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
算命大师的话犹在耳边,很快被慕笙抛之脑后,人生及时行乐,本就如此,何况我国趋势,信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是正道。
手机叮的一声,有新消息,是朋友的消息。
——此绝色祸害,有没有兴趣?
她不再看他,淡定漠然的擦肩而过,留下晚香玉的香气,实际情动暗涌,命运交缠,彼此成竹在胸,心怀不轨。
——有。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慕笙被梦惊醒了,她猛地坐起身,背后全是热出来的汗。
正值盛夏,房间空调开得很足,按理来说不会热到这个地步,怀里的人突然惊动,祁野也一下子醒了,他扶住她的手臂,跟着坐了起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祁野的手指从她的头发一直摸到后颈,有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湿了,黏在脖子上,空调嗡嗡嗡冒出冷气,他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了,把空调被往上扯裹住她,顺手打开夜灯。
刚刚一下子起身太猛,慕笙脑子一阵眩晕,眼前几秒发黑,心脏跳得飞快,祁野摸摸她的脸,拍着她的背,含糊着喊:“慕笙,慕笙,慕笙。”
她缓了几秒,听见他在耳边喊自己名字,侧首:“……你喊魂呢。”
“我小时候做噩梦了,奶奶就是这样哄我。”
祁野把她揽进怀里,声音有些含糊:“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我替你打跑。”
慕笙身上没什么力气,靠在祁野身上,说:“梦到个讨债鬼。”
他捏到她的耳垂,沉默几秒:“你梦到我了?”
慕笙很意外,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祁野睡不着了,被子下与她十指紧扣,挑眉:“你梦见什么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那些梦了。”
慕笙也很久没有想起来了,偶尔,她会分不清前世是梦,还是今生是梦,她刚开始与祁野重逢时,会恍惚的更严重,有人会因为痛苦而回避,她显然不想再那样做了。
“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酒吧?”
“你记得啊。”
啊,毕竟是一见钟情。
十八岁的祁野听见了二十五岁的祁野的心跳声,彩灯夜风,是惊鸿一眼,见色起意。
“当然,”祁野轻哼:“那是我们的开始。”
慕笙有点想笑,问他。
“结局呢?”
祁野说:“结局未待完续。”
慕笙愣了一秒,扯了一下嘴角,她心绪有些复杂,想叹气,忍住了,干脆躺回了床上,祁野说了一句:“睡了?”
她应了一声,祁野把夜灯关了,跟着躺在身边,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拍着,慕笙被他哄的昏昏欲睡,眼睛闭上了又一下子抬起来,突然想到什么,一个猛地翻身坐在祁野身上,祁野本来也要睡着了,下意识抱着她的腰,迷迷糊糊睁着眼:“怎么了宝贝?”
“我说,”她居高临下,眼神直勾勾的:“你怎么在我床上?”
祁野的手顺着腰线往上移,镇定自若:“我家的空调也坏了,还没修。”
他口吻很疑惑:“我忘记和你说了吗?”
夏季衣料单薄,她的睡衣是一件短袖,很宽大,因为是睡觉嘛,为了舒适度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穿,骑乘的姿势,她微低着头,头发丝荡下来,有香气,是祁野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染到了她身上。
慕笙拍掉他的手,说:“少装了,你就是故意爬上我的床。”
祁野又勾住她的手,像是调整姿势,□□故意往上动了动,微妙的麻意窜上她的背脊,软了腰,他另一只手牵住她垂下来的发尾:“是你太没有防备了,宝贝。”
“我一到你身边,我想抱抱你,然后你就像这样——”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接住她,慕笙恍了一下神,就被他拉进怀中,翻了个身,牢牢抱在怀里。
“就像这样自己到我怀里了。”
姿势反转了,她的腿被祁野的腿禁锢着,过于亲昵的体温传递过来,十指紧扣,像野兽互相依偎的姿势,彼此密不可分,分享心跳。
“不可能。”她嘴硬。
祁野咬她耳朵:“下次要给你录下来。”
慕笙躲开了,让他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睡觉,祁野知道她没生气,得了便宜卖乖,快快乐乐把她抱得更紧了。
她对祁野的话将信将疑,慕笙很快想到,她最近太松懈了,整个人过于放松,睡得死也很正常,更重要的是,她上辈子就和祁野一起睡觉,虽然没睡过几次素的,事后却总在一起,有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在祁野身边睡得最好。
灵魂深处有惯性,偶尔慕笙也被模糊边界,潜意识里,她习惯夜晚祁野也在身边,所以一开始压根没有发现祁野爬床的事情。
睡了没过多久,慕笙又不安分了,她几乎窒息,下意识挣扎,祁野没放手,她困的要死,皱着眉喊:“热。”
祁野今天晚上被闹醒三次,完全没脾气,半梦半醒之间,凑上去胡乱亲了亲她:“让我抱抱你,慕笙,我想抱抱你。”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鼻音很重,头讨好的蹭了蹭她。
慕笙被他蹭了一点火气都没有,试图从他怀里爬起来,没想到祁野反应更大,死死扣住她的腰,很警惕:“你去哪?”
她无奈:“我去拿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一点。”
等她弄完,再次回到祁野怀里,他立刻重新把她抱住,臂膀环在腰间,慕笙隐约觉得祁野有点不太正常,虽然祁野一直有点不太正常,但是那是上辈子的事情,现在不太正常,还是因为被那些零散的梦影响了吗。
不过慕笙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到了祁野要出国的日子了。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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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整个夏天,慕笙都和祁野厮混在一起。
色令智昏,加上高考后的放纵,慕笙虽然估摸着快到了祁野出国留学的日子了,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接到祁言电话的时候,祁野出门拿外卖了,慕笙在选电影,她没看是谁,相当漫不经心的接起来。
“喂?”
“是慕笙吗?”
那边的男声有些陌生,总体听上去很温和:“我是祁野的哥哥,祁言,以前我们在南方见过。”
慕笙的动作停滞下来,表情有些微妙。
她知道祁言,祁家继承人,金融大亨,横扫北美的商业传奇,傅修高中师兄,上辈子慕笙见他次数不多,知道他爱妻如命,护短,顾家,很疼祁野。
祁野上辈子敢白手起家,一腔孤勇创业厮杀,很难说背后没有祁言支持。
她倒了杯水,祁野回来了,边换鞋边说道:“我还买了一点冰淇淋,等下吃完饭我们可以试试,天气好热。”
等他再抬起头,注意到慕笙的表情:“怎么了?”
慕笙把水递给他,说了一句:“你哥哥给我打电话了。”
祁野的脸僵住了。
“你是下周的机票?”她说:“他说你不接他的电话,所以打给了我。”
慕笙本来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但是她看见了祁野的表情,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眼神直勾勾的,好像茫然失措,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是故意的。”
她心重重一塌,就软了。
慕笙摸了摸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轻声说:“我没有怪你,也没有生气,就是你哥哥找不到你,他说有些东西要你回家去拿,行李也该收拾了。”
祁野抿嘴,低声:“我想给你过完生日再走。”
她说:“那时候已经开学了。”
慕笙的生日在九月底。
祁野没说话了,他手很用力,像是害怕什么,慕笙只好让他低下头,亲了亲嘴角,声音温柔:“我们先吃饭,今天好好休息,等明天我陪你回去,好不好?嗯?”
他闷不做声,环着她的腰抱进怀里,他想说不去了,最后没有说出口,这不是能任性的事情。
夏季炎热,慕笙醒来的时候,背后一层薄汗。
汗黏着很不舒服,她半梦半醒中没听见空调运行的声音,被子都蹬开,还是有点闷热,她把祁野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艰难的爬起来,摸到遥控器,甩了两下,按不动,出租屋老旧,空调又坏了。
胜在清晨还算凉快,她拉开窗帘,打开窗,透进来风,因为临近学校,周围很多居民,隐约能听见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窗户就在床的边上,慕笙睡不着了,窗外吹来的风有种安宁的味道,在这个老旧、狭小的出租屋获得的平静,胜过任何豪华、奢侈的别墅和酒店。高考后,她和祁野无所事事,整天窝在这里,他们什么都不做,随便选几部电影,从凌晨看到天边白露,中途睡着了就睡着了,醒来继续看,他们什么都做了,放纵和堕落来的更快,十指紧扣,低声说爱语。
慕笙从前排斥枯燥的日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处奔波的成年人获得十六岁限定体验卡,从头再来,坐到课桌面前,只要努力就会得到回报的岁月,离她太久远了,那种单纯的平静让她无所适从,寡淡的像白开水。
外面有风,慕笙抱着腿歪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她听见了铃铛的声音,是祁野买来的装饰品,就挂在窗边,声音很好听,像山谷里的吟唱。
叮叮叮——
叮叮——
当——
慕笙听了两分钟。
已经有日光,居民楼下的声音逐渐变多起来,祁野勾住她的手指,喉咙滚出模糊的气音:“慕笙?”
他迷迷糊糊中翻身,衣服随着动作露出半截精壮腰腹,慕笙转过身来,低头亲了亲他的脸。
“早上好,亲爱的。”
我刚刚度过了世界上最好的三分钟。
夏日,清晨,有风,你刚好在我身边。
祁野不知道,他明显兴趣缺缺,路上也提不起精神,脚步比蜗牛拖的还慢,慕笙也不催他,两个人晃晃悠悠走到祁野家。
她耐心超好,全程情绪稳定,安抚祁野,在他视线范围内。
家里没有人,连佣人也不在,慕笙不是第一次来祁家,她曾因为慕老爷子的事情到访感谢,不过那个时候祁野刚好不在。
又或许是因为家里没人,她完全纵容祁野收拾几分钟就过来要亲亲的行为,脸要亲,嘴巴要亲,眼睛也要亲,她摸摸他的发尾,有种训犬的错觉。
他委屈的要死:“可以不用那么早来的,看到这些东西就烦,我不想和你分开。”
慕笙哄他:“我们不是整天都在一起吗,你去了苏黎世我们也会一直保持联系的。”
祁野不情不愿的继续收拾行李。
中途慕笙去倒杯水,她的手机响了,是电话的声音,祁野的身影轻轻一顿,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抱着衣服走过去,淡淡扫了一眼,是傅修。
他没动,眼睛盯着那两个字,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电话一直响,直到停下来,过了一会,屏幕又亮了。
这次发的是消息,蹦出一句话来。
傅修:你还在四九城吗,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几秒后,覆盖一条。
傅修:傅尘不见了。
祁野收回视线,把衣服放进柜子里,拿起手机,下楼,慕笙正在往杯子里放冰块,看见祁野过来,以为他又发病了,脾气很好的问:“怎么了?”
祁野若无其事:“你手机没带。”
慕笙轻微眨了下眼,接过手机,她直觉有什么不对,当着祁野的面打开手机,看见了傅修发来的信息。
她眸光微微一动,大约过了几秒钟,慕笙关掉手机,问他:“要不要喝水?”
祁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定格,最后轻声说:“好。”
看到他这样子,慕笙反而稍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两个依旧待在一起,形影不离,宛如连体婴儿,到了去机场的那天,慕笙结束了出租屋租赁,送祁野去机场。
祁铭工作忙没有来,特意打电话给了慕笙,祁野的哥哥祁言已经在瑞士等他。
车上祁野的手一直攥着她的,很紧,她察觉到了,也没有挣脱。
到了机场,还有一点时间,他们坐在候机大厅,慕笙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祁野说:“不想吃。”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慕笙的手机又响了,其实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时候莫名刺耳,他们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慕笙挂断,没过多久,又响起来了。
祁野冷不丁的说:“不接吗?等下人都没了。”
慕笙眉头一皱。
她再度摁掉电话,这次关了机,慕笙侧头去看祁野,说了一句。
“落地的时候,给我报个平安。”
祁野妒火中烧,胸口发闷,他也看向她,咬字问道:“你等下是不是要去找他?”
慕笙一顿,避开:“祁野,不要闹。”
“你觉得我在闹什么?”祁野嚼字,眼睛里有很重的红血丝,他一晚上没有睡好觉:“我马上要去国外了,我们马上要分开了,而你马上也要去找别人了?慕笙,你是在玩我吗?”
慕笙觉得他话说的莫名其妙,气笑了。
“你觉得我在玩你?”
“不是吗?”
祁野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你不是一直在忍耐我吗,不管我做什么,你纵容我也忍耐我,你现在在看谁,你在看我吗,还是你透过我,在看别人?”
慕笙的嘴角僵住了,因为祁野的话,逐渐绷直成一条线,重复:“你觉得我在忍耐你?”
她的血像慢慢冷下来。
“你不是吗?”
祁野喉咙发紧,什么东西即将从胸腔喷涌而出,难以压制:“你不知道吗,你每次看我,每次对我做什么,就像是最后一次一样,就像是告别一样,你今天不用再和我说再见了,因为你每时每分,无时不刻都在我说再见,慕笙,你仍想离开我吗,你还在计划离开我吗,你要是想,你就说啊——”
慕笙倏地对上祁野的视线,她一震,被他眸中怆然的悲伤惊到一动不动,心脏活生生撕开,喉咙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几乎无法直视。
藏于日常之中,平静枯燥的河流,祁野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太在乎慕笙,触动了河流之下的暗涌。
他急切的想要从慕笙身上获得一种……一种爱意,那么没有那么爱,装聋作哑也可以,说谎也可以,她像是雾,而他永远走不进去。
“整个夏天——”
她说:“我们都不是在一起吗?”
祁野的肩膀垂了下来,喃喃:“我不可能只要一个夏天,那像是你对我的施舍。”
他手指冰凉,机场人来人往中,看尽离别悲喜,祁野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喃喃:“施舍就施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