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曦!”太子悲愤又狂怒地喊了一声,他看着行曦的眼中复杂难辨,还有那一丝丝难以辨明的情丝。
行曦蹲到太子跟前,忍不住湿了眼眶:“不是说好了立我为太子妃的吗?为什么叶宝儿受了伤,你的眼里就只有她了?为什么玉鸾伤了脚,你就紧张了?”
太子的身子在发抖,紧绷的眼睛中流下一滴泪:“你对我,只是要太子妃之位?”
玉鸾歪靠在宝儿身边的位置,清清冷冷开口:“我的好姐姐,心比天高,她要的从来都是无上荣耀,将京城所有贵女踩在脚下,匍匐在脚下,为此可以不惜牺牲大哥哥的性命和玉李的性命,那太子妃之位,她势在必得,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抢夺。”
“眼见着离太子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妹妹不过是伤了脚,姐姐就急了吗?果然,越事到临头,越容易乱了方寸,姐姐助纣为虐,可有想过远在京城的明家!”玉鸾以为行曦只是在乎荣耀地位,却没想到她竟会在国政上乱了立场!
行曦冷冰冰地看着她,明白了过来,轻缓道:“你是故意与太子亲近,做给我看的。”
玉鸾道:“当日你算计宝儿和大哥哥,做的天衣无缝,我不过是想让你露出马脚犯下错罢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太子。”
行曦微怔后,凄仓一笑:“无所谓了。”
温若里对陈霁道:“你设计让宝儿替太子挡剑,恐怕即便宝儿没有那么做,你的人也会在宝儿身上戳个窟窿,让行曦觉得太子妃之位无望,行曦偏执,事到如今,在众人都以为她是太子妃,她自己也稳操胜券时,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其实让她帮忙不过也是你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陈霁伸直了手臂幽然叹了一口气:“好了,话都说完了,该在退位诏书上盖下玉玺了。”
“只怕玺印盖不了。”
一道凛冽沉稳的声音划破大殿之上的夜空,所有人都怔住了。
陈霁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目色骤冷,露出森冷的杀气来。
谢淮序踏入大殿,一步一步,脚步声振奋着所有人的心,他脚步缓慢,气势威赫。
“谢淮序,你没走!”陈霁阴鸷开口。
谢淮序轻轻一笑,决胜千里之姿睨向他:“陈家主总有算漏的时候,你利用宝儿来牵制我,可你可知,我这人不愿服输,即便宝儿要嫁给太子的当晚,我都会抢回来,而非自甘堕落,暗自神伤。”他说话间还看向宝儿,给她一个安稳的眼神。
陈霁抽了抽嘴角,半晌才笑了起来:“即便你没走又如何,在我重兵包围之下,你一人还想力挽狂澜吗?”
“谁说他一人了?”
这时在所有人的惊怔下,温若里和陆乘渊也站了起来,走到了谢淮序身边。
陈霁面色一顿:“你们......”
陆乘渊摊开手,咬下的一块月饼掉了下来:“刚刚忍着你发疯,不过就是想让宝儿知道你的真面目罢了,免得事后宝儿还来怪我们淮序。”
陈霁终于被激怒了,紧绷着脸怒喝:“你们三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了我殿外的千军万马吗!”
“哦?”谢淮序眉峰微挑,“忘了说了,你外头那些千军万马已经被大熹的士兵制服了,还有你京城外的士兵,也被萧家军控制住了。”
陈霁脸色一白:“怎么可能!来人!来人!”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大殿的每一处,静悄悄的却无人应声,连大殿内的精兵都无动于衷。
陆乘渊笑道:“原来你这么蠢的?连那些套了你陈家兵服的人是我们的人你都认不出来啊?”
“谢淮序!”陈霁怒吼一声,“不可能!你在装腔作势!你不曾领兵,哪里来的兵符调兵遣将!萧霜序早已离京。她怎么能可能带兵前来!况且你负了她,她怎么可能帮你!”
谢淮序轻轻一笑,慢条斯理道:“我早已说过,你总有算漏的时候,你算漏了圣人对我的信任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算漏了从你第一次进京找我夜谈开始,我就已经盯上了你,宝儿坠崖的事,的确给了我沉重的打击,所以忽略了你带宝儿回陈府的事,可你太急了,也太狂了,自然你也算漏了萧霜序,她骄傲高洁,怎么可能因为一桩婚事而失了大义,你只是看到萧霜序离京,你就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正是因为你的狂,你要在皇权的中心实施你的计划,所以你的百万雄兵不能入京,轻易就被正大光明带兵入城的萧家军控制了。”
谢淮序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最后与陈霁比肩而立:“陈霁,你输了。”
陈霁握紧了拳,想要克制住发抖的身体:“我输了又如何!你敢杀我吗?你敢吗!杀了我,陈家军不会放过你!”
谢淮序笑了,那样清朗的笑声,却让陈霁毛骨悚然。
“你忘了,你为了利用宝儿,让她认祖归宗,让她记名在你原配名下,她是陈家的嫡长女,你膝下无子,她自然可以陈家继承人的身份回去告诉陈家军,说你在京城暴毙,没人会怀疑你的亲生女儿。”
陈霁已然冷汗连连,不一会跌坐在地上。
而一旁的行曦早已血色殆尽,失了魂魄。
谢淮序扫过行曦,冷然道:“高公公,把你手里的诏书交给明大小姐。”
高公公终于从这一场惊变中醒过神,连忙上前,将手里刚刚要宣读的太子婚事的诏书递到行曦手里。
行曦迟钝地打开,那双眼睛顿时钉在了上头,仿佛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跌坐下来,诏书落在地上铺呈开来,赫然的“太子妃,明行曦”六个大字触目惊心!
她泪流满面看向太子,太子哭着笑了:“我的太子妃一直都是你......”
谢淮序已经走到圣人跟前,将李大夫准备好的解药给圣人服下,圣人欣慰地握紧了谢淮序的手。
谢淮序又将解药给了皇后,皇后声嘶力竭指着行曦:“行曦!是本宫看错了你!”
圣人看向谢淮序:“去看看你的宝儿吧。”
谢淮序这才疾步下来,将剩下的解药交给温陆二人,自己奔向宝儿,海棠立刻将宝儿交到了他的怀里。
“宝儿,是我来晚了。”他给宝儿服下解药,宝儿顺势倒在他怀里痛哭,他心疼万分,“我千思万想,觉得这件事,你该知道。”
宝儿凄哽道:“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的阿娘对吗?”
谢淮序将她抱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说:
看出来吗?是大结局的前奏,嘻嘻,不过还是有很多感情戏哒,毕竟谢侯爷的醋还没有喝完,大家都还没有成亲~
第55章 暗示
◎“听说那个小丫头连跟你亲口告别都没有,就这么走了,你还要去找她?”◎
这一次秋狩, 去的时候有多风光,回来的就有多狼狈,行曦和陈霁分别被关在囚车中拉了回来, 直接送去了刑部。
明家肃安府的牌匾也被卸了,圣人看在谢淮序的面子上,只是革去了明大的官职,夫妇流放三年,明二也有被牵连, 贬职去了江南一个小县城做县令。
太夫人活了六十年, 却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病卧在床,明家瞬间就塌了,可她依旧一品威远侯谢淮序的外祖母, 圣人没有收回明家的宅子,她依旧可以在明府里颐养天年。
过了中秋的天气,一下子就有些寒了, 她披着斗篷进了刑部大牢。
“刑部重地,陈霁是死囚犯, 任何人不得探视!”刑部的狱卒都格外气派些,掷地有声将宝儿主仆拦在了外头。
海棠机灵, 上前送了个鼓鼓的荷包:“还请大人通融通融, 我家小姐进去说句话,一盏茶的时间也行,一点不耽搁。”
“不行!”狱卒无情地将荷包推了回来。
海棠的暴脾气正要点燃,这时狱吏走了出来, 一见宝儿, 立刻将狱卒拉了回来:“小姐莫怪, 他是个直肠子,您进去吧。”
“哼!”海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将手里的荷包送了过去。
狱吏却笑着推了回来:“小姐客气了,小姐请。”
宝儿道了谢进去了,她不通世情,海棠慢了一步,还是将荷包送过去:“您与我们行方便,我家小姐心中感激,这点碎银子请你们吃茶的,还请收下。”
狱吏这才收下了,请海棠进去。
等她们走的没了影子,方才的狱卒才小声问狱吏:“她是何人,您为何对她如此客气?”
刑部是关押审讯的血腥之地,他们从来凶神恶煞极了,何时见狱吏这般好颜色。
“她啊,是贵人。”狱吏叹气道。
狱卒笑道:“这京城满地贵人,不知是哪家的?”
狱吏看了他两眼,高深莫测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死刑犯关押在最里层,越往里头,血腥味熏得宝儿作呕,海棠连忙将准备好的香帕,让宝儿捂着。
狱吏吩咐人给宝儿打开了铁门,陈霁坐在窗下,背脊挺得直直的,像是蒙冤受屈百折不挠的英杰,听到开门声,他转身看来,与宝儿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冷笑了一声。
“下贱之人的女儿,到底是没有心的。”
宝儿面色一白,她今日过来,不过是还持着一份父女之情,可他这这一句,将她仅有的一点父女之情都彻底消亡了,她声音微微颤抖:“我娘不是......”
陈霁眼中已经全是阴狠:“若不是看在你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又怎会容她生下你这个孽种,当年我就该掐死你,好过被你这个白眼狼反刺一刀!”
宝儿心中一痛,脚下一软,后退了几步,被海棠稳稳扶着,她看着陈霁,眼泪夺眶而出,她小时候问她的阿娘,她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人,她的阿娘总是饱含深情,说他是个大英雄。
宝儿哭着,忽然笑了一声,这一刻,她应该庆幸她的阿娘死的早吧。
“你有今日是你咎由自取。”宝儿克制着哭声,冷声说道。
陈霁忽然激动起来,若不是他的双手被铁链烤着,他几乎要冲上来打宝儿一顿,发泄他的怒气和怨气。
“混账!你若真有孝顺之心,你得谢淮序宠爱,就该哄着他,带他回颍川,召集我陈家的部将杀回来,手刃那宋家老儿,再迎你爹回朝!坐上万乘之尊的位置!”
“如今你依偎在谢淮序的怀里做小鸟依人,享受他的宠爱,不顾你爹的生死,你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宝儿拭去眼泪,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眸清明一片,她轻缓道:“今日来这一遭,也算是将我身体里的陈家血脉不再冒出来了,你虽是我的生父,可从未养我育我,我的阿娘只是你随手可弃的玩物,你既对我们这般无情,我也用不着存有愧疚怜悯之心。”
她抬起双臂,行了最为庄重的礼仪,再抬眼看向他:“还请父亲放心,我会善待陈家的部将,率领陈家的部将,对大熹尽忠。”
陈霁顿时红了眼,发狂大喊:“逆子!”
铁链被他扯得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他的手腕也被扯得发红出血:“我不许!我不许!你听到没有!陈家军绝不会听你的!他们知道我被朝廷虐杀,一定会替我报仇,一定会踏平整个京城,杀了宋氏老儿!杀了谢淮序!”
陈霁已经疯了,宝儿转身走出牢房,将他的风言风语关在牢房内。
宝儿走出刑部大牢,明亮的日光瞬间笼罩了她全身,忽然有马车停驻,她眨去眼中泛起的水雾,视线逐渐清晰。
谢淮序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温暖而深情。
水雾立刻又泛起宝儿的眼中,她抿唇间,所有委屈化成泪珠,滚滚而落,在谢淮序朝她走来,她小跑上前,扑进了他的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大哭。
跪在地上给谢淮序请安的两个守门狱卒顿时傻了眼。
不是说谢侯爷冷漠的不近人情吗?这温温柔柔揉着姑娘的脑袋,轻言软语安慰的,是谢侯爷吗?扶着姑娘上马车做着伺候人的工作的是谢侯爷吗?
海棠坐上车架,不忘回头看他们一眼,唇角微翘地挑了下眉,他们顿时身上一寒,陪笑作揖。
原来狱吏说的贵人,是那样贵的贵人啊......
***
“你,你先出去,我哭花了妆,要补补妆......”
宝儿用巾帕捂着脸声音软软糯糯,还有一点沙哑,她刚刚扑在谢淮序怀里一路哭了回来,直到进到漪兰居的房间,她才渐渐止住眼泪,可眼睛早已哭得红肿,谢淮序拧了热巾帕给她擦脸,她顿时想起刚刚的失态,害羞地捂着脸,不想见他。
谢淮序去握她的手:“再这样捂着,不把你自己闷死,也要把脸烫花了,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现在也不好看了......”
谢淮序低笑:“是吗?让我瞧瞧。”
他轻轻拿开巾帕,扶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得很认真,看得宝儿心头小鹿乱撞,赶紧偏过头去,可还没她抑制住跳乱的心跳,修长有力的手指又扶住了她的下巴,将她转过了去。
“除了眼睛肿的像个小兔子,哪哪都好看,像个小兔子,也可爱。”
在宝儿怔住了,见她呆了,谢淮序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好像从没有夸过我好看。”
谢淮序眼底渐浓:“那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如何?”
宝儿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仔细想了想:“天天说,你不会腻吗?我也会听腻的吧?”
她认真的模样,让谢淮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拿起温热的巾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表情专注极了,宝儿渐渐也放松了心情。
“他说了让你难过的话吗?”谢淮序柔声问道。
宝儿低下头去,声音低落:“我替我阿娘难过。”
“你阿娘有你这样漂亮又可爱又懂事的女儿,不会觉得难过。”
他说的极其认真,宝儿又呆了,但是心里某一处好像是没有那么疼,那么伤心了。
宝儿看着谢淮序煞有介事地将化妆的东西摆在了一起,她微讶:“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补妆?”
宝儿见他要上手,连忙躲了一下:“让海棠荷花来吧,她们应该在外面。”
谢淮序挑眉:“你不相信我的手艺?”
宝儿僵了僵:“......你真的会?可这是姑娘家的手艺,你这手是舞刀弄枪,处理国事的,这种事你也会吗?”
谢淮序拿着眉笔的姿势还真似模似样,语声平淡看了她一眼:“嗯,跟陆乘渊学的,他说学这个能哄妻子高兴。”
宝儿砸了咂嘴:“他一定想哄幼宁,哄姑娘就数他花招最多了。”
谢淮序的动作顿了顿,宝儿见他好像不太高兴了:“怎么了?”
“你就没听出些别的来?”
宝儿莫名:“别的?”
谢淮序见她一脸疑惑,还在思考,泄了气:“你还真是迟钝。”
好一会,一张精致的妆容就搞定了,宝儿对着镜子左照又照,满意的不得了,笑意盈盈的真心夸赞:“兄长做什么都是那么厉害,这什么脸给你一画,都能成个大美人。”
显然,对她这番夸张,谢淮序不太领情:“你当谁都能让我给她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