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第一页,男人就扣上了钢笔帽,用引导的语气发问:“平时除了翼装飞行,还喜欢什么运动?”
安桐如实作答:“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很多都尝试过。”
“都有哪些?”
“蹦极、滑翔伞、高空攀岩、翼装飞行,都玩过。”
这些对她来说不是喜欢,而是另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
男人合上文件夹,姿态随意地靠着椅背,“这么多极限运动项目,不怕过程里发生意外?”
安桐看了眼面前的图册,明显心有顾虑。
她很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大多时候都会引起别人的不适。
即便容医生耐心大度,也未必能接受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敢于挑战极限运动确实称得上勇气可嘉。”男人看出了安桐的顾虑,轻描淡写地夸赞过后,才循序渐进地提醒道:“但挑战的前提是确保自己能安然无恙,若出了意外,反而得不偿失。”
安桐年纪不大,可她方才所说的运动,几乎都属于极限类,危险和挑战伴生。
若单纯为了赚钱,很容易因小失大。
然而,安桐接下来的话,却有些出乎容慎的意料。
她说:“如果真出了意外,也算另一种……解脱吧。”
安桐迟迟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就是担心消极负面的情绪会影响到容医生对她的判断。
男人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转瞬又恢复了常态,“现在还是这种想法?”
安桐平视着容慎的眼睛,并没看到任何反感和厌恶,她微微笑着摇头,“现在不会了。”
那天她走进健康中心,就意味着她做出了改变的选择。
这条路并不好走,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容医生。
第19章 :尴尬
如今的安桐,已然能够坦然地直面自己的心理问题。
这种变化,让容慎颇为满意。
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闲聊过后,安桐继续看书,男人则重新打开了文件夹。
不一会,服务员的出现打破了这份祥和,“先生,这是您点的蛋糕、果汁和咖啡。”
容慎将蛋糕和果汁推到了安桐的面前,并顺势接过咖啡杯,浅抿了一口。
安桐嗅着水果蛋糕香甜的气味儿,又望向对面,恰好听到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偶尔吃些甜食,能够适当调节心情。”
“谢谢。”安桐拿起小叉子闷头吃了几口蛋糕,尔后就作势起身,“我去换本书。”
男人注意到,她手里那本厚厚的图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容慎微微颔首,睨着安桐拐进书架的身影,稍顷移开视线,唇角却勾勒出一抹了然的薄笑。
这边,安桐在几排书架附近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圈,下楼前还不忘朝着男人的方向探头看了看。
见他并未察觉,便匆匆去了楼下大堂。
短短几分钟,安桐神色自若地回到了单桌,刚坐下,男人便眼含兴味地问道:“没找到想看的书?”
安桐一愣,看着那本被她原路带回来的图册,眼底掠过一丝懊恼,“哦,我拿错了。”
她匆忙走到紧邻的书架,随意抽出一本就牵强地解释道:“本来想看这个的。”
莫名地,容慎硬朗深邃的轮廓浮现出愉悦的浅笑,不再是细微的勾唇,而是很鲜明的笑容。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笑意,安桐入座后有些茫然,“怎么了?”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的举止太奇怪,惹他看了笑话。
这时,男人睨着安桐手里的那本书,似戏谑的口吻试探道:“当真想看这本?”
安桐低头一看,“……”
《孕期知识百科》
她有那么一刻好像体会到苏季所说的‘社死’是什么感觉了。
气氛隐隐透着无言的尴尬。
幸好服务员的到来冲淡了安桐的窘迫。
“小姐,您的咖啡。”
安桐道了谢,目光触及到那本《孕期知识百科》,立马别开脸不忍直视。
男人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神色越发温和,“特意跑去楼下,就为了给自己点杯咖啡?”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安桐略带窘色地点点头。
容慎扬起浓眉,笑意不减,“是不是把账也结了?”
想必,这才是她的重点。
小姑娘只是看着有点木讷,实际上,为人处世该有的方法和技巧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安桐默默把那本《孕期知识百科》藏到桌下,调整好情绪才解释道:“总不能每次出来都让您花钱,这次就当礼尚往来。”
她相信凭借容医生的君子风度,大概不需要她这种反客为主的做法。但他在治疗过程中给予了许多的建议和帮助,安桐一直心怀感激,难免想做些什么聊表心意。
男人看着她执拗又认真的模样,眼底笑意凝聚,“以后不用同我这么客气,去换一本能看的书吧。”
安桐暗暗松了口气,愈发感觉和容医生的相处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安桐心无旁骛地看着书,完全沉浸在了文字的海洋里。
而男人坐姿悠闲地端着杯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桐翻页的动作。
平均四五秒就会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读,很专注的神态,不像是一扫而过。
原本容慎并未注意到她看书的速度,但圆桌很小,他们又坐在彼此的对面,哪怕细微的动静也能被轻易捕捉到。
这时,男人不禁回想起在木屋的那天,安桐翻书的速度似乎也很快,当时他只认为她在随意翻看,反倒是忽略了这个细节。
一目十行?
容慎深邃的眼底悄然浮现出浓郁的兴味。
又过了十分钟,安桐屈起食指揉了揉眼睛,抬眸就撞上了男人满含探究的视线。
“您忙完了?”
安桐飞快地瞥了眼摊在桌上的文件夹和钢笔,随即合上书,端正坐姿等着与他交谈。
容慎睇着那本外文书,别有用意地说道:“喜欢阅读是个好习惯,但看书的速度过快,很容易走马观花。”
“也没有很快,就是正常的速度。”安桐生怕容医生认为她看书只是在装样子,边说边拿起书递过去,“要是不信,您可以考我。”
坦荡直率这几个字,在安桐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男人没有伸手,反而目光温和地示意她把书放下,“考就不必了,只要不是看过即忘就好。”
“我记性很好,不会忘的。”安桐依旧执着地解释了一句。
她并不是在炫耀记忆力,单纯不想容医生误会她是个草包。
这就犹如学生在向老师保证自己有多么热爱学习是一个道理。
容慎瞧着她格外严肃的神情,难得开了句玩笑,“需要我表扬几句?”
安桐闪了闪神,小声回绝:“那倒不用。”
男人没再搭腔,而是饶有兴趣地开始打量她。
束起长发露出来的脸颊是很标志的鹅蛋脸,线条流畅匀称,眉下杏眸漆黑,如点睛之笔,漂亮又耐看。
尤其随着疏导治疗的介入,小姑娘的眼中多了些鲜活的色彩,情感状态也比从前更加丰富饱满。
这般规规矩矩且时刻掌握着相处界限的女孩,确实很少见。
……
临近傍晚,图书馆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容慎适时带着安桐离开,上了车,男人醇厚的声线随之传来,“最近除了工作,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没有。”安桐淡声回答,“大多时候都会在家呆着。”
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了紫檀手把件,放在掌中摩挲了几下,“若是没有紧要的工作,这周五让程风去接你,增加一次疏导治疗。”
安桐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说完,她又问,“以后都一周两次?”
男人勾起薄唇,英俊鲜明的五官也柔和了几分,“暂定本周。下个星期我外出不在香江,有事可以打电话。”
第20章 :渊源
回程的途中有些堵车,抵达云海路时,最后一缕霞光已坠入西山。
安桐打开了自动门的按钮,容慎也顺势拿起座椅上的文件夹递给她,并沉声叮嘱:“把这个带回去,里面的内容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好。下次见,容医生。”
安桐出于信任并没多问,接过文件夹就下车走进了深巷。
待她走远,男人回首望向后视镜,“让人提前把农场空出来,周五你接上安桐直接过去。”
程风忙不迭地点头应声,“明白,九爷。”
不得不说,九爷为了给安小姐治病,还真是煞费苦心,都开始带人去农场散心了。
……
安桐回了家,刚打开门,毛茸茸的安安就哼哼唧唧地跑到她脚边乱蹭。
小家伙好像很委屈,前腿扒着安桐一个劲儿地嘤嘤叫。
安桐顺手把屋门敞开,歪头问它:“要出去玩吗?”
奶狗嗷了一声,撒开腿就冲进了院子里窜来窜去。
见状,安桐索性坐在窗外的木桌旁,无声陪着它。
将晚未晚的黄昏,淡青色的天空还飘着被风吹散的云絮。
安桐带着少许的好奇心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前几页,是一份轻音乐的歌单,粗略估计将近上百首。
有些曲目类别还特意用钢笔打上了星号的标记。
再往后是一些很冷门的音乐剧和故事合集。
甚至还有每日食谱和聆听计划。
十几页的内容,几乎都做了重点标注。
安桐看着遒劲有力的字迹,眼前依稀浮现出男人在图书馆专注书写的模样。
她原本以为他在处理公事或忙于其他患者的治疗方案,着实没想到这些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安桐看着那份轻音乐的歌单,不禁想起测评师韩戚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他在音乐治疗领域也有非常高的建树。
难怪先前几次在健康中心见面,房间里总会环绕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纯音乐。
安桐打开手机,按照歌单顺序找到了第一首轻音乐。
她调大音量,坐在黄昏日暮里,听着钢琴曲,托腮看着安安玩耍。
或许……她应该买一套更好的音响设备用来开启容医生给她制定的聆听计划。
……
第二天,安桐准时来到杂志社上班。
自打上次微信群事件之后,副编刘然对她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颐指气使,言语间也多了些隐晦的忌惮。
上午过半,几名女同事借机来到茶水间小憩闲聊。
安桐的工位和茶水间只隔了半扇玻璃墙,即便交谈的声音不大,也能听个大概。
“对对对,我也看了那篇报道,别的不说,就她香江第一名媛的身份,咱都可望不可及,更别提能和钢琴王子同台演艺了。”
“嗨,人家出身好,学历高,豪门顶配样样精通,和她相比,咱们就是社畜中的社畜。”
“希望我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也让我感受感受当名媛的滋味。”
这番谈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安桐左耳进右耳出,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闲聊的后半段,她才听到了一个人名,原来她们讨论的是香江第一名媛,闻家千金,闻晚。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同事们懒洋洋地商量着中午吃什么,谁都没想到平时神出鬼没的编辑部领导突然出现在办公室。
也就是那位在微信群里回复过安桐的蔺主任。
“小安,你来一下。”
蔺主任约莫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安桐应声,把电脑锁屏后就跟去了主任办公室。
刘然等人伸着脖子张望,神色各异,又不敢大声讨论。
办公室内,安桐进门就唤了声主任。
蔺主任随手整理着桌上的稿件,睨着她温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生分。”
安桐点头说好,并唤他,“蔺叔叔。”
蔺主任随即感慨地问道:“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蔺主任拿着保温杯晃了晃,“前阵子我在省下的分社出差,别看离得远,总社这边的大事小事我都知道。你这孩子,被同事欺负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安桐目光平静地望着蔺主任,淡声解释:“不算欺负,都是工作上的琐事交流。”
“你啊,跟当年的社长一样,脾气倔,总是报喜不报忧。”蔺主任抬了下镜框,并接了杯温水递给她。
他口中的社长,正是安桐的母亲谢妙华。
而蔺主任能有今日的地位,也全凭当年谢社长的提拔和重用。
因为这样的渊源和知遇之恩,蔺主任对待安桐就犹如自家孩子一般。
但就像他说的,安桐太倔强,当初进入杂志社只要了个无足轻重的兼职审稿工作,连薪酬都是自己定的。
蔺主任拗不过她,只能在其他方面给予照顾,反正安桐定是不缺钱的,单单当年的事故赔偿金就足够她一辈子无忧了。
“这周末有没有空?你乔姨想叫你去家里吃个饭,正好蔺渤也放假,他一直惦记着想让你教教他外语的学习技巧。”
安桐想了想,便委婉地摇头道:“蔺叔叔,周末我有点别的事情。”
蔺主任无声叹气,这孩子所谓的有事,八成又是托词。
自打谢社长出事后,曾经开朗活泼的小姑娘一夜间就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也不愿与旁人交流。
叫人惋惜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蔺主任一筹莫展之际,安桐却主动提议道:“不过下周我有时间,如果蔺渤方便,我可以过去指导他。”
蔺主任陡地抬头,表情有些意外又透着欣慰,她终于不再抗拒社交了。
“蔺渤肯定方便,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宁可不上学也得在家等你。这下,你乔姨也不用再念叨我不带你回家吃饭了。”
安桐浅浅地笑了笑。
其实,接受别人的关心和善意并没那么困难。
容医生说过,只有学会放下,才是真正的活着。
……
下午两点,安桐处理完工作便离开了杂志社。
她本想早些回家陪安安,但走过斑马线,路口前方恰好是百达商场。
安桐听着耳机里的轻音乐,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她准备买一套无损音质的音响设备。
第21章 :捉摸不透
安桐走进商场,看了看导视牌便径直上了三楼的影音设备专卖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