹,肯定原先并不只有这么一点,只是因为它处于打扫不到的死角,所以被遗漏了。
她脸色沉了沉,语气笃定,“这是血。”
杜归脸色也瞬间变了。
“有谁开过这辆车吗?”
杜归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纠结,“这辆车从外面拉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开过。之前司机和家里的佣人都开过,我也开过,还有好多亲戚,只是时间太久远了,我也不记得了。”
云清影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番,秀眉微皱,“这样不着痕迹地抹掉血迹,而且还没有被发现,司机和佣人都做不到,只能是自家人作案。”
杜归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怨恨,确实不是没有可能,他那些亲戚对他的家业会不会动了什么歪心思?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咬了咬牙,他绝不允许这种有危险心思的人待在他家里!“大师,这件事情还请您彻查!务必查出真凶!”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声从外面传来,“爸,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生得俊秀,面容与杜归有七八成像,黑发微长,隐隐遮住半个眼睛,臂弯里夹着公文包,一身西装笔挺,看上去像刚办完事回来。
“你回来了。”杜归冲儿子点点头,招呼着他过来,“有个不幸的消息,你姐姐她……遇害了。”即使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喉咙酸痛。
杜城瞳孔微缩,接着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语气悲痛,“那姐姐的尸骨找到了吗?”
“还没有,”杜归摇摇头,指着车上的血迹,示意他来看,“她八成是在车上遇害的,我们正准备彻查呢 ”
“这件事情我也不能擅自动手,还是先联系警察比较好。”云清影出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车上,没人注意到杜城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爸。”他开了口,但却又有些犹豫。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杜归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我父子,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开的?”
“无霜失踪那天,我看到她开车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个男佣人。”
“那个男佣人?”杜归疑惑。
“就是之前那个,无霜还曾经表示过很喜欢他,当时你一怒之下,就把他开除了,无霜还生了你一个星期的气来着。”
“是他。”杜归回忆起来,脸色又陡然一变,“是他害了无霜?那你怎么不早说?”
杜城眸里藏着无措,“她失踪了三年,我一直以为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我也不敢告诉你。对不起,爸。”他低下头去。
杜归手握成拳,但最终还是松开,他原本有两个孩子,现在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只能深深叹了口气,“罢了,这也不能怪你。”
云清影的目光在杜城身上扫了好几眼,最终还是移开,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让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些怪怪的。
警察很快赶到。
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而这辆车又是在郊区被发现的,那里完全是监控死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监控里确实能拍到那个男佣人上了他的车,而开进郊区之前,从模糊的录像中,确实可以看到她的副驾驶上坐了一个男的。
于是警方立即派出人马,将正在家里休息的男佣人带到警察局,他此时已经是无业游民,被抓的时候还在睡觉,此刻坐在审讯室里,也是睡眼惺忪,完全没有一副被抓的紧迫感。
“杜无霜是你杀害的?”警员放下资料,直视他的眼睛。
“啥?”男佣人挠了挠头,反应了一会儿,“杜无霜?”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原来她还认识这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她?”男佣人突然笑了一阵,然后神色严肃地承认。
“对的,就是我杀了她。她的傻逼父亲因为他一句喜欢我,就把我开了,我至今都是无业游民,被别人看不起,我当然要杀了她报仇了!”接着,他又是一阵狂笑。
“你们知道吗?我用毛巾捂住她的口鼻,一开始她在我的怀里拼命挣扎,过了好几分钟,她还是那么有活力,实在没办法,我就给了她一刀,然后,然后她就不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员认真做好笔录,又立马安排了医生来给他做心理测试。检查结果显示,他有中度的精神病,现在已经处于一个半疯的状态。
在几针强力镇定剂下,最终还是挖出了杜无霜尸骨的最终位置。但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者,只能暂时关押,等后面再讨论判刑。
这个案子到这里算暂时告一段落。
孟桑结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云清影一个人开车回家。
路上,一直安安静静躺在她口袋里的瓶子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云清影挪出一只手拔掉瓶塞,杜无霜出现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地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