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次见面之后,安桐更加努力的配合一切治疗。
无论是心理疏导,还是定期测评,各项指标和心理健康指数都有明显的改善。
直到月末的最后一天,她拿到了一张出院通知单,还有一份心理健康评估报告。
将近两个月的半封闭心理治疗,安桐可以出院了。
然而,容慎没来。
安桐跟着安襄怀走出住院部,站在阳光下回身看着那栋大楼,笑了笑,躬身钻进了车厢。
父女俩在首都的落脚点是城中三环的一处老小区。
生活气息浓郁,周边配套设施丰富且完善。
这是安襄怀亲自挑选的地方,他带着安桐回了家,两室一厅的标准格局,就像很多普通人家一样。
安桐拿着自己的行李袋回了房间,进去就看到里面的布置和云海路的平房并无二致。
安襄怀还在厨房忙碌,两台自动炒饭机发出了机器的嗡名声。
安桐悄悄关上房门,拿着手机给容慎发了个视频。
她也不至于真的小心眼,但容慎素来重承诺,他说来接她出院,结果却爽约,安桐难免担心。
视频没有接起,安桐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说不定他在忙?
或者被什么事绊住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男人还没开口,安桐率先问道:“你是不是很忙?”
一阵OO@@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是容慎低沉磁性的嗓音,“确实有点忙,这个时间找我有事?”
安桐:“?”
他是不记得自己今天出院了?
然后,安桐突然后知后觉,她昨天收到的出院通知单,一心期待着容慎来接她出院,但是……她好像忘记告诉他具体的出院日期了,只说了月末。
而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
安桐良久没说话,有点小郁闷。
是她的失误,总不能怪容慎不够细心。
于是,安桐扯出一抹笑,“我能有什么事找你,就是闲着无聊。”
“今天没有情绪疏导?”
安桐无声叹气,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出院了。
以防彼此生出不快,安桐顺势搭腔,“疏导完了。那你先忙,等你不忙再……”
“不忙。”
安桐:“……”
有点编不下去了。
她挠了挠太阳穴,琢磨着是该实话实说还是转移话题,听筒那端率先响起了浑厚的低笑,“人都出院了,还需要情绪疏导?”
安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容慎含笑的腔调不疾不徐,简单的三个字飘进了耳畔,“开门吧。”
安桐短促地轻呼一声,跑出卧室就打开了防盗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浅白色的花瓣。
扑鼻而来的花香漂浮在空气中。
一大束香水百合跃然于眼前,安桐怔愣地看了看,缓缓抬眸,不偏不倚地撞进了男人幽深的瞳眸之中。
安桐抿着嘴角,饱胀的情绪充斥在心间。
她接过花,低头闻了闻,香甜浓郁的芬芳萦绕在鼻息之中。
下一秒,单手抱着花,单手勾住男人的脖颈,撒娇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我第一次收到花……”
“若是喜欢,以后天天给你买。”
容慎回拥着她,语气宠溺又温柔。
两人堵在门口拥抱腻歪,清浅的呢喃声很快把厨房里的安襄怀招来了。
他站在厨房附近,看到玄关处的一幕,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事到如今,再多的试探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这场治疗结束之后,桐桐依然认定容慎,作为父亲,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安桐背对着厨房,又一心扑在容慎身上,压根没注意到父亲的身影。
而容慎则与安襄怀隔空对视,后者摇着头,默默退回了厨房。
不多时,安桐倒了两杯茶,一杯送进厨房,一杯递给容慎。
尔后,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底气地开口道:“不是说好去医院接我嘛……”
虽然她忘了说具体日期,但他也没问。
潜意识里,安桐总觉得容慎无所不能,很多事她不说,他也能了如指掌。
比如之前在治疗中心的所有测评和疏导安排,明明没告诉过容慎,但他每次来电话或者挂视频都恰好避开了这些时间。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安桐自然而然地察觉出了什么。
“出了医院四处乱看,偏偏不回头。”容慎低头理了理翻卷的袖口,随即捏了下她的手心,“我一直在你身后……”
像以前的许多次,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第208章 :好看
安桐并不知道容慎一直都在,听到他这般调侃,忍不住嗔笑:“那你怎么不叫我?”
男人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腰,“叫不叫你都能见面,家里有没有花瓶?”
“我去找找。”
安桐起身去找花瓶,毕竟刚回来,房间格局刚摸清楚,很多东西她并不清楚放在了哪里。
找了一圈没找到,她晃进了厨房,站在安襄怀身边小声问:“爸,家里有花瓶吗?”
安襄怀侧目,眼神落在安桐的脸上,要笑不笑地说道:“见一面有这么高兴?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安桐:“……”
她背着双手,强行压下嘴角,“哪有……您别乱说。”
安襄怀哼笑了一声,“家里没有花瓶,楼下西南角有一家花店,想养花的话,你就去买一个回来。”
安桐说知道了,走出客厅,就原话转达给了容慎。
然后,形状漂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男人。
下一秒,容慎缓缓勾起薄唇,“想去买花瓶?”
安桐一笑,挽着他的胳膊说道:“反正饭菜还没好,去买个花瓶也耽误不了多久。”
容慎揉了揉她的脑袋,撑着膝盖站起来,“那就去买一个。”
……
小区楼下,两人手牵手走出单元楼。
风和日丽,阳光暖融。
安桐脸上笑意不减,久违的感觉,让她脚步轻快了许多。
西南角的确有一家小型花店。
安桐推开玻璃门,率先看到了琳琅满目的鲜花,而左侧的展柜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长颈花瓶。
她松开容慎,走到展柜前细致地打量挑选。
男人就站在一簇簇的鲜花之间,静静地看着她。
店员瞧见两人,眼底飞快掠过一道惊艳之色。
这种老旧小区附近,鲜少会看到如此亮眼的男女。
男人一袭白衬衫,袖管翻至手肘,露出的蜜色小臂肌理分明,线条透着力量感,俊脸五官立体,薄唇挂着淡淡的弧度,温润之中又不乏矜贵。
至于他身边的姑娘,穿了件宽松的雪纺衬衫,前襟扎在黑色铅笔裤的前扣里,衬得身段纤细,气质格外清丽,最吸睛的就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灵动,眉宇间藏着英气。
店员欣赏了片刻,回过神立马走到安桐身边,“您好,咱们店里的花瓶有很多种,这边是长颈花瓶,旁边还有圆肚花瓶和不规则花瓶。”
安桐显然更中意长颈花瓶,拿起一只水晶款便问容慎,“好看吗?”
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闻声颔首,“好看。”
安桐余光微闪,总觉得他说的‘好看’,并不是花瓶。
几分钟后,安桐让店员将花瓶包起来,付了钱,又问了些香水百合的养护技巧,便拉着容慎离开了花店。
门外不远处,有一条美食街。
时间尚早,安桐望着美食街,犹豫着站在了原地。
容慎拿走了她半捧在怀里的花瓶,另一手则牵着她向前踱步,“来首都这么久,有没有吃过当地的小吃?”
“有,住院之前吃过一次。”
说话间,安桐也注意到两人行走的方向,恰恰是美食街。
一条长长的小巷,两侧是各种特色的美食,布满了市井的喧嚣和热闹。
还没到饭点,美食街人不多,不少摊主刚开始营业,陆续摆出各类展盘。
安桐走走停停,摊位上的特色小吃令人目不暇接。
她走在前面,容慎则在其身后两三米的位置缓慢踱步。
即便他的穿着衬衫和西裤,走在熙来熙往的美食街,也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商务精英的闲暇惬意。
半小时后,安桐满载而归。
进门时,她邀功般递出了手里的食品袋,“爸,里面有你爱吃的爆肚。”
安襄怀明显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牵强地笑了笑,“快去洗手吃饭。”
厨房里,安襄怀将七八个小食品袋放在案台上,一下就看到了那份爆肚,还有一个圆圆的小外卖盒,里面装着麻酱。
安襄怀看了好一会,突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能狠下心一走了之。
妻儿罹难,这并不是桐桐的错。
去瑞联邦游玩,也是一家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缆车事故,仅仅是一场意外。
他当年离开时,心里真的没有怪过桐桐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走?
如果有,安桐有什么错?
或许总要经历过悔不当初,才能彻底看清楚自己当年的选择是何等的大错特错。
……
夜幕降临,安襄怀出门遛弯去了。
容慎和安桐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安静地享受着彼此的陪伴。
窗台摆着长颈花瓶,里面是满满一束香水百合,楼外的霓虹灯给房间里点缀了丝丝朦胧的色彩,也放大了彼此的存在感。
“你什么时候回去?”
自打她来了首都,每次和容慎见面都是喜忧参半。
见到他,心生欢喜。
随之而来的就是分开的惆怅。
男人臂弯搭在她的肩膀上,掌心摩挲着布料下的肩头,“这次可以多陪你几天。”
“真的?”安桐喜上眉梢,借着窗外泻进来的光晕,讨巧地在容慎唇上啄了一口,“你说的,别反悔。”
男人喉结滑动,声音哑了几分,“不会。”
安桐病愈之后对他的依赖和眷恋丝毫不减,甚至更胜从前。
她的性格本就直来直去,干脆利索,从不会掩饰什么。
大概安襄怀也看出了她对他的情意,无形中释放出了妥协的信号。
容慎庆幸之余,也不禁开始思索和规划他们的未来。
还有,每个女孩都向往的婚礼。
……
约莫过了一个半小时,安襄怀回来了。
时间临近晚上九点,容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安桐也不吱声,闷头做在客厅里吃西瓜。
安襄怀如今也没什么立场开口赶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姑爷,两人又是合法的夫妻。
但没立场不代表他没想法。
一想到自己从小精心养大的女儿要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天干物燥,血气方刚的……
安襄怀忍不住叹气,隐晦地看了眼吃西瓜的安桐,顿时哭笑不得。
只见安桐一直在吃西瓜,一块西瓜啃了好半天,红色的果肉已经看不见,马上就要啃穿西瓜皮了。
安襄怀:“……”
第209章 :回程
又过了几分钟,安襄怀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睨着眼神乱瞟的安桐,好笑地说道:“你们两个早点休息,好不容易结束了治疗,可别再熬夜。”
最后半句,是叮嘱,也意有所指。
安桐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爸。”
目送着父亲走进卧室的身影,安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本还担心他会把容慎赶去酒店,幸好,爸爸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
宁静的夜晚,简单朴素的两居室,哪怕时间逼近深夜十一点,依旧无人入眠。
一南一北两间卧室,虽隔着洗手间,但老旧小区的隔音效果势必不够理想。
安桐和容慎分开了将近两个月,见了面也顶多拥抱亲吻。
如今同睡一榻,免不了要好好亲热一番。
几番折腾,安桐筋疲力竭。
而男人光着上半身,站在窗边抽了根烟。
安桐靠在床头缓了缓神,目光仍透着迷离,脑子里不禁又想起方才的一幕幕。
她脸红红的,偏头望着男人的背影轮廓,一颗心暖得发胀。
一支烟结束,男人回到床畔仰身躺下,安桐揽着薄被往他身边靠拢,情之所至,低头在他肩膀处亲了两下。
容慎揽她入怀,随即低眸戏谑,“还想再来一次?”
安桐没吭声,动作却极其明显地往旁边让了让。
见状,男人支起上半身,俯视着安桐汗津津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就再来一次。”
这回不是问句,而是陈述的语气。
“别,不是,你刚才……”
薄被扬起,剩下的话全被堵回了喉咙之中。
……
三天后,容慎启程回了湛州。
安桐依然履行自己对父亲的承诺,留在了首都。
她白天去湛科大的分校区上课,晚上回家写作业,并重新开始于湛科大那边的同学恢复了联系。
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有思念,有忙碌,更有期待。
其实出院后她完全可以说服父亲让他同意自己和容慎回湛州。
可安桐并没那么做,她和容慎的时间还很长,可她与父亲之间隔了空白的三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与父亲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安襄怀需要在首都呆上三年。
这是单位对他不负责任的惩罚,同样也是一种变相监视。
毕竟离开过一次,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突然失踪了。
而基研三处的总部就在首都,安襄怀留在这里,除了恶补最先进的科技知识,也需要弥补他离开导致的损失。
七月的首都,无疑是难捱的。
蒸笼般的温度,就几步就让人汗流浃背。
这天,学校即将放假。
安桐需要回湛科大的主校区参加期末考试,若成绩合格,九月份便能如愿升入大三。
她和安襄还还住在老式小区的两居室内,回程的前一晚,安襄怀一言不发的帮她收拾行李。
墙角的空调吹着凉风,驱散了夏夜的燥热。
“我和阿慎联系过,他会在高铁站接你回家。”安襄怀边说边往行李箱装衣服,没等到安桐回答,他手中动作一顿,陡地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