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行曦看着玉李满屋子都是贵族送来的礼,甚至还有皇后嫔妃和各个王妃送的礼,不由捏紧了手里的手帕,她喝了一口眼前的茶,本想压下心中的不快,却听到玉鸾说,这茶是圣人命人送来的,那口茶就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这一刻才深切感受到,嫁给皇子的莫大尊荣,淡然一笑:“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三皇子了?我一直以为你......”
行曦欲言又止,玉鸾和玉李瞬间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玉李笑了笑,嘴角有些苦涩:“三皇子情深义重,我是被他打动了,反正左右是要嫁人的,不如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行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玉鸾揶揄道:“何止是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那可是皇子,将来你就是皇子妃了,我们见了你都是要行跪拜礼的。”
“二姐姐莫要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玉李正经说着。
玉鸾欣慰道:“即便是一家人,也该先守国礼才是,若是将来有大造化,那你的福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今大局已定,玉鸾即便担心三皇子的将来,可也不能在此时泼冷水了。
行曦却觉得心被重重敲了一下,不管将来如何,三皇子都是一半一半的机会,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玉李登上那万人之上的宝座,自己只能俯首称臣吗?她能甘心吗?
玉李的大喜事,虽然这里府里的人都不欢迎宝儿,但宝儿还是过来跟她道喜,见她来了,玉鸾和行曦也很识趣的离开了,走之前,行曦看向一处,若有所思。
宝儿很为玉李高兴,她笑道:“看来那姻缘符的确是有效的。”
玉李看着宝儿真心为她高兴,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当初姻缘符的初衷,此时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只是问道:“那你呢?你的姻缘符奏效了吗?”
“我的?”宝儿忽然一惊,她都忘了这茬了,现在想起来当时她是给谢淮序求的姻缘,遭了......
玉李见她愁眉苦脸,压下心里的酸楚道:“我想你的应该也快实现了。”
宝儿看着她好一会,才道:“玉李,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玉李深深叹一口气,强打着精神道:“要嫁人了嘛,是该成熟一点了。”
宝儿若有所思:“可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玉李没有说话,她看着宝儿天真的模样,不是没想过和宝儿争一争,毕竟她和表哥在一起也好多年了,比宝儿多的多的多,可是感情这种事不是先来后到,而是你情我愿,与其让大家的关系都变了质,不如她潇洒点退出,她和宝儿还是好姐妹,也还是表哥最疼爱的表妹。
她用十指轻轻蹭了下宝儿的脸颊轻快道:“你这么会说话,那请你在这些礼物中随便挑一样,我送你。”
宝儿也顺着她惊喜道:“真的吗?”
玉李的小手轻轻一摊:“请随便挑吧。”
宝儿便假做认真的去挑选,她目光一瞟处,忽然一滞,打在礼盒上的手指猛地一颤,那妆奁盒喜爱不起眼的角落,闪出的莹光,另她心底一颤,她走过去,趁玉李不注意,拿起那条串珠,发出一声清脆空灵的声响,她紧紧握住,将声响闷在了手心里。
“什么声音?”玉李奇怪道。
宝儿压在心底的慌张:“是我的手链......”
她将手拢在袖管里,心慌意乱,在玉李问道挑好了吗?她便随手指了指,她混乱极了,没说两句,就拿着礼物告辞了,玉李还奇奇怪怪的。
这时玉鸾走了进来,玉李惊诧:“二姐姐没走?”
玉鸾叹息:“我以为你会和宝儿坦白。”
玉李耸耸肩:“坦白了又如何,不过徒增别人烦恼罢了,不坦白,我烂在肚子里,这件事没人知道,以后我还可以继续潇洒。”
“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看得开就好了。”
她指的自然是行曦,行曦看不开,否则不会将那条串珠留在玉李的妆奁盒里,那的确是她的一念之差,正如那日在长街,一念之差之下,将宝儿推了出去,事发突然,她戴着那天串珠太过明显,她想过扔掉,可鬼使神差晚了一步,她不知道今日她特意将这串珠戴在身上,是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栽给玉李,但她看着风光无限的玉李,她的确是那样做了,不管会不会有什么后果,她都那样做了,她开始幻想一切宝儿发现这条串珠的可能,幻想着凭着宝儿的一己之力,毁了玉李的名声,毁了玉李的婚事,最差,这件事没有宣扬,也让玉李百口莫辩,自请退婚,可她不知道的是,宝儿会默不作声地偷偷拿走那天珠串。
宝儿几乎是一口气跑回漪兰居的,她将门关的紧紧的,平复了心情才拿出那条串珠,盯着好一会,才凑在耳边晃动了手腕,是那个声音,清脆的金铃声后是一串玉石的叮咚声,耳边响起的声音都加速着心跳的频率,她脸色苍白说服自己,一条珠串也不代表什么,毕竟这条珠串也不一定是那日推她的人的那条,再说了,她只是听到了铃声,也未必是推她的人戴着的,再再再说,或许真的是她误会了,只是混乱中有人不小心推了她一把。
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玉李,她绝不相信。
可在她拿到那条珠串时,谢淮序也查到了那种样式的珠串,是新品,用料精细,价格不菲,整个京城只有四串,其中一串就送在肃安府,并未写明是谁拿了那条串珠,他合上珍宝阁的账本时,眼底森冷一片,把一旁的老板看得一哆嗦,一直到谢淮序离开,都大气不敢出。
谢淮序策马回府时,却见侯府对街停了一辆不起眼,但材质豪华的马车,他打眼看过去,正与马车上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朝他颔首,关上了车窗,谢淮序眼底阴霾更甚。
***
上好的端砚直直飞来,砸在下边人的脚边,价格不菲的砚台就碎了两半,站在一旁的男人不敢露出心疼的模样,立即跪下:“二皇子请息怒。”
“息怒?息你头个怒!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如果不是你上次绑错了人,她明玉李今日还有脸跟老三定亲吗!他老三还有机会做谢淮序的妹夫?你个蠢货!”二皇子怒气冲冲上去就是一脚将男人踢翻在地,他也不敢喊疼,鲤鱼打挺,再度跪好,心里也十分委屈。
“二皇子明鉴,属下也不知当日她们会换了斗篷,这才绑错了人。”
“你还敢顶嘴!”二皇子又是一脚,他气喘呼呼,“如今老三娶了明玉李,那谢淮序就是他那边的人,以后再想把老三拖下马就难了!”
男人名唤张巷,是二皇子的左右手,他略有思忖,抱拳道:“三皇子能娶明家的姑娘,不如二皇子您也娶......”
二皇子喝道:“你是不知道我是要娶萧霜序的吗?明家的女人也配!我不会娶明家的女人,但是也不能让老三娶明家的女人!”
张巷又想了一会,道:“既如此,不如毁了这桩婚事。”
二皇子的气性已经不如刚才,坐下喝了一口茶,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说说看你的主意。”
张巷道:“属下觉得,毁了明三小姐,三皇子还能娶大小姐二小姐,不如直接切断源头,那日属下看得出,谢侯爷十分紧张府里带过来的妹妹,若是他发现他的妹妹在三皇子的床上醒来......”
二皇子突然拍案而起,眼底都开始闪着精光,愈发兴奋起来:“不错不错!但......得有个时机啊......”
张巷道:“之后的东池宴.......”
二皇子快意喝道:“好!你小子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若是这次事成,就当你将功补过!我再赏你一座大宅!”
“谢二皇子。”
***
夜已深,偌大的豪门宅邸,下人都散了,烛火将残,在晃动的烛火下,有人不请自入。
谢淮序看着厅中独坐的男子,气势威赫,正是今日在府门前马车中的男人,颍川陈家家主,陈霁,他虽笑着,可年过不惑的沉淀使他看上去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这股架势并不能使谢淮序生怯,他依旧平淡自如地坐到了他下首的位置。
整个房间都安静极了,应该说这座宅院都十分安静,仿佛只有陈霁一人住着。
“圣人倒是没说,陈家主进了京。”谢淮序直视着他,目光淡漠。
陈霁早已听闻此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在战场上厮杀也从不眨眼,今日一看,还如此的丰神俊朗,眼中的满意更甚。
“此番进京,我为私事而来,谢侯爷既深夜造访,想来已经明白我的私事为何。”
谢淮序静静看着他,逐渐冰冷。
陈霁指着面前的酒壶:“这是上好的佳酿,是我颍川的特产,侯爷不尝尝?”
谢淮序依旧没有说话。
陈霁笑了一声,自顾饮了一杯酒:“想必侯爷能来,已经十分清楚宝儿的身世。”
“你想认回宝儿?”谢淮序语气中发着寒意。
陈霁重重叹息:“这么多年了,这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桩事,我愧对她们母女,可宝儿是无辜的,她总是我的女儿......”
谢淮序看着他心疼悔恨的模样,嗤笑一声:“陈家主不觉得这份愧疚来的晚了些?”
陈霁皱紧了眉急切道:“当年的各种情由,侯爷不知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当年我被家族掌控,是有婚约在身的,如何能接她们母女回去,这才将她们安顿在凤凰城,谁知宝儿她娘......”他羞于言齿,但谢淮序听出了他的怨怪之意。
谢淮序冷然道:“是吗?听说陈家太君一向宠惯家主,对于家主的要求无有不一,倒是没听说家主被掌控的传闻。”
陈霁面不改色,叹息摆手:“家族秘事不足为外人道。”
谢淮序神色冷淡,陈霁转了口气道:“今日侯爷既来了,想来也是为了宝儿,我是想接宝儿回去,让她认祖归宗,我知侯爷对宝儿情深一片,届时宝儿是陈家的小姐,与侯爷足以相配,我们两家更是强强联手,想必太夫人再也不会阻拦你们,我的宝儿也可余生有顾了。”
谢淮序轻扣着桌面,忽然嘴角轻勾,幽然道:“这真是个有诱惑力的提议。”
陈霁眼底一喜:“这么说......”
“可惜啊.......宝儿不是你联姻的工具,即使没有陈家的身份,我也会光明正大迎娶宝儿为妻,家主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谢淮序怡然起身,看了眼桌上的酒壶,“颍川的美酒我是无福享受了,告辞。”
陈霁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嘴边含着的笑意,逐渐变冷,愤然扫落桌上的酒壶:“不知好歹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宝儿也是个大小姐呢(苦笑)
第42章 死亡
◎魂断敛春楼。◎
月上中天, 从偏厅走出来一身子曼妙,充满风情的女人,她翩跹而至, 软若无骨地歪进陈霁的怀里,柔夷端上一杯清酒,魅惑的声音直叫陈霁软了心肠:“爷何必同他一般见识,消消气。”
陈霁阴沉着脸饮尽杯中酒,仍是不痛快。
女人道:“爷若是想拿捏他, 自然是从他的痛处拿捏, 就像若是谁要是用爷来命令我, 我肯定立马就投降了。”
她顾盼间又是委屈又是妩媚,香肩似有意似无意地蹭了下陈霁的胸膛,陈霁顿时一把抱住她的腰肢, 阴沉的脸低笑开来向她压去。
“爷可轻点儿,奴受不住.......”
***
宝儿用了几日的时间将氅衣送还给了朝露,朝露拿在手里细看, 惊叹着宝儿的手艺,又有些自惭形秽:宝姑娘那样貌美, 天真善良,又会画画, 手艺还这般精湛, 若是她是男子,也会对她倾心不已。
她正出着神,行止回来了,一见她就皱起了眉:“大白日的在这发什么呆!”
朝露收拾好心情含笑道:“夫君, 这件氅衣修补好了, 你看看。”
行止看都不看一眼, 十分嫌弃的用力推开了她的手,怒气道:“我不是说过了让你扔了!你是觉得我一定要穿修补过的衣服吗?你是要让我在同僚跟前抬不起头是不是!让同僚都清楚我有个做丫鬟会缝补的娘子是吗!”
朝露在他的疾言厉色下,后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稳,她苍白着脸,哆嗦着嘴唇:“你......为何要这样说?”
“我要怎么说?还要我哄着你吗?”
“从前......”朝露语声凄哽,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行止无情打断。
“别再跟我提从前!从前全是我无知!全是我愚蠢!全是错误!”
行止瞪着眼睛,仿佛在发泄所有的不快,一句话就这样轻飘飘否定了他们从前的情深意浓,像一把铁锤,重重砸在朝露的脑门,砸的她晕头转向,心痛作呕,她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行止仍旧觉得不解气一般:“你别再做出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当年你就是用这样的表情骗了我!如今我只会觉得厌恶!”
朝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行止的话,他的态度,都把她从幻想中刺醒了,她还试图迷惑自己,给自己编织美梦,朝露忽然一笑,语声清幽:“夫君不喜这修补过的氅衣就算了,难为宝儿妹妹日夜修补......”
“你说什么?”行止表情一阵,刚刚的怒火顿时消失了,他一把扯过朝露手里的氅衣,不可思议中欢喜跃染眼中,“你说这氅衣是宝儿为我修补的?”
朝露冷冷看着他珍惜地拂过那修补过的翠羽,看着他赞叹着:“想不到宝儿的手艺这样好。”那一副恨不得一夜入秋好让他穿上这氅衣出门炫耀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朝露的眼睛。
“所以,你得知这氅衣是宝儿绣的,你就会视若珍宝,而我绣的,不过是一件废料是吗?”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行止也不打算瞒着了,他坐下来,看着朝露,淡然道:“你何必和宝儿比,将来你们是要做姐妹的,我希望你善待宝儿,当然就算你为难宝儿,也没什么用。”
“做姐妹?”
行止道:“我已经和阿娘言明,纳宝儿为妾,是贵妾。”
朝露静静看着他,皱了皱眉,忽然低低笑了,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她的笑声让行止的脸色逐渐冷凝:“你笑什么?”
他既然已经这么不在乎自己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竟是一场笑话,朝露也不想再忍了:“你说你从前无知愚蠢,没想到如今还这么天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行止怒然拍桌而起,瞪着朝露。
朝露笑着抹去眼泪,抬头直视他:“什么意思?那日我们去看宝儿,侯爷那个样子,你难道没看出来?你还想纳宝儿为妾?”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好一会她突然收敛起笑容厉声道,“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你!”行止恼羞成怒,看着朝露无所畏惧的模样,他居然一时无所适从,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步子,喝道:“等我娶到宝儿,你就知道是谁荒谬!到时你可愿自请下堂给宝儿腾地?”
朝露凛然道:“好,若是你能娶到宝儿,我一刻都不会耽误,将这正房之位拱手相让。”
“好!”行止这声叫的无比响亮,带着一点意气无比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