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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蝶梦◎
几只妖物皆被长姝斩于剑下。
鲜血顺着清妄剑剑身流下，最后滴在地面上。
几滴血溅在长姝脸上，她原本清冷如神袛的脸骤然多了几分妖异之色。
她全身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许糖身上，偏偏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安慰许糖，让许糖别怕。
许糖正想问长姝有没有离开的办法，便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猛地抬起头，许糖看到了妖鲛。
妖鲛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许糖还没有来得及提醒长姝，便只觉得眼前一黑，消失在了原地。
妖鲛轻叹一声：“长姝仙子，我早就说过，我们早晚会再次见面——”
话还未完，妖鲛足尖轻点，骤然向后略出数十丈：“长姝仙子，你这是为何？”
长姝眼角的虚弱还未完全消失，面上已然浮起凶悍的杀机，这两种极致的矛盾，让长姝那张精致的脸看起来份外扭曲：“你把她送到了哪里？”
妖鲛微微歪了歪脑袋，眼里满是遇到对手的跃跃欲试：“她不过只是一只小妖怪而已，无望城里都是她的同族，你无需担心她。”
说话的间隙，长姝已经联系上了本体的一部分，确认了许糖的位置。
长姝抬眸，完美无瑕的唇微张，吐出冰冷的字眼：“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长渊。”
妖鲛微微眯了眯眼睛，意识到了什么：“你根本没有中药，你是故意的。”
故意装作不敌，故意装作中药，故意和那小妖做了一场戏。
长姝并未回答妖鲛的话。
妖鲛——也就是长渊更加疑惑了：“可你怎么会变成个男人呢？”
·
朦胧间，许糖听到妖鲛对她说：“小妖怪，看在话本的份上，我允许你离开无望城，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就将你扒皮抽筋，做成最漂亮的傀儡。”
许糖猛地睁开眼睛，脑海中满是妖鲛的声音。
她强忍住被恐吓之后的恐惧，心里疑惑起来，妖鲛这是放过她了？不过为什么要叫她小妖怪呢？她又不是妖怪。
长姝在哪里？妖鲛放过她，那有没有放过长姝呢？
然后许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她身体一僵。
莫非这妖鲛看似说要放过她，实则根本没有打算让她离开？
许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众原本应该早就离开的众人。
众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许糖，充满了敌意。
许糖裂开了，妖鲛让她走，那就直接把她丢出无望城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将她丢到这群仙族之中？
只见顾嘉安的身上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许糖尴尬的主动挑起话题：“你们为何还不离开？”
顾嘉安眸光微闪：“许师姐有所不知，只要是去过地牢的仙族，都会中□□，我们走的越远便会越失态，故而只能待在这里，由我蓬莱护身符护体，才不至于失去理智。”
许糖刚准备点头，然后走人的时候，就听见顾嘉安说：“不过，许师姐，你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对许糖的敌意更重。
许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以为她不是人，是妖！
“我虽然之前一直在长清宗，但是从未修炼过，我的身体没有灵根，也根本不适合修炼。”
众人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看向许糖的眼神逐渐转变为怜悯。
许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更不喜欢隐藏在这些眼神里的鄙夷，和……欲望。
这些人全部中了情毒，都在蓬莱护身符的庇佑下苦苦隐忍，有些人的身体甚至已经变成了女人，他们直勾勾的盯着许糖看。
许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左手手指，那里曾经被长姝套上清妄剑。
原以为清妄剑早就已经离去，许糖也会摸个空，但没有想到不知何时，清妄剑竟然又回来了！
清妄剑一回来，许糖觉得自己的安全感也跟着回来了。
“对不起许师姐，是我误会你了。”顾嘉安抱歉道，“那你就站在这里，站在我的视线里，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闻言，众人忍不住赞叹起顾嘉安的无私。
许糖向后退了一步：“不，长姝已经将她的本命剑借给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众人当即对许糖不满起来：“长姝仙子将命剑给了你，她无命剑傍身，这该如何是好？”
“长姝仙子果然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宽厚仁慈，只是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长姝仙子那样美丽，万一妖鲛心生歹念……”
顾嘉安的视线隐晦的划过许糖细白的脖颈，原本还算清明的眸底浮起浅浅黑气：“许师姐，长姝现在只怕自顾不暇，你别抗拒我，过来，让我保护你。”
许糖注意到，顾嘉安身上的光芒暗淡了一些，连带着庇佑身边人的光芒也暗淡了。这让许糖更加警惕，手指已经牢牢按在清妄剑上，只要这些人有一点动作，她就立刻逃跑！
“有了长姝的命剑，我能自己离开，我可以帮你们搬救兵，你们能告诉我最近仙门在哪里吗？”
其实许糖想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姝。但是许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搬救兵，所以只能耐下性子问这些人。
“许师姐，过来吧，让我保护你。”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年少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顾嘉安的脑海中突然浮起了一道声音：“想要吗？她就站在你面前，只要你伸手，就能得到……”
只要伸手，就能得到……
轻而易举，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那声音温柔的说：“快动手吧，别让她等急了。”
顾嘉安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的声音越发轻柔：“许师姐，过来吧。”
顾嘉安身上的光芒彻底消失。
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开始变得更加□□，有人还在苦苦支撑，有人已经对身边的同伴们下手了。
而更多的人，都在看许糖。
许糖，长清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没有修为，没有背景，一点倚仗都没有，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激起任何水花。
如果欺负了她，那么不会付出一点代价。
但是对同门动手，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后面的一系列麻烦更是无穷无尽。
不少人已经在心照不宣的对视。
许糖再怎么笨，也能察觉出不对劲。
真是恶心，这些人发情的样子恶心的要命，让人看了只想吐！
“师姐，快过来，你应该不想重现当年的事吧？”顾嘉安声音温柔到诡异，他缓缓的向许糖走了过来。
浓稠的夜色下，顾嘉安像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顾嘉安疯了！
许糖已经对他心生厌恶，她决定自己想办法救长姝。
不再犹豫，许糖正准备按清妄剑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了许糖的头顶上方。
朦胧间，他们看到许糖的身后盘着一条巨蟒。
夜色中，巨蟒高大至极，巨大的身体盘踞在许糖身后，巨大的头颅在高空中垂下，猩红的眼睛盯着众人，无声的吐着蛇信。
众人在巨蟒的眼睛里看到了饿欲。
它很饿。
它想吃了他们。
没有人敢再有动作，没有人再敢对许糖意图不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被恐惧钉在了原地。
许糖无措的看着众人，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用恐惧的眼神看向她……的头顶。
许糖攥紧拳头，僵硬的缓缓抬起头，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头顶上方。
然而，什么也没有。
夜色深沉，许糖甚至看不见自己头顶上方的天空。
这时，许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微风吹过。
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欢快又迅速的亲吻着许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还没有反应过来，许糖便听到众人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惨叫声！
连忙看过去，只见方才还站在这里的众人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了顾嘉安。
顾嘉安身上的药性已经被恐惧压下，他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流下。
许糖吃了一惊：“你流血了！”
顾嘉安苦笑了一声。
就在许糖抬头的瞬间，巨蟒突然消失了，但顾嘉安却感觉到了一种诡异而又恐怖的注视感，像是阴暗处有一双阴冷的眸紧紧盯着他。
与此同时，无数细小的黑线铺天盖地的自地底喷涌而出。
那些黑线太多太密，很快便铸成高墙，上面覆着滔天的凶煞之气，如同海面上巨大的波涛，冲着仙门弟子而来！
每一根细线都如同十恶不赦的幽冥厉鬼，所有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无数细线吞噬！
顾嘉安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不过转瞬之间，黑线便将所有的仙门弟子尽数吞噬，只剩下了顾嘉安一个人！
顾嘉安身上的防御法阵寸寸断裂，眼睛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的眼睛瞎了，顾嘉安甚至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动的手。
巨蟒在警告他，不要打不该打的主意，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巨蟒是谁？
或者说，巨蟒是谁的所有物？
这一切，又和许糖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早就想要收拾你小子了，让你耍贱，活该！
第23章
◎蝶梦◎
顾嘉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大街中间的石桌旁，手中端着一杯饮过的茶。
大街上人潮涌动，顾嘉安茫然地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处人间的何处。
这时，角落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可怜可怜吧……各位好心的老爷们，求求你们给点钱吧……”
顾嘉安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看到一个苍老的人正在乞讨，那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是真的饿到了极点。
顾嘉安将茶水放在石桌上，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捏在手上。他的手白皙如玉，仿佛从未沾染过世间的半点红尘。
金子这种俗物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手上。
老人注意到了顾嘉安的动作，在看到金子的瞬间，脸上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渴望：“老爷……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顾嘉安却并没有把钱递给老人。
事实上，他从未觉得这些人可怜。人生来并不是为了乞讨，这些乞丐却为了钱，不顾体面的跪在地上要钱，实在是没有半分尊严可言。
如果是顾嘉安有朝一日沦落至此，他一定宁死也不会跪着求生。
不过……
自幼经受过的教导不允许顾嘉安袖手旁观，他将金子递给卖包子的商贩。
“我要一个包子。”他说。
凡人朝生暮死，一个包子，理当够吃。
顾嘉安将包子给了乞丐，没有想到乞丐愤怒的将他手中的包子打掉，嘴里嘟囔着不干不净的污秽之言。
满是脏污和尘土的手碰到了顾嘉安的，他干净的指尖立刻便被染上了脏污。
顾嘉安皱眉，却并没有出手教训老人。凡人低劣愚昧，向来如此，他身为仙族，理应仁慈大度。
“你只要给它一些钱，它就会对你感激涕零。有时候你特地赠予它们吃食，它们反而会因此憎恶你。”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顾嘉安转过头，唯一完好的眼睛里出现了长姝的身影。
方才还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此时却空无一人。
长姝轻车熟路地坐到了顾嘉安方才坐过的石凳之上，她端起他用过的杯子，轻抿了一口，继而递向了他的方向：“味道不错，要尝尝吗？”
竹林僻静，四下无人，长姝笑容带着几不可察的轻挑。
只有在这种时候，长姝才会对他做出这种举动。
顾嘉安从来都知道，在长姝心里，他是不同的。
所以平日里高高在上，好似永远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神女，会放浪形骸的尝他喝过的茶，对他笑得灿烂明媚。
顾嘉安不明白长姝为什么会只对他这样，所以他后退了一步。
“长姝仙子，请你不要这样。”
长姝微微挑了挑眉，似是不解：“不能这样是哪样？”
顾嘉安眉头轻轻皱起：“请不要对我做这种举动，有损仙子清誉。”
长姝无辜的起身：“可是，我不觉得这有损我的清誉。”
长姝在缓慢地靠近顾嘉安，她进一步，顾嘉安便后退一步，直到后者退无可退。
微热的呼吸喷洒在顾嘉安的颈间，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开始占据顾嘉安有限的空间。
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面对一个绝色美人的温柔相对，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长姝还这样美。
她的实力和顾嘉安旗鼓相当，却用这样的低姿态靠近他，顾嘉安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她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顾嘉安心中莫名开始混乱起来，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看向了长姝。
后者轻而易举的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顾嘉安似是恼羞成怒：“……仙子，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要对你动手了！”
闻言，长姝有些委屈，美丽的眸子里含着朦胧的泪：“可是……我喜欢你呀……”
轰！！！
剧烈跳动的心脏让顾嘉安骤然睁开眼睛，左眼的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方才的温香暖玉，皆为他的幻梦。
“你又做梦了。”
耳边传来和顾嘉安一模一样的声音：“你说你喜欢许棠，可你每次做梦梦到的人，都是长姝。”
顾嘉安坐起身，脑子里疼的厉害：“我……我不知道。”
那声音又说：“承认吧，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长姝，至于许棠，只是你年少时的求而不得。”
顾嘉安想到许糖那张白皙干净的脸，本能反驳：“不，我不能失去她。我之所以有了心魔，就是因为当年的许棠，如果我不喜欢她，你为什么会存在？”
心魔冷静的说：“我是你的心魔，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就是你，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的降生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你道心不稳罢了。你不爱许棠，你爱的是长姝。”
顾嘉安抿了抿唇。
也就是在这时，顾嘉安看到了许糖。
许糖坐在距离顾嘉安很远的位置，看到顾嘉安醒过来，许糖警惕的站起了身。
顾嘉安身上有护身的法宝，在顾嘉安疼昏过去的瞬间，便将他牢牢地保护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