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刺杀的事让君逸尧更加谨慎起来,他之后几日一直都在王府里, 同时, 好似莫名开始关注起了孟烟其他的事情来。
腿上的伤虽然不重, 但到底是不能在君逸尧面前露出任何端倪的,孟烟这几日尽量躲避着他,做那事时也将自己藏在被褥里。
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随即靠近的,就是摄政王餍足的呼吸。
“烟儿还未回答我。”
君逸尧声音沙哑,带着吃饱喝足后的一丝惬意。
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两边烛光微亮,孟烟没有拒绝他的亲昵, 侧过头就着烛光看了一眼眉眼深邃的摄政王。
他方才,正在问自己的家世。
她是陛下赠与君逸尧的侧妃, 即使没有那般尊贵的身份, 她的位置也不得轻易改变了。
“我家中清寒,自幼父母离世后,就和妹妹一起长大。”
孟烟说的也不是假话。
她当年被君琓救下后,就一直在宫中为他办事, 成为玄卫军的路很难走, 她不敢把妹妹也带进去, 只让她在宫外一处人家住着。
那户人家收了她的银子,自然会照顾好妹妹,君琓驾崩到现在,妹妹都没有怀疑过她究竟在宫中做什么。
听到她的回答,君逸尧的双眸几不可见地一凝。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用唇瓣碰了两下她颈后的位置。
孟烟这儿敏感得很,她下意识颤了一下,缩起脖子拱入被褥里,只露出来半张小脸,黑瞳望向君逸尧。
某些瞬间,她也会想,她同君逸尧现在这样……是否就像民间寻常夫妻一样呢?
应当也是不一样的,寻常人家的妻子,也不会想要找到夫君的把柄,更不会在行鱼水之欢时,还要顾虑着不让夫君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
方才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跳再次平定下来,孟烟垂下眼眸做出一副困倦模样来,谁知君逸尧却忽而靠近过来,手指似前几日一样恰好落在了伤口里侧的位置。
察觉到那指尖只差一点就要碰到伤口处缠着的绷带,孟烟心一悬,忍不住抬眼看向君逸尧。
“王爷?”
听到她的声音,摄政王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来。
腿侧的手又重新环上腰间,带着男子炙热的体温,君逸尧贴着她小声说话:“那般生疏做什么,烟儿,不如换个称呼?”
摄政王的音色是有些偏冷的,平日里他声音温雅,因此听不出来,但眼下,这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听得孟烟忍不住一颤。
她后背几乎都绷紧了一刻,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后,她攥着被褥的一角,小声回应他:“夫君?”
身后的呼吸声陡然间重了起来。
孟烟没有听到君逸尧说话,于是回过头,恰好就撞进了一双黑得看不清情绪的眼眸之中。
她说错话了?
孟烟脸色瞬间一白。
她会错意了……
君逸尧,不是这个意思——
她脑中这个念头才闪过。
君逸尧忽而就低头下来含住了她的唇肉。
君逸尧亲她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唇肉被磨得有些痛,舌尖也被缠着不放,孟烟被他亲得流下泪来,才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
“怎么还哭了,夫君可没有欺负烟儿。”
孟烟心跳快得不行,扭头呼吸一瞬,又忽而凑过去,沉默地碰了一下君逸尧的唇。
比起君逸尧充满掠夺性的吻来,她的亲吻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君逸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倏而收紧,接着,暴风雨般的吻落下,孟烟任由着眼泪从眼角滑落,被欺负得喊了好几次“夫君”,最后才被允许歇下来。
…
后来几日,孟烟将君逸尧问自己家世一事抛在了脑后。
她不敢去细想自己的心思,整日将注意力都放在寻找密信上。
她又找机会去了几次书房,但依旧没有找到一点密信的痕迹。
君逸尧也不像是会将密信随身携带的。
再者,如若那密信在他的身上,自己整日里同他厮混,不可能至今都未发觉。
这样想着,她逐渐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同君逸尧住着的这间屋子里。
也许……
君逸尧这样谨慎的人,真的会把密信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吗?
可万一……
万一从始至终君逸尧都没有怀疑过她呢?
只当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侧妃?
这个念头乍一出来,她忽而就觉得心头涌上一抹甜意来。
细细密密的,好似缠着她的心脏,无法忽视,但却难以捕捉。
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孟烟生疏地消化着,却觉得她并不排斥。
就在她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有些焦急的敲门声。
孟烟站起身去开了门,就看到外头神色不好的小丫鬟。
这个小丫鬟是君逸尧安排来伺候她的,只是她平日里没什么需要用到她的机会,小丫鬟见她整日无事可做,也常常会来和她说说话。
“怎么了?”
孟烟的话音才落下,就听丫鬟急冲冲道:“娘娘……不好了,奴婢方才瞧见王爷带了一名女子回来!”
“砰砰”
孟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方才心内不敢仔细领会的甜蜜,陡然被一道陌生的情绪替代。
她一颗心如坠冰窖。
女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惨白,心内惶惶听不清丫鬟的话。
君逸尧愿意收下她,不就说明……他不会拒绝任何人吗?
如果不是陛下派她来做这个任务,她怎么会有机会出现在君逸尧的身边?
那日,如若她依旧选的是去追杀那夜国奸细,被送到君逸尧身边的,就会是另一个人。
君逸尧能留下她,就能留下别人。
他会和自己这般亲密,换成别人,也是一样。
她早该清楚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难受……
为什么——
“在门前做什么呢?”
清润温雅的男声打断了孟烟的心声。
她握住门边的手立即一紧,只是没等她抬头看过去,下一刻,她的怀中忽而扑进了一个温软的身体。
手臂已经下意识将来人搂住,鼻翼间都是熟悉的香味。
孟烟心中一顿,忽而涌上一个猜测来。
果然下一刻,怀中抱着的女子抬起头,眉眼弯弯看着她略微发白的面庞,亲昵软糯地叫了一声:“姐姐。”
孟烟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旁的。
怀中女子长了一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脸,脸颊红润眼眸含光,仰头看她时带着她熟悉的依赖。
她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方才小丫鬟口中说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妹妹自幼身体不好,如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根本不舍得离开她半步,为君琓和君樾办事时,她从不敢轻易去见妹妹,每回仓促见面要分开时,妹妹眼中含泪依依不舍的样子都在她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可是现在,这张小脸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语儿……你怎会……”
“前几日听你说过妹妹,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有旁的女子在,君逸尧并没有冒然靠近,他站在姐妹俩几步外的位置,一袭黑袍勾勒出优雅身姿,细看去,眼底还有几分笑意。
孟烟这才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方才心底难以言喻的情绪已然散去,她此时,忍不住生出些许愧疚感来。
君逸尧为她寻了妹妹来,她却在心里那般想他。
她并不担心君逸尧在调查自己时会发现什么。
整个宫中,没有任何人的身份比她还要干净。
寄养妹妹的费用,都是她在宫中得来的,即使君逸尧去查了,也只能查到她在宫中做事,就算他会发现端倪,也不会有任何证据。
“多谢王爷。”
孟烟眼眸中也多了几分笑意,她松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思绪不可取。
君逸尧若是想同谁在一起,那都是他的权力。
她不过是一个被派来偷取密信的奸细罢了。
“姐姐,语儿好想姐姐呀。”
注意到孟烟的目光一直放在君逸尧的身上,孟语微仰着小脸,眨了眨眼睛朝她撒娇。
孟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抬手捏了一下孟语的脸颊,对她的喜爱溢于言表。
“姐姐也很想语儿。”
姐妹俩重逢,君逸尧为她二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派人带着她们去了为孟语准备的屋子,他便离开了。
王府中的配置自然是顶好的。
孟语儿时未记事时,跟着姐姐一起吃过不少苦,后来孟烟被君琓带入宫中,她被寄养在外,虽说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这些年来也没有缺衣少食过。
她对这些身外物倒不热衷,进入屋里,就牵着孟烟的手说起亲密话来。
“姐姐在宫中,怎的又来到摄政王府了?”
这事孟烟尚且未寻到机会告知孟语,并且在她看来,她不日便会离开王府回到宫中,因此更没有必要说出来。
她省去这其中不为人知的内容,简短道:“前不久宫宴上,陛下将我送给王爷了。”
孟语靠着她的肩膀,她瞧不见妹妹的脸色,但能察觉到妹妹攥着她手指的手紧了紧。
于是连忙安抚道:“王爷待我极好,方才你也瞧见了,若不是真心待我,怎会将你也寻来?”
她这样说了,但孟语却仍旧用力握着她的手,“那,姐姐喜欢摄政王?”
孟烟没想到她会直接就这样问。
她唇瓣动了一下,却干巴巴说不出话来。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靠坐在她身边的妹妹抬起头,脸上笑容明媚:“姐姐,你瞒不过我的哦。”
也罢。
孟烟无奈叹了口气。
她自己的心思,竟然叫妹妹先说了出来。
不过她又能欺瞒自己几时呢。
容颜清艳的女子耳根微红,侧过脸点了点头。
孟语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她的手心,孟烟有些痒,但没有在意。
妹妹素来亲近她,喜欢这样的小动作再寻常不过了。
她想了想,还是道:“不过……我日后应当会离开王府。”
她垂眸看着孟语的眼睛。
“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乖乖听话。”
孟语微微一愣,一双清澈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与不解,但孟烟的叮嘱,她一定照做,于是乖巧点了点头。
“姐姐放心,语儿都知道的。”
孟烟才稍稍安心下来。
她还记得,体内那个名叫系统的人说过,妹妹会安稳活到最后。
孟语又开始说一些她在学堂中与同窗的趣事,孟烟分神听着,嘴角笑意始终不散。
只是她仍旧未发觉,妹妹和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有分开过。
…
君逸尧的意思,是同意孟语在王府内陪伴她一段时间。
孟烟虽然心内多有担忧,但对妹妹的思念还是占据了上风,因此也就同意了。
和妹妹一起在王府里过了几天安逸的日子,接着某一日,宫里又传来消息说要办宫宴。
消息自然还是李公公亲自来传。
李公公走后,君二将书房的门合上,沉声问君逸尧是否要去。
垂手立于画前的君逸尧缓缓转过身来。
黑袍衣角划过案边,留下一道暗影。
“自然要去,躲了这些日子了,再不出去,可要把陛下疑心坏了。”
他语气平淡,说完,忽而低笑一声。
“上次来王府同本王说了那么久的话,不就是想见她一面,这么久了,本王还以为他死心了。”
君二沉默站在原地,并不敢应声。
上一次刺杀事件后,陛下借慰问之名来摄政王府,话里话外却在问侧妃,只差没将心思写在脸上了。
今日举办家宴,还特意让李公公传消息将侧妃一同带去。
只怕是……未安好心。
…
听到要举办家宴的时候,孟烟正在后花园中和孟语一起浇花。
孟语在更里面一些的位置,孟烟回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妹妹正专注浇着花,才放下手中的水壶。
君逸尧伸手将她牵过来,用手里的帕子为她擦了擦额角汗珠,接着就听她问:“今夜?”
君逸尧垂眸瞧她:“是今夜,陛下传消息说,让我将你也带去。”
带她去?
莫非是有事要交代?
孟烟担虑着。
君逸尧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疑心一般,依旧柔声说:“想来你从前待在宫中,陛下也十分关注你,好些日子未见,应当有些想念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妥。
即使孟烟从前与君樾有些情谊,可此时此刻她依旧是摄政王妃,他再说这样的话,便是刻意让人疑心孟烟与君樾的关系。
孟烟于是没什么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被人捏在手心里细细擦着水珠的手也收了回来。
孟烟侧过身,留下一句不轻不淡的“嗯”,她眼眸瞧着孟语的方向,却是轻声道:“那王爷想要我去吗?”
君逸尧手中空下来,他下意识皱眉,又将那只手牵了回来,见孟烟转过去不看自己,他神色微敛。
“是我不好,陛下也只顾及你是府上唯一女眷才会捎带提一下,我不该那样说。”
摄政王瞧着矜贵,但哄起人来,也会露出不一样的模样。
孟烟这才转过头,君二还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她不欲让外人瞧见两人现下模样,因此微微垂下头。
“王爷说得哪里的话,既是陛下的吩咐,烟儿自然会听,若是今日未去家宴,陛下问起来,岂不是叫王爷为难。”
她柔声说完,转头轻轻喊了一声孟语。
孟语听到声音过来,朝着君逸尧行了个礼,借着家宴要梳妆打扮的由头,姐妹俩一道离开了。
剩下君逸尧一人站在原地,皱眉瞧着孟烟挺直的后背。
未想得,竟是这般难哄。
…
家宴办在夜间。
如今的宫中已经没有多少皇室。
焰帝时期并未留下多少皇子公主,到最后琓帝继位时,宫里只剩下君樾一个王爷,后来琓帝驾崩,也就只剩下了君樾,不然以他从前对政事毫不关心的性子,也不会轮到他坐上皇位。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早已经不参与这些宫宴,因此即使是家宴,到底还是有不少内臣在。
一路上马车内都安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