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遭遇的不幸太多,短短几次相处,这位温润端方的良师,在安桐荒芜的内心烙下了极其深刻的痕迹。
或许,心境开阔之后,未来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安桐走后,程风瞅着后视镜里目送安桐离去的男人,犹豫着问道:“九爷,咱……走吗?”
他实在是搞不懂九爷为何会对安小姐释放如此多的耐心和精力。
安桐的确称得上漂亮,但比她漂亮有风韵的女人比比皆是。
何况九爷身边的倾慕者随便拉出来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比如主动求爱的香江第一名媛,比如暗恋多年的世家千金小姐。
偏偏……尊贵雅致的容九爷,只对一穷二白的安桐假以辞色。
实在是稀奇。
许是对程风的打量有所察觉,男人瞟了眼后视镜,沉声道:“回大宅。”
……
一夜无梦。
凌晨三点半,安桐踏着浓稠的夜幕出了门。
破晓前的机场,旅客穿梭在大厅里,伴随航班陆续抵达,接机口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安桐站在围栏的最边上,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几个男男女女推着行李从出口走来。
他们每个人的衣着都光鲜亮丽,男士穿着设计感十足的休闲西装,几个女孩则是艳丽的皮草短裙,黑丝长袜,很招摇的打扮。
“这是明星吗?怎么还有人拍照?”
“肯定是摆拍,一群网红还挺拿自己当回事。”
“网红啊,难怪这么高调。”
安桐听到这些讨论,并没出声,眼神定格在某人身上,含着笑,静静观望。
很快,网红们绕过围栏,簇拥着一道身影,七嘴八舌地问:“苏姐,我们的保姆车在几号门呀?”
被称为苏姐的女子正在四处张望,相比之下,她的着装很简单,标准的知性干练。
听到这群巨婴的询问,苏姐没好气地呛了一句,“群里有通知,自己看。”
显而易见,这位是个暴脾气的主。
她是苏季,二十五岁。
网红公司的经纪人,也是被安桐放在心上的知己。
没几分钟,苏季又向他们交代了几句话,转身就推着行李车走了。
网红们面面相觑,心知苏季的为人,只好自行出门找保姆车。
另一边,苏季来到安桐面前,用行李车轻轻撞了下她的小腿,“这位小姐,我找你半天了。”
“看到你在忙,我就没打扰。”安桐如是说,眼神有些促狭。
苏季佯怒地轻哼,随后对着行李车努嘴,“上车,姐姐带你回家。”
安桐低头看看,便摇头婉拒,“我今天很好,不用……”
“让你上你就上。”苏季说一不二,扯着安桐就让她坐在了行李车的皮箱上,“坐稳了。”
就这样,安桐坐在行李车上,像个乖巧的小娃娃似的,被苏季一路推到了停车场。
……
早上六点半,苏季的SUV停在了湘南路的公寓。
进了门,安桐搂着抱枕趴在了沙发扶手上,很是安闲自在。
苏季把皮箱放倒在地,一边翻找东西一边观察她。
月余没见,小丫头变得豁达开朗不少,不似往日那般阴沉沉的状态。
苏季从皮箱里翻出几本外文书丢到安桐的腿边,又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细细端详,“宝,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呢。”
安桐歪头躲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我最近……在接受疏导治疗。”
“真的?”苏季顺势坐在地毯上,目光灼热地掐着她的脸晃了晃,“那我可太欣慰了,总算没白让我操心。”
安桐还是那句老话,得活着,不是么。
苏季是唯一清楚她家庭变故的知情人,听到这样略显消沉的回答,倒也见怪不怪,“你就是心思太重。来,跟姐说说你在哪儿接受的治疗?”
安桐如实回答。
可能是太好奇她的转变,苏季又问了几个关于治疗师的问题。
结果,听完回答,苏季的表情十分古怪,“这年头,穿白大褂的治疗师还能用君子形容?你最近没看偶像剧吧?”
不等安桐出声,苏季又狐疑地眯眸,“可别是个伪君子。就你这小脸蛋,君子看了也未必安好心。”
安桐皱起眉,很认真地为容慎辩解了几句。
苏季似笑非笑,“我越听越像个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臭家伙了。”
安桐说不过她,不禁低下头抠手指,抿着唇不言语,就连表情也变得木然了几分。
“千万别犯病。”这给苏季吓得,赶忙妥协道:“行行行,他是君子,大君子,普天之下他最君子了。”
安桐幽幽抬起头,“嗯,他确实是。”
她并不觉得容慎道貌岸然,相反,他彬彬有礼,周到细致,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君子二字。
惊魂未定的苏季:“……”
苦肉计用的可真不错!
最后,苏季暂且压下心底的怀疑,想着哪天有机会定要去会会安桐口中的“温润君子”。
能不能治好安桐还另说,但她总觉得对方有故意卖弄人设的嫌疑。
浮华乱人眼的社会,哪还有真君子啊。
可笑。
……
上午八点半,两人在楼下包子铺吃完早餐,安桐就准备出门去杂志社上班。
苏季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神色略显疲惫地瞅着她,“那份破兼职,你打算干到什么时候?”
一天五十的工资,都不够安桐家那些高科技玩意的维护费用。
安桐站起身,望着车流密集的街头,“不知道,先干着吧。”
苏季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走吧,我送你去。”
第11章 :凤凰非梧桐不栖
杂志社街边辅路。
车子刚刚停稳,苏季就压住了安桐的肩膀,“等等。”
“怎么了?”
苏季睨着窗外的人行道,眼神很犀利,“苏茜也在这里上班?”
安桐顺势一瞥,淡声解惑:“她在发行部门实习。”
“呵。”苏季轻哼一声,看似平静,但眼神却充满了异样的波澜,“忙完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安桐回望着苏季的神色,说道:“她是我……”
“我知道她是你同学,好好相处就行。”苏季边说边打开收纳盒,从里面翻出了一根棒棒糖,“但记住了,自己家里的事,别说太多,省的被人传出风言风语,怪恶心的。”
安桐拉开车门,又回头瞅着苏季,“我不傻……”
苏季嗤笑了一声,摆手催促道:“快走快走,姐姐要回家补觉了。”
半分钟后,安桐目送着车尾灯渐行渐远,轻叹一声便走进了杂志社大楼。
苏季和苏茜是同出一脉的堂姐妹,却因某些缘故甚少往来的那种。
……
自打苏季回来,安桐的日子也多了些热闹的烟火气。
接连三天,除了必要的工作时间,两人几乎同进同出。
苏季对安桐百般照顾,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烹饪各种食材料理,一心致力于把她养胖几斤。
转眼,来到了周五。
苏季的假期结束,未来半个月需要带队前往景区进行户外拍摄工作。
眼见安桐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分别之际,她叮嘱道:“这次我不开车,你有钥匙,需要用车的话自己去地库开。”
安桐淡然地应声,苏季捏了捏她的脸蛋,“开车慢点,别飙车。少玩极限运动,给姐姐安生点。”
苏季确实像亲姐姐一样,即便唠叨嗦,言辞之中也满是关切。
然而,姐姐前脚刚走,安桐随后就去了地库,开车回家取了装备,于当天下午直奔西霄峡谷。
……
另一边,西霄山,容家大宅。
四进四合院的清式宅子,东南角设有广梁大门,上挂门灯,下置懒凳,内门有座山影壁,被一众西洋建筑物包围,颇显匠心独运。
午后一点,中堂客厅。
容家老夫人背靠红木镶玉椅,手里拨捻着佛珠,“安桐的来历出身还没查清楚?”
老太太说着就瞥着方桌上的两份名单。
一份是她精心挑选的候选人,另一份……是经由小九过目后的人选。
除了几个被划掉千金小姐,名单里意外多了“安桐”的名字。
保镖阿奇汗颜似的低下了头,“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她家里现在只有自己,父母信息不详,但有个已故的双胞胎弟弟,叫安栖。”
容老夫人又问是哪个栖,听到答案便低语慨叹:“凤凰非梧桐不栖,名字的寓意倒是不错。你说她的父母信息不详,是查不到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阿奇木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查不到。”
老夫人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中堂门外恰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见状,容老夫人递给阿奇一个眼神,两人就此打住了话题。
此时容慎自门外走来,程风站在门槛边充当工具人。
这几日男人一直留宿在大宅,帮忙处理了不少内部琐事,老夫人对此非常满意,脸色也和悦了不少,“刚才院子外在吵嚷什么?”
程风立马探头汇报道:“老夫人,是街道办的人。据说后山峡谷最近三天有翼装飞行比赛,让我们比赛期间尽量不要去后山走动。”
老夫人虽年迈,但也听说后山峡谷是极限运动爱好者的聚集地。
她懒得置喙,端着审视的目光望向容慎,“我听阿奇说,你前阵子经常去健康中心?”
男人倚着扶手,低头呷茶,“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你要是真闲得慌,不如把容氏科技接下来,老二他肚子大没墨水,根本不是经商的料。”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睨着他,继续道:“小九,有些事你躲不过去的。”
容慎喝了半杯茶,姿态慵懒地开腔,“生意上的事,我心里有数,您老就别操心了。”
老夫人见他不想多言,心下无奈又彷徨。
容家这一代的子嗣,最优秀者当属容慎,偏偏是个淡泊名利无心夺势的主。
要不是容老夫人多次从旁干涉,他估计早就脱离本家自立门户了。
稍顷,男人陪着老夫人闲聊几句便借故离开了中堂。
老夫人皱眉叹气,这小九生来就一身反骨,属实令人头疼。
……
过了十来分钟,保镖阿奇来到茶室给老夫人换茶。
刚进门,就瞧见身姿笔挺的容九爷坐在堂中,举止淡然地呷着茶。
阿奇中气十足地喊了声九爷,没有得到指使,他也不敢乱动。
“方才我进门前,你和老太太都聊了什么?”
男人的语气未见波澜,宛如浓烈的酒,低冽而醇厚。
阿奇无意隐瞒,或者说隐瞒也无济于事,须臾沉思,便坦言道:“老夫人命我调查安桐小姐的来历和身世。”
容慎不露声色地抬起眼皮,不消多问,阿奇再次知无不言,包括安桐父母不详的内容也一并交代。
男人听完汇报,别具深意地提醒,“容家立足香江多年,连容家都查不到的信息,自然不简单。”
“九爷,您的意思是……”
容慎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高深地道:“天外有天。”
阿奇注视着男人出门远走的身影,三秒后,恍然大悟。
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足以说明安桐小姐的来历身世绝壁不一般,难怪能让九爷另眼相待。
他得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老夫人才行。
……
临近两点,容慎准备回市里的云巅别墅。
商务车驶出后院宅门,行径岔路红灯,眼观六路的程风意外发现隔壁车道的红色SUV,驾驶室里的人有点眼熟。
“九爷,隔壁红车里的司机是不是安小姐?还是我眼花了?”
闭目养神的男人掀开眼尾,就见斜前方的驾驶室里,小姑娘左臂弯搭在车门,单手扶着方向盘,开车的姿势很娴熟。
而她的侧面脸颊微微鼓起,似乎……含着一根棒棒糖。
的确是安桐。
容慎眯起狭长的眸子,耐人寻味地吩咐道:“跟去看看。”
程风欣然说了句好嘞。
跟车途中,男人摩挲着手里的紫檀把件,不禁回想起阿奇的那番话。
有个已故的双胞胎弟弟,并且父母信息不详……
可小姑娘明明同他说过,她父亲叫安襄怀。
倘若阿奇所言属实,要么安桐说了谎,要么她父亲另有身份。
思及此,男人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安桐那双充满敬重的眼神……不像是会对他撒谎的样子。
第12章 :种子选手
西霄峡谷。
纵横山脉之间的峡谷悬崖迂回盘曲,两岸的山峦陡峭险峻。
右侧是广袤的山草风光,湿地和峡谷川流组成的特殊地貌使西霄峡谷闻名于外,也吸引了很多翼装飞行爱好者前来打卡试飞。
红色抢眼的SUV停在峡谷风景区的停车场,周围除了私家车,还有几辆中型大巴。
本次的翼装飞行是民间俱乐部自发组织的比赛,奖金不低,也吸引了很多翼装飞行爱好者摩拳擦掌地想要争夺名次。
重点是,本次的比赛属低空飞行,轻度危险级,峡谷下方也做了充足的保障措施,有钱拿,还不至于冒生命危险,自然惹人向往。
不到十分钟,安桐拎着装备出现在候场区,她头戴鸭舌帽,马尾辫垂在脑后的帽洞外,即便神色淡凉,也十足十的吸睛。
本就嘈杂的候场区很快就议论纷纷。
“得,种子选手来了,竞争更激烈了。”
“谁?”
“安桐。”对方小声解释,“国内民间举办的翼装飞行比赛,只要她参加,几乎每场都能拿到奖金。”
“这么牛逼,她是职业的?”
“业余的,咱们这种低空无障碍飞行哪来儿的职业选手。不过,她虽然飞行次数多,也不是没发生过意外。”
“快讲讲怎么回事?”
“好像年初的一场预赛中,她在飞行时突然偏离路线几百米,差点出了事故,好在最后降落伞打开,人也安全着陆。为了这,俱乐部还特意让她休赛三个月,可能怕她有心里阴影吧。”
这时,有一位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男子,笑嘻嘻地凑过来打探道:“听你这么说,安桐……在你们圈子里很出名?”
整理装备的青年煞有介事地点头,“不要命的玩法,你玩你也出名。”
男子讪讪地摸了下鼻梁,继续问道:“哥们儿,你知道她玩翼装飞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