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哥哥明明已经死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根本就不可能会活到现在。
傅淮安没有反驳,他看着阮雾,也明白她一时接受不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的人,确实是不应该还活着。
他是一个异类,一个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的异类。
“既然你不相信,我也不会强求你,我说出这些来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你们没有我也过得很好,不是吗?”
无论是她,还是他的父母,在他“死去”的日子里,他们就已经找到了一个替代品。
他不是唯一的,也不是重要的。
阮雾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不是,没有,我过得很不好……”
“因为你,我这十几年来,整天活在愧疚里,因为你,我被父母的冷言冷语给伤到,也因为你……”
“陆西霄那个鸠占鹊巢的人才有机会踏进阮家。”
阮雾轻笑着,她死死的看着傅淮安,又质问他说道:“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傅淮安心疼的看着她,纵使他没有亲眼看见过,但通过这些日子,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他以为他消失了,她会好的。
但他也还是低估了他所谓的亲生父母。
“雾雾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回来吗?”他轻轻的说道。
阮雾微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脚,金属质地的小腿透着冰冷,深深的刺伤了她的眼睛。
她想她大概是知道什么原因了。
傅淮安也顺着她的视线望着自己的腿,他微微推后了一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雾雾,我想过回来的,但我已经好像回不来了,我不仅没有家人,而且连活着回去都是痴心妄想。”
“为什么?”阮雾微微哽咽着,声音似是带着哭腔。
她或许知道什么,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傅淮安眸光微顿,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满眼的红,还有望不到尽头的黑……”
“荒野山村,地下黑市,异国他乡,这些地方我都走过,每走一步,我都在想我还有没有命再回来,因为我不知道我自己会死在哪里。”
那些日子是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也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阮雾微微低着头,泪珠不断扑簌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
“对不起……我……”
“真的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他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傅淮安缓缓走向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细长的手指微微拭去她脸上的眼泪,笑着说道:“雾雾,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也并不后悔。”
“我甚至是庆幸,庆幸当时的你安全了,哪怕你过得不好,但也会好过我的遭遇,你不会经历那些黑暗的事情,也不会见到残忍的画面。”
阮雾看着他,只哭得更凶,她扑进他的怀里,声音悲切:“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真的死了……”
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又是什么时候她……会死去。
傅淮安轻笑了笑,他声音温柔:“那你就当阮淮死了吧!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阮淮这个人,有的只是活下来的傅淮安。”
阮雾怔了怔,她看向傅淮安,想要笑但却也怎么笑不出来。
她点了点头,轻轻说道:“无论你叫什么名字,你永远都是我哥哥。”
当阮家的人也没什么好,也不需要这个姓,只要他是哥哥就好,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雾雾。”他轻唤着他的名字。
阮雾看向他,轻轻笑着:“哥哥,怎么了?”
傅淮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好久都没有听你喊我哥哥了。”
阮雾又抱着他,双手紧紧的抱着他,脸颊贴在他的怀里,笑着说道:“哥哥……哥哥……”
“你想听多少遍,我都可以喊你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傅淮安也笑了笑,点头回应:“对,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阮雾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问着他:“哥哥现在住在哪里?”
傅淮安微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住在酒店,怎么了吗?”
阮雾怔了怔,疑惑的问:“为什么住外酒店?”
傅淮安:“我没有家,自然是住外哪里都可以的。”
阮雾听到他说的话,只觉得更加心疼了,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笑得明媚:“哥哥,我给你一个家!”
她可以不要父亲,母亲,但不能不要哥哥,哥哥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她要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第94章 水榭藏美人
阮雾说给傅淮安一个家,她就真立马做到了,她带着他来到她以前居住的地方。
进入演艺圈后不久,她就成功买到了一套房,是个小型的别墅。
虽然面积平方不大,但也还是很不错的,可以作为暂时落脚的地方。
“哥哥,喜欢吗?”阮雾看着傅淮安说道。
傅淮安看了一眼房间的布置,干净文艺,处处都透着小女生的气息。
他看向阮雾,温柔的说道:“喜欢,哥哥并不挑……”他住过最脏的地方,这根本不算什么。
阮雾听见他说还满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而后她抱了抱他,嗓音温柔:“哥哥,以后我会给你换更大的房子,就先委屈委屈你。”
傅淮安微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诧异,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难不成雾雾以为他过得不好?
意识到这个想法,傅淮安没有说出真相,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阮雾听到他的话,轻笑了笑,她抬眸看他:“哥哥,你以后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她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虽然她现在有秦宴辞陪着她,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爱情和亲情不能混为一谈。
傅淮安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笑着说:“我不会离开雾雾,雾雾是我的亲人,亲人不就应该要在一起的吗?”
阮雾点了点头,同意他说的话,而后又说道:“哥哥,我带你上二楼的房间看一看吧!”
傅淮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任由她带着他上去参观房间。
与此同时。
另一边。
秦氏集团,秦宴辞正在办公时,贺南洲走了进来,他向秦宴辞的方向走去,似是来找他的一样。
“我查到一些线索了,是关于当年陆西霄和阮家另外一个孩子的事情。”
秦宴辞修长如玉的手握着钢笔,他顿了顿,又看向贺南洲,声音有些冰冷:“什么线索。”
贺南洲看着他,而后说出他查出来的线索:“关于当年被人贩子集团拐卖的孩子,我又再次去询问,这次我询问到他们口中的另外一件事情。”
“在他们之中,他们看到有一个衣着打扮,外貌样样出众的男孩,男孩应该就是阮家的另外一个孩子。”
秦宴辞眼眸微暗,他知道那个男孩就是阮雾的哥哥,也就是被陆西霄害死的人。
“当年他和陆西霄有什么接触吗?”
贺南洲点了点头,他缓缓说道:“有,我听当年那些被拐卖的孩子说,陆西霄三番四次的和阮家那个孩子说话。”
“也不知道陆西霄是对阮家那个孩子感兴趣,还是因为别的,时间长了之后,阮家那个孩子好像对陆西霄没那么抗拒,两人似成为了朋友。”
秦宴辞嗤笑了声,他看向贺南洲,“朋友,你确定他们两个会是朋友?”
贺南洲:“……”
这他怎么知道当时他们的关系如何。
只是猜测而已。
“就算不是朋友,他们也应该是认识的。”他又说道。
秦宴辞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他微微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似是在想着什么。
久久过后。
他看向贺南洲,否定贺南洲的话:“大概也只有陆西霄想认识,阮家的那个孩子未必想认识他。”
贺南洲怔了怔,他看向秦宴辞,笑着说道:“这么笃定?”
秦宴辞没有和他争辩,而是一一解释给他听:“一个富家大少爷头脑自然不会那么简单,更何况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不要说是陆西霄那种人。”
“再者,陆西霄对他这么殷勤,肯定是别有目的,我相信他肯定是可以看出来的。”
河南洲听着他说的话,自然也是合理的。
确实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孩子,头脑自然不简单,也绝对不会蠢到去相信一个频频对自殷勤的人。
说没有目的,谁又会相信呢!
鬼都不信。
贺南洲看向秦宴辞,他又说道:“你就没有问过阮雾,她大哥是如何死的?”
秦宴辞摇了摇头,他又说道:“我没有问过她,她只说了是陆西霄害死她哥哥的,至于是怎么害死的,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贺南洲:“好吧!剩下的就只能我自己去查了。”
秦宴辞看向他,笑着说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贺南洲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满的说道:“万恶的资本家。”
秦宴辞微微挑眉,他没有拒绝,只是笑着说道:“不可以吗?
贺南洲点了点头,嗓音有些不屑:“当然可以,谁叫你是秦家主。”
秦宴辞没有反驳,只是任由他说,似是一点也不在意一样。
———
晚上。
阮雾整和傅淮安正用完餐,两人坐在沙发上,阮雾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很是可爱。
傅淮安看着自家妹妹这么盯着自己,他怔了怔,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阮雾轻笑了声,她摇了摇头,又说道:“只是觉得哥哥的面容好像变了,和以前的样貌很不同,就像变了一个人,我都认不出来了。”
傅淮安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他轻声笑了声:“变了也挺好,不用和别人共用一张脸,也是挺好的。”
确实,他现在的面容和以前的完全不同,可究竟是为什么不同。
或许是这些年让他经历过的事情,不仅是心境改变了,就连样貌也有所改变。
阮雾听着他说的,很是心疼他,也自然知道他说的和别人共用一张脸是什么意思。
“无论哥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哥哥的。”
傅淮安轻笑了声,他看着阮雾,眼眸透着柔软的意味:“雾雾,谢谢你。”
谢谢她还要他这个哥哥。
他这一次回来总算没有白费。
阮雾缓缓靠近他,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像雏鸟眷恋母亲一样:“哥哥,我们是亲人,亲人不用说谢谢的。”
傅淮安:“好。”
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傅淮安看向她,低声问:“这么晚不回去,秦宴辞不担心你吗?”
阮雾摇了摇头,提到了秦宴辞,她心里微微一软,笑着说道:“没事,我和宴辞说了,我要在这里一晚,暂时就不回去了。”
他们兄妹才刚刚重逢,自然得好好说说话。
傅淮安又问道:“那你和他说我的事情了吗?”
第95章 我在意的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听着他说的话,阮雾摇了摇头,:“还没有。”
傅淮安轻笑了笑,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温柔的说道:“那就别说。”
阮雾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说?”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傅淮安耐心的解释:“雾雾,听哥哥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阮雾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哥哥,我知道了。”
而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对他说:“哥哥,母亲她……”
傅淮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问道:“想要对我说什么?”
阮雾抿了抿唇,她抬起头,面对他说道:“母亲这些年很不好,精神也出了问题……”
傅淮安眼神淡漠,声音也透着寒凉:“是吗?”
阮雾怔了怔,有些不理解他的态度,在印象里,母亲对哥哥一向都是疼爱的,而哥哥也对母亲是喜欢的。
为什么哥哥听到母亲的情况会是这么冷淡。
“哥哥,你不回去看一下母亲吗?”
血浓于水。
即使她也没有受过母亲的好脸色,但表面功夫总要做一下的。
傅淮安看向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雾雾,你是真的觉得我们的母亲很疼爱我吗?”
阮雾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还是点了点头:“难道不是这样吗?”
傅淮安嗤笑了声,他轻轻说道:“不,她并不是疼爱我, 她若是疼爱我,就不会任由父亲寻找一个替代品回来,也不会将对我的感情转移替代品的身上。”
“她若是疼爱我,就应该明白我很喜欢你这个妹妹,她对你也应该是疼爱的,可是她并没有,又或者这么说,她所体现出来的对我不是疼爱,而是一个游戏而已。”
阮雾皱了皱眉,更加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是游戏?她怎么也一点也听不明白。
“哥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淮安看着她说道:“在你出生之前,我受到母亲的宠爱并不多,她也只是对我有一些兴趣而已,她只不过是想体验为人母的感觉是什么样。”
“她从来都不是表面看到的对我温柔,爱护,这一切只不过都是她装出来的而已。”
“所以,我为什么要回去看她,她如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阮雾怔怔的看着他,眼里泪花闪烁,似是在心疼他一样,也更是没有想到,原来哥哥也都是和她一样的。
“哥哥,那你不要回去看母亲了,也不要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她轻轻说道。
原来父亲和母亲只是拿他们当做玩物而已,不过是他们手里的小玩意。
傅淮安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我不会回去的,我也没有要和他们相认的想法,他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在意的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阮雾听着他说的话,点了点头,但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对他说了奇怪的话:“哥哥以前打过一通电话回来,对吗?”
傅淮安怔了怔,他看向阮雾,声音意味不明:“雾雾是怎么知道的?”
阮雾眼眸微微暗淡,同时也闪过一丝戾气,陆西霄果然这么做了。
她看向傅淮安,缓缓的说道:“当年那通电话是陆西霄接的,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