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糖本来一点都不想哭的,原本她可以忍住不哭,但是长姝一来,许糖便莫名想要流泪。她想叫长姝赶紧离开这里,可长姝并没有回头。
晶莹的泪水将眼底强忍住的委屈化开,顺着眼眶往外滴,很快滴在地上,流到了长姝心里。
长姝重重的闭了闭眼睛,缓缓跪了下来。
如果他今日不来,许糖会被硬生生打死。
他甚至不敢看许糖的伤口,他怕自己会失控。
废物!!!快让我们出去杀了所有人!我们要报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让我们啃断他们的脖子,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她一定会很高兴!
……
耳边充斥着浓烈暴戾的声音,长姝的心绪骤然一动,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肉中。
许泽生忍不住站出来:“长姝,这个贱人当年就该被那群流浪汉凌.辱.致死,也好过如今导致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长姝抬头,眼神骤然冷下去。
许泽生在被长姝盯住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鲜血都凝固了。
那种被某种恐怖的兽类盯住的可怕感觉,让他不敢相信那是长姝看向他的眼神。
受到主人命令,无数黑气迅速从长姝的脚下涌向四周。
若是有人能看到长姝身上的黑气,便会发现自她昏迷醒来后,身上黑气的气息变得更为可怖。
可惜,没有人能察觉到这些黑气,长清宗宗主也不能。
无数黑气在青天白日下,如同游蛇般肆无忌惮的涌向四周,除了高台上的两人之外,在场的每个人身上都爬满了黑气。
许泽生全身上下被游动的黑丝包裹住,他对一切一无所知,仍旧用愤恨不平的眼神看向许糖。
黑气顺着他的眼睛爬了进去。
许泽生突然感觉眼睛疼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长姝明显在维护许糖,许泽生只觉得委屈又生气。
顾长乐的声音自高台传来:“长姝,前几日你才为许糖受过鞭刑,怎么,今日你还要为她受过?”
许糖迟钝的听出顾长乐话里的意思。
长姝什么时候为她受过鞭刑?她怎么不知道?
顾长乐并未打算让长姝回答,她继续说:“如果你现在退下,我们不会追究你,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长姝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何尝不知今日和许糖跪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哪怕舍弃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也不能放弃。
不过……
长姝好似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许糖,在瞳孔骤缩之前,又将目光移走。
惩戒台上,长姝声音清冷:“敢问师娘,我师姐她所犯何错?”
顾长乐的声音罕见的冷了下去:“长姝,你在忤逆我们!”
惩戒台安静下去,今日长姝已经太过了,高台上还坐着一直未曾说话的宗主许一洲,没有人敢为她说话,
“长姝……长姝,算了……别为了我……”许糖想把长姝扒拉开,她和长清宗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许糖不想长姝再为自己犯错。
长姝握住了许糖的手:“师姐总对我的事情念念不忘,在无望城中甚至宁愿自己死,也要让我逃走。如今,师姐对自己的事情却总说算了,在师姐眼里,自己就那么不重要吗?”
大概这世上,每个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都希望有人能够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
那种落水抓到浮木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即使许糖真的想要长姝别趟浑水,但在心里隐秘的角落里,她还是希望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
许糖落了泪:“可我会连累你。”
长姝握住许糖的手握的更紧:“可我不怕被你连累。”
这句话猛地拨动了许糖的心弦。
作者有话说:
药峰主:长姝一直都是个不记仇的好孩子。
长姝的记仇本:呵呵……
第29章
◎蝶梦◎
许糖睡了过去。
她经历了一番磋磨,身体和心理都累到了极点,实在是太疲惫。
可许糖害怕众人惩罚长姝,便一直坚持着保持清醒,只是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舔了一下她的脖颈,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密林,抬起头便是天空。许糖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水里!
刚想要起身,便被人拦腰抱住,置于许糖腰间的手骨节分明,按着她重新坐了回去。
待到坐下,许糖便感觉到她正坐在长姝腿上,而长姝整个人懒洋洋的,头靠在她的颈窝里,双手却将她抱得极牢——好像她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
许糖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弄的哭笑不得,她推了推长姝,没推开,便由长姝靠着。
长姝低声说:“师姐,这是灵清峰后山的灵泉,多泡一泡,对你的伤有帮助。”
许糖心里一暖。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泽生当时打她的时候,许糖觉得自己疼的恨不得直接去死,但是后来长姝出现,她便奇迹般地感觉自己不是那么难受了。
大概是长姝对她太好,而这世上并没有对她好的人。
长姝出现的时候就像是一束光一样,一旦看到,便再不敢移开目光。
“长姝,你……”
许糖顿了顿,还是问出声:“你去无望城是为了我,对吗?”
长姝因为她而去了无望城,这才身中情.毒,长清宗众人必定因此而对许糖发怒,长姝为了不让许糖受到惩戒,只怕做了不少事,这才导致长姝被鞭责。
长姝眼神定定的看着某个方向,如晦的眼眸似是有些僵硬
这时,她的嘴唇微动:“让我想想,你这种脏东西适合什么死法?”
许糖没听清,凑近一些:“什么?”
长姝长睫微颤,她笑了笑,眼里突然有了神韵:“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我原本也不想同你说,只是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许糖沉默片刻:“谢谢你。”
长姝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强大而美丽,绝大多数人都把她当做可望不可及的神明一般对待。
这样的人应该矜持傲慢,应该是对世间一切都不屑一顾。
可长姝没有,她对许糖好到让许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想了想,许糖觉得自己能够帮助到长姝的,也就是告诉她原著的事。
许糖斟酌开口:“长姝,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意中人是谁?”
长姝垂眸,手指划过许糖雪白的皮肤:“是谁?”
穿书这种事太过于荒唐,许糖也并没有打算和盘托出,只是有些兴奋的说:“你的未来就像是一本话本一样,而你则会是救苍生出水火的大英雄,你的另一半是话本里的男主角,他会默默守护你,就像——”
长姝的手正在水下为许糖揉小腿,听到这话,突然顿了一下。
身后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许糖正想要开口问,就听到长姝说:“师姐向来爱看这种话本。”
闻言,许糖转过身想要望向长姝,却发现长姝正在用一种许糖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她。
一双眸子如同冰冷的岩洞,里面烧着似冷似热的火焰。
许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与灵魂都跟着滚烫了起来,她浅浅地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糖不知道长姝为什么这么看她,她无措的叫:“长姝……”
长姝眼眸微垂,头靠在了许糖的颈窝。
长姝的声音有些失魂落魄:“我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师姐?”
许糖下意识觉得方才长姝看她的眼神,不像是要说这件事,但长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过,许糖连忙安慰说:“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命定之人是谁!”
长姝眼里似是划过一抹笑意:“那我命定的人是谁?”
许糖脱口而出:“当然是蓬莱宗少主顾嘉安!”
长姝唇角泛起的笑意消失了,她的身体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与许糖拉开了距离,但她的手却依旧紧紧的掐着许糖的腰。
“为什么是他?”
长姝脸上浮起往日里惯有的、疏离清冷的神色,许糖却并未察觉,认认真真的想顾嘉安的优点。
神经病算不算优点?应该不算?
话本里都说这种有点病的男主是深情偏执人设,但是……印象里,顾嘉安应该是深情温柔、默默付出型人设才对。
许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捻着长姝的一缕头发,开始理清自己的思路。
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顾嘉安是男主无疑。
许糖决定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之前她一直都觉得顾嘉安是个神经病,应该是因为她站的是女配的角度,如果她站在长姝的角度的话……
许糖想起在无望城,长姝和顾嘉安合作破阵离开的时候,长姝主要负责输出,而顾嘉安负责补充细枝末节,二人合作的颇为默契。
这样想想,顾嘉安在长姝眼里应该是个温柔可靠的人。
想到这里,许糖突然觉得头大,不过关于杨鸣羡等一众男配,她还是很有话说的。
“长姝,不管你未来的良人是谁,反正都不是你的嫡系师兄们。”
长姝撑着头,眼底迅速划过什么:“这是为何?”
“先说杨鸣羡,虽说他一直都在维护你,但是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万一将来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动手可怎么办?”
原著中后期,长姝变得越来越强大,杨鸣羡已经追不上她的脚步,于是性格越来越喜怒无常,时常想要将长姝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囚禁,甚至还想打碎长姝的灵根。
许糖决定防范于未然,她语重心长的说“姐妹,家暴的男人咱可不能要。”
你不要,我也不要。
长姝突然大笑出声,苍白的手紧紧的抱住许糖雪白的肩,将许糖揉进怀中。
长姝笑得身体都在轻微颤动,许糖从未见过这样的长姝。
虽然长姝面对许糖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永远都是合时宜的,没有过半分的失仪,就连哭泣也是梨花带雨,美的让人心碎。
她好似连嘴角的弧度都经过精心算计过一般,完美到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任何人都别想在她脸上看到失态窘迫的模样。
大概也没有人敢让长姝失态,长姝修为高深,且面相生的太冷,那种无意间流露出的冷漠让人心惊,再不敢生出唐突的念头。
现在,长姝笑得眼泪半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突然走下了神坛。
许糖懵逼的贴在长姝的胸口,一边不明所以,一边担忧着,生怕把长姝原本就没有的胸给压平了。
长姝终于笑够了,她语气带着满足的喟叹:“我明白的,大师兄非我良人,我只把他当成兄长。那师姐,为什么也不让我喜欢二师兄和四师兄。”
“因为顾嘉安对你最好!”
“这样看来,师姐对蓬莱少主的评价真高,我都有点……嫉妒……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杀掉就好了……”
最后几个字被咬的太含糊,许糖没有听清楚。
长姝突然将许糖打横抱起,许糖早就习惯了长姝的搂搂抱抱,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惊叹长姝的臂力。
许糖的手指把玩着长姝的发尾:“我们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报仇开始
第30章
◎蝶梦◎
“天快亮了。”长姝声音里含着笑,“我要带师姐去一个地方看风景,最好也能把师姐把脑子里的男人们都赶出去。”
许糖:“?”
不过转瞬之间,两个人身上便穿好了衣服,身上的水汽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是长姝并没有瞬移的意思,她将许糖背起来,乘着月色在山路上走。
她走的并不快,但是很稳。
灿烂而燥热的夏天,晚上却颇为凉爽,许糖安心的趴在长姝的脊背之上,听着草丛里传来的草鸣之声,渐渐有了睡意。
她睡着了。
长姝缓慢的停了下来,月光下,他的身形逐渐变得更加修长,肩膀也变得更宽,原本便纤长的头发变得更长,从甚至将许糖遮盖起来,垂到了脚踝。
月光冷寂,长姝的眉眼之间不见半分女气,精致而锐利的眼眸让长姝看上去更加的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他像传说中站立于神龛之上的神明。
神秘,强大,美丽。
只见他华丽到让人不敢靠近的眼眸中,迅速被一团黑气占满。
黑气疯狂而激动的蠕动,甚至有的飘在了空气中,随着长姝的动作而翻飞。
极致的美丽和极致的恐怖冲撞到一起,这黑气让长姝原本美丽无瑕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怪诞起来。
他仍旧是高不可攀的神明,却不再是怜悯世人的神祇,而是一尊可怕的邪神。
月色变得越发的苍白阴冷,白天钟灵毓秀的地方,晚上显得份外阴森。
古怪的树枝相互缠绕,落在地上,似是无数人的尸体扭曲而成的形状,草丛中隐隐传来窃窃之声,像是哀怨的女子在哭泣,又像是愤怒的婴孩在嚎叫。
冷冽的微风吹过,原本一切鸟鸣冲叫之声尽数消失了。
长姝微微一笑:“师姐,我们去看好东西去。”
空气中隐隐传来应和之声,仔细听去,像是无数尖锐嘶哑的声音在说话。
“看好东西去啦!”
“看好东西去啦!”
“看好东西去啦!”
……
长姝背着许糖往前走,身后无数的黑色丝线,你争我抢的跟在长姝身后,它们蠕动着游过灵清峰的每一寸地方。
像是群鬼秉烛夜游,像是群邪借道。怨气冲天,邪气四溢。
可偏偏长清宗阵法一无所觉,甚至长清宗的任何高手大能,均为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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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山洞中腥臭气熏天,里面满是男人们兴奋的嘶吼声,间或参杂着野兽发出的声音,仔细听去,像是还有细小的求救声。
长姝慢条斯理的为许糖设下阵法,这才走进了山洞中。
只见洞中有十多个妖怪,这些大多修为低微,不少妖连完整的人身都没有,它们露出兽类的下半身,对着草垛上的一个红衣少年发泄着。
它们发泄的样子丑陋恶心,然而它们身下的红衣少年却生的极为好看,只是他早就已经昏迷过去,此时衣衫褴褛,下半身一片猩红和白色不明液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妖族们只看到一个全身被包裹的极为严实的人走了进来,那人周身凶煞之气冲天,众妖不敢放肆,连忙将裤子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