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川面上的凌厉神色尚未消失，瞥他一眼，又再次将目光放在温惟夏身上，没有说话，只是给秦宅司机去了个电话，将现在的位置告知对方，让司机开车过来接。
意思是同意了。
张虎意会，扯着嘴笑了笑，再次拍拍秦牧川的肩膀，转身回了车上，金销售也听从秦牧川的建议，转身回车上摸手机，预备打拖车电话。
去秦宅？
眼前的情况顿时将温惟夏砸懵了，让她内心凭空生出一股抗拒。
“真去你家？”温惟夏叫住秦牧川。
秦牧川转身，说出的话比周围的温度更冷，甚至还带着刺骨的冰锥一般。
“不然呢？在山上冻死吗？”
“那个……”温惟夏犹豫道，“你要不再给秦宅打个电话吧？”
“做什么？”
“就，通知一下李阿姨……还有什么其他女人之类的。”
温惟夏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声若蚊虫。
秦牧川一愣，随即冷笑道：“你的提议很好，家里确实有其他女人，需要通知一下。”
闻言，温惟夏摩挲身上大衣的动作停下了。
其实，在刚刚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离婚的时候，不是早就预料到秦宅会迎来新的女主人吗？既然如此，现在又在这儿问个什么劲儿呢？
总感觉带着一股子酸味儿。
但不知为何，秦牧川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让她心里更乱，就像是某根弦被直接扯断，身体也坠入公路旁边的悬崖了一样。
良久，温惟夏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找补。
可还没等她开口，对面的秦牧川微微低头，突然向她靠近。雾气挥洒间，他薄瘦有型的嘴唇在漫天雪花里变得更加红润。
“你忘了，我们的婚纱照，不就在客厅挂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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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是我老婆最喜欢的餐具◎
飞速疾驰的车上, 温惟夏十指颤抖，捏着手机，打错了好几个字, 删除又更新, 终于把给李阿姨的短信发了出去。
温惟夏：【李阿姨，快把家里所有跟我有关的东西都收起来！！！】
温惟夏：【尤其是挂在客厅里那张婚纱照，赶快撤下来！！！】
短短两句话, 似乎把她一生要用的感叹号都用完了。
心惊肉跳。
可惜天不遂人愿，李阿姨一直没有回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在如今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处境下, 她又不能直接给李阿姨打电话。
至于秦宅的其他人……
一位在给秦牧川开车，另一位则被秦牧川一个电话叫来、在自己这边车上的驾驶座坐着。
想到这里, 温惟夏不自觉地通过后视镜打量了司机一眼，正巧捕捉到他惊疑不定的眼神, 见她望向自己, 又立刻装作不甚在意地样子，移开视线。
还好，不久之前, 秦牧川预先和他打了招呼。
没有掉链子, 目前场面还算祥和，在经历了抛锚风波后，车上欢声笑语依旧。
可现在越是平静，温惟夏就越是慌张, 一闭眼, 脑海中净是到达秦宅之后、掀起腥风血雨的场景。
想到这里, 温惟夏双眸之中染上了幽怨。
她咬牙, 在心底暗骂，这个秦牧川！明知道去秦宅会让自己掉马，还答应张虎干什么！
就在温惟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彭泉扭头看了她一眼，关切问道：“Summer，你是不是很冷呀？看你一直在抖。”
闻言，前方秦宅的司机突然一惊，他看了温惟夏一眼，似乎做好了什么思想准备，开口道：“……这位、小姐，需不需要我把空调温度开高一点？”
“啊？哦，不用了，谢谢。”温惟夏脑海中的小九九瞬间被打散。
由于换了车，她已经完全闻不到呛人的调料味，甚至，秦牧川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还散发着阵阵香味，这本来是可以让人快速平静的味道，却在此刻宛若五指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仿佛前路通往刑场，自己在享受最后的轻松与欢愉。
温惟夏瞥了身旁的Joyce一眼。
她正在和Freya打视频，听说在参加节目之后，她就和Freya这个Tasty业务组的百晓生合租了，两人目前是亲密舍友的关系。
若是被Joyce知道了自己与秦牧川的关系，那和拿着大喇叭宣告所有实习生没有任何区别，到时候八卦满天飞，自己还怎么在Tasty业务组待下去？怎么在《乘风》节目组待下去？
拿到offer的机会将会彻底消失。
就算自己进入实习生名单这件事和秦牧川没半毛钱关系，但温惟夏深知，流言蜚语压死人。
她咬咬牙，决定了什么一般，给秦牧川发了消息。
温惟夏：【待会儿我装肚子痛先进去，你在门外帮忙拖一会儿。】
前室友：【？】
温惟夏知道，这天寒地冻的，让秦牧川把人拖在门口，属实有些为难他，但没有时间再想另外的对策了。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了温惟夏熟悉的中式徽派风格，两棵迎客松笔直地树立在粉墙黛瓦旁，雕花围墙延绵不绝，尽头处是一扇红木双开将军门。
车辆停稳的下一秒，温惟夏依循计划、在车内丢了一句“肚子痛”之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她丝毫不犹豫、一刻不回头地向前奔跑，仿佛百米冲刺般、穿过风雨连廊来到主厅，正巧看到了李阿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李阿姨正在备餐，怪不得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温惟急促地喊了一声：“李阿姨！”
中式别院就是这点好，曲径通幽，尚且站在暗红色大门外的众人看不到院内的模样，自然也不可能听到她在讲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阿姨疑惑地从厨房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在看清来人之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转变成惊喜：“太太，您出差回来了？”
“先别说这个，快，帮我把这个婚纱照抬下来。”温惟夏跺了跺脚，指着悬在客厅一面墙上的大幅婚纱照道。
李阿姨不解：“啊？”
“没时间解释了，总之先帮我撤下来。”
还好，当初没有听秦牧川的意见，将婚纱照焊在墙上，而是选择了隐形挂钩的形式。如今只需两个人发力往上一抬，婚纱照就被抬了下来，非常轻易。
“太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总之，秦牧川的同事过来了，我不能暴露身份，你待会儿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不能暴露？为什么？”
因为紧张，温惟夏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往外蹦：“那说来就更话长了，等之后我再慢慢和您说，您先帮忙把这婚纱照抬到主卧。”
“诶，好的。”李阿姨虽然懵，但还是听从温惟夏的话，搬着婚纱照上楼了。
很快，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的谈笑声逐渐放大——
温惟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次扫视一圈客厅，确定没其他“定时炸弹”之后，她跑到楼梯拐角，将手淋湿，装作刚从公用卫生间出来的样子。
“呼。”她呼出一口长气。
温惟夏从拐角走出，正打算以自嘲的方式粉饰太平，却迎面碰上了双手揣兜、缓步走近的秦牧川。
一个人。
温惟夏顿时有些懵，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身后，问道：“人呢？”
“我让陈亮带他们去副楼了。”
“副楼？”
秦牧川垂眸，看了眼温惟夏湿漉漉的双手，勾唇讽刺道：“想得这么周全？你不去当卧底，真的太可惜了。”
“只不过，脑袋似乎不太灵光的样子。”随后，他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温惟夏：“……”
-
副楼客厅内，众人正坐在柔软的白色布艺沙发上，温惟夏跟在秦牧川后面，穿过连廊，推门而入。
“秦总，您家也太气派了。”有人感叹。
Joyce看了温惟夏一眼，冲她招了招手：“Summer，你跑到哪里去了？刚刚过来没看见你，怕你迷路，Merlin就去找你了。”
“啊，刚刚太急了，不小心跑去了另一栋楼。”
“是拉肚子了吗？”
……
温惟夏保持微笑一一应答，实则内心依旧波涛汹涌着。
好啊，秦牧川，说什么“婚纱照就挂在客厅”这种话来误导她。
她怎么能知道他会把人带到副楼去呢？毕竟，在她离家之前，副楼可一直都是废弃未装修的状态。
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跑东跑西，他坐在VIP观众席上，看得可开心了呢。
“对了，秦总，秦夫人今天不在家吗？我们需不需要和她打个招呼？”彭泉突然问道。
秦牧川随口回答一句“出差了”，然后走到客厅角落的一个兔笼旁边，将兔笼的门打开。
一只灰白色的安哥拉兔本在吃菜，见笼子被打开，它努动兔唇，看了秦牧川一眼，然后两只耳朵微微抬起，一蹦一跳地从笼子里出来了。
“哇，Merlin，这个兔子好像星黛露啊！超可爱，它叫什么名字？”Joyce冲上来，眼睛里装满了星星。
秦牧川回答道：“兔子。”
“嗯？”Joyce不解。
“就叫兔子。”秦牧川将兔子拎起，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后又将它放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
只见兔子探头探脑看了眼周围，然后仿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径直向温惟夏蹦过来，围在温惟夏脚边转来转去、甚至直接抬起身子，前肢扒在温惟夏的裤子上。
温惟夏向左边躲，它跟到左边，向右边躲，又跟到右边。
像是用了锁定目标技能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
“Summer，Merlin的兔子很喜欢你呢。”彭泉笑。
温惟夏有些无奈，解释道：“这……可能是因为我中午吃了青菜？”
这段闲聊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下雪的缘故，很多人身上都湿透了，秦牧川让李阿姨安排好客房，将干净衣物送到房间，等大家洗好澡、换好衣物之后再出来晚餐。
Joyce和温惟夏住同一间。
“妈呀！爱马仕的家居服！很贵的！”Joyce抓起泛着亮光的缎面衣服，惊叫道，“这不会是秦夫人的衣物吧？”
“不是的。”温惟夏看了眼她手中的家居服，当即否认道。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不是回答得太顺口了？
正当她想解释的时候，那边的Joyce竟直接点了点头：“也是，像秦家这种地方，肯定会常备一些给客人穿的衣服，怎么可能会拿女主人的衣服来应急？”
温惟夏轻咳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她说得对。
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两人来到餐厅，副楼的餐厅不比主楼小，此刻的长条桌上已经摆满了白色的骨瓷餐盘，但唯有两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属于Merlin的主位，摆着青花瓷餐盘，而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则摆着蓝金色的珐琅餐盘。
珐琅餐盘？
这不是自己一直在用的餐盘吗？
怎么被摆在了Merlin旁边的位置上？要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是不可能坐在Merlin身边的。
果然，Joyce看都没看餐桌头部一眼，径直拉着她往末尾走，无法，温惟夏只好在最后一个座位上落座，面前白色的骨瓷餐盘怎么看都碍眼。
秦牧川和张虎是同时下来的，目前仅剩下主位和副位两个位置，看着仅剩的位置，张虎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珐琅餐盘摆放的位置。
“晚餐而已，这么丰盛？”张虎看着桌上的珍馐美食，直言道，“馒头咸菜稀粥不就够了？”
“像馒头咸菜稀粥这种高级食材，我们家一般不轻易拿出来招待人。”秦牧川瞥他一眼。
餐桌上，众人又笑了起来。
“呵呵。”张虎也跟着笑了两声，“行，那大家吃吧，千万别跟秦总客气。”
说罢，就拿起了筷子，预备夹菜。
筷子末尾的珐琅图案在水晶灯光下闪烁着流光。
完了。
用那套珐琅餐具吃饭，是温惟夏自己不成文的小习惯，整个秦宅，也许只有李阿姨知道一二，像秦牧川这种日理万机的人，能有空回来吃饭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在意饭桌上的小细节？
算了，反正已经离开秦宅了，之后也不会再有用到那套餐具的机会。今天的危机已经度过，别拘泥在这些小事情上面。
温惟夏吐了一口气，这么安慰自己。
她抓起面前的筷子，预备好好进食，最后尝一尝李阿姨的手艺。
可就在下一秒，变故发生了。
桌头，张虎夹菜的手被秦牧川直接按住，像被水泥浇灌般动弹不得。
“怎么了？”他疑惑道。
“帮忙换一套餐具。”秦牧川冲一旁的李阿姨招招手，随后解释道，“才发现，这是我老婆最喜欢的餐具，她不让别人碰的。”
作者有话说：
小秦：是的，我原本想把婚纱照焊死在墙上，可惜，老婆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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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更）
◎他让她降了智，完全沦为了单细胞生物◎
晚餐结束后, 众人回到房间休息。
Joyce拿起沙发上的棉服外套，披在身上，正欲出门。
“Summer, 我去彭泉姐那边聊会儿天, 你困了的话就先睡吧，不用给我留灯。”
“好。”温惟夏回应。
木门一开一合，客房重新回归宁静。
这间客房位于副楼二楼, 正好能看到窗外的婆娑树影，初雪压枝头，房内开了中央空调，温暖如春天, 因为温差太大，导致玻璃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寒冷与温暖, 本该是互相排斥的两种温度，却在温惟夏心里不断交缠着, 冰火两重天。她坐在书桌前, 正在电脑上整理今日调研的手写内容，但写着写着，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天花板上, 根本不在状态。
她干脆身体向后倒, 头垫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出神。
