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不冷,中央空调温度适中,但绝没热到能光着腿来回行走的地步。
安桐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眼神却仔细观察他的神态。
一般……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她没再吭声,安静地陪他坐了一会,试探着伸出手按住了他两侧的太阳穴。
男人今晚看起来很疲惫,尤其酒后更显出几分疲态。
安桐轻柔地按压他的额角,纾解疲劳的同时,温声细语地说:“要不要回卧室躺着?”
容慎睁开眼,目光幽深的望不见底。
他不露声色地圈紧安桐,将她更牢固地压在胸膛之上,“刚刚在忙什么?”
“没忙。”安桐停下动作,舒展骨节,“就是年后要开学了,我提前查了些课程资料。”
容慎绯薄的唇角掀起微不可觉的浅笑,看着眼前这张白净温软的脸庞,埋在骨子里的念头正蠢蠢欲动的发酵着。
他从未自诩正人君子,何况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是个男人都君子不起来。
容慎喉结不断起伏,烫热的掌心落在她脑后,作势就要吻她。
然而,距离在缩短,安桐的小眉头也越皱越明显。
直到彼此的唇瓣即将贴上的瞬间,男人意味不明地眯起眸,喑哑的声调透着薄笑,“怎么这个表情?”
“没。”安桐食指在鼻尖下擦了擦,“酒味有点浓……”
任凭容慎如何蠢蠢欲动,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了。
显然,他被嫌弃了。
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扣着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新年想回香江过还是留在湛州?”
安桐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良久,时间在静寂中变得漫长,她却一直没出声。
容慎蹙起眉,正准备托着她的下颚,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了女孩清澈干脆的嗓音,“哪儿都行,我跟你过。”
言外之意,这个新年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男人心头一热,垂头贴着安桐的侧脸,“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没有。”安桐无意识地拨弄着衬衫的纽扣,“往年我都一个人在家,很久没出去过了,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一个人生活久了,就会失去探知的欲望。
尤其她长时间被心理疾病困扰,排斥与外界接触,也快忘了期待新年的滋味了。
容慎低眸看着她恬静安然的脸颊,有力的臂弯再次将她圈紧,“既然没想法,那就先定在湛州过年,如果中途想回香江,我们随时动身。”
安桐表示没意见,并催促他上楼洗澡睡觉。
男人勾起薄唇,俯首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嗯,那就上楼。”
说罢,不等安桐起身,他自行抱起她走向了楼梯。
安桐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搂紧了容慎的脖子。
毕竟他喝了酒,万一不留神摔下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桐自以为隐晦的动作根本逃不过男人敏锐地洞察力。
他眼底有笑,步履稳健地拾级而上,却在最后一个台阶顿住了步伐。
安桐更紧张了,双臂紧紧抱着男人的肩,说话也没过脑子,“走不动了吗?”
容慎存心想逗她,但听到这句话,不免失笑,“怎么?怕我把你摔下去?”
“没有。”安桐余光瞥着长长的台阶,“我……怕你累。”
男人没动,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脸庞。
大概连安桐自己都没发现,这段日子她的精神状态格外的好。
无论是说话的神态还是做事的风格,都不再是从前那般死气沉沉。
明朗,豁达,喜形于色。
面对他时,也没了拘谨和束缚,更加恣意自在。
容慎瞧着安桐故作轻松的模样,低笑了一声,“一小段路而已,还不至于累。”
安桐不说话了,但搂着他肩膀的力道依旧没放松。
第128章 :接纳
回到卧室,男人放下安桐便去了浴室洗澡。
床头灯在夜晚散发着暖暖的橘光,安桐抱膝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从没有一刻感觉到如此知足。
很多时候她都在假设,如果那天没有走进健康中心,或者没遇见容慎,她现在是不是还身处水深火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萎靡不振。
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让安桐忘乎所以地沉浸其中。
直到容慎洗完澡走出来,她还坐在床上,目光飘渺悠远地望着墙壁发呆。
男人身上的酒味散了许多,黑色短发略凌乱地垂在眉眼之间。
他屈起骨节敲了下她的脑门,见她失神的眼睛逐渐聚焦,不禁弯腰将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安桐扯唇说没有,视线随意一瞥,登时滞住了。
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男人宽松睡袍下的健硕胸膛和腹肌。
这也没什么,她以前就见过。
可是,看不够。
安桐凝视的时间有些久,眼神直勾勾的移不开似的。
蓦地,下巴一热,男人略微潮湿的手指抬起了她的脸颊。
两人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四目相对。
安桐望着眼前的俊脸,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促狭。
“唔……睡觉吧。”
安桐喃喃自语,佯装镇定地爬到了自己的位置,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并遮住了大半张脸。
太羞耻了。
安桐紧闭双眼,回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幕,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女人对男人的腹肌无法抗拒。
不得不说,整天忙于工作的容慎,身上不仅没有赘肉,甚至肌理分明,高大又健硕,也不知怎么保养的。
稍顷,OO@@的声音过后,床畔陷了下去。
男人按下床头的总开关,灯光熄灭,室内变得一片昏暗朦胧。
安桐揪着被角,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准备酝酿睡意的时候,一道温暖从旁边贴了过来。
和以前一样,男人睡前总是会抱她入怀。
早就习以为常的举止,安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袍,忘了换睡衣。
可是太困了,安桐胡思乱想之际就这么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八点。
卧室里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女孩揪着睡袍的衣领轻手轻脚地跑了出来,长发在其背后飘荡摇曳,足可见她的脚步有多匆忙。
而房间大床上,男人光着上半身平躺在床侧,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房门的方向,嘴角泛起愉悦的笑意。
有些事,势必要经过一番磨合才能形成习惯。
比如,让安桐全身心地接纳他。
容慎低头看了眼自己左肩上的水渍,薄唇边的笑弧逐渐拉大。
这是……小姑娘的口水。
大致过程还要从五分钟前说起。
安桐昨晚没换睡衣,穿着睡袍睡觉的后果就是带子散了,领口也开了,早上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抱着男人的腰,前所未有的亲密。
而他们彼此的上身,都没有衣物。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她的脸蛋压在容慎的左肩,像个八爪鱼似的缠着男人,嘴角还湿乎乎的。
后来,安桐是在地上找到的睡袍,见男人还没醒来,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夺门而逃。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睡袍掉在了地上,容慎的怎么也没了?
虽然没仔细看,但薄被下的触感很清晰,男人全身上下只穿了短裤。
……
过了八点半,安桐穿戴整齐地准备下楼。
她在楼梯口向下望,没瞧见容慎的身影,刚松了口气,不远处的书房门缓缓打开,俊朗挺拔的男人踱步而出。
安桐闪了闪神,想率先下楼,又好像回避的太刻意了。
她抿唇,声音微弱地道了声早。
离开主卧的时候,他还睡着,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容慎徐步上前,动作自然地牵起安桐的手,“几点起来的?”
安桐一下就坦然了,弯唇回答,“不到八点。”
“怎么没叫醒我?”男人牵着她下楼,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温润做派。
安桐隐约地瞥了他一眼,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索性说道:“我今天要去上班,中午你忙不忙,我们一起吃饭?”
“嗯,不忙。”
……
有了昨夜不算经验的经验,后面几天,安桐与容慎共眠的时候,大多会注意自己的穿着和睡姿。
但往往越在意,就越容易出纰漏。
因为不管安桐如何克制自己,第二天醒来总是一成不变地抱着男人。
她怀疑自己把他当成了大号抱枕。
次数多了,安桐也放弃了抵抗,见怪不怪了。
眼看着临近春节,湛州的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充满了新年喜庆的气氛。
农历二十五,距离春节还有五天。
夜幕降临,安桐和容慎饭后坐在客厅喝茶消食。
“我明天……想回一趟香江。”
此时,正在煮茶的男人目光温和地颔首,“嗯,陪你。”
“你不用上班吗?”安桐眼神漆黑,藏着一丝许久未见的低落消沉,“我后天就回来,你别跟着我折腾了。”
容慎抬起眼皮,睨着她,嗓音低沉的问道:“苏季要照顾病人,扫墓这种事,还打算麻烦她?”
安桐一怔,眼眶瞬间有些红,“你知道了……”
“过来。”
男人放下茶盏,隔着茶台朝着她摊开掌心。
安桐拉住他的手,起身走了过去。
容慎微微仰头,看着女孩低垂的眉眼,顺势圈住她,“为什么不想让我陪你去?”
“我没有不想。”安桐咽了咽嗓子,声音透着沙哑,“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前我都自己去。”
除了周年苏季会陪着,往常的日子她都一个人。
况且,墓园那种地方阴森又令人忌讳,她私心里并不想让容慎去体会这些。
“安安,你的以前……没有我。”
容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格外的专注深沉。
安桐被他的眼神刺了下心脏,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突然间就溢了出来。
她瘪着嘴,红着眼睛低喃:“你怎么不早点出现……”
第129章 :破防
安桐从没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任何看,包括被她视为亲姐姐的苏季。
当坚强的外壳裹紧了所有的伤痛,无坚不摧的同时,也习惯了独自承受。
直到有个人低声倾吐――你的以前没有我。
长久以来的坚强和冷硬,顷刻瓦解。
无数委屈和心酸席卷而来,全部化为一句看似埋怨的喃喃:你怎么不早点出现……
安桐说完就别开脸,眼眶也越来越红。
她不记得上次落泪是什么了,也许没多久,也许已经很久很久。
但今晚在男人深情又专注的视线下,素来冷静的情绪就这么破防了。
“我先回……”房了。
安桐本能的想躲起来,调整情绪也好,借口掩饰也罢,她就是不太想让容慎看到这些深藏在骨血中的软弱。
可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腕就被男人拽住。
紧接着,一声清浅的叹息在安静的客厅里尤为明显。
容慎扯过她的臂弯,并放下长腿,以绝对有优势的力道把安桐抱到了怀里坐稳。
他什么都没说,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压在了宽厚的肩上。
安桐被迫趴在男人的肩头,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很快就洇湿了容慎肩头的衬衫。
一滴,两滴……
最后越来越多,直到泪流满面。
可任凭眼泪打湿了面颊,她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恰是这样无声的落泪,最让人心疼难耐。
容慎始终没看她,就这么抱着让她发泄。
有些伤痛是能够靠时间来忘记和愈合,但安桐所经历的显然不能。
曾几何时,容慎也想过仔细了解那场事故的来龙去脉。
可每每看到安桐的眼睛,他都问不出口了。
就像此刻一样,想要说些什么来宽慰她,偏又徘徊在嘴边,说不出一个字。
那些所谓的人生感悟和道理,在这个当下显得极其苍白空泛。
除了陪伴,再无良策。
……
安桐哭了很久,眼泪顺着下巴打湿了男人肩头的整片布料。
后来,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容慎的怀里,眼睛赤红,一声不吭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这是在一起这么久以来,她首次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身边的男人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追问她到底发生过什么。
有时候,眼泪是情绪起伏最直观的体现。
安桐会在容慎面前流泪,至少说明她已能毫无顾忌的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脸上的泪痕干了,她带着软哑哽咽的尾音说道:“你的衬衫……去换件吧。”
男人左肩的布料全湿了,贴在肌肤上,能清晰地看到骨骼的线条。
“不碍事。”容慎的手指穿进她脑后的长发,一下一下摩挲着,“心情好些了?”
安桐闷闷地应声,又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明明想让他去换衣服,但舍不得这种奇妙的缱绻温存。
从前,她伤心难过会有爸妈和弟弟哄慰,出事后,她便把所有悲伤的情绪锁进了心底深处。
不管不问,任其在内心腐朽,一步步熬成了情感剥离症。
如今,黑暗中有了裂痕,容慎就是裂痕处照进来的光。
没一会,安桐吸了吸鼻子,从男人怀里坐直身子。
她垂着眼睑,蜷缩的手指拽着他的衬衫,一点点掀开眼帘,通红的双眼撞进了男人墨黑的眸中。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沉静,温润,还隐着一丝温柔。
安桐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略微潮湿的手心贴在男人的脸侧,凑到他唇上浅酌了一下。
严格来讲,这算是安桐第一次主动吻容慎。
大多女孩在恋爱初期,对接吻亲热一事都会呈现出被动羞涩的欲拒还迎。
安桐也不例外。
若非刚刚释放了情绪,她大概率也不会化被动为主动。
她甚至在想,哪怕他今晚不再克制,想和她发生更亲密的事,自己也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