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删的。”
“账号不是你老板的吗,不是他删的,是你删的?”
“不是。”
“那是谁?”
“舒云端。”
“?”张洛玉四肢百骸犹如打通了经脉,一下来了精神气,“什么?”
尤黛手机消息响了一下,点开后,是舒云端发过来的:今天来的突然,没提前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尤黛打字回:原来你的工作是这种,很新颖。
舒云端也是打字:以后,合作愉快。下次我来你工厂,提前告诉你。
舒云端很快又发了一条:要是时间合适,可以来回一起。
尤黛:好。
消息发过去后,一抬头,张洛玉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笑得一脸诡异。
“怎么了?”尤黛把手机放在桌上,大大方方让她看。
“你们没怎么发消息,就几条,时间还隔这么久。”张洛玉几下就划完了聊天记录,全是寒暄之类没营养的话,她失望地把手机还给了尤黛,又问,“黛黛,你今天跟男神见面了?他怎么会去你工作的地方?”
张洛玉的问题实在太多,尤黛吃着米饭,还是一五一十把工厂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但张洛玉似乎没听够,晚上也不打算回去了,找了一套尤黛的睡衣换上,洗了澡后,躺在了尤黛的床上,说是要跟尤黛秉烛夜谈。
然而烛光没有,灯光也关了,只留下从窗外透进来的余光。
尤黛把头发吹干后,在张洛玉身边躺下。
房间内是尤黛洗发水的香味,张洛玉翻了个身,面对着尤黛,在稀稀落落的光线中,看着尤黛挺秀的鼻尖,问她:“黛黛,你真不觉得……”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舒云端对你很不一样?”
尤黛笑了笑:“我想起依柔以前给我说过的一件事,她公司来了一个新的男同事,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饭,她想着以后工作可能会联系,就主动加了他好友,结果那男同事以为依柔对她有意思,就在公司群里发言,说他有女朋友了,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尤黛顿了顿,“我想说的是,擅自猜测别人的心意,不太礼貌。”
“那……”张洛玉并不死心,“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很友善的一个弟弟……”
“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帅,还很绅士。反正我从没见过长成他那样,还不骄傲自大,就好像是天生光芒四射,还不突兀,不自觉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是啊,他已经很优秀的成长起来了。”尤黛声音很轻,像是要睡着的样子,“他是不管提什么要求,都让人拒绝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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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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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尤黛再次收到了舒云端的消息,说他公司的摄像团队的负责人会过来看拍摄环境,但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要晚点来。
那天工厂做了一次大扫除,在康博的要求下,将一向混乱不堪的各个墙角,收拾得一干二净。东西能塞柜子的,全部塞进了柜子里,放不下的,能挂墙上的,全挂上,以及每个人常用的缂丝机,像豆腐块一样给弄整齐。
一群人累死累活搞完后,结果负责人说,还是太乱。
工厂地方不大,关于缂丝所需的物品,全部都放在一起,一入境,就全部都看到了,效果很不好。
康博难得捯饬了一下自己,还是事先去理发店做了头发,衣服也是衬衣西服,看起来人模人样。
可负责人又说,缂丝是古代文化,如果能穿着复古风格的衣服,效果最好。
康博不太懂什么效果不效果的,但很听负责人的话,当即就表示,马上去准备。他联系了同行业的朋友,借了一间展厅,打算改天把一些成品台屏和装裱好的缂丝挂件搬过去,还准备了不少缂丝图。
最后康博问负责人,什么复古的衣服合适?
负责人想了想,说是可以参照古装剧里面的造型。
于是,康博就在办公室里,看起了古装剧。
舒云端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了。
康博和负责人两个中年男人,两颗大脑袋凑在电脑前,对着屏幕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小子太可怜了,父母被杀,还被心爱的女人背叛,差点就落入悬崖死了。”
康博擦鼻涕的时候,看到舒云端对着负责人挑了挑眉,明明没说话,没什么表情,也不是对着他,他竟然一下紧张起来。
负责人假装镇定,看了看手表,抬手拍了拍康博:“我看这位道长的装扮比较适合你,你可以去网店或者实体店看看,买一套来穿。”
然后,负责人起身走到舒云端面前,笑容满满:“小舒总,你来得正好,我已经把需要全部给他们说了,我讲给你听听,看看合不合适。”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工厂收拾结束后,高书翠的机子正好对着办公室门口,此时,她将办公室内部的动静,尽收眼底——
负责人比舒云端矮了一个头,身形有些胖,因为侧身的角度,正好把两人的身形差展露得一览无遗。舒云端贴身的正装,虽然姿势有些放松,但背脊挺直,仪态端正。
负责人滔滔不绝说着话,而舒云端时不时回个一两句,明明他年纪更小,却有种不言而喻的沉稳气质。
“尤黛,你这老朋友真是年少有为,听说他大学还没毕业,就当了老板。现在的大学生可真是了不得,他做的这个什么经纪公司,我以前可是听都没听过。”高书翠感概着,“他这才貌皆备的,要家里多好,才能教育出来啊……对了,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吗?尤黛,尤黛?”
叫了两声后,高书翠才发现,尤黛手脚不停地忙着,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
高书翠起身看了看,她比昨天多织了五六厘米,速度很快了。
“尤黛。”
高书翠又叫了一声,尤黛终于抬起头,大概是低头太久,眼光有些散漫,眼下明显能看见乌黑,衬托那张秀气的脸憔悴不堪。
高书翠心想,她太专注了,恐怕连舒云端什么时候进来的,甚至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都不知道。
高书翠指了指老板办公室,小声说:“小舒老板来了,这都快下班了,他才来,我还以为今天就他公司的同事来,他不来了。”
尤黛往后看了一眼,一点也不意外:“他不是说要来,应该是会来的吧。”
“?”高书翠奇怪了,“他什么时候说了要来?”
尤黛揉了揉她有些麻木的手,解释说:“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他给我发了信息。”
高书翠恍然大悟:“你们是老朋友嘛,难怪。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尤黛摇头:“不知道。”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康博在下班的时间点,站在办公室门口,豪爽地喊着:“今天辛苦大家了,我呢,为了表示诚意,请大家去海鲜馆吃饭,放松放松,跟这两位朋友一起。”
工厂一片欢呼。
有人举手发言,大胆地提要求:“老板,吃完饭是不是可以去唱歌,明天再放一天假?”
康博瞬间变脸:“你要是不想吃海鲜,可以自己回家休息,明天照常来上班。”
展会的单子没了后,工厂陆陆续续接了几个私人订单,一个订单要做几个月,反正大家是没办法闲着。
当然,就算没了单子,该做的岁朝图也好,牡丹图也罢,也都得做,做好了,去展会或者交流会,也能卖一卖。
康博这厂子能坚持到现在,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海鲜馆的老板跟康博是熟人,康博过去之前,给对方打了声招呼,要到了一间大包间,里面还带了唱歌的装备,算是一举两得。
吃海鲜的时候,不能喝酒,康博为了让大家尽兴,只点了一些常规的虾和鱼,其余全是一些家常菜和粥。最主要的,还是酒,啤的白的红的,都来了一些。
工厂大部分都时女性,但能喝的不少。
舒云端意外发现,尤黛居然也挺能喝,白酒红酒混着喝了好几杯,居然面不改色。
但她喝得太多,吃得太少了。
舒云端本来是坐在康博和负责人的中间,趁着康博跟其他人喝酒时,坐到了尤黛旁边。他把圆桌上的粥转过来,先不动声色,给自己盛了一碗,再拿起尤黛的碗,给她也盛了一碗。
碗放在尤黛手边时,她终于别过头,看了看他。
“喝点粥,你喝太多酒了。”舒云端轻声说了一句。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尤黛的反应有些迟钝,她眯着眼睛,盯着粥看了两秒,才端起来,要喝的时候,她还辩解说:“也没有太多酒,不醉人。”
这时,高书翠从尤黛另一边探了个头,挤着笑对舒云端说:“小舒老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尤黛千杯不醉,她在我们这里是最能喝的。”
尤黛嘴里含着粥,使劲点了点头。
尤黛的状态似乎跟平常没有差别,但舒云端对此表示怀疑。
舒云端自作主张换了位置,康博回来时,也没多想,坐在舒云端之前的座位上,跟负责人喝酒乐呵去了。舒云端其实是最受关注的一个,但除了他主动敬酒,大家都很识趣的,不敬他的酒。他们这帮人当中,也就舒舒云端年纪最小,就当是照顾弟弟了。
舒云端因此多了更多自由的时间,他把大家都嫌麻烦的虾移到自己面前,戴上手套,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剥。
他的手,一点都不像是干这种活儿的,但他却剥得乐此不疲,还有闲心跟尤黛搭话。
他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尤黛:“几年前,那时候几乎天天喝酒,喝完酒睡,睡醒了接着喝,日子过得挺颓废的。”
“不太像你的风格。”
“人都会变的。”尤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没有立刻喝,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我变了,你不也变了。”
舒云端剥好的虾也不吃,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慢慢堆起来。
他又问:“我哪里变了?”
尤黛缓缓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似乎含着氤氲水气:“长大了,长高了,变得更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舒云端噗嗤笑了起来,额头的发丝掉了一撮下来,他想用手去撩,但手上还拿着虾,只好作罢:“长大这件事,我可控制不了,不过你说成熟,我认。人迟早都会成熟,我不过是少走了几年弯路。”
高书翠忽然加入了聊天,有一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小舒老板,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
“家里做一点小生意,我爸妈对我要求严格,别人家里一般都是家长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他们唱的都是黑脸,小时候,我没少被罚。”舒云端瞄着一口一口浅尝着白酒的尤黛,“姐姐应该还记得吧?”
尤黛这回又是顿了一秒才说话:“我记得你过年的时候,还被要求练字,不写完十张纸,不准吃饭。”
高书翠连连点头:“看来我也应该对我儿子严格一点,从今天起,不,今天太晚了,从明天起,让他好好练字,每天写个十张。”
舒云端赶紧说:“还是别了,那段记忆对于我来说,可是相当黑暗,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爸妈是凶猛怪兽,特别不近人情。你要是也这样,估计你儿子就会开始讨厌你了。”
“那你现在肯定不讨厌你爸妈了。”
“不一定。”
舒云端说完后,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高书翠默默夹了面前的菜,不说话,装作认真吃起来。
尤黛也是隔了好一会儿,才问:“有那么严重?”
舒云端已经剥光了一盘虾,他把剥好的虾推到尤黛手边,语气倒是轻松:“是啊,所以要是在家里,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们剥虾。”
然而这盘剥好的虾,最终并没有进到尤黛嘴里。
没有眼力见的康博,非要说舒云端是为大家服务,把虾放在转盘上,让大家一人几个分来吃掉,最后盘子转回来,已经空了。
一顿饭结束,大家并没有留下来唱歌,在海鲜馆门口分道扬镳,回家睡觉去了。
舒云端开了车来,但因为喝了酒,没办法开回去,他跟尤黛同一个方向,叫了一个车招呼尤黛一起走。
大家走得七七八八,尤黛靠在餐馆门边跟另外的同事说话,姿势斜着,看着心慵意懒的样子。
门口往下有几个台阶,舒云端叫的车显示抵达后,他在台阶下方叫:“姐姐,走了。”
尤黛跟同事挥手告别后,抬脚往下走,这个时候,她酒后的醉态才显现了出来,脚步虚浮,感觉像是在飘。
结果是,台阶没踩住,整个人往下扑。可分明应该摔倒,脚底却稳稳地踩到了实处,等尤黛反应过来,才发现被下方的舒云端接住了——
她撞进了他的怀里,腰被他两只手牢牢卡住,一只脚还踩到了他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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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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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尤黛站稳后,舒云端的手就放开了,两人神色自若,似乎刚才那幕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倒是身后的那位同事,目瞪口呆,震惊地差点走上马路,被他叫来的车给撞上。
尤黛和舒云端一前一后上了车,都坐在了后排。
尤黛靠着窗,闭上眼,被车内沉闷的气息一蒸,不仅头晕,胃也开始不舒服了。她按下车窗,吹了会儿风,才感觉好受了些。
舒云端安静地坐在旁边,姿势像是小学生,双脚并拢,两只手放在膝盖,挺着背,直直看着前方。
尤黛缓过一阵,才发现他姿势僵硬,迟疑了一会儿,想起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
她心想,真是个纯情的男生。
尤黛并不是对感情迟钝,她其实没怎么谈过恋爱,唯一一次,大概是留学的时候,遇到一个外国男生,因为同是东方面孔,两人生出一股亲近感,偶尔会一起去逛街吃饭。
尤黛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直到认识了快一年,那个男生在她家做客时,忽然就抱住了她,还动手动脚,想要亲昵,尤黛吓得差点报警,好在外国女室友过来,解救了她。
男生狡辩说,以为尤黛邀请他来做客,就是想发展进一步的关系,毕竟他们都交往了一年。
尤黛当时就惊呆了,他们之间相处,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也没有牵过手,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朋友关系,什么时候交往一年了?
那之后,尤黛再也没有跟那个外国男生单独相处过。
在尤黛的观念中,不管男女,向来以相处舒服为前提,坦坦荡荡,和睦自在。不过,尤黛几乎没什么异性朋友,现在来看,舒云端或许算一个。
当然,只是或许。
其他人都说,舒云端对她的态度,跟别人不太一样,尤黛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暧昧气氛早就像烟雾一样弥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