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余瑶一到逛街的时候，就像是被打了鸡血。
看见什么都想要买。
余瑶很有钱，她虽然现在在余氏集团还只是一个实习生，并没有胜任什么其他重要职务，但余家每月给她的零花钱，足够她挥霍。
这个商场里的东西，她几乎想买什么都能买得到。
别人可能付出十几年的努力才能实现财富自由，而她从生下来起，就拥有这一切。
倪娇娇陪着余瑶去了一家名牌服装店买衣服，在余瑶进试衣间试衣服的间隙，倪娇娇去隔壁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
她记得余瑶喜欢喝水果茶，一到夏天就要炫很多，但因为芒果过敏，所以倪娇娇特意让服务员不加芒果。
倪娇娇则是喜欢经典的芋圆奶茶，奶的香味伴随着茶叶，融入舌尖，甜腻而又清爽，冰冰凉凉的，很好喝。
她刚喝了一口奶茶，刚抬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距离她这边不远处的一家餐厅门前。
少年身穿白色无袖马甲，外面还套着一件围裙，纤细的胳膊肌肉线条都分外流畅，发色从银白色变成了一头利落的纯黑色，他站在一家餐厅的门前，时不时露出笑容，招揽顾客。
他身上，已经褪去了几个月前的桀骜不驯和嚣张的拽气，原本明亮的双眼，也黝黑沧桑，毫无光芒。
明明是风华正茂、该肆意潇洒的年纪……怎么变成了这样？
裴寒……
倪娇娇手里的两杯奶茶很冰，连同心也发起了冷。
她记得以前裴寒跟江博文他们几人都打散工，他们什么工作都做，大多是今天工作一天，明天玩一天，每个月攒不下什么钱，但生活的很开心。
倪娇娇以前劝过裴寒他们去学门技术，但是用裴寒的话来说，就是与其累死累活，做着996的工作，倒不如趁着年轻，多享受几年，大不了将来不结婚不娶媳妇儿呗。
那时候的裴寒，自由，快乐，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那个少年。
倪娇娇以为他会过一辈子那样的生活……
可他却在这里，找了一家餐厅当服务员。
这边的商场，不管是餐饮还是其他，都是精品化的，他们不招临时工，招的都是长期的，以前裴寒压根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可现在……
可能是倪娇娇的眼神太过于炙热，裴寒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往倪娇娇这边的方向看来。
原本只是简单的扫一眼，但看见对方是谁后，身体瞬间僵硬了。
羞耻、自卑、紧张，以及难受，各种情绪交织在裴寒心口，让他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周遭原本吵闹的声音，在他耳边，也变得忽然宁静。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直到，有一位女顾客叫了他好多声，他才反应过来，匆匆移开视线，然后回了店里。
裴寒心脏闷闷的，其实他收到了江博文发给他的微信，他知道倪娇娇在南城，他想，倪娇娇或许是出国回来了，没告诉自己吧，反正他不相信倪娇娇会骗他说自己出国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裴寒都清晰地认识到了，他跟倪娇娇之间的差距。
这几个月，他被现实毒打的不堪一击，因为没有学历，不管去什么公司，都没有老板肯收他。
他只能靠着这张还不错的脸，在这里当服务员，招揽顾客，下班后顺便兼职送外卖，每天只睡几个小时。
可即便是他再怎么努力工作，也买不起倪娇娇身上的一条裙子。
这样的差距让他不敢去肖想，能与她之间有任何未来。
他就像土壤里的泥，而倪娇娇，是天边的云，他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到达不了她的起点。
倪娇娇心不在焉的回到服装店。
余瑶喝完倪娇娇给她带的奶茶，又试了好多衣服，试到喜欢的，全部让服务员包起来了，还有几条她看着不错的裙子，甚至连试都不试，就全包了。
倪娇娇跟余瑶从服装店出来，依旧心不在焉，好几次余瑶跟她说话，她都没理。
余瑶实在没忍住，挡在了她面前，“娇娇？你怎么了？买完奶茶回来就一直呆若木鸡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倪娇娇摇摇头，微笑地说：“没事没事。”
余瑶叹了口气，“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逛一次，竟然一件衣服都不买……你都跟我舅舅在一起了耶，他动动手指，整栋商场都能买下来，你替他省什么钱？”
“我可告诉你了，男人的钱，你不花他的，他就会给别的女人花。”
倪娇娇：“……”
余瑶想了想，又忙道：“当然我舅舅不是那种人，只是我希望你对你自己好一点。”
倪娇娇：“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余瑶撇了撇嘴，知道倪娇娇眼光高，很多东西只求精，“行吧行吧，我也逛够了，开车送你回家。”
余瑶没想到，就逛了一家店，费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都快下午五点了，该回家吃晚饭咯。
倪娇娇走到商场门口，心里依旧特别难受，裴寒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生活中遭遇了什么变故？
第109章 做你的后盾
倪娇娇很担心。
也想尽力帮帮他。
如果他真的遇到了困难，他们以前也算是朋友，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倪娇娇跟余瑶走到门口，忍不住了，她开口道：“瑶瑶，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完，她也没等余瑶应下，就转身迅速回了商场。
余瑶想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竟然让倪娇娇如此激动，可是偏偏手里提了不少东西，胳膊上给她施加的压力，让她只能先回去。
…
倪娇娇回到刚才裴寒所在的餐厅。
他这会儿又站在了门口。
不得不说，他靠着这张脸，确实招揽了不少顾客，这还没到晚饭时间，餐厅里就已经人满为患。
裴寒跟个吉祥物似的。
倪娇娇纠结了会儿，走到了他面前。
裴寒瞳孔骤然缩了缩，似乎没想到倪娇娇会突然折返回来。
他知道，倪娇娇肯定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她极大可能是看自己变成了这样，产生了一种同情心理。
他可以接受倪娇娇给自己赠予的任何情绪，但绝对不希望看见她对自己同情。
所以裴寒在看见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您好，客人已经满了，请扫码排队。”
很官方的口吻，好似从来不认识倪娇娇。
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人就是裴寒，倪娇娇都要觉得自己是认错了。
倪娇娇很无奈，“裴寒，我们谈谈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裴寒说。
他心里其实已经期盼死了能跟倪娇娇说上话，可是他同时又觉得，自己现在太差了，跟她说话，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
其实以前裴寒对任何事情都是一腔热血的，他自信、骄傲，连余沉那样的顶级富家子弟，他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偏偏在面对倪娇娇的时候，他的卑微，浓烈无比，令人无法忽视。
裴寒：“如果不点单，你就离开，不要影响我们店里的生意。”
他一副清冷淡然的官方模样，像是根本不认识倪娇娇。
裴寒知道，倪娇娇大约是跟程时晏和好了。
毕竟江博文看见他们在一起。
但是……他没有生气，甚至为倪娇娇感到高兴。
毕竟程时晏很优秀，他跟程时晏没法比。
倪娇娇见裴寒执意跟自己划清界限，她也没法子了，就算是朋友，也不好干涉对方的生活。
她点了点头，“行吧，你没事就好。”
“我放了暑假，其实刚回国不久，我也没想到能跟你在这里遇上，挺碰巧的，就想着来打打招呼。”
裴寒偏头看她，敷衍一笑，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眯，“真是难为倪大小姐还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
他阴阳怪气的口吻，让倪娇娇颇为无奈。
这才过去了多久？裴寒怎么成了这样呢？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身上经历了很多事情？
倪娇娇不是他，自然不明白他为何转变，所以她不想去评判，便说：“你过的开心就好，裴寒，我先走了。”
或许是有那么一种预感，裴寒觉得，这次倪娇娇走了，他们就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倪娇娇惊艳了他的年少时光，他其实并不想如此遗憾、惨淡的收场。
所以在倪娇娇真的转过身时，他内心的防线还是攻破了，嗓音憋屈地说：
“娇娇……我不开心。”
倪娇娇顿了顿，回过头看向他。
这里人多，时不时有客人，所以裴寒跟老板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他跟倪娇娇走出商城，找了一个靠近河边的公园凉亭坐下。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倪娇娇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怎么了？”
裴寒喉结动了动，最后酸涩哽咽的开口，“娇娇……我一直以为，我只要努力了，以后就跟像余沉一样，有资格喜欢你，站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后盾。”
“可是日子太难了……这个世道让我发现，我跟余沉、跟你的距离。”
如果没遇到倪娇娇，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平庸，甚至安于现状，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更提不起兴趣。
可正是因为遇到了她，所以他不甘心……
倪娇娇拧了拧眉，话到了嘴边，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她想起，裴寒喜欢自己，他对自己的感情，并非是单纯的友情。
就如同此刻，他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放不下她。
正是因为放不下她，无法释怀，所以才会让他把自己困在所设的囚牢里，无法自拔。
倪娇娇不想看见原本意气风发的裴寒，因为自己变成这样。
可她也不是圣人，无法去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裴寒……”思考半天，倪娇娇还是出了声，“你有资格站在任何人身边，只是我与你不可能而已。”
“我们俩没什么缘分。”
“在我跟你认识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余沉了，但我很欣赏你跟齐如鸢，以及江博文的洒脱、自由，所以愿意跟你们做朋友。”
倪娇娇抿了抿唇，“你很好，可是……”
“可是跟程时晏比起来，我还是不值一提。”裴寒很直白的说出了这句话，“其实娇娇，当时你跟余沉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有自信追一追你，直到看见了程时晏，我心里很清楚，我一点胜算都没有。”
那个男人太优秀了，也太完美了，如果他真心爱倪娇娇，那么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缺点。
只是他总安慰自己，不要放弃罢了。
人这一辈子啊，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真的很难，他喜欢倪娇娇，所以发了疯的想跟她在一起，可是现实又叫人清醒、克制。
因为即便是倪娇娇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也没办法给她好的生活条件。
他一面挣扎，一面幻想。
痛苦，但甘之如饴。
这一切都不是倪娇娇造成的，是他自己造成的。
因为当初就算倪娇娇不主动上前跟他们做朋友，他的视线，也早就……被她吸引。
在他第一次跟余沉交锋时，就注意到了他身后那个笑起来勾人又甜软的倪娇娇。
她早早的驻扎在了他的心里。
如果她不找他做朋友，他可能连话都跟她说不上。
所以，他感谢上天的恩赐。
但也恨自己的……无用。
第110章 这种假设，很难成立
倪娇娇沉默地不张嘴说话，低垂着眼皮，嘴皮子抿了又抿。
好几次她欲言又止，想安慰他，但又发觉，没什么必要。
倪娇娇只能盼望，他自己可以想通吧。
裴寒淡淡地瞥向她，懒倦的神态多出几分轻佻，嘴角挂着一抹要笑而又不笑的弧度。
跟她对视不过片刻，又马上收起视线。
裴寒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行了，把话说清楚，我心里其实也好受了不少。”
倪娇娇看着他，动了动唇，说道：“你……怎么忽然想到在这边当服务员？”
他最烦被人限制和管教了。
平时打散工的话，没人能管教他，他不爽甚至还能砸对方的店，做事随性自如，一身反骨。
裴寒听到这话时，眼角轻挑，眉眼弯弯，神情平淡，朝她看来时，似笑，又没笑，让人洞察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缺钱，想多赚点钱。”
他漫不经心道。
倪娇娇闻言愣了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
“好了，时间到了，我得回去上班了。”
说着，裴寒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灰尘，从凉亭出来。
倪娇娇见状，也起身，跟上了他，准备回家。
临别之际，倪娇娇还是衷心地对裴寒说了句，“你还年轻，可以学点技术，或者自考大学，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选，别把自己永远困在狭小的地方。”
裴寒想对倪娇娇说她天真。
这个社会、世道、对他这种没有资源、没有人脉的人而言，太残酷。他永远竞争不过那些从生下来起，就得天独厚的少爷。
他只是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平凡人。
小时候失去双亲，后来寄住在他人家里，寄人篱下，因为没人供他读书，他也没钱，所以即便有好成绩，也只能早早的出来辍学打工。
日子过的很苦。
最穷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流落街头，为了活下来，不仅在垃圾桶翻吃食，还会去饭店里吃客人剩下的食物。
那时，他还没成年。
现实很残酷，书本里的童话，只是童话，现实是被鞭打到满身伤痕，也还得站起来向前看，时而笑容满面，嘴上喊着要努力上岸。
经历的多了，裴寒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
得不到爱人，也享受不到被爱，日子清贫，这就是他的人生。
可是这些话，裴寒说不出口。
倪娇娇是耀眼的公主，她的生活，家境，与他不同，所以无法理解他的生活。
就如同城市里被娇养的宠物狗，永远也不知道，在农村里的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
裴寒敛眸，“倪娇娇，我会努力。”
即便是以后无法跟你并肩同行，我也会永远铭记、想念，热烈青春里有你的身影。
倪娇娇挤出笑容，“好。”
“裴寒加油。”
“倪娇娇。”裴寒看着她，迟疑了好片刻，才颤声说：“如果没有余沉，没有程时晏……你会喜欢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