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张清冷端庄、不染欲念的脸,给她在认真读童话。言月却觉得他像是地狱里来的勾人欲鬼,
两人挨得太近,言月脸红通通的,脑子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念的书了,像是一片浆糊。
她是不是色鬼投胎的……以前好色,现在也好色。
许映白停了下来,放了书,微凉的手指,把她面颊转了过来,让她对着他,看似随意问她,嗓音浅浅淡淡的,“喜欢温柔的?”
言月脑子稀里糊涂,老实地说,“嗯,喜欢。”
她是实诚人,她确实喜欢温柔男人。
她克制不住想去亲许映白,平日里她极少有这种时候,想去亲他近在咫尺的唇,他唇色很漂亮,润泽且红。他没张唇。
言月像只小猫崽子,急呼呼的,什么也急不到。
他垂着眼,看似轻描淡写,“不知道,以前你的追求者里面,有几个温柔的。”
半晌。
言月忽然开窍,福至心灵,“我不喜欢温柔的。”
“只喜欢你。”
他张开了唇。
交缠时,言月见他乌浓的睫毛微颤,男人微哑的喘息落在耳畔,他这次丝毫没有收敛,她心越跳越快。
可是,一个吻很快结束,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干净的手指绕着言月发梢,“一天没见了,在学校都想什么。”
她原本想回答在想自己曲子,忽然又顿住了,改口,“在想我们结婚的事情,想快点嫁给哥哥。”
“爱哥哥。”她嗓音软糯糯的。
女孩子大眼睛水涟涟的,呼吸急促,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了,要说什么,才可以从许映白那里得到奖励,于是又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月月那段话,意境来自罗伯特·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
许映白是会勾引人的,软的硬的都会来。月月性格太直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被勾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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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从你还有男朋友的时候开始◎
清明节的时候, 言月和许映白一起去了一趟咎里。
谈珊琳的墓就在这里,咎里是个小地方,风景却极为秀丽。当年, 谈珊琳就是在这里, 认识了那个来写生的男人。
她葬在一座不起眼的公墓里,和那个男人没有葬在一起。男人自杀之后,他的家人对谈珊琳敌意极足, 辱骂她不检点,不知廉耻,作为一个年长、有丈夫女儿的女人,害死了他们大学才毕业的儿子。
谈珊琳的墓碑也很简单, 只是简简单单写了她的名字和生卒年,并没有提到丈夫和女儿。
“我记起来, 妈妈自杀前很崩溃,说, 是我害了她, 把她的翅膀剪掉了,把她绑在了言家当行尸走肉。”言月低声说。
她失忆的时候,只记得她自杀的画面, 说的话都模糊不清了, 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这么多年。她经常会觉得,自己像是浓雾里的一艘航船,不知道该往哪里行驶,于是随波漂泊, 因为她没有家, 没有爱她的父母, 她最长体会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孤独, 心像是缺了一大块。
言月还才十一二岁时,便被言高咏一个人扔在一幢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因为太害怕,她把自己的毛绒玩具拿出来,她给它们一个个都取了名字,摆成一圈,让自己围在它们中间,来营造一种热闹的氛围,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还有人陪着她。
后来,她那么害怕失去秦闻渡,无非也是害怕回归那种噬人的孤独里。
言月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以前,似乎一直有些讨好型人格。
言月含着泪,低声说,“我那时候经常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笨,所以爸爸妈妈才会那样吵架。”
许映白英气的眉已经皱起。
他大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墓碑,嗓音微凉,“她不配当你的妈妈。”
许映白说话很直接,言月有瞬间的怔住。
他说,“你一点也不笨。”
“况且,这些事情,和笨不笨无关。”
许映白是完美主义者,假设父母给予的爱只是因为孩子优秀,他也不会把这视为爱。况且,父母和孩子,是无法双向选择的,许映白不因为这些不能改变的事情折磨自己。
许映白的家人分组里,一直只有唯一一个人。
他的家人,他的爱人。
以后,他也是言月的家人和爱人。
温度从他手指传来,清明时节,寂静的雨飘洒在天地间,倏而停了。言月心头挤压的痛苦,一点点慢慢散去。
像是乌云散开,终于露出被遮蔽已久的太阳。
是的,她何必因为这些不能改变的事情来折磨自己呢。
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个独立的人,谁都无法再阻拦她前进的脚步,在未来的道路上,她会和许映白一起。
她扬起脸,朝他甜甜一笑,“哥哥,走吧。”
许映白的原生家庭也并不幸福,但是,他似乎很少有为这种事情焦虑的时候,甚至很少提起这些事情。
他的性情,总体来说,很是沉稳、成熟、包容。
这份感情,似乎也一直是她在从许映白身上汲取力量,大部分时候,是他在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言月想,“哥哥,我平时是不是太脆弱了?太依赖你了?”
许映白看了她一眼,手指略微收紧。
他淡淡道,“有什么不好呢?”
多依赖他一些,最好再也离不开他。
和很多人以为的不一样,许映白其实是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像是冰封的湖面下,藏着的灼然燃烧的火,甚至于,他的爱那么强烈分明,甚至带有浓重的献祭意味。
言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
没有她,他也是一艘无处归帆的航船。
*
五月的一个晚上,秦闻渡在家细心收拾打扮自己。
下午他去做了一个新的发型,回来试穿了一下自己的定制西装。
在英国他胖了一些,但是衣服还是按照原来的尺码定做的,穿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腰和腿有些紧绷,但是还是咬牙穿上了。
言月喜欢冷调的香水,他找了新款的白麝混檀香的香水,细心喷在了自己手腕和脖颈试味,味道浓郁却很清冷,是言月会喜欢的味道。
秦闻渡咬牙拿了五万块,买了一款眼月月以前经常用的某牌包,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一笔开支也不算小了。以前他没怎么给言月买过礼物,言月也懂事,逢年过节,从来不找他要任何礼物。
随后,秦闻渡又去花店预定了新鲜的红玫瑰,打算趁着明天520,去找言月。
他想起言月和许映白的那些流言蜚语,不由得从鼻孔里微嗤一声。
怎么可能是真的。
秦闻渡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和许映白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微妙,不过,可能也只是他单方面如此以为。
秦闻渡从小就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人,他有这样的天赋,可以将自己包装得讨喜,或许是因为一直大家族的夹缝里生存,他知道怎么快速拉近和人的关系。
秦闻渡早早知道许家在京州的背景,也知道作为许明川独子的许映白的分量。
按道理,作为许映白的邻居,他近水楼台,自然应该早早拉拢和许映白的关系。
后来,他发现太难了。
许映白和他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人,因为他的出身,许映白可以极为从容地生活,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他是需要被讨好的对象。
许映白很优秀,从小到大听过的溢美之词太多了,对常人管用的奉承和巴结对他也毫无意义。
许映白压根是个没法接近和讨好的人。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秦闻渡对他的感情愈发复杂。
许映白实在是太优秀,甚至近乎完美,看不到一点瑕疵。
秦闻渡对他。嫉妒、艳羡、甚至敬畏……是对超过自己太多的强者的敬畏。
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比得过许映白。
只除了一件事情,在和言月的关系上。
言月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言高咏说,月月记忆出现了一点混乱,叫秦闻渡有空的话,陪她多玩玩。
但是,后来秦闻渡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完全忘记,似乎还能想起一些凌乱模糊的片段。
于是,秦闻渡便好好发挥了自己的本事,用语言来一点点矫饰,慢慢熏陶她,把自己的形象,融入言月尚存的模糊的记忆片段里,让言月相信,记忆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言月也对他愈发依赖。
秦闻渡很满意且自得。
高三毕业,收到言月的告白信时,这种情绪达到了顶峰。
言月居然暗恋他?
言月那么漂亮,秦闻渡发现,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随着时光流逝,已经长出了女人模样,腰肢纤细窈窕,一张清纯稚嫩的脸蛋,女人味和少女味并存,作为一个男人,有这样一个主动追求他的女伴,实在是太有面子。
秦闻渡自然答应了。
和言月的交往,也完美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他也试过,抱着言月时,对她提起许映白。言月每次反应都很大,脾气很好的她这种时候总是怒不可遏。
秦闻渡回想了一下,言月失忆后的这么些年。
原本,秦闻渡还有些心虚,担心许映白和言月会重新认识,只可惜,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渐行渐远,越发疏离。
言月高中时,数学有次不及格,言高咏大发雷霆,秦闻渡知道这件事情,是许映白主动提出给她补习的,两家大人也都知道这件事情。
以许映白冷淡的性子,会主动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极为出乎意料。
但是后来,秦闻渡也记得,这场补习只持续了一个下午。
言月便再也不愿意去了,她对许映白一贯冷淡。
甚至后来,一直黏着缠着他,叫他给她补。
回忆起来这些时,秦闻渡笑了。
言月回了老宅,这是言月一个同学给秦闻渡的信息。
秦闻渡也知道言月的这个习惯,每年,差不多四五月的时候,言月总会回去言家的老宅住一段时间。
这是秦闻渡精心挑选的时间。
秦闻渡收拾停当,抱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来到了言家宅邸。
昨天晚上,他在自家往外看,看到言月卧室方向亮着小灯,约莫到了三点的时候才彻底关掉。
言月以前很少熬这么晚,不过,秦闻渡想,人到底还是会改变的,或许是她回了故地失眠,睡不着。
秦闻渡在一楼大门处按响了门铃。
他头发打了厚重啫喱定形,都往后梳,露出额头来,手里抱着的玫瑰散发着清香,看起来,像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孔雀,有几分滑稽造作的英俊。
言家的门打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男人。
男人站在清晨微凉的薄雾里,身材颀长,背脊笔挺,乌黑的额发微微湿着,有些乱。他并没有刻意修饰自己,整个人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很清新的冷调,像是雪竹和冷月。
秦闻渡惊呆了,“你……你怎么会在言月家?”
许映白自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衣,扣子没完全扣好,领口下干净的皮肤上,能看到一个齿痕,很新鲜,咬得很重,明显没收力气。
秦闻渡几乎维持不住表情。
都是成年人,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言月以前喜欢他,但是对男女之事很抗拒,对他的身体一直没表现出过太大兴趣,秦闻渡甚至曾经怀疑过言月是不是性冷淡,只是在履行女朋友义务而已,而且她很保守,他最多也就和她接过吻。
怎么跟了许映白后,一下就有兴趣了?
许映白声音也是冷调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有什么事情?”
“我……我找言月。”他声音发涩,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花。
对着许映白,他甚至不敢发怒。
他淡淡道,“胡闹太晚,月月还没起。”
这时候,他身后再度打开,女孩光脚趿拉着拖鞋出来了,她穿着一条奶白色的宽松睡裙,只露出了一点点纤细脚踝。脚踝上还残存着一圈显眼的刺目红痕,随着她行走,露出的一截小腿上,依稀见到星星点点斑驳吻痕。
女孩发丝柔软地垂落在肩,黑发下,露出来了一点点小巧莹润的耳垂。
她变了很多,像是一朵晨曦里,含着露水的栀子花,纯稚和美艳这两种完全矛盾的气质竟然能被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言月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就发现被窝空了,许映白不在,于是习惯性来找他。
言月压根没抬眼看秦闻渡,她从背后环住了许映白的腰,把面颊贴在了他背上,声音很软,带着一点点哑,“哥哥,你怎么走了?”
许映白在她发上揉了揉。
秦闻渡几乎要崩溃,玫瑰散落一地。
这是他上次在礼大后,第一次见到言月,却是在这样一个时间。
“言月。”他发现自己嗓音难听极了。
言月抬眸看了一眼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一瞬间,他觉得身上紧绷的西装裤勒得人发疼,发胶和香水刺鼻的味道呛入鼻腔,他手里拿着的花落在了地上。
秦闻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一个笑话,像一条狗,在一对珠联璧合的情侣面前,路过的丑陋的野狗。
许映白给她理了一下头发,随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言月乖巧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
秦闻渡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在许映白面前,他从来都抬不起头来。
许映白看向他,淡淡说,“以后,别再来找我太太了。”
太太?
他们真的结婚了?不是假结婚?
晨光里,男人清隽的面容显得高不可攀。
“秦闻渡。”他那种漂亮的面容,此刻显得尤为冷漠无情,却扬唇笑了一下,“你现在,应该没空想这些事情吧。”
门被关上。
他几乎瘫软在地。派出所已经给他打了电话,叫他择日去一趟,作为证人接受调查,秦闻渡一直没去。
他最近一直在筹钱还债,可是都是拆东墙补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