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阮郎不归【完结】
时间:2023-05-24 17:27:39

  两个美人同时睁大眼,吃惊地看着他,钟晚晴道:“你疯了?阿兄知道此事,你和阿绣只有死路一条!”
  桑重微微笑了,道:“那倒未必,听说令兄风流多情,已有半年没见过阿绣,阿绣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杀了贫道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惹祸上身,他未必肯为了阿绣付出这样的代价。不如和贫道谈谈条件,此事毕竟是贫道理亏,他若愿意成全我们,一切好说。”
  钟晚晴本就是想先做好人,放他和阿绣离开,再代表被戴了“绿帽”的霍砂去找他谈判。
  以他的身份,必然怕被人知道他染指一名有夫之妇,羞愧无奈之下,他除了答应他们的条件――交出他手中的《隐芝大洞经》,帮忙寻找其余五卷,还能怎样呢?
  现在他主动提出谈判,虽然不影响计划,但钟晚晴这边便有些被动了。
  她盯着桑重,眼中神色变幻,忽将酒葫芦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好,敢作敢当,是条汉子!我会尽量劝说阿兄,让他不要为难你们。”
  桑重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成全,若没有别的事,贫道便和阿绣告辞了。”
  钟晚晴点了点头,道:“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桑重道:“贫道想先带阿绣回师门,劳驾姑娘送我们到山市便好。”
  钟晚晴用传送阵送他和阿绣去了山市,回来继续饮酒,直饮得酩酊大醉,伏在石桌上睡着了。
  天一早便灰蒙蒙的,阴云积蓄了半日,细雨如丝,终于无声落下。
  霍砂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轻推她的身子,道:“晚晴,下雨了,回屋睡罢。”推了几下都没反应,只好打横抱起她,送回卧房。
  钟晚晴忽然睁开眼,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眉头微蹙道:“阿兄,你走慢点,我头好晕。”
  霍砂瞥她一眼,有些不快道:“酒鬼,晕死了也活该。”说着放慢脚步。
  钟晚晴笑道:“阿兄,你的小老婆跟野男人私奔了,你生不生气?”
  霍砂冷冷道:“那不是我的小老婆,我也不是你阿兄,你阿兄在摘星阁里躺着呢。”
  钟晚晴嘴巴撅了起来,抬手摩挲着他的脸庞,道:“胡说,你就是我阿兄。”
  她的手又热又软,眼中带着孩童般的依恋,霍砂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和一个醉酒的女人讲道理,本就是件蠢事。
  走到廊下,霍砂收了伞,进屋将她放在床上,转身便要走。钟晚晴拽住他的衣袖,软绵绵的声调黏人,道:“阿兄,我想听你吹笛子。”
  霍砂低头看着她拽住自己的那只手,目光顺着手臂上移,落在她散满枕席的青丝,酡红瑰丽的芙蓉面上,又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拿出一根紫竹笛,横在唇畔吹起来。
  钟晚晴目光涣散,平日蕴在眼中的防备,疏离都不见,红唇弯弯,神色柔和,仿佛忽然间小了很多岁,显出少女的娇憨。
  霍砂眼角觑着她,笛声愈发缠绵。
  钟晚晴把玩着他长长的衣带,待笛声停下,道:“阿兄,日前我听见一个人吹笛,也很好听。和你不一样,他的笛声像陈年的竹叶青,我听着听着就醉啦。”
  霍砂道:“那人是男是女?”
  钟晚晴道:“是个男人。”
  霍砂眉头微拢,道:“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钟晚晴丢下他的衣带,打了个哈欠,翻身向里睡了。
  雨还在下,屋后有一片竹林,雨打竹叶,沙沙作响,宛如蚕食桑叶。霍砂看着佳人的侧脸,毕竟没有将那不知名的吹笛人放在心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白鹤拉着车飞往清都山,车里焚着百合香,阿绣靠在桑重胸前,脸上带着歉疚,道:“桑郎,都是奴连累你了。”
  桑重笑了笑,道:“是我自己的选择,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绿的橘子,道:“收到你的信,正好看见有人卖橘子,我特意挑了几个酸的。”
  阿绣表情凝滞了一瞬,便笑开了,接过这个一看就很酸的橘子,乜着眼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剥开皮,一股叫人口舌生津的酸味便冒了出来,阿绣内心抗拒,还是拈起一瓣放入口中,酸劲直透牙根。见桑重看着自己,她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咽了下去,做出很受用的样子。
  桑重又拿出一个熟透了的洞庭橘,自己吃了起来。
  阿绣看着他手里的橘子,皮红个大,甜丝丝的香气扑鼻,一定很美味,嘴馋也不好说什么,谁叫自己现在是个孕妇呢!
  唉,若真是孕妇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假的。阿绣咬着牙,吃完橘子,眼泪都要酸出来了,忍了又忍,别过脸去看着窗外。
  桑重泠泠的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唇角浮起一丝带着了然意味的笑。
第二十九章 怜海棠未雨绸缪
  到了清都山,鹤车降落在秋水峰,雾葫儿急忙迎上前,道:“五长老,您回来了!”
  桑重下了车,雾葫儿上下打量着他,正要说话,便看见他伸手握住了一只从车里伸出来的手。这只手莹白纤细,仿佛一朵兰花,皓腕上戴着三只金累丝嵌珠镯,碰撞之下发出悦耳的清响。
  手的主人身材娇小,低着头走出来,湖色纱裙荡漾如波,裙下一双红菱端的可爱。
  她抬起皎洁秀丽的一张脸,看着雾葫儿盈盈一笑,对桑重道:“这孩子叫什么?”
  桑重道:“他叫雾葫儿,在我身边十多年了。”又对雾葫儿道:“唐姑娘是我的朋友,今后便住在这里,去把珠尘院收拾出来。”
  雾葫儿呆呆地望着这位唐姑娘,半晌才回过神来,答应着去了。
  桑重道:“雾葫儿不太聪明,只能看看门,干点杂活,你有什么事还是找我。”
  阿绣点点头,道:“雾葫儿,好奇怪的名字,是你起的么?”
  桑重道:“他是四师兄送给我的,本来叫石榴,像个丫头名字。杨万里有首诗,是写石榴的,当中有一句:雾e作房珠作骨,水精为醴玉为浆。我便给他改名叫雾e儿,那个e字他怎么都写不对,索性就叫葫芦的葫了。”
  阿绣道:“叫水精儿岂不更简单?”
  桑重道:“掌门师兄身边便有个童子叫水精儿。”
  阿绣哦了一声,走到厅上坐下,桑重倒茶给她,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见掌门师兄。”
  阿绣扯住他的衣袖,一双忐忑不安的眸子看着他,道:“早点回来。”
  桑重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道:“别害怕,这里谁也不会伤害你。”
  德济堂内,除了正在闭关的二长老曾礼,掌门黄伯宗和其他两位长老都到齐了。
  黄伯宗坐在上首的一把交椅上,手里捏着双铁胆,叮叮当当地响。他出身将门,从小喜欢捏铁胆玩,做了掌门,在外人面前就得拿着拂尘,装得仙风道骨,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露出一点武夫派头。
  三长老丁翎坐在左下首的一把交椅上,兴致勃勃道:“你们听说了么,五师弟带了一名女子回来!”
  黄伯宗道:“他昨日传信给我,说已安然无恙,还有一点私事要办,想必与这位姑娘有关。”
  丁翎道:“五师弟向来眼高于顶,连焦凤姬他都看不上,不知这位姑娘有何特别之处。”
  黄伯宗道:“五师弟骨子里是个读书人,喜欢表面单纯柔弱,内里又有点复杂的女子,焦凤姬对他来说,太直白了。”
  丁翎道:“师兄高见!”看看拿着小锉刀挫指甲的聂小鸾,又奇怪道:“四师弟,平日数你话最多,今日遇上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不吱声?”
  聂小鸾笑了笑,带着一种比他们知道得多的优越感,道:“因为我早就见过这位姑娘了。”
  “哦?”丁翎睁大了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道:“你们认识?”
  黄伯宗也将身子微微倾向聂小鸾,聂小鸾点点头,道:“岂止认识,还一起吃过酒呢。”
  丁翎道:“那你快说说,这姑娘什么来历?”
  聂小鸾道:“她姓唐,是个海棠花精。四个月前,五师弟被一名杀手重伤,昏倒在野外,这位唐姑娘救了他,两人便好上了。”
  丁翎笑着点头道:“原来是美救英雄,天赐良缘,难怪,难怪!”
  黄伯宗却奇怪道:“五师弟与世无争的一个人,谁会买凶杀他?”
  聂小鸾道:“这个还未查清。”
  桑重走进来,见三位师兄都用暧昧的目光看着自己,心知是因为阿绣,从容不迫道:“师兄,我找到天璇钟了。”
  黄伯宗,丁翎,聂小鸾三人的心思一时都被他带女人回来这件事吸引了,闻言才想起来还有天璇钟这码事,都正经起来。
  黄伯宗道:“在哪里?你怎么找到的?”
  桑重在聂小鸾手边的一把交椅上坐了,道:“我在观音祠被法阵传送到一座迷宫中,看见了钟晚晴。天璇钟并不是她盗走的,她听说有人冒充她作案,又知道我和四师兄负责此案,便暗中跟踪我们。她有一只指路金蟾,出了迷宫,她才告诉我,她在观音祠里撒了追魂香。”
  “我和她循着追魂香,找到了金波门,原来盗走天璇钟的是金波门主周鑫的娘子,和周鑫的姐姐白露仙子。”
  桑重并未去过金波门,之所以这么说,是要掩盖他为了阿绣去过掬月教的事。
  黄伯宗等人虽然比较开明,但若知道他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孤身犯险,少不得把阿绣当作妖姬祸水。虽然阿绣在桑重心里,就是个祸水,但他不希望别人这么看她。
  女人多想做颠倒众生的祸水,但被众生当作祸水的女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黄伯宗道:“周鑫娘子和白露仙子为何要嫁祸钟晚晴?”
  桑重道:“周鑫曾在山市春晖楼调戏我今日带回来的唐姑娘,钟晚晴与唐姑娘是朋友,周鑫被钟晚晴教训了一顿,之后便和蝎郎君一起失踪了。周鑫娘子和白露仙子想必以为是钟晚晴所为,便想出这个法子报复她。”
  听他提起今日带回来的唐姑娘,黄伯宗,丁翎,聂小鸾的眼神飞快地交流了一下。
  桑重面无表情,只当没看见。
  黄伯宗咳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周鑫和蝎郎君失踪,并非钟晚晴所为?”
  桑重道:“应该不是。”
  黄伯宗道:“那么天璇钟现在还在金波门?”
  桑重摇了摇头,道:“被钟晚晴带走了,她说她好不容易找到天璇钟,不能白给我们,若想要,三日后到山市的永源当铺赎。”
  黄丁聂三人想不到还有这种说法,都瞪大了眼睛,丁翎道:“天璇钟本来就是我们的,哪有我们去赎的道理?师弟,你怎么不拦着她?”
  桑重叹了口气,别过脸,略带惆怅道:“她武功极高,我不是她的对手。”
  黄丁聂三人面面相觑,静默了片刻,聂小鸾安慰他道:“师弟,勿要沮丧,你还年轻,遇到个把打不过的高手实属寻常。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丁翎道:“是啊,那位钟姑娘一定比你年纪大多了,有机会让我和她比划比划!”
  黄伯宗道:“天璇钟毕竟是有下落了,五师弟辛苦了。”
  桑重道:“掌门师兄言重了,愧不敢当。”
  黄伯宗端起茶盏,啜了两口,目光和煦地看住他,微笑道:“指路金蟾早已绝迹,昔年师父他老人家想养一只,托了许多关系,都未能如愿。这个钟晚晴不简单,唐姑娘既然是她的朋友,可知她的来历?”
  看,仅仅是一只指路金蟾,便引起黄伯宗的好奇,天知道掬月教还有多少令人好奇,甚至觊觎的宝贝。
  桑重带着阿绣离开掬月教时,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前所未闻,神秘冷清的门派早晚会在修仙界掀起大风浪。
  霍砂和钟晚晴能否抵御这场风浪,他不知道,也不甚关心,他只想尽量撇清阿绣与掬月教的关系。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阿绣,可怜见的花妖,虽然一肚子坏水,桑重还是觉得她弱小可怜,一个浪头便足以吞没她。
  桑重道:“她与钟晚晴也没有多深的交情,只知道她是掬月教的月使,她还有个兄长,叫霍砂,是掬月教主。”
第三十章 意绵绵良言慰心
  聂小鸾意外道:“他们是兄妹?我还以为是情人呢。”
  黄伯宗道:“怎么,四师弟,这个霍砂你也见过?”
  聂小鸾点点头,道:“在铜钲馆见过。”便把霍砂一拳打得郎啸虎肋骨全断的英勇事迹又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黄伯宗和丁翎都露出讶异之色,丁翎道:“这样的绝顶高手,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
  聂小鸾道:“人家低调呗!”
  桑重道:“掌门师兄,今晚我想再去一趟金波门。”
  黄伯宗道:“还去做什么?”
  桑重道:“我总觉得白露仙子和周鑫娘子盗取天璇钟,不仅仅是为了嫁祸钟晚晴。那座迷宫也不是金波门这样的小门派的手笔。他们背后多半还有人,发现天璇钟丢了,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黄伯宗点头道:“还是你心细,四师弟,你们一道去罢。”
  说完正事,丁翎向聂小鸾使了个眼色,聂小鸾看向桑重,嘻嘻笑道:“师弟,你带唐姑娘回来是打算成亲么?”
  桑重垂眸不语,神色似乎有点茫然,半晌道:“她家里出了事,我只是带她回来暂住一段时日。”
  没有立刻否认,又说只是暂住,黄丁聂三人见他态度模糊,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好奇,也都知趣地没有多问。
  桑重很会侍弄花草,院子里卉木葱`,有杜鹃海棠,玫瑰牡丹,芍药百合,长势极好。
  阿绣掐了一朵粉芍药,别在鬓边,临水照着,引得两只彩蝶飞过来,围着她翩跹起舞。她变出一把海棠花瓣,抛入池中,那些鲤鱼以为是鱼食,都伸嘴衔接。
  雾葫儿走来道:“唐姑娘,珠尘院收拾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阿绣眨了眨眼,道:“待会儿再去罢,你带我去五长老的卧房看看。”
  雾葫儿是个傻小子,听她吩咐,便答应一声,带着她去,也不觉得一个姑娘家初来乍到,便要进男主人的卧房有什么不妥。
  桑重毕竟是故宋时的宦家子弟,干净整洁,布置考究的卧房里还有那个朝代的风雅残留。阿绣挥退雾葫儿,自己在房中东看看,西摸摸。
  桌上摆着一篮插花,主花是大朵牡丹,配花是栀子花,石榴花,含笑,萱草,竹篮编得十分精巧,花朵错落有致,赏心悦目。
  阿绣却看不顺眼,撇了撇嘴,将牡丹移到旁边,变出两枝海棠插在主花的位置上,端详一番,满意地笑了。
  走到床边,揭起青纱帐幔,她眼睛一亮,床头摆着一卷书,封皮上赫然写着:隐芝大洞经。她脱了丝履,歪在床上,翻开封皮,见背面有字:赠桑道友。落款竟是经书的原主费元龙。
  原来桑重和费元龙认识,阿绣有点意外,看了几页,困意上涌,便搁在枕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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