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月对这些都听得麻木了。言月中学时代性子很孤僻,只有唐姜和秦闻渡两个朋友,秦闻渡大部分时间没空顾她,所以,言月的朋友就只有唐姜一个,她也很黏唐姜,吃饭、上厕所、上课,去哪里都要和她在一起,负面效果就是她每天不得不被迫从唐姜这里接受无数八卦。
“高三有个学姐和他告白失败了,高二的级花舞蹈生哎。”唐姜感慨,“学姐也挺牛的,敢去和这样的高岭之花表白,好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
言月没做声。就在三天前,她从保健室回来,在楼梯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女生留着长长的卷发,面孔漂亮身材婀娜。两人站在一起,看着交相辉映,十分相配。
女生哭得梨花带雨,诉说自己对他的暗恋,问他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
许映白却只是一直冷冷看着,待她说完,仿佛与己无关。
自始至终,少年清冷的眸光没在那个女生身上多停留一眼。他说,“我不谈恋爱,结婚至少三十五岁之后。”
许映白那时比现在青涩一些,性格也更锋利而有棱角,不过那时,他身上那种淡漠如冰雪的气质就已经格外明显,旁观者在俗世里穿行而过,冷眼看着贪嗔痴恨,爱恶无常。
许多许多人暗恋他。即使在她刻意回避了许映白的消息后。
看了眼自己身边的男人,那种不真实的荒谬感再度弥漫开来。
他到底为什么,会和她结婚呢?他还这样年轻,离三十五岁差那么远。闷闷想着少年许映白说的那句话,言月也开始迷迷糊糊了。
这一晚,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什么都没发生,她一觉睡得香甜,居然睡到了第二天十一点。
许映白没有叫醒她,他作息极为规律,每天会在七点前起床洗漱完,言月记得,好像差不多从十年前就如此。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许映白作息的呢?像是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般,忽然就翻涌了出来。
手忙脚乱洗漱完,换了衣服。
镜子里的她容光焕发,底妆都服帖不少,前几天眉眼里积攒的抑郁和阴云竟然都差不多一扫而空了。
和他吃完午饭,言月委婉地表示,下午有些事情需要单独办。
从家里出来后,言月去了本地最有名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找了一个律师咨询,和他聊了聊关于谈珊琳财产的继承问题,言月的诉求是希望可以把自己和言高咏的财产完全分割开,并且可以完整收回谈珊琳宅邸的所有权。
律师说她的情况很复杂,因为涉及的财产份额太大,而且所有权混乱,叫她先去联系言高咏,通知他自己的婚姻状况,必要时可能还需要对簿公堂,要做好长期拉锯的准备。
添加了律师的联系方式后,言月离开了律所,倒是也不觉得很挫败。
毕竟,是个新的开始。
微风负面,她感觉到二十年都没有过的自由。
言月在老宅收拾了一些个人物品,还翻出了一个吉他,这还是她上高中时买的,价格不是特别贵,中等档位,和她自己在学校用的那把不是一个档次的。
言月抱着吉他坐下,忽然想起了张虹的话,心念一动。
她如果想要亲手赚钱的话,那就只能从自己的音乐特长开始,先打出一点名气来,之后无论是去教课,还是自己写歌谱曲弹奏,就都有了基础。
大提琴不如吉他普及和流行,她还会一点钢琴和古筝,言月慢慢思索着,到底用哪个乐器好。
用在酒吧弹吉他的方式扩大影响力太慢了,不如试试用互联网宣传?
言月思索了片刻,心动不如行动,她便就地用新手机,录制了一个自己弹吉他的视频,在某视频网站上注册了一个账号,随后把视频传了上去。
只露了一双手,选的曲子是一首最近很火的电视剧主题曲,她自己谱的吉他曲。
之所以选这首曲子还是因为张虹。
这首曲子的作曲人正巧是张虹公司旗下的一个一个艺人,这曲子虽然不是他的成名曲,但也算是代表作了。
暂时还没什么播放量,这事情短期也看不太到效果,言月不是那么急躁的人,于是先退出了界面。
外头天色黑下去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肚子已经空空荡荡了。
一看手机,唐姜给她发了个信息,内容是怒骂秦闻渡,
【糖姜姜】:秦狗这惊天大傻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脏东西本来就配不上你,还敢玩出轨,见不死他。
言月已经习惯了,自从秦闻渡事情暴露之后,唐姜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个消息骂他。
至于她现在和许映白领证了的事情。
唐姜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在为她担心,言月还是不想瞒着她。
【月饼饼】:姜姜,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唐姜原本在露台舒舒服度晒太阳,看到信息,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立马给言月打了个电话过去,“你说啥?干什么?结婚?”
“是结婚了。”言月小声说,“换了个对象,已经领证了。”
唐姜惊呆了,“言月,你是失心疯了吗!“
虽然那个姓秦的确实恶心,她也可以理解言月需要结婚,但是因为想报复他,随随便便找个人领证,这不是杀敌800,自伤1000吗。
“你和谁结婚了啊?”
“和…”言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大岁数啊?”唐姜有点抓狂,“高吗富吗帅吗?做什么的啊?和你配吗?”
言月心说这个人你也认识……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含糊说条件还可以,叫她放心。
不然,说她在一天之内和许映白隐婚了?太荒唐了也。
而且迟早会离的吧。她和许映白婚内也不会有什么,她何必出去大肆宣扬坏了他名声呢。
挂了电话。
言月再度拿起吉他,有些孩子气地想,她需要攒钱,等以后许映白和她离婚,她可以多分割些财产给他,作为补偿。
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停泊的港湾。
许映白回来得稍微晚一些,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用过晚饭后,他推给她一张薄薄的卡,卡体深黑,言月拿起卡,眨了眨眼,看向他,乖巧又困惑的样子。
“零花钱。”许映白说。
言月小声说,“……不需要那么多零花,我花不了。”
或许是因为言高咏那番言论,她现在对花别人的钱还有些心理阴影。
“那就努努力。”许映白轻描淡写说。
言月有点被噎住。和他谈钱,似乎是个有些没趣的话题。
“以后,我的收入有一半都是你的。”他说。
言月咬着唇,和他结婚的实感,在这一刻好像第一次清晰了些,无论他们感情如何,至少在法律上,他们已经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了。
“言月,你现在有空吗?”许映白看起来像是有事要和她聊,先征求了她的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进许映白的书房,书房非常宽敞,三面都是书,正中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只有一张椅子。
今日外出,许映白正装还未换下,他个头高挑,长腿窄腰,这么站着面对面和她说话时,她又感觉到那种让人头晕的,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一二点大约是给她大致说了一下他目前的财产和收入状况,以及工作时间安排。
他说得稀松平常。
“……”言月却听那些数字听得有些头晕,忽然明白了自己想攒钱补偿他这件事情有多荒唐。
“第三点,希望我们不要分居。”
“最后,关于孩子,我不想要孩子。”他嗓音很清冷,“我尊重你的意见,但可以的话,最好不生。”
言月耳朵一下红了,和许映白谈论生孩子的事情,实在是有点超过她的承受能力。
她完全无法把他和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在她一直以来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立于俗世之外的,对任何人都不可能动这样的念头,自然也包括她。
她脸红通通的,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不想生!”
因为激动,言月胸口不住起伏,领口下,少女雪白的肌肤上,那串梅花落雪一样的吻痕又露出了几分—秦闻渡留下的。
许映白漆黑狭长的瞳孔凝着她,视线平静地掠过那块肌肤,“嗯。”
“看来,我们对这件事情暂时意见一致。”他走近了一些,平缓地说。
不想生,自然有许多方法,在以后的夫妻生活里。
也再不会有多余的人打扰。她的生活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只会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醋味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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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交杯酒◎
礼大开学时间是九月八号。
那天在书房聊完之后,她和许映白接触的时间变少了些。
和许映白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紧绷,许映白工作并不清闲,在家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言月对他的工作一无所知,也没有太多想要探寻的欲望。她明白,这场婚姻对他们而言可能都只是一个权宜之计,那么就需要守好边界,避免入侵对方的生活太多。
开学前一天,言月提前去了一趟学校拿琴。
她背着琴走在路上,意外撞上一个陌生人,是个清秀的大男生,脸很陌生,结结巴巴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去星空漫游弹吉他了。
又说自己是那里的常客,很喜欢她的音乐,一年多,每周五都会按时过去等着,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她来,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言月呆了一呆,她去星空漫游弹吉他纯粹是为了发泄情绪,而且自以为每次乔装打扮得都非常好。她问男生怎么认出她来的。
“你,你……”男生结巴了半晌,红着脸小声说,“我有天意外看到你出门摘了口罩的样子,你太好看了,很好认,而且我们都是礼大的,在校园里也碰到过好几次,你可能不记得……”
言月从小已经习惯了被夸长相,她礼貌道谢,拜托男生给她保密身份,然后解释没有出事,是因为最近有点忙没时间,
男生连声说答应给她保密,然后放下一口气般,说没事就好。他言辞恳切,说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希望等她不忙了一定要考虑再去。
言月完全没想到。
她本质是个有点你行我素的人,弹吉他单纯是弹吉他,也不管有没有观众,每次弹完了就走,也没有太在意过观众反应。
许映白在家,按照他的时间表,今晚回来应该是七点半,许映白是个很守时的人,一般而言,说是什么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而且只会早,不会晚。
言月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酒吧去看一看。
她折回宿舍换了行头,换了发型,挑了个严实口罩。顺便给许映白发了一条短信,说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晚上七点,是星空漫游每晚狂欢开始的时间,因为地理位置好,提供的酒类品种丰富,许多礼大本校学生也爱过来,星空漫游生意一直特别好。
言月背着吉他推门进来,不知道是先发现了她,大叫了声,“吉他妹妹咯。”随即,原本喧嚣的酒吧似乎都安静了一下,随后,酒吧老板于兴海急急忙忙拨开人群赶来。
他搓了搓手,“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这也不是周五啊。”
他没有言月的联系方式,这几天很多人问起言月的事情,他也只能说自己也不知道。
言月腼腆地笑了笑,“今天有空,忽然就想来了。”
“来来来,今天请你喝一杯,免费的。”于兴海说,“对了,你应该成年了吧。”
毕竟是大学生了,但是于兴海还是以防万一问了句,言月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圆圆的小鹿眼,和她弹吉他时不同,和她接触私聊几回,就会觉得,她家境肯定很好。
小姑娘说话声音甜甜的,很软又有礼貌。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女孩,有点自然而然的天真和和稚气未脱。
“成年了的,我二十岁了。”言月不太喜欢被当成小孩子,她放下吉他,顺便婉拒了老板的酒。
今天气氛似乎格外嗨一些,很多人给她喝彩,不多时,便围了一大群人。
言月沉浸在音乐里时,就会完全忘记周遭环境。
因此,于兴海和一个男人的争吵她甚至都没听到。
“老板,你叫她把口罩脱了,给我看看脸。”是个陌生男人,三四十多岁,脸上长着不少横肉,一双小眼睛一直贪婪盯着台上女孩,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李旺第一次来这酒吧,见很多人围观,自然而然便也凑热闹去看看,没想到,一看眼睛就看直了。那弹吉他的小姑娘虽然戴着口罩,但是遮不住盘靓条顺,看那小腰小腿和水灵灵,白嫩嫩的脸。
李旺心里就有了点想法,反正都来酒吧卖唱了,估摸着家境也不怎么好,于是他找老板,叫他去叫那小姑娘先把口罩脱了看看,不料于兴海却不愿意,拖拖拉拉和他扯着,李旺很快不耐烦了。
“得,你这开酒吧的,不知道客人就是上帝吗?”李旺骂骂咧咧,扯着嗓子大声说,“什么天仙,让脱个口罩看看都不行。”
吵闹声音大了起来,言月刚结束一曲,才察觉到,有些迷茫地看往这边。
“美女妹妹,给你三千,把口罩脱了给我看看,行不?”李旺这下也不和于兴海纠缠了,径直朝她喊道。
言月抿着唇,没做声,轻轻摇了摇头,准备继续下一曲。
“四千。”李旺和哥们一起来的,被拉了脸,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四千五。”
言月低着头,想着下曲该弹什么,没有多看他一眼。
“哟,旺哥,被美女下脸子了啊。”他朋友揶揄。
周围人都看着,窃窃私语,大部分都是嘲笑,李旺面红耳赤,粗着嗓子就想来句国骂。
还没说出口。
“脱了,然后呢,要干什么?”人群里忽然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不大,调子很冷,慢条斯理。
众人都往那望去。
是个个头高挑修长的年轻男人,面前放着一杯特调的龙舌兰,是星空漫游最贵的酒,依旧是满的,一口也未动。
男人身上有种显而易见的贵气,明显只有长期居人之上才能养出来的。
昏暗的光线里,言月手指一滞。
“我就乐意花钱看看美女的脸。”李旺也是个人精,看这男人穿着气质,明显也不是个好惹的善茬,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嘴硬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